“機器公司那邊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嵇羽開口道，“一共三個機器，一個是還在倉庫中積壓尚未販售的貨物，一個是新聞傳出之後召回的售出品，最後一個就是血案現場的機器人。”
“但是不論怎麼測試，這三個家政機器人都沒能再現當時的場景，所以我開始著重於排查是否是他殺。”
死者的社會關係很複雜，主要是因為上一世的他不是什麼普通市民，而是一個結仇甚廣的混混，甚至死前還欠了其他混混幾十萬通用點和私人違法放貸點的幾百萬通用點。
因為這幾百萬的欠債，在他重生之後，他前世的親朋好友對他避之不及，債主們倒是早早找上門，繼續討要欠債。
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的死者，相比之上一世脾氣更暴躁，甚至還和這些債主們發生過多次肢體衝突，在他死亡之前，債主們還曾經再次上門討債過。
那次討債他們仍舊是無功而返，根據監控顯示，死者和他們發生了不少口角，最後更是直接動了手，兩邊都傷的不輕。
“死者生前也經常和這些討債者產生衝突，口角衝突時常演變成為拳腳衝突，每次打架過後死者都會在家裡養傷，所以這次他很久沒出門，鄰居都沒有覺得意外，直到檢修工人發現他的屍體。”
其實當時都不能確定是誰的屍體，最後死者到底是誰，是提取了滿地血肉的dna檢測出來的。
為了防止這裡不止一個死者，檢驗科的人甚至每個地方都提取了一點。
“當時我們很快就順藤摸瓜找到了那些債主們，雖然死者上輩子欠錢不還一死了之，但是債主們一般情況下也不會考慮殺人，畢竟殺了之後誰來還錢，等到死者轉生再等幾十年嗎？”嵇羽聳聳肩，“再加上每個人都有不在場證明，所以最後也排除了他殺。”
“既然不是自殺……也不是他殺，”衛野若有所思，“那能是怎麼死的啊？”
“自殺唄，”戴斯蒙德插嘴，“任何線索都找不到的情況下，也隻能定性為自殺了，隻不過就是很多人都不太相信這個結果。”
“哪能是不太相信，那是相當不相信，”嵇羽心有餘悸抽抽嘴角，“我那段時間都快被唾沫噴死了。”
zone 08民眾不吃這套，一口咬死了負責調查的警察和機器人公司有利益勾結關係，嵇羽每天上班都很擔心會被人砸臭雞蛋。
民眾的不相信也師出有名，畢竟誰也不能相信一個好胳膊好腿好好長到二十幾的正常男青年，會在腦子清醒的情況下直接把自己的身體部位塞進家務機器人的齒輪裡麵，在這種常人難以忍受的劇痛下痛苦死亡。
再加上zone 08中，大部分人還是相信死亡並不是終結的，很多自殺的人底層邏輯其實並不是想死，而是覺得現生不太如意，所以想要直接重開。反而是真的有精神疾病認為活著太痛苦的人，會困於這個觀念，無法在繼續活著和直接死亡之間做出抉擇。
所以一般人們不會選擇如此痛苦的自殺方式，這個死者如果是自殺，那也太反常了。
在這種觀念下，彆說是民眾，就連嵇羽的同事們都覺得不太可能，畢竟就算是不想活的求死者也隻是求死，而不是求生不如死，采用這種方式自殺也太過吊詭了。
就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第二起凶案出現了。
這起凶案還是出現在他們的轄區內，出事的是個四十來歲的會計，如果他沒有死亡的話，那再過十幾天，他就會被關進監獄，以經濟犯罪的名義。
“這人挪用公款，還騙過了記賬係統，”戴斯蒙德補充，“要不是係統大更新，說不定等到他都輪回兩三世了，都不會有人發現。”
在這個時代，這種單純的經濟犯罪已經很少見了，主要是因為大部分公司都引入了記賬係統，智能係統會自動對賬目進行比對，想要犯罪的人一般都會從其他地方下手。
死者被發現的時候是在公司的辦公室裡，一個周末過去，第一個回辦公室的人發現門怎麼也打不開，最後申請了公司大樓的樓宇智能係統機器，才把門打開。
門開之後，迎麵而來的就是兩具雙目突出的屍體，這兩人死亡的姿勢極其痛苦，是屈著腿直接在公司的門把手上麵吊死的，整個過程中但凡他們肯站直身體，都不會死亡。
據說當時見到這個場景的倒黴職員當天就入院了，發了三天高燒。
死者是挪用了公款的會計，公司的說法是他自知係統大更新，自己逃不過去了，所以就選擇了死亡，而他身旁的另一具屍體是他老婆，他挪用公款就是為了給老婆治病。
自知自己死亡之後老婆也會得不到妥善醫療一起死，兩人乾脆在被發現之前就吊死在了公司裡。
