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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今生041

除夕過後, 迎來了新歲。

蘇家遷居帝京後,顧晚卿和衛琛一道登門拜訪過。

還約了蘇笑、蘇照到酒樓一聚。

也不知道顧晚相從哪兒聽到的風聲,說什麼也要上趕著湊熱鬨。

還揚言衛琛的朋友便是他的朋友, 蘇照他們兄妹初來帝京, 有什麼事情儘管找他便是。

既然顧晚相要湊熱鬨,顧晚卿乾脆也叫上了班窈和衛妝。

這些都是她去年交到的新朋友,大家湊在一起吃肉喝酒,再開懷不過-

在酒樓用膳時, 衛琛被顧晚相和蘇照左右圍住, 暢談人生, 再聊聊政治抱負。

他對這些全然沒有興趣,卻又不得不替蘇照解惑。

再看顧晚卿, 和她幾個小姐妹不知道湊在一起說什麼, 臉上笑意就沒散過。

見她心情甚好,衛琛心下的不耐消減了幾分。

倒也樂於應付蘇照和顧晚相。

衛琛不知道,顧晚卿也曾偷偷瞧過他幾眼。

見他與蘇照、顧晚相聊得儘興, 她便將心思全都放在了身邊幾個姑娘身上。

衛妝和班窈性子內斂,細嚼慢咽地吃了點東西,兩人便飽了。

蘇笑將兩個小姑娘打量了一番,又忍不住看向顧晚卿:“同是高門貴女, 怎的你這丫頭養了這樣一副性子。”

灑脫隨性,敢想敢做。

一點大家閨秀的做派都沒有。

起初蘇笑還以為京中女子皆如顧晚卿這般,直到見了衛妝和班窈。

這二位倒是十分端莊得體,氣質不凡,一看就是養在深宅中悉心教養長大的大戶千金。

顧晚卿支著下巴, 往嘴裡喂了一口酥餅, 未答。

倒是旁邊的衛妝, 替她應了一句:“婠婠是有大誌向的,與我這般小女子自是不同。”

蘇笑本就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衛妝當真了。

不由笑了笑,又聊了些女兒家的私事。

比如班窈那位神神秘秘的心上人。

早前顧晚卿便聽她提過,當初那方手帕,確實是不是她的。

不過與顧晚卿想的不同,那手帕不是班窈的心上人贈予她的,而是她撿的。

她撿了手帕本欲歸還那人,不過手帕對那人而言,似乎無足輕重。

落在地上臟了,便也不要了,讓班窈幫他扔了便是。

既是對方不要的東西,班窈覺得棄之可惜,便偷偷留了下來,自己貼身藏著。

自那日被趙滸撿了,好一番調侃戲弄。

班窈便將手帕縫進了香囊裡,將香囊貼身戴著。

“所以班姑娘思慕的到底是何許人也?”

“既是用情至深,何不將自己的心意告知那人。或許還能成就一樁美事。”蘇笑的想法同顧晚卿差不多。

隻是考慮到班窈文靜靦腆,臉皮那樣薄。

顧晚卿衝蘇笑搖了搖頭:“她怕是說不出口。”

果然,被蘇笑隨口問了幾句,班窈白玉無瑕的臉蛋便紅透了。

這會兒像隻鵪鶉似的低著腦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們也彆逼班姑娘了,這種話從姑娘口中說出來,到底不害臊了些。”

衛妝很能理解班窈的感受。

可不是所有女子都如同顧晚卿和蘇笑這般無所畏懼,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的。

天底下的花,爭妍鬥豔,各有各的品性。

女子也一樣。

這一日,顧晚卿玩得儘興。

她長這麼大,身邊隻有衛琛,從沒這麼痛快熱鬨地與朋友喝酒吃肉過。

夜裡回府時,她臉上染了駝紅,還是衛琛親自送她回院子的。

後來衛琛還沒來得及離去,便被顧太傅請去了書房,提起他今日入宮給太子講學時,陛下駕臨同他提到的事。

“您是說,西域動亂?”衛琛沒想到,顧準同他說的竟然會是這件事。

如今是昌慶十四年,西域動蕩,邊境戰亂,確實是這一年七月初傳了消息到帝京。

也是這一年,皇帝派遣衛琛的長兄率兵出征,前往西域平亂。

若非顧準今日提起這件事,這些年來安逸的生活,險些讓衛琛忘記了西域動亂這一大事。

除此之外,前世,昌慶十四年還有一件事。

——顧晚卿下嫁荀岸。

便是因為顧晚卿心悅荀岸,所以前世他們大婚前,衛琛才會自請隨同兄長出征西域。

記得臨行前,顧晚卿曾去城門口相送。

他們約好了,等他凱旋,定會給她帶上等的西域美酒。

雖已時過境遷,今時不同往日。

但衛琛如今回想起當初的記憶,心口處還是沒來由的鈍痛了一下。

還好,今生一切都改變了。

荀岸已死,顧晚卿心悅之人也是他-

思緒回歸正軌後,衛琛擰起了濃而有型的長眉。

他詢問顧準,西域動亂的消息是何人傳到陛下耳朵裡的。

顧準搖搖頭:“此事我也不知,陛下未曾提及。”

“想來應是邊境的探子。”顧準沒想那麼多。

隻是提了一嘴陛下的意思,大抵是想讓衛琛同他兄長衛賢一同出征西域。

“這件事,陛下雖是隨口一提,但依我之見,等元宵之後複朝,他定然會在早朝時提出來。”

“阿錦,你自己心裡要做好準備。”

顧準到底還是將衛琛當做自己人看待的,畢竟他與顧晚卿從小一起長大,兩個孩子交情甚好。

說不定日後還會成親。

衛琛頷首應下,後顧準探聽他的意向。

約莫也是替他擔心,畢竟出征去西域平亂,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

衛琛年輕,若是平白折在了戰場上,他家卿卿如何是好?

不得哭成個淚人兒。

“此事牽涉甚廣,事關重大,衛琛還得斟酌一番。”他暫時給不了顧準答複。

顧準倒也不強求:“也罷,你若去了,平安回來。”

“他日也算立下大功,或許陛下會破格提升你為丞相也不一定。”

顧準之所以這麼說,也是當今聖上字裡行間透露出來這番意思。

衛琛聞言,眸中劃過幽光,猶豫不決的心倒是有了偏向-

離開太傅府時,衛琛思慮重重。

昭瀾不知何事也不敢多問,便駕著馬車慢悠悠晃回太尉府。

馬車內,衛琛一手搭在膝蓋上,食指與拇指的指腹撚在一起,輕輕摩挲著。

正沉眸疏離著思緒。

猶記得,前世西域動亂的消息時七月初傳回帝京的。

不過西域動亂卻是發生在去歲年尾。

隻是從邊境那邊傳消息回京,也不知過程中如何曲折,消息愣是傳來大半年。

衛琛的長兄衛賢帶兵前往西域時,那邊的叛軍已經紮下了根底。

所以才會苦戰三載,方才險勝凱旋。

如今,戰事初起,衛琛倒覺得確實是出征的好時機。

隻是他沒想到,陛下會有意讓他隨軍出征。

畢竟今生他已棄武從文,斷沒有被派上戰場的道理。

衛琛也知今生許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他沒想太多。

隻能就著眼下的情報權衡利弊一番,最終決定接下旨意,隨軍出征。

正如顧準所說,若他此次在戰場上立下大功,凱旋回朝,定有高升的機會。

何況此次平定西域,他兄長衛賢斷了雙腿。

衛琛想要扭轉他的命運,保住兄長的雙腿。

所以這次出征,他勢必要去。

隻是顧晚卿那邊……怕是會替他擔心-

元宵節後,如往年那般複朝。

陛下果然提及了西域動亂的事,還指派衛賢掛帥出征,讓衛琛做大軍的軍師。

這件事,下朝後顧準便透露給了顧晚卿。

希望她能做好心理準備。

彼時顧晚卿也剛從國子監回府,今日小考,她的考核成績不錯,心情正好。

驀地從父親口中得知陛下命衛琛擔任軍師,隨軍出征的事,一顆歡呼雀躍的心頓時沉入了穀底。

回到寒香苑後,顧晚卿一直惴惴不安。

她雖沒去過邊疆,卻也知道沙場凶險,戰爭無情,刀劍無眼。

古往今來,戰場上犧牲的將士數不儘數。

她怕衛琛此去凶多吉少,從未這般害怕過。

晚膳過後,顧晚卿在房中歇了片刻,沐浴更衣。

霜月和枝星如往常那般,為她鋪好床,伺候她睡下。

可顧晚卿今日在國子監累了一日,按理應該早早歇下,進入夢鄉。

此刻卻是睜著一雙杏眸,怎麼也睡不著。

她不確定衛琛幾時才會來與她說這件事。

想著自己還是彆等他來說,明日抽空去太尉府親口問問。

結果夜深人靜時,衛琛倒是來了。

他輕車熟路地敲開了顧晚卿房間的窗戶。

聽見響動,顧晚卿第一時間坐起身,隨意披了件月白色的外衫便去開窗。

窗戶打開後,外頭站的人果然是衛琛。

顧晚卿見到他,眼眶驀地就紅了,眸子染了潮意,濕漉漉的,看著甚是可憐。

衛琛並非空手來的,他給顧晚卿帶了浮屠山山穀裡摘的綠梅。

滿滿的一捧,寒香熏染整個屋子,倒是令顧晚卿的心情平複了些。

“你怎麼大半夜跑來了。”少女吸了吸酸澀通紅的俏鼻,將那捧綠梅插進青花瓷的長頸瓶裡。

她還給衛琛開了房門,示意他進屋說話。

顧晚卿背對著衛琛插花,心裡暗暗猜測到他的來意。

雖然難過酸澀,但她不想叫衛琛有所顧慮。

衛琛從背後擁住了身形婀娜的少女,下巴搭在她頭頂,嗓音帶著些更深露重的啞:“來送你最喜歡的綠梅。”

