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疫醫(7)
幽靈一閃而逝, 卻清清楚楚的展露在所有人麵前。
戚煥上前一步,在他一探究竟之前,那幽靈便消失殆儘。
“幽靈?”項憶皺眉, “這個地方怎麼可能會有幽靈殺人?”
“多半是凶手偽裝成幽靈殺人,”安也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皺著眉頭開始分析。
這一刻, 他毫不掩飾自己身為偵探的天賦和功底,舉起手機展示自己拍下的幽靈一閃而逝的照片。
“雖然她離開的很快,但我已經拍下照片, ”安向大人們展示著他的發現,挺起胸膛, 頗有幾分驕傲,“你們看她的衣服,這是典型的酒吧脫衣舞女的裝束,其中還有胳膊。”
照片的局部被放大,兩個清晰的針眼出現在上麵。
“注射成癮性物質。”戲鶴淡淡道。
“戲醫生說得對。”安鼓起勇氣與醫生對視, 堅強的露出一個笑容,“您可以判斷出他的致命傷嗎?”
戲鶴轉頭在傷口上研究片刻,戴手套的手伸進病人的口腔, 強行撐開:“身上的傷口不是致命傷, 是在死後刻上的, 也不是鼠疫,鼠疫致死需要一周,按照他身上的潰瘍傷口判斷, 鼠疫才呈現症狀半天左右。關鍵還是在於舌頭——有人切斷了舌頭, 使他陷入疼痛休克之後, 因失血過多而死。”
“下手的人手法很利落。”戲鶴評價, “刀法精湛。”
那麼我可以認為這是一位精於醫學知識的人嗎?
安懷疑起來,抬頭盯著戲鶴,試圖看清他鳥嘴麵具下的表情。
他心裡思緒無數:
凶手可能會是這一個看上去有反人類反社會傾向的醫生嗎?
案子發生的時候,戲醫生獨自處於自己的房間,沒有不在場證明。
從作案手法上來講,戲醫生應該精通人體結構,完全可以做到如此乾脆利落的割斷人的舌頭。
那麼動機呢?
安分析著:“從死者身上的文字來講,這像是一場複仇,死者之前欺騙過一位女性。”
他思考片刻,比較著神父壯的跟熊一樣的身軀和一米九的個子:“但是女性在沒有提前下毒的情況下,很難處理神父。”
“或許是在試劑裡下了藥。”連惇不知何時杵著拐杖走到屍體旁邊,從他的口袋裡掏出製造血字用的藥品,“我退休之前在化工廠待過,認得這些藥品。”
“果然隻是個神棍,”項憶符合人設的冷哼一聲,同樣說出自己的猜測,“說不準是以前招搖撞騙的時候騙了哪個夫人。”
“這種人遭到報複也是死不足惜。”杜春舂點頭,拍一拍,現在還被自己捂著眼睛的孩子的肩膀,“你以後可不能成為這樣的人。”
傑克唔了一聲。
“那麼,這位小偵探先生還有彆的見解嗎?”戚煥沒有乾擾NPC的推斷,隻是在他停下來的時候友好發問。
在NPC不能夠看到的地方,連惇已經迫不及待的和組隊隊友溝通過。
【連惇:這個狼人殺不僅僅要找受傷的病人,還得找一個殺人犯。】
【戚煥:進入副本時就有新聞播報過連環殺人犯潛逃的消息。】
【連惇:靠,按照遊戲副本一貫的尿性,這連環殺人犯肯定潛伏在我們裡麵,這波還有個暴風雪山莊殺人案的元素。】
【連惇:不過這個小NPC有點意思,遊戲副本給我們安排的偵探?】
【戚煥:先讓他做吧。】
安不知道他們心裡的想法,隻是覺得這一次碰上的大人們前所未有的通情達理,眼巴巴地看向戲醫生。
戲鶴正在用消毒水衝去手上的汙漬,聽到他的建議,還有些猶豫。
然而,戚煥已經主動湊過來:“戲醫生,事情都發生了,大家什麼都不知道,隻會更加恐慌。”
“我們可以等執法部門的人過來。”戲鶴冷淡道。
特派醫生一語定乾坤,無論玩家們怎麼想,戲鶴還是極為冷酷的封鎖了更衣簽,並且打發玩家們都去進行消毒程序。
隻不過玩家們並沒有如願撤離,戚煥更是直接堵住剛剛從消毒間裡出來的戲鶴。
“戲醫生?”戚煥靠在門邊笑盈盈開口,上個副本他從這位個神秘NPC手上得到不少消息,這一次當然也不會放過機會。
戲鶴推一推眼鏡,眼見著就要從他身邊視若無睹地離開。
“執法部門的人是來不了了吧?”戚煥在他背後開口。
戲鶴腳步一頓:“會來的。”
戚煥也隻是詐他,就算對方再嘴硬,身上的反應騙不了人:“我看到您發出過的消息,但是剛剛進消毒間時,收到返回的消息時,臉色並不好。我知道現在外麵的情況很糟糕,是不是執法部門已經派不出人手來進入彆墅?還是他們也恐懼被plague傳染?”
當然最最重要的還是一個原因,處於S級遊戲副本之中,主神偏愛這種充滿戲劇性的劇本。
自然,警方永遠在破案之後才會趕到現場。
戲鶴轉頭:“你想說什麼?”
“我願意調查,”戚煥開口,“凶手一旦動手就不會停下。”
“你不懷疑我就是那個凶手?”戲鶴上前一步,抬起頭,鏡片背後溫潤的眉眼染上一絲冷冽,帶著不可捉摸的危險。
戚煥微微彎腰低頭,他這次的身份有一米九多,恰好可以彎腰到視線與醫生平齊:“我當然信任你,我的夫人。”
最後四個字被他咬得很輕,但硬生生有一種咬牙切齒的味道。
還既惦記著上個副本最後被算計。
戲鶴狀若未聞:“嗯?”
戚煥眉頭微皺。
他本來以為這個NPC是打算和他繼續合作下去,但現在這個態度倒有些曖昧不明。
莫名有點心亂如麻,戚煥信口試探:“戲醫生,剛剛觀察您檢驗屍體的時候並不是很流暢,是最近剛學的嗎?”
