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啊啊啊啊!他認出你了!!他怎麼會認出你?”
他如今的裝扮騙過了往生的掌櫃,卻被這小小爐鼎一眼看出。係統說:“難道他們有不可告人的py關係……”
冷心冷情的絕命毒醫和被人魚肉的雙性爐鼎之類的。
少年看著他,向來怯懦的臉上閃過一絲狠絕:“外麵如此混亂,想必是你的傑作。你想做什麼?拿走往生的至寶,還是追殺什麼人?梅仙長,可惜你運氣不太好,這下算是落在我手裡了。”
見寧明昧往前走了一步,他道:“你彆動!”
可寧明昧輕笑了一聲:“你不敢喊人過來的,是吧?”
方才還同他劍拔弩張的少年,這就頓住了。他說:“我為什麼不敢?把梅仙長這樣的入侵者交出去,是大功一件。用來交換一個爐鼎的自由,也綽綽有餘了。”
寧明昧越過他瑟瑟發抖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後:“因為你也在挖掘密道。你也想跑,不是嗎?”
聲音顫顫巍巍的,頗有點色厲內荏的意思。
室外腳步聲越來越繁雜。係統道:“阿黛他們往這邊來了!”
他們過來也不奇怪。想必阿黛在掌櫃的那裡已經得知有一個形跡古怪的百麵來過,且剛剛離開。而他們正對著此處過來,卻在路上並沒有見過百麵。
想也知道這百麵有問題,且不知道他躲到哪裡去了。
這一路上的所有房間,都會成為被搜查的目標!雪竹的房間被打開,也不過是早晚的事。
事態緊急,直接突入那不知道藏在牆後哪裡的密道也是不可取的。寧明昧對雪竹說:“能賺兩份錢,為什麼隻賺一份?要我是他們,在找到我之後,就把你一起賣了,你能保證沒有這個可能嗎?”
“又或者,離開這裡後你想去哪裡?你有房嗎?有代步用的飛車嗎?有籍貫學籍嗎?有個人工作能力嗎?會寫報告嗎?會給老板敬酒嗎?形象氣質佳嗎?能不受到多樣性歧視嗎?運氣好找到的工作有五險一金嗎?不九九六嗎?”寧明昧道,“做好準備了嗎就出去,不怕自己又被賣回來嗎?”
雪竹的眼睛一下就含上了兩顆淚:“我……”
寧明昧:“我這兒正好有個工作機會,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考慮。等我出去了,我就給你安置。不僅能學到很多知識,還很有前景,過幾百年,還能擁有自己的洞府。這不比在往生住百年集體宿舍強?”
雪竹看起來還有點猶豫。寧明昧說:“抓不抓住這個改變人生的機會,就在此刻了。”
黑衣的往生侍衛魚貫而入,在室內尋找觀察。阿黛對雪竹說:“你眼圈怎麼紅著?”
她和方才纏在寧明昧身邊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樣了,雖然臉龐稚嫩,氣勢卻冷得像妖。雪竹隻敢訥訥地回一句:“阿黛小姐,要被帶出往生,我害怕……”
“你運氣好。明華穀和青玉壇打了一架,桂若雪下落不明了。”阿黛毫無感情地說。
阿黛心情不好。她心情不好時,就很愛作弄人。
“換一家賣你唄。”她惡意地敲了敲雪竹的臉頰,“還能怎麼樣?”
“阿黛小姐。”有人從門外衝進來說,“有人發現了百麵的痕跡……”
阿黛起身隨著幾人離開。站在她身後的雪竹鬆了一口氣——阿黛看了他一眼。
她將這神態看做對自己離開的慶幸,隻是嗤笑了一聲對方上不得台麵。她對身邊的黑衣人說:“唔,雖然不能確定是誰乾的……梅仙長呢?”
黑衣人說:“場子亂起來了,他同那些人一起走了。”
雪竹聽見護甲被捏碎的聲音,這使他打了個寒戰,
“我喜歡的小貓咪,不聽話呀。”阿黛有些遺憾地說,“可是好小貓的爪子,就是很利的。”
小女王離開了。雪竹起身,正要去開櫃門。
腦袋裡就突兀地傳來一聲:“彆動。”
雪竹不敢動。少頃,門又開了。阿黛對他笑:“我有東西忘在這裡啦!”
她隻是進來巡回了一圈,很快又離開。
寧明昧和係統一起窩在雪竹的床櫃裡。裡麵除了他,還有雪竹的諸多熏香,他道:“這地方真擠……”
入鼻皆是馨香,寧明昧想打噴嚏很久了。為了分散注意力,他隻能不斷地讓自己去想那九百六十萬。
九百六十萬,六百萬給弟子,三百六十萬給自己,總計可以買3.6把劍……這是什麼人間疾苦?我辛辛苦苦自己賺來的錢,隻能買三把劍?
