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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古堡(5)

三人隻是匆匆看畫一眼, 沒敢在危險的畫室裡過多停留便離開。

“你說的那個,但丁和……”左二皺起眉頭詢問,無意識旋轉著手腕, 肌肉隨著他的動作不斷起伏,看起來隨時可以一把把旁邊煉金術士的腦袋擰下來。

煉金術士的助手在現實裡似乎也是他的朋友, 此時有些緊張不安的站在旁邊, 小心翼翼的靠近煉金術士,像兩隻貼在一起瑟瑟發抖的幼鳥。

“和維吉爾,你看過神曲嗎, 就是來源於那本書。”煉金術士開口,師徒和這位一看起來就很能打到玩家拉進關係。

左二皺起眉毛:“這兩個人在地獄裡打架?這幅畫能有什麼寓意?”

“不是的, ”煉金術士單看外表就比他纖弱的多,在對方略帶不耐煩的皺起眉頭,說話的時候就更加顯得脆弱可憐,“準確來講,畫麵中間正在打架的兩個人不是但丁他們, 一般來講,在旁邊旁觀的會有一個惡魔和一個人類,那個才是但丁和維吉爾。”

左二顯然被這些藝術家奇奇怪怪的繪畫搞懵了, 皺著眉頭, 打算理清思緒。

他能夠順利通過這麼多副本, 一個是靠先天的身體素質不錯,另一個就是運氣好,總是可以憑借直覺, 誤打誤撞碰到關鍵道具。

可惜, 好運氣不會一直眷顧他, 這一次他就無比“幸運”地抽到了高難度顯示副本。

他看旁邊這人一看就是沒有腦子會讀書的, 決定多探聽點消息:“那正在這打架的兩個人有名字嗎?是不是在暗示什麼?”

“這我也不是專門學藝術的,以前大學選修課裡聽到過一點。”煉金術士回憶,“好像這兩個人是參考作者的仇人?一個是銀行家,還有一個……”

他死活想不出來另外一個人,匆匆忙忙開始描述這幅畫的寓意:“他們的行為象征著地獄裡的暴怒,而他們是地獄裡的罪人,所以受到懲罰要永無止境的戰鬥下去。”

“罪人,銀行家……”左二若有所思,“說起來我這個騎士身份是家裡買的,我家裡是開銀行的。”

煉金術士豁然抬起頭,一扭頭目光炯炯的看向左二。

左二不滿地扭頭瞪回去:“你瞅啥?”

“你們家的家徽呢?”煉金術士激動起來,伸手就要看。

左二不耐煩的展示被自己一把抓下來揣在兜裡的徽章。

那是一個玫瑰擁抱金錢的標誌,看上去富商行商使用的金錢標誌無比相似。

“真的是這個!”煉金術士毫不掩飾臉上的狂喜,不知從何處出現的衝動驅使著他一把抓住對方衣領,“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他的好友在一旁站著,皺起眉頭,發現自己平常也像懦弱寡言的友人這樣出乎意料的提出要求。

他蒼白灰暗的臉上,第一次充滿病態的潮紅,眼底燃燒著火焰,充滿渴求的再次強調:“幫個忙,拜托!”

好友開始覺得不安,但是他依舊踟躕地站在原地沒有上前。

“發什麼瘋?”左二脾氣不好地擰起眉頭,舉起砂缽大的拳頭威脅,“你先鬆開手說話!”

煉金術師怎麼可能鬆開手,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突然多出來的額外任務解決的曙光:“我真的很需要那一筆錢,拜托!”

“把我的錢還給我!”

“你們家銀行不知道騙了多少錢!趕緊把我的研究資金還給我!”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急促,原本還是祈求的句子,漸漸就變成怒罵,臉上的神情逐漸猙獰起來。

好友又是膽戰心驚的後退一步:他不是會為一個不知道完成後有什麼獎勵的額外任務拚命的人,現在這個場景太奇怪了!