本意是想要試探戲鶴作為一個NPC,到底是從彆的副本偷渡過來扮演醫生,還是全盤繼承醫生的一切,取代他的位置。
可惜,戲鶴不按常理出牌,聽了他這句話,無可奈何地笑起來:“戚先生,有沒有一種可能?”
戚煥:“嗯?”
戲鶴:“我是傳染科醫生,不是法醫,屍檢不是大學的主修課。”
他繼續陰陽怪氣:“如果是戚偵探,我倒是很樂意你去陪那個孩子去過家家。”
戚煥:……
失策。
他盯著戲鶴那被白色風衣勾勒出來的漂亮腰身消失在樓梯上,難得懊惱自己怎麼犯這麼個低級錯誤。
另外一邊。
杜春舂溫柔地哄這個副本的小拖油瓶去睡午覺,轉頭和搭檔開始竊竊私語。
“我還是感覺那個少年不對勁,看上去實在是太陽光太開朗,太無憂無慮了。十幾歲的小偵探,感覺很像副本設置的乾擾項。”杜春舂輕輕敲著桌麵,“就是各種類型偵探小說裡麵常見的敘述詭計,有的時候凶手就是偵探或者說我,畢竟這個身份最容易讓人放鬆,也就最有可能成為不被人發現的凶手。”
他們兩個的搭檔之間一直是她負責動腦,所以,項憶沒有反駁他的話,而是點點頭:“那我們先從調查安開始。”
“另外一件事情是plague,”杜春舂皺眉,“我懷疑我們已經被感染了。”
“戲醫生雖然說在精神錯亂階段不會感染,但是神棍身上已經出現潰瘍,我們這些跟他接觸過的人極有可能已經中招。”杜春舂歎氣,“可惜到目前為止還不知道傳播方式。”
她拿起筆在紙上寫下常見的幾種傳播方式:“首先不可能是飛沫等通過傳染,這個是發給我們的小冊子裡麵已經做過檢驗得出的結論,之後是目前懷疑可能性最高的血液傳染,我們沒有接觸過神棍的鮮血,看上去是安全的。”
“但是,”她歎口氣,“精神瘟疫,你還記得卡帶上那個大腦嗎?我懷疑這是一種模因汙染。”
項憶歎口氣:“你是說在神棍跟我們說話的時候,我們已經被汙染了?還是我們看到神棍寫下的東西,就已經被汙染了?又或者,是我們剛剛進入副本時會聽到的老鼠的聲音?”
“極有可能,”杜春舂揉揉太陽穴,“甚至有可能是通過目光接觸感染的哈哈哈哈。”
她苦笑一聲:“這件事情是副本給我們下好的套,隻能夠硬著頭皮鑽,幸好按照戲醫生的說法,發病七天後才會死亡,接下來就是儘量多收集鼠疫發病的症狀,想辦法保證我們的戰鬥力就可以。”
“我們要相信,”杜春舂看著他的搭檔,“既然遊戲給我們的第一個任務是活下去,那麼隻要堅持到一定的時間,我們就會得到解除鼠疫的辦法。”
“好,”項憶點頭,“那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是?”
“先去調查安,”杜春舂在紙上書寫出來的人名上劃上一個圈,“他是看到犯罪現場表現最鎮定的NPC,最早開始理清思路引導我們尋找凶手的NPC,也是和神棍聊天,提出要看神棍溝通亡靈的NPC。”
“我懷疑,他就是潛伏已久的連環殺人犯,也是我們玩家麵臨的第一個大危險。”
第32章 疫醫(8)
安正在調查。
經過仔細的查看, 他在一樓發現了幾處鏡子,專業的投影儀和一疊光盤。
不排除有誰將投影通過鏡子反射到更衣室的鏡子裡,用以偽造女幽靈的嫌疑。
安在他的偵探筆記本——《彆墅殺人之謎》分冊刷刷刷寫下:“我已經對犯人的作案手法有了大概的推測, 還需要進行測試。”
“對這間彆墅最熟悉的人應該是戲醫生,”安喃喃自語, “他負責管理我們, 比我們更早的知道彆墅的位置,人員的分配和每個人的背景。”
不過他的耳機那邊卻傳來好友並不讚同的聲音。
安歎口氣:“你說得對,殺人動機肯定是複仇。醫生可能有動機, 說不準戲醫生喜歡那位幽靈,紅顏知己一朝橫死, 然後為他報仇,在隔離的時候他剛好看到仇人的簡曆,所以主動選擇負責起我們這一組。”
“但是我們還需要找到醫生和那位女幽靈的關係線索,”安在紙上寫寫畫畫,“他最先看到女幽靈的時候, 表情沒有太多變化,是偽裝嗎?”
