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偷雞摸狗(1 / 2)

今日拍花子們的窩裡鬥,是江溪一手挑起的。

這世上的男人,耳根子最軟之時莫過於床榻之上。

尤其共同享用一個女人,自然而然就會起比較的心思。男人的雄風,關乎最要緊的臉麵威嚴,半點輕慢不得的。鐘慧爾被叫去時,隻需言語挑撥兩句,今日做貓,明日扮狗,就能讓這麵和心不合的兩人起了齟齬——

從而演化成一場全武行。

何況能做拐子的,良心按斤論兩稱恐怕是負的,交情莫逆那簡直是說笑,分贓不均反倒是常有。尤其江溪還注意到,這叫成哥的領頭人性子跋扈,常常對底下人呼來喝去,而另一個虎背熊腰的陸哥據說是與成哥一同入的行。

成哥拿得最多,偏生又沒什麼人格魅力,底下人恐怕早就牢騷滿腹。

鐘慧爾在其中,隻是充當了一把火,將這潛在的矛盾迅速激化了。

陸哥被挑逗得心思活絡起來,言語行動中流露出不服管教,成哥又是個暴脾氣,一點即燃,兩人起衝突簡直是天經地義。

大貴與老鄉阿西一人一邊,試圖撕擼開打得正酣的兩人,奈何氣力不及,反倒亂成一團,也被扯入了戰團。劉美娟趿拉著拖鞋跑出來,神經質地大吼大叫。

江溪捂著肚子衝出來,徑直往廁所跑,果然沒什麼人注意她——或者說,即便注意到,也不會在意。

堂屋緊連著唯一的出口,整間屋子的窗戶又全部從內封死,平日裡連隻老鼠都逃不出去。他們五個大人堵在這唯一的出口前,這麼一個大活人,要往哪兒逃呢?

江溪也不是要逃跑。

廁所位於樓梯轉角,樓梯與堂屋折成一個三角,廁所就位於這三角的陰影處,正巧位於所有人視線的盲區。

江溪心中計算著時間,一溜煙地往樓梯上跑。

她提著鞋,赤腳往上跐溜,貓似的竟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江溪給自己預留的時間是三分鐘,上下樓梯四十秒,剩餘兩分二十秒用來找她要的東西——如果底下內訌提前結束,鐘慧爾也會想辦法出來幫她拖時間。

早在與大貴時不時地“聯絡感情”、“嘮嘮家常”裡,江溪就提煉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四男一女的拐子窩,大貴與老鄉阿西、陸哥全部住在一樓,成哥與女拍花子住二樓,而成哥的房間,就在二樓上去左拐第一間房。

三十秒過去。

江溪在預計時間裡衝入左拐第一間,農村的土建築,連一層白膩子都沒刷,牆麵露出一大片一大片落魄的紅磚。

靠牆一張簡單的彈簧床,涼席都卷了毛邊,床頭櫃上喝了一半水的杯子,一隻黑色的腰包拉鏈隨意地敞著,露出一打紅色的大團結。

江溪視線不在意地滑過去:那不是她要找的東西。

四十秒。

靠門處杵著一張老式的五鬥櫥,江溪伸手就拉了開來,櫥內掛了五六件輕薄的短袖並一件皮夾克,正裝休閒都有,江溪一掃而過,視線落在五鬥櫥靠地麵的抽屜上。

抽屜落了鎖,江溪沒能拉得開。

五十秒。

江溪眉目沉靜,明明是緊要關頭,卻半點不著急,腦中不斷過濾著各種消息。

人販子通常不會在一處停留太久,為了保證安全,整個窩點是處在不斷流動中的。而這窩拍花子唯一一輛車的車鑰匙,就保管在隊長成哥手中。

為了保證自己的隊長權威,拐子窩最重要的固定資產成哥是絕不願意假手他人的——這也與江溪從大貴處探得的消息相符。

鐘慧爾半個小時前才被成陸兩人拉著玩了趟“雙-飛”,順道搓了搓兩人之間的火氣,據她回來所說,車鑰匙當時並不在成哥身上的。

所以江溪確定,車鑰匙一定在成哥的房間裡,或者說,就在這五鬥櫥被鎖的抽屜裡。畢竟這間土瓦房應該是向村人租的,其他地方都不安全。

六十秒。

房間簡陋,家具簡單,所有東西都一目了然。

江溪翻了腰包夾層、枕頭、床下,除了一疊喜慶的紅票子,她幾乎是一無所獲:

八十秒過去了。

樓下的吵鬨聲漸漸弱了下來,江溪知道,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她重新站到五鬥櫥前,當視線掃過一排掛得整整齊齊的衣服時,突然“咦”了一聲。

現在正當九月,學校開學沒幾日,正是炎熱時節,平日裡都穿著輕薄的夏裝,偏偏鬥櫥裡掛著一件皮夾克:實在是非常不合時宜。

想來這件皮夾克應該是成哥心愛之物——而人一般都有個習慣,心愛之物習慣與心愛之物放在一塊,這樣才合眼緣,順心意。

江溪伸手掏了掏,果然在皮夾口的內袋找到了一把小小巧巧的鑰匙,而後用這把鑰匙順順當當地開了鎖,在抽屜裡找到了車鑰匙,意外之喜是,還得來了一張疊成豆腐塊的桂市地圖。

一百秒。

江溪“蹭蹭蹭”下樓,滿載而歸。

成哥和陸哥還在樓底下互相指著鼻子對罵,大貴與老鄉一人一邊拉著不讓兩人湊到一塊,渾身上下都是撕扯過的狼狽。

江溪乾脆正兒八經地上了趟廁所,裝模作樣地衝廁、洗手,之後才耷拉著腦袋小心翼翼地往東邊屋裡走,一副老實模樣。

“慢著。”

正當江溪離門兩三米遠時,一道聲音製止了她,女拍花子撩起薄薄的單眼皮,朝她抬了抬下巴:

“乾什麼去了?”

江溪臉色蒼白,腿抖得跟篩糠似的,囁嚅著道:“我,我肚子疼,上、上廁所去了。”看上去膽子著實不大。

她近來老實乖巧的人設立得極為成功,出門前又將自己弄得邋裡邋遢、蓬頭垢麵,讓人完全提不起看第二眼的興致,所以即使女拍花子看不順眼這小娘皮一身細皮嫩肉的好模樣,也沒多加懷疑,隻想著為難為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