他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不受控製的發生。

與此同時他的係統麵板上屬於自己身份卡的,額外任務不斷提醒他:

【您是膽小如鼠的煉金術士助手。

任務:不要參與任何一場鬥爭中。】

可惜有的人膽小如鼠,不願意參與任何一場競爭,而有的人卻膽大包天,肆意妄為。

左二右下角的任務麵板上正在不斷閃爍著他的身份任務:

【你是富可敵國的銀行家的寵溺的小兒子,由父母用財富換來騎士的頭銜,從未受過挫折,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任務:不在任何一場衝突中落於下風。】

左二決定貫徹係統給出的人設提示,決定給這位勉強聊上兩句的玩家一點教訓。

他揮出拳頭,狠狠砸在煉金術士的臉上,把他的臉打得偏過去,甚至一顆門牙都斷裂飛出!

助手瞪大眼睛:“你們彆打了!”

他想要上去拉架,腳卻被定在原地,甚至情不自禁向後連退兩步。

煉金術士被這一拳打的腦瓜子嗡嗡響,眼前更是一陣黑一陣白,幾乎要站立不穩。

不過,他看上去纖弱,但能夠在幾個副本裡混下來也不缺乏血性,反手抓住對方的手臂,試圖阻止對方繼續對他揮拳。

左二受到抵抗之後,越發憤怒,拳頭如雨點般落下。

雙方就此瘋狂扭打起來,越打就越是激出火氣,下手開始不分輕重。

戰鬥越來越激烈的時候,走廊末端突然傳來一些一陣腳步聲,一身華服的公爵出現在走廊儘頭,皺著眉頭,下意識想要拉架:“怎麼打起來了?”

站在他旁邊的管家老人抓住他的衣袖,阻止他上來拉架:“情況不太對勁。”

助手小心翼翼的想要擠在旁邊:“欠債還錢。”

然而他卻發現逐漸打出火氣來的煉金術士,不知何時從腰後抽出一把匕首!

那把淬毒的匕首是這位好友之前在一個副本中獲得的特殊道具,無論對NPC還是對玩家都有必中必死效果!

是他壓箱底的道具,輕易不示人!

助手一愣,這下子終於不顧任務,想要衝上前阻止兩人繼續廝殺:“冷靜!”

然而他的動作晚了一步,剛剛上前抓住左二的手臂,就在對方狠狠一揮手臂的時候被甩出去,狠狠撞在走廊的牆壁上,一下跌落在地上,腦後流出一灘鮮血!

與此同時,左二一手抓住煉金術士的手臂,一手掐住他的腰間!

伴隨著讓人牙酸的嘎嘎聲,煉金術士的身體不堪重負的反弓起來,左二則是如同野獸一般,毫不猶豫一口咬住暴露在他眼底的脆弱咽喉!

那把早已出鞘的匕首,也在同一時刻飛出,依照身上自帶的必中必死效果,狠狠的紮穿左二的後心!

在生命被奪走瞬間的劇痛中,左二狠狠咬下口中的咽喉,像旁邊用力一撕,便撕開動脈!

一瞬間,鮮血如同噴泉一般湧出!

公爵愣在原地,即使不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慘像,他還是瞬間紅了眼眶。

“都死了?都死了?”老人也是一時無言。

兩人趕緊上前檢查三個人的生命特征。

“煉金術士的助手因為重擊腦後死亡,這位騎士是被道具捅穿心臟死的,最慘的是煉金術士被人咬破咽喉大動脈撕裂,失血過多死亡。”老人稍微懂一點基礎的醫學知識,抖著手回答。

當最後一個人一點活著的氣息消失之後,他們的係統發出提示音,麵板瞬間變化。

在一直等候完成的第二個任務解決謎題之後,三張完全是背麵對著他們的黑卡中,第一張被悄然翻開。

【謎題一:煉金術士和騎士死於搏鬥,可憐的小助手被波及後死亡。

他們為何而戰?因何而死?