說完之後他放下筆,隨手選下一張碟片, 投影到牆上, 然後打開更衣室的門, 調整鏡子的角度,試圖把圖像投影到鏡子上。
“不算很成功,”安皺眉, “沒有之前幽靈出現時那種栩栩如生的感覺, 不過這樣一來, 戲醫生的可能性進一步加大, 犯罪嫌疑人需要更多的時間待在彆墅裡調整他的計劃。”
少年叉著腰站在客廳中央,一手撐住額頭,完全是思考的狀態。
暗地裡,一雙眼睛滴溜溜旋轉一圈,悄無聲息地隱去。
【窺視:窺視之眼的低配版
作用:在任意副本監視指定人物十分鐘後索取報酬
副作用:失血】
杜春舂悶哼一聲,臉色慘白下來。
那雙眼睛在她的手臂上一閃而逝,轉眼留下一個血淋淋的傷口。
與此同時她的係統麵板自動展開:
【生命值:85】
使用一次窺視就會損失10個點生命值,與此同時,杜春舂的生命值也隨著時間流逝緩慢下降——從剛進入副本時的微不可查到現在下降明顯。
“應該這就是感染plague的影響。”杜春舂嘟囔一句,打開私聊,聯係自家隊友。
【目標人物還需要在客廳待一會兒,請儘快結束探查】
不消片刻,杜春舂就看到房間的牆壁無聲無息凸出來一個巨大的人形,下一秒,那人形從牆壁中走出,鋼筋水泥製作的身軀迅速恢複成人體的形狀。
【道具:變色龍
作用:限定現代及未來副本使用,玩家可與任何背景環境融為一體,限定每副本使用三次】
一款適用於探查與逃跑的經典道具。
項憶深呼吸片刻,使用這個道具的感覺像是被壓進一團水泥之中,憋悶到難以呼吸,以至於他此時的精神值都出現輕微下降,坐下來緩一會兒之後,才終於理清思路,開始介紹自己的發現。
“首先,雖然安說他是中學生,但是他已經申請了A大計算機專業,並且被錄取。”項憶打開手機展現一張照片,那是錄取通知書。
杜春舂點頭:“A大是最好的大學,他們的計算機係全國聞名,14歲上A大計算機,這是個少年天才。”
“他身上確實有一種天才常見的自傲和躍躍欲試的膽氣,也難怪手上有那麼多電子產品,”杜春舂搖搖頭,“可惜,最開始我以為這會是一個秩序崩壞,現代社會徹底崩塌的世界,手上沒有帶黑客方麵的道具,不然肯定能從他手機中讀出一些東西。”
杜春舂笑起來:“要知道,人都喜歡把隱秘藏在安全的地方。”
項憶乾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但是他可能是個複古型的偵探。”
不等搭檔柳眉倒豎,項憶趕緊把接下來的照片展現出來:“他的房間裡麵有大量古典偵探小說,本人也很喜歡用筆記錄東西,而不是電腦。”
“有道理,越是善於在網絡世界遨遊的人,就越能意識到一件事,最可靠的不是網絡上的備份,而是以紙幣親自記載的東西。”杜春舂說著去查看照片。
很快,其中一張就引起她的主意,那是一個上鎖的小盒子,裝飾的花裡胡哨,透著股未來冷庫科技感,像是中二期未過的男孩子們會互相贈送的東西。
“我把盒子打開了,裡麵是一些瑣碎的小東西。”項憶記錄的照片裡麵有石頭,玻璃珠,羽毛,玻璃的碎片還有一條掛著十字架的項鏈,可惜項鏈的繩子斷裂,便隻能與其他舍不得丟棄的廢物一起存放。
“他和神父能聊在一起,不排除是宗教信仰的原因。”杜春舂評價,“接下來的重點就是底下的日記。”
時間緊迫,項憶沒有仔細觀察日記,而是將每一個頁麵都拍下來細細查看。
“他最近一直在研究新聞播報裡的那個連環□□殺人案,裡麵是關於案件的猜想,每一個案件的詳細信息,對罪犯的側寫,罪犯在B市的行動軌跡……表麵上看上去像是出自一個夢想成為偵探的小孩子的好勝心,但是這份好勝心太持久,太讓人意外了。”杜春舂評價。
“有沒有可能,殺掉神棍的凶手就是那個連環殺人案罪犯?”項憶質疑。
“也有可能神父就是那個連環殺人案罪犯,”杜春舂冷笑,“雖然他是玩家,但在高等級的副本裡,玩家和玩家可不一定在同一個陣營。”
“項憶,收起你廉價的信任,說不準他的一個任務就是殺掉我們。”
在她說著這些警告的時候,手機照片也停留在了其中頗有意思的一行小字上。
這是書寫者在連環□□殺人案凶手側寫下方留下的一小行的小字,不仔細看,幾乎會忽略到這被寫在夾縫裡的一行字。
“我的好友遇見過他,我忘不了那場綁架案。”
項憶擰起眉:“所以,你的結論是安為朋友報仇,殺死作為連環□□殺人案凶手的神棍。”
一牆之隔。
連惇靠在椅子上,焦頭爛額地使用著麵前的電腦。
【道具:電子之矛
作用:僅用於現代背景副本,可使用它侵入任何網絡,入侵時間與網絡入侵難度成正比,與玩家黑客知識成反比,僅限一次】
他已經在這裡坐了一個小時,可憐這個身份,老胳膊老腿,根本經不起長期久坐,不一會就開始渾身骨頭嘎嘎作響。
“這個身份實在是……咳咳……”連惇鬆手喝口水,向著身邊的人抱怨,“也虧得現在還沒有大逃殺劇情,不然你肯定第一個把我扔掉去找你新娘。”
戚煥:“反正你死不了。”
他知道連惇手上也肯定有一張開荒卡,在那種情況下肯定是去找重要線索的NPC優先級高。
在損友反擊之前,他巧妙轉換話題:“你那邊入侵的怎麼樣了?”
“那個安手上真的有點東西,帶的一堆電子產品,都有非常牢固的防火牆,技術出眾,並不是那麼好破解的。”連惇搖搖頭,“你對外收集信息怎麼樣了?”
“很奇怪。”戚煥看一眼屏幕,轉頭將目光投向被濃霧掩蓋的城市。
這些濃霧像是無聲無息的蛛網,將整個城市天上地下的一切都包裹在其中,供給隱藏在層層蛛絲之後的狩獵者使用。
戚煥:“彆墅隔絕我們和外界的正常網絡交流,有人在這裡放了一堵牆,又在牆上畫上假的藍天白雲,把我們隔離在這裡。我寫好了程序去攻破這堵牆,但是離拿到所有消息還需要一些時間。”
他簡單計算:“起碼36個小時。”
“斷網又斷絕出去的可能,還真是暴風雪山莊殺人的模式。”連惇摸摸下巴,“說不準這幾天我們收到的消息都已經滯後。還好,按照戲醫生的說法,我們的疾病可以活七天。”
顯然兩人早就已經默認從大陸彆墅開始,他們就已經身染plague。
連惇:“話說回來,你那個新娘知不知道這裡沒有網絡?”