每年衛琛都會同顧晚卿去浮屠山賞梅。

就算沒去,他也會為她采摘一些綠梅送到她的寒香苑。

若非綠梅不易移植,他怕是早就把浮屠山秘穀中的綠梅林搬來了顧晚卿的寒香苑。

“哦。”顧晚卿悶悶應了一聲。

耐著性子等男人想好了,再跟她提出征一事。

果然,衛琛擁著她許久,終於下定了決心:“卿卿……”

他柔聲喚她,聲音磁性好聽。

顧晚卿應了,插好了梅花,卻也沒有回身。

隻將手覆上了男人落在她腰上的手。

衛琛繼續道:“西域動亂,陛下命我擔任軍師,隨軍出征,平定西域之亂……”

顧晚卿閉了閉眼,隨後在他懷中回身,也擁住他。

衛琛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他能感受到顧晚卿濃烈的不舍。

她抱在他腰上的雙手,力道比平日緊了許多。

房中靜默許久,顧晚卿蚊蠅般細弱的聲音方才響起:“一定要去嗎?”

她這麼問時,心中其實已有答案。

衛琛聽出她的不舍和擔憂,心下有些酸澀,艱難滾了滾喉嚨,低低應了一句:“是。”

他一定要去。

不論是為了兄長,還是為了立功高升。

亦或是為了邊境百姓,為了整個大延王朝。

最重要的還是為顧晚卿。

他要護她周全,就必須得站到高處。

衛琛已經想好了,此去西域平亂,他會儘可能縮短戰爭的時間。

前世他們與西域叛軍周旋了足足三載,屢次交鋒,輸贏各半。

而太傅府的變故發生在昌慶十七年,也就是三年後。

他需得趕在那場變故之前,坐上丞相的位置。

隻有這樣,無論那場變故有何變數,他都能掌控,護住顧晚卿和整個太傅府。

所以此去西域,衛琛需得速戰速決,儘可能縮短征討的時間。

若是順利,或許兩載,一載,他們便能凱旋-

顧晚卿聽出了衛琛語氣中的堅定。

她知道他拿定了主意,她也沒有理由和立場阻止他奔赴戰場。

相反,她心愛之人要去沙場施展一腔抱負,她應該全力支持才是。

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阻止他,拖他的後腿。

所以難過再三,顧晚卿揪緊了男人的衣服,在她懷中艱難的點了點頭。

片刻後,她抬眸看向他,咽下了眸中不舍的淚意,衝他擠出一抹笑:“那你……什麼時候啟程?”

本來顧晚卿也想說些支持他的話。

可話到嘴邊,卻難以開口。

她實在無法違心。

所以最後也隻是問了那麼一句。

衛琛垂望著她,深眸望進少女剔透的眼瞳,似要將她的心思洞穿。

“三日後。”

顧晚卿還是沒忍住,眸中泛起了淚意。

水光盈盈,晃疼了衛琛的心。

他一時不忍,低頭吻上了少女的眸,迫她閉上了雙眼,掩去了滿目的淚意。

“卿卿……”男音沉啞,聽得出不舍和無奈。

顧晚卿咬了咬嘴唇,聲音帶了些哭腔,仍是倔強地不肯掉下眼淚:“那你何時能歸?”

她明知這個問題根本沒有答案,可她還是忍不住想問。

想要從衛琛口中求得一個令她安心的答案。

衛琛愣住,想來也沒料到她會這麼問。

不由又想起前世他這一去,便是足足三年。

一時有些遲疑。

便是此時,顧晚卿歎了口氣,鬆開了他的蜂腰。

小臉仰起,淚眼朦朧地望著他,“也罷,這種事情哪是你我說了算數的。”

“我也不逼你回……”

“一年。”衛琛打斷了顧晚卿未完的話。

他伸手捧住了她嬌麗的小臉,指腹溫柔地拭去她眼角凝結的淚,磁聲:“一年我一定凱旋。”

這次換顧晚卿愣住。

她沒想到真能得到一個答案。

何況衛琛說“一年”時,眼神和語氣都那麼堅定。

這無疑是給顧晚卿吃了一顆定心丸。

她咬唇欲哭,後來忍住,點了點下巴,擠出笑來:“好……”

“我會乖乖在帝京等你回來。”

衛琛見她這般隱忍,如此懂事乖巧……心下顫了顫,難以言喻的情愫洶湧起來。

他滾動喉結,眸色暗沉地欺近少女,將她抵到了牆角。

邊上便是插了滿瓶的綠梅。

冷香繚繞,顧晚卿的呼吸卻驀然滾燙。

她難過那股勁兒突然就止住了,滿眼都是衛琛垂首覆上來的薄唇。

直至唇上貼上一片溫熱柔軟。

衛琛噙笑的無奈嗓音低磁響起:“卿卿,閉眼。”

似命令般,又溫柔繾綣,“好好親親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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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今生042

衛琛來去如風, 無影無蹤。

除了滿室綠梅的冷香,他還給顧晚卿留了幾句話。

“這三日需得做許多準備,恐怕不能去國子監接送你。”

“三日後啟程……你莫要去送我。”

“以免徒增不舍。”

衛琛說這些時, 嗓音還帶著吻後的欲, 低磁好聽。

顧晚卿當時思緒很亂,腦子裡一片空白,隻木訥地點頭應下他的話。

後來她被衛琛抱到床上,他替她掖好被角, 又在她眉心印下滾燙一吻。

“卿卿, 我會平安凱旋。”

“回來娶你。”-

翌日, 顧晚卿照常去國子監聽學。

昨晚衛琛同她的告彆還如同做夢一般虛幻。

顧晚卿也想如平常一樣吃喝玩樂,好好聽學。

但課堂上她總忍不住想起衛琛。

仔細算來, 衛琛從臨州回來還不到一個月。

仿佛此前他去臨州, 便是一種征兆,是為了讓顧晚卿提前適應他不在身邊的日子。

何況衛琛此去西域平亂,和去臨州的性質完全不一樣。

連顧晚相都為他擔心, 不住在顧晚卿耳邊念叨,“上戰場那麼危險,若是阿錦回不來……”

雖然顧晚相的話隻說了一半,便被顧晚卿橫了一眼, 捂著嘴,將那些晦氣的話咽回去了。

但他和顧晚卿都知道,他所擔憂的事情,在戰場上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本就憂心忡忡,強作鎮定的顧晚卿, 下學後再也坐不住了。

她隻是衛琛這幾日怕是沒空見她, 出征前要做許多準備和安排。

所以顧晚卿並沒有去太尉府打擾他, 而是出城去金頂寺。

她一個小姑娘,其實也不能為衛琛做些什麼。

聽長姐說金頂寺的神佛菩薩挺靈的,她想著去給衛琛求一道平安符總還是可以的。

為了讓求得的平安符更加靈驗,顧晚卿從金頂寺山腳的台階,一步一叩首,不急不躁地拜上山去。

正如長姐顧晚依所說,金頂寺的香火鼎盛,每日前來禮佛、還願的香客泛泛。

但如顧晚卿這般心誠的卻是少數。

她的跪拜令過往的香客矚目,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很複雜。

似是好奇她所求何事,何須如此虔誠。

要知道,此去金頂寺,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級台階。

如此這般一級一級台階的叩首,到金頂寺可得花費不少功夫。

費功夫倒是其次。

那穿著月白襖裙戴著麵紗的少女,身子骨看上去羸弱纖柔,又生得細皮嫩肉的,哪能受得了這份苦啊。

若非所求之事對她極為重要,又何苦如此。

連跟隨顧晚卿前來求平安符的霜月都覺得自家小姐這般委實誠心了些。

“小姐,您以前可是從來不信這些的,今日……”

霜月話音沒落,便被顧晚卿看了一眼,打住了。

她了解顧晚卿,隻一個眼神,便能看出她鐵一樣的決心-

虔誠二字,說起來的確簡單。

但做起來屬實艱難。

顧晚卿一步一拜,九千九百九十九級台階,她生生用了兩天的時間才拜完這段路。

雖然她這股意誌不一定感動神佛,但金頂寺的主持大師卻被她感動了。

親自為她求得的平安符開光,還破例讓疲累到幾欲昏厥的顧晚卿在寺裡借宿了一宿。

或許是寺裡清靜,梵文聲和檀香都能令人心境空明,思域清晰透徹。

顧晚卿沐浴更衣完,舒舒服服睡了一覺,還做了一個很荒誕的夢。

夢很荒誕也很真實,因為夢裡的衛琛也要趕赴西域平亂。

顧晚卿去送他,與他說笑、擁抱,央他凱旋時帶些西域美酒和美人回來。

夢醒以後,顧晚卿有些氣。

她氣夢裡的自己,居然讓衛琛帶西域美人回來!

