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後,又是怎樣的結局呢?
吳旻在無邊的黑夜裡抬起眼來。這一次他有些恍惚,因為他看見一道白影,正在向他們奔來。
直到那人停住腳步時,他才意識到,這次出現的人並非他的母親,也並非天端。
而是葉雪霏。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隻能現在出發。”寧明昧轉頭看向吳旻,“事發突然,我們不了解監天司的構造,隻能靠你了。”
他轉頭詢問葉雪霏:“前線那邊怎麼樣?”
“大軍壓境。”葉雪霏說。
寧明昧按響自己小隊的緊急召喚鍵,急急向監天司的方向奔去。不過他剛到監天司附近的集合點,便在黑暗中遇見另一名不速之客。
方無隅。
方無隅站在那裡,以一種從未有過的眼神看著寧明昧。寧明昧見到他,伸手攔住身後的吳旻和葉雪霏,道:“方無隅。”
他沒有叫他師兄,也沒有給出任何套近乎的、堪稱親昵的昵稱。事已至此,他們二人之間的立場已然分明。正如此刻,方無隅已經知道寧明昧的身世,也大概能知道寧明昧來到此處的目的。
他從上飛舟開始便一直在注視寧明昧。或許方才他也藏在黑暗裡,聽見了寧明昧和吳旻的對話。
方無隅看著他,隻是看著他。那雙眼睛裡像是藏著千言萬語,又好像事到如此已經無話可說。寧明昧道:“方無隅,時至今日……”
“時至今日,我想起上次夜空這樣黑,還是在六百年前。”方無隅說,“妖妃之亂,皇宮起火,整座京城幾乎要付之一炬。在一切平息的七日後,是漆黑的夜。全城的人,都在為那場死難哀悼。我的母親,也在那場動亂裡喪生。”
“……”寧明昧看見了從另一邊趕來的桂若雪等人。他用眼神示意他們不必上來。
“我的母親是個很溫柔的女人。她是單靈根,有修仙的根骨,隻是身體一直不太好。她與我的父親不太一樣,總相信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事發前,京城裡人人都在說將蘅的壞話,隻有她對此一言不發。她說將蘅也是可憐之人。可結果呢?若說世人欺她辱她,將蘅要報仇,就去向所有欺她辱她的人報仇啊!她為什麼要火燒京城,為什麼也要害死我的母親?”
寧明昧沒辦法給出回答。他想,即使此刻將蘅在此處,她也無法向方無隅給出她的回答。
“方無隅,我沒辦法回答。就像現在,我必須越過你,不是因為我仇恨你,又或是因為你做錯了什麼事。”寧明昧道,“而是因為,我必須過去。我有此刻我必須拿到的東西。”
方無隅終於看向他了。這名來自皇室的修仙者眼瞼泛紅,喉嚨裡發出仿佛哮喘一樣的聲音:“所以,你為什麼必須拿到它?你憑什麼必須拿到它?”
因為……
在一眾真心或不真心的答案裡,寧明昧閉眼,選擇了其中一種。
“因為,我必須用它,去組成一樣東西。我也必須用它打開天門。”
“……”
“打開天門就是救世麼?在這樣的未來裡,就不會有任何人受到傷害麼?我難以給出回答。因為誰也無法知曉未來會發生的事情。與此同時,無論這個世界是在變壞、還是變好,在這世界變遷的過程中,總是會有無辜之人受到傷害的。而我從來也不認為,我在做一件正確的事。我在做我認為符合邏輯的事,就像這世上的所有人,都在做符合自己的邏輯的事。而這邏輯,來自於他們的人生給予他們的思考與積累。”寧明昧說,“儘管如此……我也……”
“我知道,我必須這樣做。”
“否則有一種情感會在我的胸口一直湧動。它會讓我夜不能寐,持續地憤怒下去。無論我望著雪山、望十年百年,無論我坐在高峰之上,坐個千年萬年,這種情感始終會折磨著我。它會告訴我,你在某個時間點錯過了什麼。它會讓我一直想象一個、或者無數個,我做過這件事的未來。”
“……”
寧明昧聽見方無隅激烈的呼吸聲。在方無隅手放上劍柄的同時,寧明昧看見其他人也同時握住了自己的武器。
可方無隅道:“好!”
“方峰主……”葉雪霏說。
方無隅沒有回應任何呼喚。他握著劍柄,隻深深地看了一眼寧明昧:“寧明昧,你說得對。希望在未來的數十年後,回憶起今日,你我都不會後悔。”
他轉身離開。寧明昧道:“你要去哪裡?”
“皇宮外,去引領緹衣衛。魔族殺入皇宮,在幾百年前已經發生過了一次。這一次,我絕不會讓這件事再度發生!”
眼見方無隅離開,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雪竹小聲道:“這是……整個皇族的意思嗎?”
“我想這隻是他的個人行為。”桂若雪說。
皇宮裡的殺聲越來越大。眾人匆匆趕往監天司,卻看見台階上已經倒下了一片侍衛。百麵衝在眾人麵前,在看見一條百鈴留下的信息後,他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