他才剛剛提問,就看到戚煥站起身活動起手腕,語氣不太好地開口:“若是讓他聽到你以這種輕巧的語氣談論他,你這個副本會很危險。”
“不會吧?”連惇皺眉,“上個副本他一直在幫助你通關,這個副本也沒有任何作惡證據,不至於。”
戚煥卻已經推門出去,從剛剛開始,他就可以感受到無名指被人勾動牽扯的感覺,那種感覺如一團火,從無名指一直燒到心口,灼燒的讓他坐立難安,不得不去麵見暗中使喚他的人。
美人蛇,他心想,連惇迷信證據,堅信NPC從行為上看對他們有利,而他篤信自己的直覺。
戲鶴,並不單純的為幫助玩家而來。
“所以,戲醫生,這次來找我是為了什麼?”戚煥站在醫生臥室的門口,雙手環胸,懶洋洋地問。
他這次的身份性格有些野,由他扮演起來,更是透著股漫不經心的桀驁,此時堵在門口,居高臨下地看過來,侵略性十足。
戲鶴抬頭看著他,毫不畏懼,氣場半分不落:“作為契約還未解除的合作者,我希望你能幫我做一些事。”
戚煥又感覺手指疼了,強買強賣的契約也算數?
戲鶴顯然認為算數:“戚先生,比起急著生氣,不如先聽聽我與你合作的誠意。”
第33章 疫醫(9)
戲鶴講述完自己的籌碼。
他抬起頭, 看著這位在第1個世界裡合作愉快的玩家,信心十足。
係統麵板正在旁邊展開,高達70的信任度足以讓他說服眼前人。
“原來如此, ”戚煥點頭,“你這次的身份還真是占儘天時地利, 和你合作當真是個絕佳的主意。”
戲鶴抬頭微笑起來, 嫣紅的嘴唇在蒼白的臉上扯出一道奪目的弧度。
戚煥目光不自覺被這一抹顏色吸引,伴隨著被人牽著鼻子走的焦躁一起燃起在心裡。
他最不喜歡這種被控製被算計的感覺。
所以,戚煥反應出乎意料, 他甚至倒退一步,雙手環胸, 完全是抗拒的姿態:“夫人的意見為夫當然不敢不從,隻是……”
戲鶴盯著突然下降五點的信任度,挑眉:“戚先生莫不是怕了?”
他似笑非笑:“您可比上一個副本優柔寡斷的多。”
激將法。
然而,戚煥還是被他挑動戰意,轉而冷笑起來:“上一個副本。”
他上前一步, 將戲鶴抵在牆邊:“我隻是希望夫人也能像上個副本的我一樣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
戚煥低頭,一點點湊近那在上個副本就無時無刻不吸引他注意力的紅唇。
戲鶴沒想到是這種代價,下意識收緊手, 紅繩勾連起心臟, 引來一陣劇烈的刺痛。
戚煥沒有停下動作, 而是用牙齒輕輕研磨撕咬唇瓣,直到一滴鮮血湧出,被他卷入唇齒之間。
“這就是您需要支付的代價, ”戚煥總算是在這個人運籌帷幄的表情裡看到一絲錯愕, 整個人神清氣爽, “我學的怎麼樣, 戲老師?”
可惜,那一點措手不及,很快就從戲鶴的臉上消失。
他平靜的一推眼鏡,抽出手機:“既然已經達成合作,那麼,幫我處理安對手機的入侵吧,你們應該有手段應對黑客。”
這倒是開始使喚起我來了。
戚煥心想,暗地裡磨一磨後槽牙,一把把手機拿走:“可以。”
他大步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半路回頭,突然笑起來:“那麼,晚上見,我親愛的戲醫生。”
剛好打開門準備出門的安還沒有邁出一步,就聽見樓梯上傳來對話,下意識後退撤到門邊就聽見兩人後半段的對話。
他想:晚上見,這話聽起來真曖昧。
安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回頭在自己的日記本上寫下:“我萬萬沒有想到這位戲醫生是個gay,而那位看上去一臉正直的大人是他的情夫。我討厭一切同性戀,神應該把他們放逐到地獄裡。”
耳機裡他的好友好像還在說些什麼,安笑笑:“那種肮臟的感情,當然比不上我們之間純潔的兄弟情。”
夜晚如期而至,晚餐後的事情耗儘了所有人的精力,大家都疲憊的入睡。
不知從何處起,輕輕的吱吱聲響起。
它好像響在天花板上,又好像響在牆壁裡,像是有某種齧齒類的小動物在頭頂,在四周狂奔。
一聲又一聲淒厲的貓叫在院子裡響起。
安捂著腦袋醒來,從窗戶看去,剛好可以看見一灣冷冷的銀月照在花園中,我不斷發出清麗叫聲打擾他好眠的貓此時弓起背正在欄杆邊,對著彆墅狂吼。
夢境裡似有若無的老鼠的聲音已經消失,安隻覺得貓叫刺耳,但也慶幸貓叫為他悄無聲息的行動提供了掩護。
“在嗎?”他對著耳機另一邊的好友提問,“你起床就好,我可以告訴你,我這邊看到了什麼。”
安先在門口聽一聽:沒有人活動的聲音。
他安心地把門推開一小條縫,小心翼翼的走出去。
感謝今晚明亮的月光,它從窗戶裡照進來,照亮大半客廳,成功免去安還需要提燈照路的煩惱。
同樣的,明月的光輝也照亮了在花園裡行走的身影。
那人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袍,臉上扭曲的麵具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那尖嘴的麵具昭示了一個身份——戲醫生。
“我看見戲醫生了,”安壓低聲音,“這個點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月色下那個影子穿過凋敗的樹木,終於靠近彆墅旁邊一小排平房。
安終於想起來,喃喃自語:“我記得那是手冊裡麵安排給潛在感染者和已經確定的感染者的隔離房……”
“我一開始就覺得這一點很奇怪,”他拿著筆記寫寫畫畫,“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分到一個獨立的房間,完全可以鎖在彆墅之中,為什麼要在外麵安排平房,還是這種粗製濫造的東西。除非一開始就是殺人犯準備好的。”
他摸回自己的房間,拿出一個小型望遠鏡(作為一個夢想成為偵探的人,他自然會備齊這些偵查工具),對準戲鶴的方向放大,仔細觀察他手裡拿著的東西。
那是一個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裡麵一個瓶子露出藍色的瓶蓋。
那個瓶子裡麵是什麼?