便是此時,霜月推門進來,“小姐!您……”

霜月剛拔高的調子因床上坐起的顧晚卿壓了下去,語氣依舊焦急:“今日可是衛小三爺出征的日子,您既然醒了,咱們快些趕回去吧。”

顧晚卿未曾告訴霜月,她來金頂寺求平安符是為了衛琛。

但霜月這個丫頭雖然愚笨些,卻也暗暗猜到了幾分。

她也是突然想起來,今日便是衛琛出征的吉日。

自家小姐千辛萬苦求得的平安符,總不能等衛琛凱旋時再送給他吧。

經她提醒,顧晚卿才手忙腳亂的下床。

她一路拜上金頂寺,拜了兩日歇了一日,三日之期自然也到了。

所以今日確實是衛琛遠赴西域的日子。

顧晚卿不敢耽擱,草草梳洗了一番,便同霜月一起趕回了帝京。

可她們入城時,看守城門的將士卻告知顧晚卿,出征西域的先行部隊早在昨晚就出發了。

今晨天未亮,大部隊也點兵離京,如今怕是已經行軍至烏山鎮的地界。

霜月聽罷,心裡拔涼一片。

不知所措地看著顧晚卿,替她著急不已:“小姐,現在怎麼辦啊?您辛辛苦苦給衛小三爺求的平安符,不會真的送不出去了吧!”

“小三爺也真是的,也不等等您,他該知道您會去送他的才是。”

顧晚卿沒應她,因她記得,衛琛曾說過,他走的時候,讓她莫要去送他。

當時她沒有答應卻也沒有拒絕,或許衛琛以為她會乖乖聽他的話,不會去送他。

所以他才走得那般決然,未曾派人告知她,也未曾等她。

其實顧晚卿也曾想過不去送他。

但她還是沒忍住,去金頂寺為他求得平安符。

如今更是忍不住,迫切地想要追上西征的大軍,再去見他一麵。

就在此時,有人牽著馬匹在城門口過檢。

顧晚卿的餘光掠過,慌亂的心忽然有了決定。

她想也沒想,便從霜月處拿了錢袋,拔步朝那牽著馬匹的男子走去-

顧晚卿如願買下了馬匹,但霜月卻不明白她是何用意。

見顧晚卿要上馬,她趕忙抓住她胳膊上的披帛:“小姐,您這是乾嘛,您對馬術可不精通!”

這要是上了馬,跌了摔了受了傷,她可怎麼跟老爺夫人交代。

怕是連枝星都要逮著她好生訓一頓。

顧晚卿當然知道自己馬術不精。

但她眼下想要趕上衛琛,彆無他法。

值得慶幸的是,當初為了入國子監,她跟著衛琛學會了騎馬。

後來入了國子監,騎射課她也學得比較認真。

雖然算不得精通馬術,但從帝京騎馬去烏山鎮,她應當是可以的。

下定決心後,顧晚卿顧不上霜月的勸說,拂開她的手,安慰似地拍了拍:“乖啊,你且安心回府去,我去去就回。”

“不會有事的。”

霜月還想說什麼,顧晚卿卻已經踩上馬鐙翻身上馬去。

初春的雪融在春日裡,臨近晌午的陽光並不刺眼,照在人身上很軟和。

騎在馬背上的顧晚卿被燦燦日光覆裹,俯下身來與霜月道彆時,她嬌麗的眉眼透著堅定。

該說的說完,顧晚卿直起身去,單手緊緊握住了馬韁,雙腿用力一夾馬肚。

輕喝了一聲,便駕馬朝烏山鎮的方向行去。

霜月張著嘴伸出手,乾巴巴的一聲“小姐”被春日的暖風吹得稀散。

隻得望著顧晚卿打馬離去的身影輕歎一口氣-

西征大軍是晌午時分行至烏山鎮地界的。

此次帶兵的將領是衛琛的長兄衛賢。

按他的口令,西征大軍在烏山鎮外方圓百裡的林子裡紮營,隻因烏山鎮上有一批新征的士兵要收編歸隊,需要耽擱半日。

安營紮帳後,衛琛替衛賢去烏山鎮上走了一趟。

故地重遊,難免會想起年幼時,他同顧晚卿來烏山鎮遊玩的事。

當初顧晚卿險些走失,所以對此地,他記憶猶新。

何況距離烏山鎮不遠的烏山,他之前也曾去過。

看著烏山的方向,衛琛心裡很平靜。

雖然他此去邊境,最短也要一載才能歸來。

但一想到荀岸已死,顧晚卿會在京中安安穩穩等他回來,衛琛心中便一片安然。

隻是想到顧晚卿,他又難免有些惆悵。

早知便許她來送彆了,哪怕徒增難過,至少還能再多看她一眼。

那也是極好的。

衛琛在烏山鎮呆到了夜幕落下,他才將整好隊的新兵帶出小鎮,徐徐朝紮營的林子去。

途中要經過一段官道,衛琛便是在那兒遇見打馬追來的顧晚卿的-

彼時夜幕垂墜,春鳥驚林,繁星覆月。

夜風裡裹挾著雪融後的冰寒,刺得人骨頭疼。

悄寂的官道上遠遠傳來女子利落的喝馬聲。

跟著衛琛一起西征的蘇照第一時間揚手,示意身後的一眾士兵停下。

為首的衛琛單手握著馬韁,穿了一身如墨的黑衣,身形峻拔地端坐在駿馬背上。

正微微側目,朝官道另一頭望去。

他那雙隱在茫茫夜色裡的黑眸幽沉晦暗,隻遲疑了一刻,便同蘇照交代了一聲。

自己駕馬朝官道那頭行去。

蘇照雖然有些不解,卻也沒有違抗命令,率先帶著士兵們入了林子,往林深處趕,好與大部隊會合。

至於衛琛,他沿著官道打馬而去,沒行多遠,果然看見一抹尚未被夜色完全侵吞的倩影。

少女來勢洶洶,似有什麼要緊的事,片刻不能停歇。

駕馬聲透著焦急。

她似乎也看見了官道上迎向她的衛琛。

手中馬韁驀地勒緊,被風吹得沒了知覺的小臉又木又沉,心下陡然升起一股警惕-

顧晚卿也沒想到自己能在天黑時趕到烏山鎮的地界。

她來時一頭腦熱,滿心隻想著若是此次沒能追上衛琛,那她苦心求得的平安符,便是白求了。

所以哪怕馬鞍磨傷她細嫩的肌膚,腿側火辣辣的疼,渾身都不爽利。

她還是咬牙堅持著,快馬加鞭,追趕至此。

一路上倒是沒注意時辰,如今回過神來,才驚覺夜幕已經悄然降下。

而她孤身一人,行於荒郊野外。

哪怕是官道,也並非安全無憂。

眼看前方的路忽然被一人一馬攔住,顧晚卿勒緊了手中的馬韁,籲了一聲。

與她一樣疲憊不堪的馬兒停了下來,前蹄踏了踏,微微昂首,不滿地嘶鳴了一嗓。

顧晚卿心下略微慌亂,也不知前方是何人,是好是歹。

若是歹人,她騎馬可能跑過他?

就在顧晚卿後知後覺害怕忐忑時,那不遠處沒在夜色裡的男人輕輕夾了下馬肚。

引著馬兒徐徐朝那抹倩影的方向走近。

眼見那小妮子又掉頭逃跑的趨勢,衛琛微抬下頜,溫沉清潤的嗓音將悄寂的夜晚劃破。

“顧晚卿!”

這是衛琛第一次喚顧晚卿的全名。

極富磁性的男音很有質感,穿透力強,辨識度也很高。

顧晚卿第一時間聽出來了,握緊馬韁的手一頓,詫異須臾,她空蕩蕩的胸腔內驀地翻湧起一股脹澀感。

鼻尖被凜冽夜風吹得刺疼發酸,少女眼眶徒然溫熱,說不清緣由的,就是想哭。

是衛琛真是太好了。

他還沒有走,她趕上了……真好-

衛琛不過是情急才喚了她的全名。

怕她傻傻的跑走,怕她的身影被無邊的黑夜吞噬,須臾後他便找不到她。

話落後,他見那一人一馬皆是頓住,便趕緊打馬過去。

聲音沉了些,透著關切和狐疑:“你怎麼在這兒?”

“就你一個人?”

意識到這一點,衛琛的語氣嚴厲了幾分。

視線從顧晚卿身後漫長無儘頭的官道收回,他沉甸甸看著她:“你可知你一人跑來這荒郊野嶺有多危險?”

“若是途中遇到歹徒,你當如何?”

“就算官道太平,那要是遇見野獸呢?”