現在zone 08內的大部分法律除了被驅逐的人員之外，大部分不嚴重的罪行是不支持追溯到轉世的，隻有民間的大部分看法是前後幾世同罪，或者就像是父債子償一樣，後世也要為前世償債。
這兩個人的死亡引起的衝擊並不大，公司方麵也不表示不追究了，讓他們轉世後過平平安安的生活就好，畢竟挪用的公款其實也沒被用掉多少，還是為了給自己的妻子治病。
公司老板是個很和善的中年女人，在警察去了解情況的時候還很感性地掉了幾滴眼淚，說要是這位員工早早說出自己的難處，公司可以為他組織捐款，根本沒必要乾出這種事來。
“這件事情結案很快，都沒有怎麼調查，畢竟人是板上釘釘的自殺，死因和很明確，並且有不少同事作證，死者生前是一個極其要強的人，不願意向他人尋求幫助，”嵇羽長出一口氣，“然後就是第三起。”
第三起死亡的是個普通攤販，在商業街有一家店鋪，但是不久之前剛剛抵押出去，現在正在流動擺攤中，有幾個固定的攤位點。
他被發現屍體是好幾天沒出攤，隔壁攤位點的老板有點擔心，但是又沒有他的聯係方式，所以乾脆直接報了警。
警察上門之後發現他家門口已經被各種大大小小的垃圾淹沒，清理乾淨這些垃圾之後，打開房門才發現人已經死了。
死因依舊詭異，他是直接淹死在自家的浴缸裡的，被發現的時候渾身的皮膚泡的發白，漂浮在浴缸水麵上，表情很安詳，像是一尊悲哀的石膏雕像。
浴缸的水很淺，屍體周圍也沒有什麼東西纏繞，是稍微一使勁就能做起來的程度，想要在這裡淹死，就得在入水之後完全不掙紮，任由自己被淹沒，直至停止心跳。
這種死亡方式基本上是人類不可能做到的，所以警察第一反應是他殺溺亡，但是屍體身上並沒有留下任何青紫痕跡，周圍的浴室裡麵也沒有打鬥跡象，查了監控之後，死者死亡時間段中也沒有任何人進出房門。
雖然很不可思議，但要不是有鬼，要不就是這人確實是自己淹死在浴缸裡的。
“而這個死者自殺也有原因，”大家終於走到了公共交通站點前，等公共飛行器來的時候，嵇羽最後補充道，“他在半個月之前駕駛飛行器時平衡器出了問題，在迫降的過程中撞壞一塊科技公司的傳感器，賠償款對於他來說是天價。”
死者變賣了自己的店鋪，也抵押了自己的房子，仍舊湊不齊這筆錢的零頭，絕望之下選擇了自殺。
轄區內連續劇出現三起死狀淒慘的自殺事件，一時間，整個分局都察覺出了不對勁，而這三個死者之間，也有著非常微妙的共通性。
“他們都經濟緊張。”司盼旋皺了皺眉。
白燼述說的就直白多了。
“缺錢，”他合上手中的便攜投影閱讀器，“這三個死者都是因為沒錢所以才自殺的。”
“嗯，”嵇羽點點頭，“這三起自殺案都死的很古怪，又都是因為錢，我們懷疑他們之間有聯係，所以才合並了案子調查，結果順著蘿卜拔出泥，居然找到了一個zone 08內的高利貸組織。”
這三人在此前都和這個高利貸組織產生過聯係，死者一是前世借過這裡的欠款，死者二和死者三是試圖在這裡借過債。
“所以你們就去調查這個放貸的了，然後呢？”張鹿追問。
案子到這裡，還和那個所謂的新型毒品沒關係啊？
“然後我們就發現雖然這個高利貸組織和他們都有過聯係，但是死者一一直沒有還清過欠款，死者二和死者三試圖在這裡借過錢，但是因為他們需要的數額太大，所以都沒有通過。”
這三個人看似和這裡有聯係，但是卻沒有產生實質性的交集。
“為了防止他們隱瞞警方什麼重要線索，所以在調查過這個高利貸放貸點之後，我們又假裝成為市民去了一次，”嵇羽從隨身攜帶的背包裡麵拿出來一份紙質的報告，“結果，就在我們從高利貸放貸點走出來的時候，有個混混湊了上來。”
“他問我們是不是想要貸款但是放貸點不給我們批，”戴斯蒙德補充道，“我們當時以為他是在這裡給高利貸放貸點不批貸款的人偷偷放更加高額貸款的混混，就想釣他一下，就說是。”
誰知道，混混並沒有給他們錢，而是偷偷摸摸塞給了兩人一人一個小藥片，並且告訴他們，隻要吃了這個就會輕鬆了。
錢沒弄到，反而收獲了兩片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小藥片，去調查的警察回了分局就把這東西送到了實驗室裡麵分析成分，分析出來的結果是這東西是一種成癮性很弱的毒品，純度也不高，裡麵含有非常多的雜質，可見製作流程要不不規範，要不太簡陋，吃了之後唯一的用處大概就是會讓人高興點，而副作用則是精神不集中，頭暈眼花，間歇幻聽和幻視。
為了同樣的功效，吃逍遙丸好像更有效。
——還能走醫保。