“眾所周知,在大部分影片裡麵一個連環殺人犯,尤其是藏得很深,表麵斯文暗地裡敗類的殺人犯,都會有一個看起來合理,實際上一點都不合理的地牢。”
他的思維開始狂奔,為他勾勒出一連串迷幻的猜想,曾經看過的無數偵探故事故事在他眼前上演,瞬間為他指出一條明道。
“地牢裡的受害者被人砍去胳膊砍去腿,用鎖鏈牢牢的束縛著,沒有任何掙脫的機會,明明有那麼多的人,就在他們不遠處行動,卻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災難,隻能夠在無人知曉的地方被折磨,被□□,然後悲哀的死去……”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猜測中,悲傷地訴說著,“不知道那裡已經關了幾個人,現在戲醫生已經在給他們送飯。”
一道靈光劃過他的腦海:“對,這個彆墅肯定不止隔離我們一批,說本事上一批被報送是感染者的,都是被戲醫生處理掉的受害人!朋友,我們得趕緊行動起來!”
安在此刻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行動力,旋風一般從樓梯上衝下去,在推開大門撲向那一係列隔離房之前,扭頭衝向廚房,先拿上一些水和食物,跟好友解釋:“我們先準備好水和食物,到時候救出來的受害人肯定需要這些東西才有力氣!戲醫生帶過去的食物和水裡麵肯定沒下過藥!”
他似乎又陷入無邊無際的幻想,站在原地恍惚走了兩步:“都是毒藥,水和食物都不能碰。”
下一秒,安奪門而出。
戲鶴剛要推開隔離間的門,就聽見旁邊傳來一聲大吼:“戲醫生,你在這裡乾什麼!”
緊接著是一套近乎刺目的白光,從少年手上發射出來。
安還帶了強光手電筒!
戲鶴本能地眯起眼,手中的袋子摔落一地,後退兩步舉起手:“安,你要做什麼!”
在質問的同時,作為特派醫生的他,毫不猶豫按下鑰匙上的按鈕,一瞬間刺耳的警報聲就響徹整個彆墅!
在最開始的行動手冊上告知過大家,在特殊事件警報聲發聲的時候,所有人必須立刻起床到花園裡集合。
玩家們當然不會忘記這一生存要點,幾乎是立刻就從床上彈起,一下子衝到這裡。
戚煥早就約定好,根本沒睡過,幾乎是在警報響起的同時衝進花園,一把製服剛剛被警報聲嚇一跳的安:“你在做什麼!”
安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人抓住,抬頭看見戚煥,掙紮著豎起一個中指:“f**k!”
一對奸夫淫夫!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來到這裡。
杜春舂見到花園裡劍拔弩張的一幕,就已經皺起眉:糟糕! NPC裡麵已經分陣營打起來了,而她居然還一無所知!
毫無疑問在這一場衝突之中,戲醫生早就拉攏好一個玩家,占儘上風。
她的目光停留在安臉上。
這張屬於少年的臉麵色潮紅,雙眼閃爍著激動和憤怒。
杜春舂暗自希望她發現的重大線索刺客還有用。
安看到他們來,趕緊掙紮著開始指認:“我可以確定殺人的就是戲醫生,他不僅乾掉可能通過溝通亡靈發現他是凶手的神父,還把以前在這裡隔離的那些人關在隔離房裡,那是他的地牢!”
杜春舂是不相信一個中二病小孩子的證詞的,但是這一排隔離房平常都被鎖著,也確實是他們這些玩家希望探索的地點。
所以,她和搭檔對視一眼,都沒有作聲。
戲鶴知道玩家的想法,表麵上無可奈何地歎口氣:“在這種特殊時期,希望我們可以保持信任。我可以讓你們看看裡麵。”
哢嚓。
他拿出鑰匙打開大門,一個又一個隔離間被他打開,露出裡麵鋪的整整齊齊的床鋪和乾淨的衛生間,完全不像是有人住過的樣子。
安迷茫起來:“那你為什麼要拿著水到這裡來,你不是來給困在這裡的人送食物的嗎?”
道具沒在這裡檢測出異常。
杜春舂有些失望,但在看到這些房間裡麵早就放好的一些包裝食品之後臉上又有一些喜色。
說不準這裡會是一個關鍵庇護所。
她收集好信息,也打算對這位思維清晰位高權重的關鍵NPC投桃報李,便從地上撿起袋子裡的東西。
“安,你可以看看清楚,這裡麵都是些什麼?”
藍色蓋子的瓶子被懟到眼前。
從標簽上看,裡麵並不是他以為的礦泉水,而是消毒液。
“我帶這些東西來為隔離間做消毒,至於為什麼是半夜,”戲鶴淡淡道,“妙妙叫的太吵,醒了之後不知道乾什麼,乾脆提早做明天的工作。”
他一步步靠近此時還在恍恍惚惚的安,一隻手溫柔地摁在他的肩膀上:“你的妄想症似乎又嚴重了。”
第34章 疫醫(10)
果然是妄想症!
杜春舂意識到自己的推理沒有問題, 興奮起來。
她立刻做出一個決定——跟著重要NPC走,總有好處!
“安,”杜春舂溫柔地靠近少年, “之前我就聽你在和一個重要的好朋友打電話,這個朋友是不是就是他?”
項憶配合地取出一張照片。
那是他們倆在研究秘密盒子的時候發現的夾層, 在夾層之中被人珍而重之地, 準備著一張黑白兩色的照片。
上麵是一個和安年齡差不多大,有些胖乎乎的少年,對著鏡頭露出燦爛的笑容, 看到便可以感覺到兩人身上如出一轍的陽光開朗。
隻不過這張黑白兩色的照片是一張遺照,在照片背後則寫著死者的名字和祝福:
“Sunny, 在夏天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希望他在天堂過得快樂。”
安看著這張照片,驚恐之色在他的眼裡不斷放大,逐漸向外擴散,以至於渾身上下的肌肉都在輕輕地顫抖。
“不, 不,不,”他搖著頭, 踉蹌向後退去, “我不相信會發生這種事情!都是假的!”
“在今年夏天你的朋友死去之後, 你的父母就帶你去看了心理醫生,因為從那時候起,你就有一個不存在的幻想朋友。你以為他沒有死去, 還陪在你身邊陪你玩偵探遊戲。”戲鶴說著他知道的資料, 目光帶著幾分憐憫落在這位NPC身上。
安在混亂之中終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拚命的向彆人展示:“可是他前幾天還跟我說過話!可是我們明明有發過消息!”