請玩家在五分鐘內提交答案。

其中,第一個解除謎題的玩家獲得額外積分獎勵。】

這一謎題同一時刻發送到所有玩家身上,整座古堡裡四處都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

他們都打算第一時間趕到殺人現場,了解情況,最好第一個完成謎題一,搶奪分數。

公爵則是臉色蒼白地站在旁邊,看著停留在走廊中心的三人屍體。

死去的兩人還維持著互相廝打的姿勢,因為激烈的搏鬥,他們身上的衣服幾乎都被撕毀,露出在戰鬥中激烈起伏的肌肉。

撕打,死死咬住喉嚨,倒在地上的屍體,站在旁邊觀看的兩人……

公爵在現實世界裡,本就對各類名畫有所了解,很快就在腦海裡對上了一幅畫。

“《但丁和維吉爾在地獄中》。”他顫抖著聲音開口。

“什麼?”老人直起身,皺著眉看著他,想要獲得更多消息。

然而已經有人靠近這條走廊:“他們的死亡和畫有什麼關係?”

公爵倉皇地回過頭,一眼就看見一個高大健壯的身影走來,冷著一張臉,自帶讓人忍不住臣服的威勢。

戚煥也在提問的同時,一眼看清死亡時的特殊姿勢。

離開畫室之後,他殺了個回馬槍,剛好撞見這三人跑去偷窺古堡主人畫出的畫,那幅張力十足充斥著暴力美感的畫至今還印在他的腦海裡。

不必等公爵回答,他已經想通前因後果:“他們的死亡姿勢和那幅畫一模一樣。”

公爵訥訥點頭:“確實是這樣,我懷疑古堡主人……”

話說到一半,他又修改話術:“剛剛古堡主人畫的那幅畫是不是就是這一幅?”

“我不確定。”戚煥冷淡回答,蹲下身,簡單在屍體上按壓幾下,很快就注意到兩具屍體的關節極為僵硬,完全不是剛死屍體的柔軟,死死糾纏在一起,保持著畫作的姿勢,完全無法分開。

戚煥站起來,回頭詢問:“你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知道他們為什麼打起來嗎?”

不等公爵回答,老人就急忙向著一位實力不俗的強者展現忠心:“有的,那個助手說他們是要欠債還錢。”

“欠債?那個騎士是我們家族的,倒是可能給這潦倒煉金術士借點錢。”殷回舟雖然晚了一步,還是憑借特殊道具找到慘案發生的現場,此時帶著另外兩個小弟登場,氣勢十足。

戚煥卻哼笑一聲。

第52章 古堡(6)

“副本的謎題從來沒有簡單過, ”戚煥不吃殷回舟常見的顛倒黑白,混淆視野那一套。

他更早一步接觸到屍體,進行屍檢的手法比老人更加專業熟練, 不一會就從煉金術師身上找到被他折疊的好好的放在最貼近心臟處的一張存單。

“這是你們家族銀行的存單,”戚煥笑笑, 一邊說一邊已經眼疾手快地回答謎題的第一個問題, “煉金術士當年有一大筆研究資金,之後這位朋友的銀行為了擁有更多資金周轉,欺騙他存款進入銀行。”

他仔細研究存單一遍, 感謝他這一次的身份是教廷的騎士長,對於各方麵律法和貴族以及商人們的小把戲都知之甚深:“但是這個存單並不合法, 等到他需要去取錢的時候,便告知存單是假的,不認可他在銀行裡存入過資金,簡單粗暴地掠奪財富。”

戚煥漫不經心的說著,他的手在存單上輕輕抹過, 有意無意的讓本就噴濺在存單上的血跡擴散,掩蓋住在存單下角露出的一個小小標記。

那是一個冠冕標記,一個本應該來自教堂的標記。

戚煥心裡千般思緒劃過, 卻不動聲色掩蓋這條關鍵線索之後, 順手將傳單交給其他人證明自己的發現。

這個副本轉瞬之間就已經殺死三個人, 玩家消耗的速度太快,所以,他需要一種友善的態度來讓玩家合作, 以免過早被幕後黑手各個擊破, 但是另一方麵, 他也要保持一定的信息差, 來維持自己在任務中的領先位置。