“你……”

衛琛心急火燎,越想越後怕,俊臉繃緊,眉頭緊皺,臉色自然是不好看的。

好在夜色漸濃,顧晚卿因著眼眶紅著,淚意洶湧得厲害,也不曾扭頭去看他。

倒也看不見他此時冷硬如鐵的臉色。

不過從衛琛的語氣裡,顧晚卿卻是聽出了他略微有些惱。

知他是擔心自己,也知是自己莽撞令他擔心……所以顧晚卿不同他計較。

但她也不肯回頭去看他,便這麼僵坐在馬背上,彆著腦袋朝向官道另一側。

衛琛說了幾句,勉強遏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心下也有些懊惱。

他自知方才語氣重了些,再看顧晚卿一直不肯看自己,頓時沒了脾氣。

軟下語氣來:“阿錦錯了……不該凶你。”

其實衛琛的語氣雖然重些,卻也談不上凶。

顧晚卿沒覺得凶,隻有些自責和難為情。

因為她此番前來,除了想送他平安符……

還想將自己一並送給他。

作者有話說:

本章掉落10個小紅包~-

推基友文《北明有漁》by景臣,姐弟戀!喜歡的寶記得去收藏下哦~

1.

追求阮漁的男人數不勝數,相傳她戀愛從不談超過三個月。傳言紛亂,她不曾在乎。

直到她甩了一個叫沈北明的男人。

恰逢閨蜜沈雲璃回國,向她介紹了一人:“這是我親弟沈北明,前不久被人甩了,你幫我勸勸他,千萬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阮漁:“……我覺得你姐說得很對,忘了她吧。”

沈北明的目光淡淡掃過她,仿佛素未謀麵:“不巧,我記仇。”

沒人告訴過她,隨便兩個姓沈的人可能真的是一家。

2.

在家人的狗血苦肉計下,阮漁被迫相親。

對方說:我不喜歡有經驗的女人,但看在你漂亮的份上,我們試試吧。

阮漁:你不配。下一位。

後來的人穿了一身她最愛的藏藍襯衣,坐到她對麵,冷著一張俊臉看她。

“有人和我說過,她這輩子都不打算結婚。”

阮漁按著狂跳的心口:“騙你的,隻是沒打算和你。”

3.

當了半輩子鹹魚的阮漁被父母趕出家門,好在沈雲璃願意將一套空房租給她。

推開房門的一瞬,阮漁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客廳的微光裡,沈北明正坐在夜幕低垂的窗前看著書。

沈雲璃:“啊我忘了告訴你,我把那套房賣給我弟了。不過他樂於助人,應該不介意和你一起住一段時間。”

# 樂於助人?誰?什麼新奇人設?

# 渣了閨蜜弟弟怎麼辦!在線等,急!

注意事項:

?姐弟戀/年齡差3歲/女非男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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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今生043

“卿卿?”衛琛見少女仍舊不予回應。

心下難免慌張, 遂翻身下馬去。

墨色勁裝的男人行至顧晚卿馬前,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裙一角:“可否彆生氣了?若是氣壞了,有人會心疼的。”

顧晚卿的思緒被男人溫潤磁性的嗓音斬斷, 她終於回眸, 低垂眼睫看向已經到她身邊來的衛琛。

循著他的話,她勾了勾唇角:“哦?你倒是說說,何人會心疼?”

衛琛見她如此,便知她定是沒在生氣了。

心下暗暗鬆了口氣。

隨後衛琛抬眸盯著她細瞧了一陣, 薄唇勾出弧度, 不做聲。

但他的手卻抓住了顧晚卿的皓腕, 微使巧勁,便將少女從馬背上拉拽下來。

這般變動實在令顧晚卿猝不及防, 她驚呼著從馬上撲下來, 本以為會摔在地上。

哪知卻是跌進了男人浸了寒意卻硬朗有力的懷抱。

衛琛一手握著她的手腕,一手扣著她的腰肢,將少女從馬背上接下。

摟在懷裡, 再慢慢讓她雙腳沾地,站穩。

他卻仍舊抱著她,不願鬆手。

抱得很用力。

“自然是我。”

“……也隻能是我。”男人低沉的聲音略有幾分霸道,從顧晚卿頭頂傾瀉下來。

她逐漸在他懷中感受到了暖意, 疲累的身軀似尋到了慰藉,依靠著,一時竟也也不想與之分離。

過了許久,顧晚卿才將眼中的酸澀壓下去。

她在男人懷中抬起頭,目光擦過他線條冷硬的下頜, 忍不住揪了揪他的衣衫:“你怎麼在這兒, 可是出征的事有何變動?”

顧晚卿的話音裡飽含希冀。

衛琛知道她所期盼的是什麼。

無非是想聽到陛下改變主意, 不讓他隨軍出征的話。

可事與願違,衛琛也沒辦法:“烏山鎮有一批新征的士兵,大哥命我走了一趟,點兵,並帶他們與大部隊會合。”

“為了鼓舞士氣,讓新兵稍作適應,今晚我們會在烏山鎮的地界休整。”

話至此,他注意到顧晚卿眼裡閃爍的希望逐漸灰暗,心下很是不忍。

終究還是沒能殘忍地告訴她,明日寅時左右,大軍就會整裝出發,繼續西行。

所以他在此,並非是因為皇帝改變了想法。

不過是有事耽擱了,所以才會與她巧遇。

後來衛琛想,幸而他們在烏山鎮的地界耽擱了這一日。

否則他也遇不上顧晚卿,甚至不敢想她一人在這荒郊野嶺夜行,或是平安抵達烏山鎮後……會否遇到什麼危險。

“你怎麼一個人跑來了?顧晚相呢?”衛琛隻略一思量,便後怕得厲害。

又不能責怪顧晚卿,便隻好提起顧晚相。

出發之前,顧晚相倒是來為他送行了。

也提起過顧晚卿,說是去金頂寺了,還未回京。

衛琛當時並未多想,隻當顧晚卿定是去金頂寺為他祈福。

既然她沒有回府,想來也是聽進了他的話,不會來為他送行。

所以衛琛並未等她,而是囑咐顧晚相好生照顧顧晚卿,否則來日他凱旋,少不了給他好果子吃。

顧晚相雖然平日裡不怎麼正經、心大,但在照料顧晚卿這件事上,倒是沒含糊過。

到底是親兄妹,哪怕嘴上說著嫌棄,心裡也是關心顧晚卿的。

衛琛對他倒也沒什麼不放心的。

可如今顧晚卿隻身一人跑來烏山鎮的地界……

足見顧晚相這個兄長當得不怎麼稱職-

顧晚卿頃刻便明白衛琛何故問起顧晚相。

她收起了滿心失落,又把脹澀感壓了壓,吸了吸俏鼻:“你不必遷怒他,我沒回府,剛從金頂寺回京便從城門守衛那兒得知了大軍出發的消息。”

“是我一意孤行,自己要來的,與任何人無關。”

衛琛噎住。

如此他倒是誰也怪不得了。

語氣隻能一軟再軟,頗為無奈:“以後切莫做這種事,你一個小姑娘,出了事如何是好?”

話落,他考慮起送顧晚卿回京的事。

想著還是帶她去營地一趟,再讓昭瀾護送她平安回到太傅府。

可仔細想想,營地都是一群大老粗,隻能住營帳。

這般條件對細皮嫩肉的顧晚卿來說,實在苛刻了些。

所以最終,衛琛還是決定先帶顧晚卿去烏山鎮找一家客棧住下。

再給昭瀾傳書,讓他明日一早趕來鎮上,護送顧晚卿回京。

做好了打算,衛琛執起了顧晚卿的手,總算將她從懷中放出。

溫聲道:“天色晚了,隨我去烏山鎮找個落腳處將就一晚如何?”

“明日一早,我讓昭瀾送你回去。”

顧晚卿自是不願讓昭瀾送她的,她私心想要衛琛護送。

這樣,他們便能再多相處一陣。

可她也知道衛琛此番的身份,乃是西征大軍的軍師。

在軍中的地位僅次於主將,也就是他的兄長衛賢。

以他這般身份,今夜能陪她在烏山鎮上住一晚,便已是難能可貴。

再多的,顧晚卿不可奢求。

所以她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隻定定看了男人一瞬,心中所想,越發堅定。

顧晚卿乖乖點了頭,衛琛這才看向她那匹算不上健壯的馬:“還能騎馬嗎?”

此去烏山鎮還有一段路程,也隻能騎馬前去。

顧晚卿剛想點頭,忽然想到什麼,最終搖了搖頭:“不太能。”

衛琛的視線回到她臉上,瞧著少女疲憊的神色,心下隱隱一痛:“委屈一下,與我共騎?”