他把手機拿出來翻到和朋友的對話展示在所有人麵前。
從手機上看確實是兩個人的對話, 你來我往,看上去非常自然,而且完全是兩個人的口吻。
杜春舂有些猶豫:莫非當年友人死去的事情存在隱情?
“沒有必要再騙自己。”戚煥的聲音從安背後傳來,“你是計算機學科的天才,你的導師前一段時間在研究的是AI項目,而你,則利用自己的權限,讓AI偽裝成朋友的性格,和自己對話發送消息。”
他說著打開手機,展示他和連惇通過黑客技術一路追查發現的事情。
“不可能!”安還在掙紮著想要掙脫被人揭穿事實的恐怖處境,一隻手摁在耳機上,瘋狂的呼叫著對麵的朋友,“你說,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我們明明就是一直在一起的朋友,對不對?你隻是在今年夏天轉學出去了,對不對!”
對麵似乎傳來一係列安撫他的話,安大口大口喘著氣,整個人稍稍冷靜下來。
可惜,戲鶴還是上前一步,取下他的耳機,讓聲音外放。
“是的,我一直都陪在你身邊,我親愛的朋友。”
這是一道冰冷無情的合成電子音,在指令下偽裝成人類的樣子,用於安撫少年脆弱的心靈。
保護著安的殼子,終於被強行打破。
他突然開始崩潰大哭,抽噎著道歉:“對不起!我不應該去調查他的!”
“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
“彆喝!水裡麵有毒!”
“你不要去救我!”
戲鶴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讓他肆意發泄此刻的痛苦,也從對方斷斷續續的言語中勾勒原本事件的原型。
“聽上去,之前他們真的和那個連環殺人犯見過麵,他的朋友應該就死於連環殺人案的下毒,還是,”杜春舂同樣蹲下來,安撫安的情緒,試探著想要從醫生那裡得到更多消息,“還是為了救他而死?”
安受不了被人圍在身邊,掙紮著想要從眾人的包圍圈中衝出去,又似乎在這一刻回到過去的某段回憶中,掙紮著伸出手想要接住什麼東西:“項鏈……不要,項鏈……”
怕安受傷,戲鶴沒有強行抓住他,而是鬆開手,讓他去撲向虛空中的某個幻象:“據說他朋友之前送過他一條項鏈。”
項鏈?
杜春舂眸色微沉,就這麼一瞬間的微表情也迅速被戲鶴捕捉到。
戲鶴:“杜女士似乎對那條項鏈有些印象?”
“我看到過,他保存著一個已經斷掉的項鏈。”杜春舂不想在大部分玩家在場的時候分享信息,但被關鍵NPC提起,也隻好點頭承認。
戲鶴若有所思點頭:當年的事情很清楚了。
沉迷偵探遊戲的安和朋友一起去探查身邊一個疑似連環殺人犯的人物,不幸的是這人真的是殺人犯,所以兩人,或者是朋友一個人陷入殺人犯手中。
從安對水,食物還有地牢的敏感度來看,大概也是被關在地牢或者彆的空間裡,沒有食物和水,好不容易有的食物和水還被人下了毒。
安先逃離之後回去救人,又或者一直在外麵,好不容易找到朋友失蹤的線索後去救人,在救人過程中被殺人犯襲擊,好友為了救他而死,同時在那個時候項鏈斷裂。
在徹底失去朋友之後,安陷入自責和悔恨之中,出於自我保護,他開始幻想自己的朋友,並沒有死去,而是轉學,為了將幻想進一步的豐滿,他甚至利用實驗室的AI偽造成朋友與他在網上交流。
杜春舂分享完信息之後就滿巴巴看著戲醫生,然而對方卻隻是點點頭,不再多說。
油鹽不進,守口如瓶。
她心裡暗自咬牙,卻對這位關鍵NPC無可奈何。
經過一係列發泄之後,安終於精疲力儘的倒在地上。
戚煥同樣理清當年事情的經過,略帶憐憫地把人扶起來:“戲醫生,我把他送回房間吧。”
“好。”
戲鶴剛剛點頭,那便安就因為這一聲稱呼從記憶被拉回現實。
他突然伸手抓住戲鶴,近乎哀求:“我們這裡真的有一名正在逃竄的殺人犯!戲醫生,你們一定要小心!他就在那裡,他就在那裡!”
戚煥默默抓住少年,四處揮舞的手,竭力控製著他走回自己的房間。
然而他的聲音卻回響在每一個人耳中,仿佛不祥的陰雲盤旋在這棟彆墅頭頂。
安不像是殺害神父的人,杜春舂想,戲醫生也不是,那麼凶手又藏在哪裡呢?
她的目光從彆墅上劃過。
項憶輕輕靠近她,握住她的手,無聲地給予搭檔力量。
也就在這時,他的目光順勢轉向了旁邊一排頗為整潔的隔離房。
月光隻鋪上隔離房一半的地板,剩下的一半隱沒在幽深到不見五指的陰影之中。
在那陰影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欲擇人而噬。
項憶下意識眯起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點。
之前將他從深深的睡眠中吵醒的,似有若無的老鼠鳴叫聲開始響起。
吱吱,吱吱,吱吱……
我在這裡……我在那裡……
項憶被耳邊不斷響起的聲音所蠱惑,鬆開搭檔的手,又向隔離房靠近一步。
係統麵板在他旁邊展開,散發著示警的紅光,卻被他無視:【玩家項憶,精神值80】
隻是在短短幾秒之間,他的精神值就已經跌落十幾點!
“項憶?”杜春舂意識到不對看向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隔離房門口的男人,“你在做什麼?”
她的一隻手伸進口袋,同時意念調動起係統背包在裡麵飛速翻找出控製型的道具,準備緊急製服行動異常的隊友!
“那裡有東西,”項憶低沉輕柔的聲音響起,含糊地好似夢囈,“我要去看看,馬上我就能看清楚了。”
吱!
尖銳的老鼠叫聲瞬間響徹在所有人耳邊!