殷回舟明了他的意思,目光在存單上被汙漬遮蓋的幾處上一滑,咬牙吃下這個悶虧:“這是他們打鬥的原因,死亡原因……”

或許可以直接填他們死於戰鬥或者大出血死亡,但副本絕不可能如此簡單。

偏偏每個人都隻有一次答題機會。

“這幅畫有什麼寓意呢?”殷回舟抬眼看向公爵,微微降低姿態詢問。

公爵知道自己無法參與兩個大佬的鬥爭,隻能夠小心翼翼,不得罪任何一方:“畫的名字是叫但丁和維吉爾在地獄中,一般來講,會認為兩個人的廝打是暴怒的意思,而另外那個躺在地上的有人認為是懶惰。”

他說著,想起在那幅畫上空俯視著,窺視著一切的惡魔,突然感到背後一股涼意,目光無意識向前後左右觀察,卻隻能夠看到冷冰冰的空白畫框被擺在走廊上。

殷回舟默默的在為何而死上填上暴怒和懶惰,思考片刻後又往後麵加上兩個字——審判。

如果是七宗罪的話,那麼必然會有一個審判者的存在,死亡不僅僅是因為犯罪,更因為有人審判他們。

他心想,又多填幾個其他答案放在私聊裡,讓隊友們去嘗試。

戚煥沒回答,擰著眉,看著停留在走廊中間的兩具屍體,又回憶起兩個人爭吵的起因:“地獄裡兩個罪人的具體罪名沒有嗎?”

“沒有,不過畫家大概畫畫的時候有過參考。”公爵回答,“其中一位是銀行家,貪婪無止境的尋求金錢,而另外一位是煉金術士,也被認為是貪婪的。”

他自己雖然知道比不過各位大佬,也在說完話之後給兩位死者上身上打上貪婪的標簽。

公爵說完最後一點知道的知識之後,也慌忙填上自己的答案。

戚煥最後一個動筆,沉吟片刻後寫上自己的看法。

時間倒計時完畢。

殷回舟看到係統回收完答案後,並沒有彈出獲得額外加分的提示。

【殷回舟:我的答案不對,你們誰解除謎題了?】

其他隊友給他的私聊同樣是係統沒有彈出加分提醒。

殷回舟扭頭去看其他人的神情,另外兩位小玩家臉上毫不掩飾失望,而戚煥,看不出表情。

看起來他們都回答錯誤了。

殷回舟心裡嘖一聲,轉身要走。

然而,走廊儘頭再次響起一陣掌聲。

一個披著黑色鬥篷,杵著拐杖,禮帽壓的極低,幾乎掩蓋住麵目的男人,正站在走廊儘頭。

古堡主人。

玩家在剛剛已經有三人死於boss之手後,看到他都不自覺提起警惕。

古堡主人沒有動手,而是慢條斯理走上前,同時輕輕拍著雙手,為眼前這一幕獻上掌聲。

“完美的藝術品,多麼美妙的畫作!”他低沉的聲音裡帶著毫不掩飾的狂熱,“就連酒神都要為之駐足的場景!”