“好!”顧晚卿得逞,唇角的弧度壓都壓不住。

衛琛見狀,若有所思,心下難免舒暢開懷。

隨後他將顧晚卿抱上自己的坐騎,引著她那匹馬兒的韁繩,徐徐朝烏山鎮的方向行去。

途中,顧晚卿一改常態,身子像是沒骨頭似的軟靠在衛琛懷裡。

一路上,沒少讓男人分心。

好不容易到了烏山鎮,天際烏雲儘散,繁星如雨,遍布夜空。

衛琛尋到了一家尚未客滿的客棧,卻也堪堪隻剩一間上房。

於是沒等衛琛開口要次等的房間,顧晚卿已經接過了他剛從懷裡掏出的錢袋,付錢給老板:“我們就要一間上房。”

客棧老板隻當他二人是年少夫妻,住一間房也是當然的,並未多問。

收了錢,還聽顧晚卿的,著手讓後廚給他們準備可口的飯菜。

晚些時候送到房間裡去。

顧晚卿將錢袋係好,方才臉色微紅地去看衛琛。

果然他正盯著她瞧,眼神意味深長,若有所思。

八成是在想她隻要了一間房的用意。

“走吧,我好累的。”顧晚卿攬住了衛琛的胳膊,撒嬌似地拽著他跟隨小二上樓去。

衛琛拿她沒轍,隨她上樓,進了屋。

待房門合上,他剛一轉身,先他一步進屋的顧晚卿不知何時轉了身,又重重撲進了他懷裡。

一雙柔荑,緊緊箍著他的腰身,“阿錦……”

女聲柔軟且媚,聽得衛琛神魂顫栗。

他心裡無端生出酥麻癢意來,似有什麼如草木根莖從他心底,瘋漲出來。

衛琛不受控地回抱住了懷中的少女,大手環在她肩頭,力氣大得似要將顧晚卿揉進體內。

嗓音也啞啞的,聽著晦澀:“嗯……怎麼了?”

音落,他悄悄滑動喉結,咽下口中那股蓄勢待發的燥意。

顧晚卿垂著眼睫,心跳悄然變快。

她咬了咬銀牙,心一橫:“我有東西要給你。”

“什麼東西?”衛琛思緒翩躚,心不在焉。

他的鼻息都被少女身上幽幽的香氣占據,攪昏了腦子。

隻依稀記得前世出征時,顧晚卿似親手給他繡了個平安符。

“平安符。”顧晚卿鬆開了男人,也從他懷中退了出來。

她覺著,還是得先將正經事同他說完:“這是我從金頂寺求來的平安符,聽說那裡的佛祖菩薩都很靈驗。”

“你將它佩戴在身上,能保平安。”

顧晚卿一邊說著,一邊從袖中摸出求來的平安符。

衛琛的視線終於從她臉上移開,落到平安符上,思緒清明許多。

此番顧晚卿送他的平安符倒是精致漂亮,繡工規整。

不如前世她送他的那般,歪歪扭扭,醜兮兮。

可衛琛心裡竟有些懷念前世她親手為他縫製的那隻平安符。

“卿卿有心了。”衛琛接了平安符,沒怎麼細看,便揣入懷中。

顧晚卿見狀,有些不高興。

但她忍下了,心底仍記著最重要的事。

衛琛似想到了什麼,又把那平安符從懷裡摸了出來:“所以你騎馬趕來,是特意給我送這個的?”

這個平安符有這麼貴重?

“也不是……”顧晚卿小聲,兩隻手揪著衣角,難得忸怩。

便是此時,店小二敲響了房門。

給他倆送飯過來。

除此之外,衛琛還讓他備些熱水送來。

想著顧晚卿騎馬肯定出了不少汗,讓她泡個澡舒服睡一覺。

於是顧晚卿隻得將到嘴邊的話又咽回去。

待晚膳後,衛琛替她布置好了沐浴要用的東西,欲退出門去時。

顧晚卿方才開口留住了他。

“你就在外間等我,我很快……”顧晚卿看向男人,清透的杏眼蒙著曖昧不明的光。

屋內搖曳的燭火映著她白皙無暇的小臉,微微可見幾分霞紅。

衛琛有所覺,神色狐疑,也詫異:“你確定讓我留下?”

留在這屋子裡,隔著一方畫屏,聽她沐浴?

小妮子是誠心折磨他不是?

顧晚卿小幅度的點點下巴,又為自己找補了一句:“我……我有話要對你說。”

衛琛了然,應下了。

待顧晚卿轉過畫屏去了裡間,他便背對著畫屏,坐在外間的圓桌前。

隻是這般乾坐著,四周靜得他都能聽見顧晚卿下水沐浴的細微聲響。

一合眼,更是連她的身段模樣都能在腦海中勾繪出來……

這對衛琛而言,無異於人間煉獄的折磨。

好幾次他都想不管不顧地衝入內室去……或是去門外冷靜冷靜-

顧晚卿說她會很快,倒也不是托詞。

她下了水,滾燙的熱水浸沒肌膚。

膝蓋上跪出來的磨傷和腿側騎馬的磨傷便在水裡刺疼起來。

她拚命咬住牙關,這才沒有痛吟出聲。

但身上的傷口不適合在水裡泡著,她簡單洗了洗,便出浴了。

裹上一件半透明紗質的中衣,顧晚卿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膝蓋和腿側,好看的眉不由揪起。

也不知一會兒衛琛見了,會不會嫌棄她。

白白嫩嫩的肌膚留下赤紅的擦痕,當真不是很好看。

連顧晚卿自己都嫌醜。

可她彆無他法,沒有時間了。

明日一早,她與衛琛便要分離。

便是如他所說,一年為期。

來日相見,那也是一年以後的事。

騎馬來烏山鎮的路上,顧晚卿想了許多。

她還是不放心衛琛,還是怕他有去無回。

隻要一想到衛琛可能死在沙場上,顧晚卿就迫切地想要做些什麼。

做些不讓自己後悔終生,不讓衛琛留有遺憾的事-

顧晚卿心裡鋪墊了許久,三番五次吸氣、呼氣。

終於在衛琛開口詢問她之前從畫屏後走了出去。

外間背對畫屏坐著的男人聽見細微響動,並未回頭。

他隻是嗓音略啞地問顧晚卿:“洗完了?”

話落,衛琛站起身,打算去叫店小二來收拾殘局。

可他還沒來得及抬步,腰身便被一雙溫軟的柔荑從背後抱住。

與此同時,少女纖柔盈盈的身子軟軟從背後覆上來。

又是嬌滴滴摻著媚的一聲:“阿錦……”

衛琛殘存的理智幾欲被吞噬,體內的困獸肆意暴虐,橫衝直撞。

仿佛下一刻就會衝破他僅剩的理智。

衛琛沒應,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顴骨緊繃。

身體更是僵直著,像一尊石像,僵愣地杵在那兒。

顧晚卿的手往上,順著他衣服上的暗紋到結實堅硬的胸膛。

她的身子更緊密地貼上男人的腰背,小臉通紅,耳根更是紅得幾欲滴血。

“你怎地不應我?”

“也不回頭看我……抱我。”顧晚卿嬌聲埋怨,軟嗓裡似長了鉤子,牢牢勾住了衛琛心下柔軟處。

他體內頓時燒起了一簇業火。

“阿錦……”顧晚卿豁出去了,捏著嗓軟媚的說著話。

那婉轉的調子,像個要騙人來吃的妖精。

這一次,沒等她的聲兒斷去。

被她擁著,身體硬得像根鐵樁子似的衛琛驀地捉住了她抱在他胸膛的手。

“啊嘶——”顧晚卿吃痛。

衛琛力道有些失控,握得她手骨頭疼。

但她沒來得及怨他,男人已經回過身來,一手握住了她纖細白皙的後頸。

顧晚卿隻覺眼前驀地抵進男人驚世的俊顏,微張的小嘴被含住,吻了個正著。

且她毫無防備,衛琛也不及早前溫柔,吻得有些肆虐,纏得她又麻又疼,似要吞了她。

顧晚卿的意識頃刻偏亂了,雙眼蒙昧,欲閉欲睜。

兩手攀上男人脖頸,踮起腳尖不服輸地迎上去……

她的主動,令衛琛握著她後頸的手微微收緊力道。

他寬厚的掌心也如火山石一般燒燙,因常年騎射習武,虎口磨出的薄繭,正輕細地磨著顧晚卿脖頸細嫩水滑的肌膚。

薄繭粗糲,磨疼了她的脖頸。

疼中又帶些微刺感,令她肌膚顫栗,心生渴望。

衛琛吻得越來越深了,顧晚卿仰著頭迎合他,時間久了,脖子難免酸疼不已。

可那又如何,她就是要同他瘋狂一回。

哪怕今夜被他弄得傷痕累累,她也絕不示弱。

顧晚卿本能地反擊,在男人欲鬆口放過她那一刻,竭力追上去纏著他。

這無端是往衛琛心裡添了一把火。

他手上剛卸下的力道又收緊,這次連同少女的腰肢一並握緊,有將她順勢抱起的意圖。

顧晚卿感知到衛琛的猶豫,也知道他的顧忌。

可她今晚便是為此而來,勢必不會後退。

既然衛琛有所顧忌,那她自己來。

少女騰出手,去摘男人的腰帶。

可她笨拙,未曾解過這玩意兒,解了好久。

衛琛實在等不下去了,捉住少女的手,鬆開她被吻得嫣紅勝血的唇。

沒給她片刻的緩衝,便單手將其抱起,半抱半扛地朝內室的架子床去。

顧晚卿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她如一片鳳羽,輕盈落在了還算柔軟的棉衾上。

衛琛卻如一座巍峨的山,沉沉壓下,接著來吻她。

美人計得逞的顧晚卿心下陡亂。

隻因接下來的事她毫無經驗,事先也沒做過功課……

心下不免有些慌亂害怕。

就在顧晚卿滿腦子想著自己該如何做時,唇上輾轉的滾燙薄唇忽然停下了。

同時,衛琛指節分明的手覆在顧晚卿薄衫下的膝蓋上。

她本該滑膩如玉的肌膚似有碎塵般的結痂。

衛琛覺得不對勁,掀起長睫,露出底下一雙被欲色蒙住的晦暗深眸。

他燙熱的唇蹭了蹭顧晚卿微張著換氣的小嘴,音色啞欲到極致:“……腿怎麼了?”