漸漸地,他覺得那香味越來越濃——在到達一個峰值後,下降,變成了極淡極淡的味道,幾乎已經可以和他融為一體了。
在寧明昧覺得自己釋然了時,雪竹終於打開了床櫃,把他放了出來。
雪竹說:“梅仙長,這裡麵太擠,您沒事吧?”
寧明昧說:“沒事,就是有點熱。”
不過在這麼狹小缺氧的地方待著,是會覺得熱的。
雪竹眉頭一擰,不過他看起來也沒有多想,隻是道:“趁他們沒有再回來,我們快走吧。”
“……這條密道,是我在被捉回來後發現的。”雪竹說,“我的血滲到了這裡,然後居然流了下去。”
“後來我探索過幾次,它通向往生山腳,但附近,正好有往生的一個出口,人來人往。我不敢從這裡出去。”雪竹說,“今天往生亂得很,我想,這大概是唯一的時機了。而且,即使還有那幾個守衛在的話,以梅仙長的功力,應該也不在話下吧?”
隻會點穴和逃跑的寧明昧點頭:“嗯,交給我。”
如今整個往生後台到處都是侍衛,除了走這條密道試試運氣,看來也沒彆的辦法了。
兩人翻開地磚就看見了這條密道。密道極其狹窄,隻供一個人通過。雪竹在前,寧明昧在後。
裡麵像是許多年沒有陽光照射,雪竹循著記憶有些生澀地走,沒過一會兒,他就冷得有點發抖。
寧明昧問係統:“這裡很冷嗎?”
係統測了一下環境溫度,道:“確實吧。”
寧明昧:“奇怪,我怎麼感覺熱得不行。”
係統:“很難受嗎?”
見鬼的,它怎麼開始關心寧明昧這個黑心奸商了?
寧明昧說:“尚可忍受。像是考完一場考試時大腦過熱的感受。難道是實驗材料長腿了,跟著我走,使我心如火。”
係統:“你他爹的是人嗎?”
操,它就不該關懷寧明昧。
他皺著眉頭在思忖,前麵卻出現了兩條岔道。雪竹主動說:“走左邊。右邊那條道不通。”
寧明昧:“裡麵有什麼?”
雪竹露出有點畏懼的神色:“有一具骷髏。”
骷髏……這事兒倒是有趣起來了。寧明昧說:“是探險的路人,還是彆的什麼?”
雪竹說:“倒像是有人被囚禁在那裡,如今已經去世……我隻遠遠看了一眼,不過能看出,那人應該是個大能。”
大能啊。
雪竹瞅他臉色,道:“你要去看看麼?”
寧明昧思忖,問係統:“有人追上來了嗎?”
係統說:“沒有。”
寧明昧:“大能應該有乾坤袋吧?”
那好,那就遠遠地去看一眼吧。
雪竹謹慎地帶著寧明昧進去了。
右邊的岔道裡居然是一個小洞穴。寧明昧腳一踢,還碰到了一個沾灰的茶盤。
像是在這裡被遺留了許多年的。或許很多年前,有人通過這條密道,向裡麵的人送吃的。
到底什麼樣的人會被藏在這詭異的往生底下的、詭異的密室裡?
雪竹再走幾步,就不敢進去了。他說:“那骷髏就在那裡。”
寧明昧順著那邊看去。
!
係統:“啊啊啊啊!!!”
“骷髏……”寧明昧喃喃道。
係統:“啊啊啊啊啊!!”
寧明昧:“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它不在福爾馬林裡時的模樣。”
密室裡有一張玉床,玉床上坐著一具骷髏,看起來是已經在這裡麵坐化了。它披著一襲臟兮兮的灰袍子,盤腿坐在玉床上。寧明昧從沒見過這樣惹人生厭又滿是灰塵蛛網的骷髏眼窩。
它的腹部有個大窟窿,這或許是它死亡的原因。整具身體幾乎被轟掉一半,沒有愈合。
它的腳上綁著兩枚腳環,手指骨卻少了一節。
很快,寧明昧在它身邊的牆壁上找到了答案。
那是深入牆壁的、讓人看之滲人的字句。
像是用手指硬生生在上麵摳出來的。
“星星之火,燎原眾。”
“燎原者,天下大同。”
“背叛。”
“恨。”
“恨、恨、恨!”
到頭來,整麵牆上隻剩一個“恨”字,力透牆壁,像是此人被迫在此處躲藏、了卻殘生時用手指硬生生地摳下來的一個又一個字。
直到死,它幽深的眼窩還看著前方,像是看著一個永遠不會到來的未來。
讓寧明昧注意到的,卻是骷髏懷抱在手裡的一盞同樣染灰的東西。它看起來像是一柄破舊的蓮燈。
一種奇怪的直覺在動……寧明昧說:“我每次能中頂刊前,在打開郵箱時,都有這種感覺。”
係統:“說得好,下次彆說了。”
“我們快走吧。”雪竹小聲說,“上次我看到它,就覺得渾身發毛。好像,它在看我似的……”
……不。
寧明昧發現了。
在那幽深的眼窩裡,的確有兩點小火苗在看……它在看雪竹,和寧明昧!