殷回舟微微閉眼,其餘玩家臉上也露出幾分兔死狐悲的悲哀與憤恨。

古堡主人在這個時候輕輕揮手,下一秒大家都統一感覺腳下的地板有些震顫,緊接著就聽見機關運轉的聲音。

戚煥已經準備好道具,警惕古堡主人突然向他們發動攻擊。

不過,這個副本的boss顯然更喜歡貓捉老鼠的感覺,並沒有窮追猛打。

眾人隻是看到屍體麵前的地板裂開一條縫隙,就像是城堡突然張開充滿利齒的大嘴,將冷冰冰的屍體儘數吞沒。

“完美的藝術品需要妥善的收藏,很遺憾驚擾到各位顧客了。”古堡主人做作的向他們輪流優雅鞠躬,然後哼著歌再次消失在走廊儘頭。

明明即將離去,他又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目光直指鎖定戚煥。

戚煥眉頭微皺,果然下一秒就聽到這位boss開口。

“有故事的藝術品才有生命力,而戚騎士,確實是解讀故事的一把好手。”

結合boss的話,殷回舟瞬間了悟——

這人臉上喜怒不驚,但實際上已經背著所有人完成對這幅畫謎題的解答!

明明這話是從boss嘴裡說出,戚煥卻莫名其妙想起一個同樣讓他咬牙切齒的NPC——戲鶴。

這下子想要和其他人合作可不容易,好在戚煥獨狼慣了,麵對所有人指責的目光也麵不改色心不跳,學著boss的姿態,對著他們點點頭,翩然離開。

是的,戚煥在提交答案之後,便得到係統獎勵的額外積分。

死去的人一個確實是因為懶惰,沒有更早的時候進行拉架,而那位騎士也確實是死於暴怒,他本身就性格火爆,絕不在衝突中讓步。

不考慮貪婪,則是因為銀行家是他的家族,而不是他本人。

至於煉金術士,本身的身份與畫中身份一致,重點並不是在貪婪金錢上,而應該被解讀為:

作為一個普通的人類,居然狂妄的貪婪地想要染指神明的權柄。

他的罪惡來源於他的職業本身,這也是這個副本背景裡對神明的推崇所決定的。

戚煥心想,再次評定及那位古堡主人來。

比起瀆神者,做出這種審判的他,倒更像是神明的信徒。

又或者,他自以為是神明?

二樓最好的房間。

戲鶴正在慢慢翻著手中的書,上麵煉金術大全幾個字熠熠生輝。

他旁邊的地毯上在此刻悄無聲息的升起黑霧,很快黑霧就凝聚成一個恭敬半跪在地的人形:“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收容屍體和他們的靈魂,也向那位玩家傳過話了。”

戲鶴已經確定對方按照他所需要的方式去做,因為就在剛剛,係統顯示他入賬一大筆玩家們提供的恐懼值。

係統對恐懼值的計算,隨著他能力的提升,變得更加彈性,不僅僅是他親身上陣讓玩家們產生的恐懼可以被收錄其中,而他操控局勢,導致玩家們處於惴惴不安的狀態中也將計算為恐懼值。

可惜,某顆又臭又硬的石頭依舊不給他薅一點羊毛。

戲鶴雖然遺憾,但是算不上太過失落,他吩咐古堡主人最後說的那句話,想必已經對戚煥造成一些麻煩。

想到這裡,戲鶴嘴角不由微微上揚。

“這些人的靈魂全部被寄存在這裡,”古堡主人抬手指向充做窗戶的那一幅畫,低聲道,“您打算現在就吞噬他們嗎?”

戲鶴不太喜歡他的說辭,但是表麵上他不能夠對此表現出絲毫的動搖。

之前就有過類似的情況,仁慈的舉動導致神明標簽鬆動。

戲鶴早就發現對方在心裡自己更接近邪神,或者說,如同古堡主人這樣的人,隻會臣服於邪惡。

所以,在沉默的時間長到讓古堡主人升起疑心之前,戲鶴抬起手,讓那些靈魂如同光點一般沒入自己的身體內。

隻要靈魂還沒有落入主神的手中,他隨時可以收容,這些人都還有在某一天再次複活的機會。

這一幕顯然取悅古堡主人。

他沉浸在又完成一次獻祭的快樂中,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鞠躬之後離開。

另外一邊。

玩家們在結束第一個謎題的探索之後四散開去。

戚煥還是一如既往選擇最危險的地方——畫室。

大部分玩家都猜測古堡主人會將他心目中最完美的藝術品陳列在畫室,所以沒有第一時刻前往那裡。

但是戚煥對自己的實力有充足信心,所以選擇去畫室一探究竟。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古堡主人畫下的畫才是破解謎題的關鍵。