一道倉皇的黑影隨著人物的靠近從陰影中跑出,呈現在銀白色的月光之下!
通體灰褐色,尖嘴圓耳,長長的尾巴拖在身後——正是在這場瘟疫之中,所有人避之而恐不及的老鼠!
“喵!”一聲淒厲的貓叫緊隨其後響起!
所有人目光投向聲音的來源,率先見到的便是一雙綠瑩瑩的眼睛,像是黑夜裡的兩點鬼火。
原來那隻皮毛漆黑的黑貓妙妙此刻已經蹲在房頂!
它漂亮的黑色毛發在此刻全部炸起,弓起背,露出牙齒,發出哈氣聲。
作為驅趕老鼠的貓咪,它正在履行自己的職責,恐嚇並抓捕老鼠!
天敵在前,那老鼠越發焦急。
下一秒,它急切地隱沒在陰影之中,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黑貓也不甘心自己看上的獵物消失,從房頂上一躍而下,頃刻間消失在黑夜之中。
項憶也隨著老鼠的出現,清醒過來,快速後退兩步,避免被倉皇逃跑的老鼠衝撞到:“老鼠!這裡怎麼還會有老鼠?”
“必須得儘快找到老鼠滅殺!”戲鶴作為醫生在這一刻站出來,皺著眉看向老鼠逃遁而去的方向。
“看見會感染嗎?這麼近的距離又沒有危險?”杜春舂上前一步抓住項憶的手臂,急切地詢問醫生,表現得完全像一位中產階級的夫人。
“抱歉,這一點上我們現在還沒有定論。”戲鶴搖搖頭,不動聲色,離他們遠上兩步,追向老鼠離開的方向。
“我也沒看見在哪裡。”項憶倒是臨危不懼,即使還有點後怕,他還是及時觀察過環境,“很奇怪的是那老鼠消失以後幾乎是立刻不見了。”
杜春舂和他一起舉目四望,風吹起花園裡枯敗的雜草,仿佛到處都響起老鼠低沉的吱吱聲。
老鼠,似乎在這個副本裡無處不在,又無處可尋。
第35章 疫醫(11)
老鼠, 無處不在的老鼠。
項憶置身於巨大的黑色森林,交錯的層層疊疊的枝椏像是伸向天空的黑色手臂。
冷冷的月光從頭頂透過密林照下來,變成一地碎銀。
在那月光也無法觸碰的陰影之中, 有小小的齧齒動物,正在奔走, 啃食, 竊竊私語。
項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隻是茫然地行走在這錯綜複雜無法逃出的密林,在他身後是一雙又一雙被打擾而喚醒的紅色眼睛。
“是他。”
“他知道自己是什麼東西嗎?”
“他知道自己來到何處嗎?”
細細碎碎的聲音響起。
項憶聽不懂, 卻莫名感到焦躁。
他從一開始的緩慢行走到加快步伐,到最後終於在越來越密集的竊竊私語中狂奔!
不能被它們追上!
一個念頭浮現, 項憶拚命在路上狂奔,但是他的四肢卻越來越疼痛,一道又一道被啃食的傷口,出現在他的手臂,出現在他的大腿上。
鮮血從破碎的傷口中湧出, 淅淅瀝瀝落在地上,瞬間變化為一隻又一隻披著灰色皮毛的小動物——那不斷啃噬著他的鼠群!
呼哧呼哧——
項憶喘著粗氣,卻怎麼也甩不開, 背後一雙又一雙嗜血的紅色眼睛, 前方的道路越來越崎嶇, 越來越難以行走。
他的腳步不可避免地一點點停下來,變得拖遝,變得死氣沉沉。
鼠群如同黑色的浪潮一樣, 瞬間淹沒了他的腳踝, 淹沒了他的小腿, 淹沒了他的腰……
“老鼠!”
杜春舂無意識地揮動著手臂, 從深不見底的夢魘中清醒過來,掙紮著坐起來,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氣。
“我夢到被老鼠吃掉了。”她喃喃自語。
搭檔的聲音從她旁邊傳來:“有老鼠。”
“你也做了同樣的夢?”杜春舂迅速穩定住因為恐懼而動蕩不安的精神,轉頭看搭檔,“我覺得我們已經進入plague早期了。”
她的話說到一半,眉頭死死皺起,一把鋒利的道具刀出現在她的掌心,聲音陡然冷銳起來:“你是誰!”
她那熟悉的睡在他枕邊的搭檔,不知何時已經清醒過來,背對著她站在窗邊,低垂著頭,聲音悶悶的。
“我是項先生。”窗邊的人輕聲回答,好似夢囈,“有老鼠,這裡有老鼠,好多好多的老鼠……”
plague的影響?精神值跌破安全值造成的墮變?還是有人取代項憶的身份?
一瞬間,杜春舂心頭湧出無數不安的猜測,而她手上那把匕首也開始散發出灼灼熱力。
【道具:燃燒的匕首
作用:本匕首適用於任何副本,會在接觸目標時融化對方部分軀體,融化程度視對方軀體強度而定,自帶格鬥引導功能。】
這把匕首算不上神器,但好在適用範圍極廣,並且自帶的格鬥引導功能對於不善戰鬥的杜春舂極為友好。
“老鼠,到處都是老鼠。”窗邊的人似乎完全沒感覺到危機,還在那裡絮絮叨叨顛三倒四的說話,同時緩緩轉過頭。
一張血肉翻卷的臉出現在杜春舂眼前,那無數像是被某種齧齒動物撕下來的傷口正在往外滲出紫黑色的鮮血!
杜春舂見他沒有攻擊的意思,試著收集信息:“是老鼠咬的嗎?老鼠在哪裡?”
“在這裡。”項憶僵硬地舉起雙手,顫顫巍巍地伸向自己的太陽穴。
不祥的預感浮現在杜春舂心頭——不要!
然而她的話還沒有來得及喊出,項憶的手指已經觸碰到太陽穴,下一秒鐘毫不遲疑的發力!