係統背後的冷汗一下子就滾了下來:“它好像……”
還活著。
隻是忌憚寧明昧的修為,不敢直接出手為止。
可對峙真的能帶來安全嗎?
‘三百餘年……無人路經的隧道……修為不過如此而已……’寧明昧好像聽見那人的笑聲,‘既然如此,由不得你們了!’
呼嘯一聲,有黑灰霧氣向他們衝了過來!
那霧氣看起來是向雪竹衝來的,寧明昧冷冷看著它,運功抵擋。
可他沒想到,霧氣居然拐了個彎,衝向寧明昧!
寧明昧為雪竹支起屏障,卻沒來得及為自己支起。那霧氣來勢洶洶,論其修為,居然有合體期!
合體期真人!
距離大乘期神人,隻有一步之遙的境界。步至大乘期者,距離進入最終的上境界、渡劫期隻有一步之遙。唯有渡劫期之人可被稱為天人。天人已被視為亞神。
一個這般高境界的,足以開山辟地的強者,怎麼會絕望地被囚禁在往生小小的一座山裡,苟延至死去,還這般滿身怨氣?
儘管霧氣生前已至合體期,死亡和衰弱已經讓它的力量隻掉到化神後期。但這已經是極為可怖的了。
因每個修者隻有一次奪舍機會,之後即使萬幸能再次奪舍,也會導致魂體分裂。所有魂體分裂的修士都會修為滑落,幾乎沒有例外。雖然不知道這名大能是如何把自己囚於此處死去,又是因如何,在死前沒有奪舍。但顯然,它在死後後悔了。
因此,寧明昧是它最後的機會。因此,它必會爆發出比自己目前的境界更高的求生欲!
而寧明昧隻有化神中期。
係統:“啊啊啊啊啊!”
這大能出現在這裡,實在是太意外了!這怎麼看都是從邏輯上不可能發生的事啊。無論在係統的判斷中,還是在寧明昧的判斷中。
寧明昧:“吵死了。”
他不清楚如何運行有效法訣,隻能運最平實的功法抵擋。青藍色的屏障在他麵前展開。
“哐!”
擋住了霧氣的第一輪攻擊。
黑灰色的霧氣就像紅蓮被燃燒後的灰燼,它沒有退縮,而是緩緩凝聚成了一把矛的模樣。
矛立於洞穴之中,像是宣告死亡的證明。
“轟!”
又一下。
這一次寧明昧被頂得向後退了一步,可他表情未變,隻是冷靜地繼續結印,手指動作都沒有絲毫減速——這幾乎是超出常人理智所能企及的範圍的了。
雪竹已經被嚇得軟在地上無法動彈。寧明昧明明在被攻擊,岌岌可危,他明明在安全區,可他卻還是下意識地想躲在寧明昧身後。
或許是因為寧明昧有這樣的才能。
他總是讓人覺得,隻要跟在他身後,一切就都有方向似的。
“砰!”
又是一次。
再如何竭儘所能地結印,也抵不過黑霧矛竭儘所能的三次進攻。更何況,寧明昧是穿來的——他能抵抗第一次,已經是奇跡了。
可係統總覺得,會有奇跡再次發生的。
“寧明昧……”係統說。
它沒有稱呼他為宿主。
而是他的名字,寧明昧。
“卡啦。”
絕望的聲音如喪鐘如影隨行。屏障終於破了。
可這一次隨著屏障被突破,寧明昧還聽到了更多聲音。
黑灰霧氣裡的聲音。
像是怨念或絕望。
“吾等宣誓我們的理想。天下大同,有教無類,凡人、爐鼎、修者、妖鬼、邪魔,均平等地擁有修行的權力。從此不再有仙門,不再有仙城,我們以四海為家,我們以蒼天為誓。心火燃燒者,皆為大同。”
“若是太平已被他們汙名化為謊言。從此的我們,便是燎原。”
“彆追殺我們……彆殺我們的兄弟姐妹們……”
“最渺小的私欲殺死了本可燎原的理想。”
“從頭到尾,沒有任何東西足以燎原。”
還有一件事。
寧明昧這才看見他身後還有兩個人,見他來了,兩人都停住動作。
飛舟穿雲破霧。瑤川城,縈城,通通消失在視野之內。
係統大喊:“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
“我終究不是個高尚的人……我想要活……直到我死後……我才發現……”
確定洞裡沒有什麼值得搜刮的東西了。寧明昧開始用腳踩混過去的雪竹:“清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