顧晚卿沒想到男人會停下。

一想到是因為自己的膝蓋,她臉上頓時爬滿難堪。

腦袋沉在衾被間,小臉往旁側一彆。

顧晚卿:“沒怎麼……”

“你要是手感不適,彆摸那兒就是。”

她身上細膩的地方多的是,隻盼他彆在意那一處兩處三處四處。

免得掃了他的興。

衛琛擰眉。

顯然顧晚卿沒聽出他語氣裡的擔憂。

他也不解釋,隻撐起身去,坐在床沿,隨手握住她一隻腳脖子。

不顧顧晚卿反對,衛琛強硬地拉過她纖細勻稱的腿,拂開薄紗衣擺,露出她膝蓋和一截瑩白的小腿來。

果然,顧晚卿嬌俏的膝上一片於紅。

看著像是不久前磨破了皮膚,滲出了血來。

如今已經結痂了,嶄新的血痂。

衛琛擰緊了長眉,不由想到不久前顧晚卿沐浴的事。

他沉眸垂望軟躺在衾被上,羞赧臉紅的少女。

音色沉沉,帶了幾分嚴厲:“受了傷還沾水,想讓我心疼死不成?”

作者有話說:

今晚應該還有二更哈~估計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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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今生044

顧晚卿借著手肘的力道, 慢吞吞撐起了身子,半躺半坐地回望男人隱含擔憂的深眸。

她不說話,被親得嬌豔的花唇微勾出弧度, “原來是心疼我。”

衛琛:“……”

不然呢?

小妮子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怎麼弄的?”衛琛避開她濃情蜜意的盈盈水眸, 低身湊近,查看她膝蓋上的傷。

看著像是磕碰或者撞到的,又像是罰跪太久,跪傷的。

“沒事, 已經不疼了。”顧晚卿本想拉過衣擺遮住那些傷痕。

但見衛琛觀摩得認真仔細, 還低頭往她傷口輕輕吹著熱氣, 她忽然不想遮了。

衛琛斜眸掃了少女一眼,知道她是嘴硬, 也不與她爭執。

他欲站起身去, 卻被顧晚卿伸手拽住了衣袖。

少女美目圓睜地看著他,臉色又開始泛紅:“你去哪兒?”

“去找店家拿點藥膏,替你擦擦。”

“彆管了, 真沒事。”顧晚卿徹底坐直身去。

抓著男人衣袖的手順勢抱上他的胳膊,她的聲音忽然細弱蚊蠅,羞羞答答:“……我們……我們繼續吧。”

被抱住手臂後,衛琛第一時間感知到少女貼上來的柔軟身軀。

他本就燥熱的丹田又燒了起來, 不禁想起方才的衝動之舉。

若不是顧晚卿膝上的傷,他此時怕是已經對她做下禽獸之事。

如今好不容易平息了內火,想著借拿藥膏之由,出去將心境也扭轉過來。

沒想到顧晚卿這丫頭,平日裡臉皮薄得像紙一樣, 今夜卻……

“繼續什麼?”衛琛微挑眉尾, 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漸漸紅透的臉蛋, 起了捉弄的心思。

顧晚卿:“……”

她當然知道男人在明知故問,心下有些來氣。

但也不肯服軟。

“你過來,湊近些,我仔細告訴你。”少女朝男人勾勾手指。

似有無形的絲線牽引著衛琛的身體,驅使他欺身過去。

顧晚卿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深,紅唇冶豔,泛著瑩潤的光澤。

她就像那魅人的妖,藕臂軟軟便掛上了衛琛的脖頸,仰首噙笑,她偏頭往男人耳畔吹了口熱氣。

聲音又媚又欲,“衛琛……”

顧晚卿故意喚了男人全名,如同他今晚喚她那般。

隻是她的語調更軟,聽得人渾身乏力。

衛琛低垂了眼睫,沉磁嗯了一聲,算是應答。

隨後,他感覺到耳畔繼續拂來濕熱的呼吸,以及少女蠱惑人心的軟嗓:“你不必恪守禮規,在意世俗章程。”

“我心悅你,你也心悅我,哪怕是肌膚之親,也是理所當然。”

顧晚卿說著,軟唇碾上男人冰涼的耳垂。

那股灼燙感,令衛琛思緒回籠了些,呼吸卻變得又粗又重。

“卿卿,不要胡鬨……”他嗓音過分澀啞,語氣卻是嚴厲的。

還將顧晚卿拉開了些,不讓她在他耳畔造作。

“乖乖等著,我去給你拿藥來。”衛琛沉了口氣,目光幽幽掃過衣衫單薄的少女。

隨手拉了衾被過來,將她蓋住:“我去去就回,很快。”

男人說罷,抽身離去。

顧晚卿甚至連挽留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衛琛便已經閃身出門去。

仿佛這屋裡有惡鬼要追趕他一般-

衛琛尋了藥膏回房時,已是半個時辰後的事。

客棧店家也無適合顧晚卿那樣白皙細膩的肌膚用的傷藥,他便去了趟附近的藥鋪。

雖然時間晚了點,但好歹讓衛琛找到了一家尚未打烊的鋪子。

買了兩盒藥膏,他便匆匆往回趕。

一路走到上房門口,衛琛才停下。

不由又想起了之前顧晚卿的主動與撩撥。

在門口躊躇了好一陣,衛琛才推門進去。

屋內燭火尚且燃著,微光將架子床上抱著膝蓋瞌睡的少女身影拉得扭曲,微微晃動。

衛琛腳步很輕,但他要給顧晚卿上藥,勢必會驚醒她。

何況顧晚卿本就沒有睡熟,隻是雙手環著膝蓋,將下巴擱在胳膊上閉目養神罷了。

聽到輕微的腳步聲,她刷地掀開了眼簾。

坐直身子看向去而複返的男人:“我沒有跟你胡鬨,我是認真的。”

她的語氣和眼神一樣堅定。

衛琛移了一張凳子到床前,正準備坐下,替顧晚卿膝蓋上上藥。

驀地聽見少女開口,還如此單刀直入,他一時有些愣神。

顧晚卿便是此時從床上下來的,赤著腳,藕臂直接掛上男人的脖頸,跨坐到他腿上。

“來尋你的路上我都已經想好了。”

“此次西征,你若回得來,我們成親;你若回不來,我顧晚卿為你守寡終身。”

“所以阿錦,莫要再拒絕我了。”

“連我一介弱女子都敢拋開一切禮義廉恥追著你來此……”

“莫非你連我都不如,送到嘴邊的肉也不敢咬上一口?”

衛琛:“……”

他倒是沒想到,顧晚卿竟然連激將法都用上了。

世上沒有柳下惠,所謂美人在懷,還能坐懷不亂。

那必定是那懷中坐的,並非心上人。

至少衛琛無法免俗。

他被少女身上盈盈幽香籠了呼吸,心緒本就不寧。

再加上她軟軟的身子依偎在他懷中……實在難以招架。

可即便如此,衛琛還是一忍再忍,忍了下來。

他抓住了顧晚卿露在外頭的皓腕,細細一隻,皮膚柔嫩光滑,他都不敢用力握緊。

一邊將少女圈在他脖頸的手拿下,衛琛一邊沉聲:“我何止想咬上一口。”

“恨不能將你拆骨入腹,吃乾抹淨。”

男人嗓音溫沉低磁,潺潺溪水滴在美玉般好聽。

溫柔的語氣,卻說著攪弄人心的虎狼之詞。

顧晚卿聽得耳熱心快,不甘被他拽下手來,滿臉怨言與羞赧。

衛琛有些好笑,將她的手引到唇畔,輕輕啄了一下她的手背:“可是卿卿,你是我最深愛最珍視之人。”

“是我的珍饈寶貝。”

“又豈能暴殄天物般,於此時,在此處,不明不白就毀了你的清白?”