那細長的脆弱的人類手指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分裂,無比堅硬,就像是捅入豆腐中一樣瞬間深入太陽穴之內,隨即他以這一處為支點用力,皮肉被一寸寸撕開,緊接著——
哢嚓一聲。
白色的頭骨被人以巨力從中間先開!露出裡麵白裡透粉的,軟塌塌的,腫脹無比的大腦!
項憶,就這樣當著搭檔的麵,活生生打開自己的大腦!
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有立刻死去,嘴唇蠕動著,艱難的發出最後一聲咆哮:“讓那些老鼠滾出我的大腦!”
在這最後的絕望咆哮之中,生生掀開自己頭骨的男人向後仰倒在地。
杜春舂立刻撲上去,所有可能適用於這個副本的一切治愈道具,都在搭檔身上嘗試一遍。
不行。
已經沒有辦法救回他了。
遊戲係統冷酷無情地在她麵前展開麵板:【您的隊友項憶即將死亡。】
杜春舂深吸一口氣,顫抖的站起身,腦海裡麵都是剛剛那一幕。
他是什麼時候中招的?就是在隔離房門口被老鼠蠱惑的那一瞬間嗎?
還有,什麼叫做讓老鼠滾出我的大腦?
杜春舂顫抖著手,撫摸著自己的額頭。
這一刻,她好像聽見那永遠不消逝的吱吱聲,在她的腦海裡響起。
那些老鼠在她的大腦裡遊走吞噬,繁衍生息,虎視眈眈地要把她從內而外的吃空。
一樓。
連惇熬了幾個晚上去攻破防火牆,這把老骨頭終於撐不住,顫顫巍巍撐著拐杖下樓倒水。
除了可樂之外,隔離安排的物資中還有兩箱礦泉水,整整齊齊的堆放在餐廳角落,不知不覺間已經被消耗大半。
“沒點熱水,難受。”連惇搖著頭抱怨兩聲,蹲下去掏礦泉水的時候,渾身的骨頭都在嘎嘎作響。
他終於拿到埋在裡麵的礦泉水瓶,輕輕鬆鬆擰開。
緊接著,頭頂的地板傳來重物墜落的一聲悶響。
那個位置應該是——那對夫妻玩家的房間!
連惇估摸著是出了事情,當即拄著著拐杖,健步如飛地衝上樓梯,破門而入。
項憶的大腦被打開,姿態難看地橫陳在窗前,胸膛還在艱難的起伏著,似乎還殘有一口氣沒有吐出。
杜春舂麵色嚴肅地蹲在他麵前檢查,就算已經救不回隊友,她還打算再多探聽一些消息。
兩人對視一眼,遊戲係統不可ooc的警告立刻拉響!
果然這崩人設主要是針對人前表現,不能超出所分配到的身份。
連惇心想,幾乎是立刻臉色難看下來弓著背,咳嗽不止,聲音嘶啞的艱難大吼:“死人了!大家快下來,有人死了!”
杜春舂也被迫停止驗屍活動,一邊在心裡暗罵這老不死的怎麼有空上來看一眼,一邊被迫停下來,當場演技爆發開始爆哭:“老公!”
一前一後兩聲尖叫,成功喚醒彆墅裡的所有人。
戲鶴第一個到場。
他身上披著黑色防護服,似乎連月光都無法照亮這身黑衣。
星火係統早早的就已經發出警告:
【檢測到玩家項憶生命值快速下降,請儘快啟動靈魂收容計劃!】
戲鶴便站在這裡,彎下腰伸出手,輕輕拂過將死者無法合攏的眼睛。
靈魂收容計劃順利啟動,一點銀白色的光芒,透過他的指尖滑入心臟。
姍姍來遲的戚煥剛好看到這一幕,突兀的想起上個副本中新娘說過的話:“願逝者不再長眠。”
很奇妙,這位NPC似乎總是出現在玩家瀕死之際。
戲鶴仔細檢查完畢之後,得出結論:“自殺。”
“他之前還好好的,怎麼會自殺!”杜春舂立刻發揮演技,以此發難,試圖從這位特派醫生口中撬出更多信息,“醫生不是說起碼要得病七天之後才會死嗎!”
戲鶴冷淡道:“plague帶來的第一個影響就是精神失常,總有些人會因為精神失常自殺。”
另外,”戲鶴慢條斯理拿出手冊,“我想詢問一下您的丈夫死之前有說過什麼嗎?”
他黑色的眼睛像一個漩渦,深深地凝視著杜春舂。
杜春舂心底一寒,之前莫名其妙對戲鶴產生的信任感,在此刻被打碎的一乾二淨。
這個看上去風光霽月的醫生會不會就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星火係統麵板在戲鶴身邊展開:
【玩家杜春舂信任度下降,當前信任度:30
玩家杜春舂恐懼值上升,當前恐懼值:80】
可惜信任和恐懼不能夠兼得,戲鶴有點可惜,依舊麵帶微笑著詢問:“我們需要收集更多的發病時的消息,才能找辦法更好的挽救大多數人的生命,所以很抱歉,女士,告訴我您的丈夫死之前說了什麼?”
杜春舂嘴唇蠕動:“他說,滾出我的腦子,讓那些老鼠滾出我的腦子。”
戲鶴心想:果然玩家死之前會看到一些東西。
他強行將線索公布給所有人,心滿意足的停下筆收起手冊:“節哀順變。”
“你不覺得你太殘忍了嗎?”杜春舂壓不住心頭的疑慮,還要再說。
戚煥已經上前一步製止住激動的女人:“醫生也已經儘力了,與其追究這一點,還不如討論花園裡為什麼會出現那隻老鼠。”
“看來戚先生的調查有了結果?”剛剛從花園離開之後,戚煥就去獨自調查老鼠的來曆,現在開口多半是有了結論。
“我發現我們彆墅外圍花園欄杆上的一個小的缺口,在那裡看到了一些屬於老鼠的毛發。”戚煥回答,“但這並不意味著是外來的老鼠鑽進這間彆墅,因為我還在那些老鼠的毛發附近,發現了被人為打開的小型鐵籠。”
他拿出手機將這些鐵籠的照片展示給所有人。
籠子的大小剛好可以關住一隻灰色的老鼠。
有人特意將老鼠放進這間試圖逃避鼠疫的隔離彆墅。
第36章 疫醫(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