但總之不管怎麼說這東西也算是一種毒品，總不能不管，隻不過有三人詭異自殺的案子在前，也沒有多少警力能分給這個毒品，最後也隻是大家象征性的找了幾個人去那裡跟一下最開始給大家塞小藥片的人，端掉那個小作坊完事。
結果沒想到，這次派進去的警方就這麼打草驚蛇了。
“我們也不知道怎麼認出來的，明明他們都是裝作毒品上癮，想要獲得更多的癮君子表現的，”戴斯蒙德費解地撓撓頭，“反正就是這次再派人進去的時候，我們的人被很快認出來了，然後這些分發小藥片的人再也沒有出現過。”
但是雖然發藥片的人不見了，但這種神秘的小藥片出現在警方視野中，引起大家的注意後，警察們卻發現這東西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在人群中傳開了。
很多人都出現了當時警局檢測出的毒品後遺症，嵇羽通過這些人留下的蛛絲馬跡，重新找到了分發這東西的混混。
為了防止打草驚蛇，也為了防止他們再次轉移，嵇羽決定自己私下調查，不尋求同事的幫助了。
“而也就是因為這個小作坊沒有被端掉，所以我開始懷疑，這東西和之前那三個死者的死亡有關係。”他最後總結。
畢竟他們死者一二三不論前世的話，都沒有在高利貸機構欠過錢，但是共通點卻是都來過這裡。
如果他們都遇見了這個發小藥片的混混，那他們之間的交集很有可能是這個藥片。
而且如果和藥片扯上關係，那這種及其殘忍的自殺行為，就很有可能是毒品的後遺症。
嵇羽想的則更多，他懷疑這種小藥片會和克係生物有關。
藥片能夠對人體造成的影響極其小，真正會讓他們無視疼痛的可能另有其人。
當然了，這也不排除是這些人成癮之後又獲得了純度更高的毒品的緣故。
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們無法打報告申請機動小隊幫忙調查，他們的證據實在不足，而且這兩種可能任誰來看都更傾向於第二種。
就連嵇羽本人也隻是基於一些潛意識和第六感做出的這東西可能和克係生物有關聯的預感，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是不是，就更不用說讓走程序讓機動小隊調查了。
要知道，就算是昨天的那個嫌疑人，能使喚的動機動小隊，也是因為這人恰好就在警報過後持刀入室，不做檢查的話無法排除兩件事情是否存在關聯性。
知道這次調查隻是基於一個猜測後，大家的臉上都難掩失望。
畢竟他們來是為了驗證這個世界到底是否存在克係生物的，要不是的話，那不是白來一趟。
“但不是說克係生物就是洪水猛獸嗎？”衛野沒忍住問道，“要是和克係生物有關，難道他們不會躲遠點？”
明明之前大家遇見的很多人都很害怕這東西啊。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這些人難道傻嗎？
兩個警察還沒開口，旁邊的佘莫楚先冷笑一聲，聲音涼涼道：“任何時代都不缺作死的人。”
他這聲音嘲諷意味太濃，兩個警察甚至都沒聽出來他話語中蘊含著自己熟知其他時代作死案例的這條訊息。
要是人人都知道看見神話生物就躲開，那克係世界裡哪來那麼多邪.教徒？哪來那麼多明明知道不對勁還要作死去接觸克係生物的高靈感畫家歌手作家？哪來那麼多把一看就知道詭異的物品帶入人類聚居地的大聰明？
總有人會為了更多的欲.望選擇作死，而悲哀是這種人還不少。
如果世界上不存在這種人，又從何而來高中畢業典禮上的降神和活下來的唯一“幸存者”佘莫楚。
和其他失望的隊員不同，這東西一出來，白燼述就知道，穩了。
這東西絕對和克係生物有關係。
他心裡有一股屬於佘莫楚的沸騰情緒開始灼燒，僅剩的蛇瞳似乎都因為血液的沸騰而更亮了一點，如果有人在這個時候去觸摸他的指尖，或許會發現他身體居然有了一點溫度，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像是一個“人”而不是“冷血動物”。
當然了，作為一個冷血動物，身體中充斥著溫熱血液的感覺並不舒服，但以伊格和他的調查員生涯打賭，這要是和克係生物和邪.教沒關係，他佘莫楚能把頭拔下來給這個世界的邪.教徒踢。
蛇也是有點逆鱗的。
比如和那場決定命運的神降可能會扯上關係的任何一個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