“我……”

“我知你心意,如此足矣。”男人打斷了顧晚卿解釋的話,“我亦不會因此而輕看你,放心。”

顧晚卿臉上的熱意久久退不下去,端詳衛琛的眼神十分複雜。

明明之前他亦動了情,反撲得很是生猛,如豺狼虎豹般。

怎的現在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害她白白浪費了這一身勇氣。

“好了,去床上,我替你上藥可好?”衛琛溫聲。

詢問完,倒也沒等顧晚卿答複,便自作主張將她抱去了床上坐好。

他自己打開了藥膏盒的青花瓷蓋子,示意顧晚卿將腿放到他的腿上,撥開衣擺。

少女照做,似還是沒放棄那點小九九。

非得讓衛琛親自撥開她的衣擺,替她膝蓋上藥。

期間,顧晚卿那雙不盈一握的玉足也沒安分過。

隔著衣衫往衛琛壁壘分明的小腹蹭。

蹭得他心癢難耐,幾次三番騰出手去捉她的玉足,沉啞的嗓音頗為無奈:“卿卿,安分些。”-

好不容易煎熬地替她塗完藥膏。

衛琛身心俱疲,比打了一場仗還要累人。

高大身軀剛要起開,卻驀地被少女的足尖勾住了腰帶。

衛琛身形一頓,坐在凳子上沒能動彈。

愣怔片刻,他才垂眸盯著腰間勾著他墨玉腰帶的白嫩玉足。

長眉不由擰起,衛琛眸色沉了些,哪怕他再能忍,此刻也快忍耐到了極限。

多想下一刻就將那造作勾人的小腳捉住,再順勢將那腳的主人拽到身下,沉沉壓住,狠狠欺負。

可殘存的理智令衛琛眸色深了又深,卻未有任何行動。

許久,他抬眸定定看向少女害羞帶怯地雙眼,呼吸微滯,“卿卿……”

顧晚卿彎唇,笑如一朵嬌花。

她拂開了月白輕紗的長衫衣擺,明明已經麵紅耳赤,羞赧不已,卻還強裝鎮定:“還沒上完藥呢,你走什麼?”

衛琛眼露狐疑,隻見少女露出腿側騎馬留下的擦傷來。

聲音嬌軟,故作正經:“為了來追你,我也顧不上挑一匹好馬。”

“那馬鞍甚是粗糙堅硬,這一路騎馬過來,我都忍著疼……”

“你卻還如此不識抬舉。”說到這裡,她睇了衛琛一眼,嬌哼了一聲:“就算你秉性高潔,不肯同我一起違背綱紀倫常。”

“但我這傷到底是為了來見你才受的,你就得親手替我上藥才行。”

顧晚卿這話,直接截斷了衛琛想要把藥膏給她自己抹藥的念頭。

男人滾動喉結,長眉擰得更緊了些。

目光甚至不敢往顧晚卿腿側的擦傷看。

見他不動,顧晚卿又加了些劑量:“你不是想知道我這膝蓋是如何傷的嗎?”

“實話告訴你吧,這是我去金頂寺替你求平安符,一步一個台階跪拜到寺裡,跪傷的。”

衛琛:“……”

他承認,顧晚卿這招苦肉計與美人計軟硬兼施,他確實有些招架不住。

視線已經不自覺去看少女剛上過藥的膝蓋,也免不了多看一眼她腿側的擦傷。

最終,男人妥協了,去到床沿坐下。

讓顧晚卿趴在床上,他替她上藥。

她腿側的擦傷,位置隱晦私密。

衛琛實在沒辦法在她的注視下,心無旁騖地為她上藥。

隻能讓她趴著,背對著他。

可真當顧晚卿翻身趴在衾被上時,少女衣擺下一覽無遺的那雙纖細瑩白的腿,卻晃得衛琛眼前一片白茫茫。

刹那間,他思緒全無。

隻鼻間一股銅臭血腥味,隱約覺得有熱流湧出來。

作者有話說:

二更啦~本章掉落10個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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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今生045

衛琛急忙捂住了口鼻, 微微仰頭,視線落在屋內房梁上。

背對他趴著的顧晚卿毫無所覺,撚了自己一縷青絲繞在指尖把玩。

語氣隱含笑意:“你記得把藥膏抹勻一些, 塗久一點, 這樣藥效發揮得快。”

衛琛:“……”

他沒回話,暗暗調息,以強勁的內力壓下心頭的澎湃熱意。

鼻間的熱流也抑製住了。

男人像沒事人似的,取了手帕隨便擦了擦。

恰好顧晚卿等了太久也沒見衛琛有動靜, 回頭打量, “阿錦, 你……”

話音未落,隻見男人修長高大的身軀俯壓而下, 如一座坍塌的山, 筆直朝她倒來。

顧晚卿突然就沒聲兒了,下意識抿緊唇瓣,想起了不久前那個略粗暴的吻。

衛琛俯身, 雙手撐在少女身側,居高臨下垂望著她。

麵部線條緊繃,眸色晦暗,已然隱忍克製到了極致:“從現在起, 你,不準說話。”

顧晚卿被男人沉啞的嗓音蠱惑,心下小鹿亂撞。

錯愕茫然間,欺下身來囑咐她的衛琛不知從哪兒扯了一截她的衣帶,將她雙手反綁在背後, 似怕她一會兒上藥時, 亂動。

男人乾燥寬厚的手掌巧勁摁下少女的肩膀, 讓她趴好,也不許她回頭。

無端被綁住雙手的顧晚卿:“……”

衛琛這人怎麼這麼難誘惑!心智如此堅定,他還算個男人嗎!

慍怒之餘,顧晚卿又忍不住想。

會不會是她身段不好,令他提不起興致?

所以他才能美色當前,巋然不動。

顧晚卿儼然已經忘記了衛琛之前說過的話。

於她而言,今晚隻有一個目的。

——拿下衛琛。

即將分彆的一年裡,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無論如何結局,顧晚卿不想留下任何遺憾。

她既深愛衛琛,便要連他的身心一起得到。最好讓他記住今夜,往後一年裡征戰沙場,也要時刻想著她,想著回來娶她,對她負責。

眼下被綁住雙手,顧晚卿無法再對男人動手動腳。

事成的希望瀕臨破滅,她的心情自然不好。

趴在衾被上懨懨的,不再說話。

倒是給衛琛省了不少麻煩。

少女不再招惹他,他憑借內力壓製,倒也能勉強為她腿側被馬鞍磨傷的肌膚上藥-

顧晚卿的膚質一絕,如打磨光滑的瓷器,又如上等的軟雲紗。

衛琛隻敢用指尖蘸了藥膏,小心翼翼替她塗抹傷口。

儘可能避免與她大麵積的肌膚觸碰。

可他不知,他指腹的紋路磨著顧晚卿細膩的肌膚十分麻癢。

像螞蟻爬在身上一樣,令顧晚卿不安的扭動。

若是之前,顧晚卿定然要口頭挑釁衛琛兩句。

但她現在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懷疑自己的美貌和身段,情緒十分低落。

哪怕心中一陣酥麻不適感,她也咬著唇瓣,不肯吭聲。

衛琛注意到她不安分地亂蹭,他剛抹上去的藥膏都被蹭得到處都是。

本就克己守禮的視線不經意朝儘處瞥了眼,他差點憋出內傷吐出血來。

果然還是無法平心靜氣,心無旁騖。

他還是想……

想得發瘋。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衛琛打破了屋內漫長的沉寂。

“疼嗎?”

“若是疼的話,告訴我。”

顧晚卿沒吭聲,雙手被反綁在背後趴在那兒,一動不動。

若不是她嬌哼了一聲,衛琛還以為她已經睡著了。

看樣子,隻是不想搭理他而已。

衛琛抿直薄唇,喉間燥得厲害,忍不住吞咽。

顧晚卿不理會他,他也不惱,隻是看了眼她被衣帶不鬆不緊綁著的手,“綁著你是怕你又來勾我……”

“若是不舒服,我替你解開便是。”

“但解開以後,你乖乖的,彆招我。”

“可好?”衛琛說著就要動手替她解開手腕的束縛。

卻聽顧晚卿哀戚地輕歎,“我如何能招到你,你是神佛下世,無欲無求。”

“也怪我不夠貌美婀娜,擾不亂你那神佛梵心。”

“聽聞那西域盛產美酒和美人,想來她們一定比我好,說不定能勾動你……啊!”

顧晚卿揶揄又喪氣的調調驀地拔高,驚呼了一聲。

她整個人被翻了個麵,衛琛沉著一張俊臉,眸色幽沉,像是氣得不輕。

他欺身下來啃她本就被他親得微微紅腫的嘴唇,時吮時咬,很有滋味。

一邊親吻著,衛琛一邊將手摸到了顧晚卿後腰,替她解開了綁住雙手的衣帶。

解開了,卻又沒完全解開。

隻因男人提著少女的雙手,舉過她的頭頂壓在衾被上,複又單手用衣帶將她雙手纏上。

依舊沒打算給她造作的機會。

“你這小嘴……”

“胡說八道些什麼……”

“這世上除了你,誰敢如此大膽,跑來勾我?”

除了顧晚卿,這世上沒有女子能近他的身,一個也沒有。

所以她不該拿方才的話來激他。

更不該懷疑他對她的情意和忠誠。

顯然顧晚卿也意識到這一點,但她不在乎。

終歸是她得逞了。

衛琛的吻燙熱刺痛,似懲罰一般。

從她唇角綿延開去。

顧晚卿腿側和膝蓋的擦傷又開始疼了。

微微的刺疼,火辣辣的,擦傷的肌膚片片嫣紅,傷痕如簇簇紅梅。

顧晚卿在男人時輕時重的吻裡迷失了神誌。

隻依稀聽見衛琛沉啞極欲的嗓音,“卿卿……不許哭。”

話落,吻至。

男人滾燙的薄唇頓在少女耳畔,還是心有不舍地補了一句:“……我會溫柔些。”-

這一夜,顧晚卿過得混沌。

時熱時冷,仿佛被困在的迷霧裡,隻膝蓋和腿側傷口的疼令她維持著清醒。

約莫寅時,她才消了疼意沉沉睡去,疲憊得眼皮都撐不開。

隻依稀知道自己疼出了一身汗,衛琛替她擦了身子,還換了一身乾淨衣裳。

最後他陪她躺下,抱她在懷中,親吻了她的額頭。

磁聲溫柔地喚她:“卿卿……”-

顧晚卿沉沉睡了一覺,沒有做夢。

她醒來時,窗外已是黃昏,暮色低沉。

屋裡沒有點燈,夕日黯淡柔和的光輝從窗口落入。

將屋子裡映得昏暗,依稀能夠看清室內陳設。

恍惚了片刻,顧晚卿才想起來,這裡是烏山鎮一家客棧的客房。

她昨晚來此追趕衛琛,追上了人。

為他求得的平安符總算是交到了他手中。

至於她自己……

顧晚卿擰起秀眉,摟著衾被坐起身,隨後掀開被子看了一眼。

床上除了睡出來的褶皺,什麼也沒有。

她到底是沒把自己送出去。

還記得她沉沉睡去前,衛琛那沾了晶瑩的薄唇在她視野裡一張一合。

似是說了許多話……

他說,“今夜便到此為止吧。”

“你太怕疼了,卿卿……”

“哭得這樣厲害,叫我如何狠下心……”-

回憶戛然而止,有些模糊了。

因為顧晚卿當時困極了,腦子都是不清醒的。

但她記得,睡著之前,衛琛溫柔喚她,在她耳畔的低喃。

“卿卿,一年後等我凱旋……便是疼死你,我也絕不心軟。”

衛琛這話不可信。

否則昨晚他也不會停下。

思及此,顧晚卿臉上驀地滾燙,爬滿紅暈。

心下局促了一陣,顧晚卿才漸漸冷靜下來。

這個時辰,衛琛應該早就隨大軍出發去西域了。

他說過,已經傳書給昭瀾,讓他今日先送她回京,再追上大部隊。

果然,下一刻,顧晚卿的房門便被敲響。

門外傳來昭瀾恭謹的聲音:“顧二小姐,您醒了嗎?”

昭瀾是習武之人,即便在門外,也能憑借屋內微不足道的動靜判斷出顧晚卿醒是沒醒。

顧晚卿醒了,自然要應聲的。

後來昭瀾給她送了吃的來,還說新衣服,衛琛離開前替她備好了,在屋裡。

顧晚卿自己掃了一圈,果然看見疊放整齊的新衣裙。

那應當是衛琛親手為她準備的,從內到外,沒落下一件。

連靴襪都配好了。

昭瀾告訴顧晚卿,衛琛是寅時末走的。

也就是說,昨晚他根本沒睡,隻和衣抱著她躺了會兒,待她睡熟他便走了。

“倒也不是主子不想多留,實在是大公子的軍令不可違。”

“本該是寅時一到就拔營動身,主子竭力拖到了寅時末……他是真舍不得您。”

昭瀾難得多言,隻因坐在桌前用膳的顧晚卿看上去心不在焉,有些難過。

他想替主子安慰顧二小姐兩句。

顧晚卿抬眸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我知道。”

隨後她打起了精神,好好吃飯。

在夜色降臨前,昭瀾駕著馬車,護送顧晚卿回京。

他們行了大半夜,抵達帝京時,已是新一天的寅時。

昭瀾將顧晚卿送到太傅府後門,親手將她交給霜月,方才快馬加鞭,追上西征的大軍,趕回去複命。

顧晚卿回府,霜月一顆七下八上的心這才歸位。

回寒香苑的路上,她在顧晚卿耳邊念叨了許久,無非是擔心她出事,還在為她隻身一人騎馬去烏山鎮的事情後怕。

“這事兒你可瞞住了?”顧晚卿去找衛琛的事,沒告訴任何人。

連爹娘都隻知道她是去金頂寺禮佛。

畢竟她和衛琛有私情這件事,連霜月和枝星都隻知曉一星半點。

霜月頭搖得像撥浪鼓:“老爺夫人問起時,奴婢隻說您要在金頂寺多留一日。”

“夫人還為此責罵了奴婢一番,本來今晨便要遣人去金頂寺接您的。”

“還好您回來了。”

顧晚卿鬆了口氣,也伸手摸了摸霜月的腦袋:“受累了,回頭我讓小廚房多做些你愛吃的。”

霜月連連點頭,笑得比花兒還絢爛。

“小姐,您餓嗎,是否要奴婢為您準備些吃的來?”

“不必。”顧晚卿進了寒香苑,便徑直回自己的屋。

走到門口時,忽然想到什麼,她吩咐霜月:“去給我打些熱水來,我想擦擦身子。”

衛琛給她備了新的藥膏。

除了膝蓋和腿側的擦傷,她身上還多了許多斑駁痕跡。

新藥膏便是用來化這些旖旎印痕的。

好在是春寒時節,顧晚卿穿的衣服領口都很高。

不然被人瞧見她頸上的印子,她怕是要真如衛琛所說,毀了自身清白。

若清白真是沒了,毀也就罷了。

偏偏昨夜衛琛點到即止,她的清白還在。

自然不便被人誤會,傳出些流言蜚語。

所以在擦身子和抹藥時,顧晚卿都是自己親力親為,沒讓霜月和枝星進屋。

為了等印子消去,接下來兩日,顧晚卿向學正告了假,沒去國子監。

在府中休養這兩日,她也沒閒著。

用衛琛送給她的文房墨寶,循著記憶裡男人的模樣,親手畫了一幅他的人像畫。

隻勾畫出身形輪廓,並未畫出男人的五官。

因為顧晚卿總覺得以自己的筆力,根本畫不出衛琛俊美無暇的麵龐,怕白白毀了這畫。

何況對著畫,她便能在腦海中勾畫出衛琛的容顏。

隻她一人知曉這畫中奧妙,也挺好-

帝京由春入夏,不過短短幾月。

顧晚卿得空便去金頂寺燒香禮佛,平日都在國子監與太傅府兩處奔走。

日子雖乏味,卻也忙碌。

過得倒是很快。

入夏後,顧晚卿換上了新製的夏衣。

薄衫如蟬翼,將她娉婷的身姿勾得嫋娜。

恰逢休沐日,無所事事的顧晚卿受到了蘇笑的邀約。

說是今日豔陽高照,京郊的一片湖泊夏荷開得正盛,邀顧晚卿一同前去遊賞。

收到蘇笑的信時,恰好顧晚相和顧晚塵也在顧晚卿身旁。

兄妹三人,便一同出府。

還叫上了班窈-

開滿夏荷的那片廣闊湖泊離帝京不遠。

馬車也就一個時辰。

到地方後,顧晚卿和班窈、蘇笑會麵。

蘇笑已經約好了船家,一會兒要去湖中穿行遊賞一番,順便采幾支荷花。

船家尚有客人,正擺渡徐徐往渡口這邊劃來。

顧晚卿一行站在渡口等著,初夏午後的風還算和軟,日頭鼎盛。

將一襲藕粉羅裙的顧晚卿曬得小臉泛紅,揪著眉朝遊船上看。

這一看,她便看見了一道筆挺修長的身影。

是個男子,一身靛藍色長衫,背對他們的方向負手在背,憑欄賞荷。

不知為何,那背影,令顧晚卿說不出的在意。

作者有話說:

晚點還有二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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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今生046

船家將遊船停在渡口。

班窈拉了拉顧晚卿的衣袖, 提醒她往前走幾步。

待那船上之人下了船,他們就能上船去。

顧晚卿這才收回了落在那人身上的視線,輕擰了下秀眉。

她低眸, 提著裙裾跟上前麵的蘇笑和顧晚相。

到渡口最前麵時, 遊船泊岸,船家招呼船上的客人下來。

那男子也終於轉過身來,原本負在身後的手抽出一隻,將手中折扇輕輕劃開, 扇了扇。

顧晚相走在最前麵, 自然是第一個看清那男子容貌的人。

同為男子, 對方生得過分清秀俊雅,一襲普通料子的長衫, 氣質卻比他這個高門子弟更雅貴些。

男子那模樣生得也不差, 須眉星目,麵如冠玉。

五官細致溫柔,一身書卷氣, 舉手投足一股子翩翩公子的溫潤。

看著像是個好相處的人。

蘇笑走在第二個,也看見了那男子,驚豔了頃刻。

算來,這是她來帝京後, 見到的第二個美男子。

且那人模樣清雋雅氣,像一塊溫潤美玉,竟是能與衛琛那塊冰清冷玉相較高下。

男子合了折扇,抱拳同他們見了禮。

似讀書人與生俱來的禮節,溫文謙恭, 令人對他的好感又多一分。

出於禮節, 顧晚相同那人寒暄了兩句。

無非是感歎這夏日荷花, 接天蓮葉,如何如何壯麗。

因上船的那條道略窄,隻兩人通行的寬度。

那男子身高體長,更顯得道路擁擠。

他便側身站在一旁,給顧晚相他們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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