他輕手輕腳的摸進畫室,周圍都是一片安靜,顯然裡麵並沒有一個大boss正在欣賞他心中美妙的藝術。

隻是,戚煥再次在通過布滿畫的走廊時,感受到那股窺視的目光。

不僅僅是一道,隨著他越來越靠近畫室,越來越多的目光投向他。

恍惚間,他耳邊好像響起一些幽靈們的竊竊私語,他們饒有興趣的盯著這個陌生的闖入者,交頭接耳地談論著他的行徑,提出一個又一個惡毒的建議。

戚煥不動聲色地將一個西幻世界出品的抵禦亡靈的道具掛在身上,然後才伸出手推開那扇畫室的大門。

果然,在他推開畫室大門的瞬間,一道白色的身影在他麵前升起,胸腔帶著一捧鮮紅的血跡,嘶吼著想要撲到他身上。

道具飛速起效。

金色的光芒從他的腰間升起,瞬間便驅散充滿怨恨的幽靈。

推開門的過程隻是一瞬,戚煥就已經再次站在畫室之中。

古堡主人並沒有將兩具屍體陳列在畫室之中威懾他們,但畫室依舊起一些小小的變化。

戚煥擰起眉頭,一點點靠近畫室中央,原本隻有一塊畫板放著的地方。

在那裡,本來應該隻有一塊畫板的地方,此時多出另外兩塊。

三塊畫板以等邊三角形的方式相對而立,都蓋著一塊黑布。

戚煥掀起黑布,那熟悉的瘋狂的扭打著的人體出現在他麵前——是《但丁和維吉爾在地獄中》。

不僅僅是一幅,每一幅畫都是如此。

甚至上麵還有塗抹上去的尚未完全乾掉的顏料。

隻是,這些畫像不再有戚煥最開始一眼看到時感受到無法抑製的衝動和邪惡的力量。

下一秒,戚煥眼神一厲,那三幅畫原本空缺的人臉處逐漸浮現出他熟悉的麵孔。

三幅畫,三張死者的臉。

第53章 古堡(7)

兩個夫妻玩家也在發生大事之後姍姍來遲, 他們和其他晚一步過來,並沒有什麼靠山的玩家聚攏在一起,抬頭看向剛好經曆過整個事件的中心人物——公爵。

“當時就是這樣, ”公爵還是帶著那種斯文的怯生生的神態,但是在一個人又一個人崇拜的期待的目光下, 也依稀找回一些自信, 挺起胸膛,努力將知道的事情陳述乾淨,“我本來還想上去拉架, 但是被管家拉住了,結果他們一下子就打的特彆狠, 一個人突然掏道具,另外一個人就咬住對方的喉嚨,一下子血就濺出來。”

他回憶到這裡還是皺眉,努力壓抑住看到鮮血之後引起的本能的乾嘔反應:“太可怕了。”

底下也有些人感慨:“太可怕了,是因為他們就被畫在畫上了吧, 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事情?”

“我們得想辦法活過好幾天。”

“真的能活嗎?”

底下一陣又一陣的竊竊私語讓公爵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他最開始發現這張門票上有很多世界名畫的時候是有所期待的,畢竟自己工作和名畫有些關係,在這方麵擁有充足的知識, 而其他玩家就算是大佬拿到門票也不過三分鐘就被迫卷入副本, 哪有那麼多機會去惡補資料, 所以他就算不能夠靠自己的力量在副本裡獨占鼇頭,也可以借此抱上一兩個大腿。

可惜,目前副本裡的大佬對他都不太感興趣。

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在門邊:“都在這裡。”

公爵和其他人同時抬起頭, 一眼就看見帶著兩個隊友出現在這裡的殷回舟。

對方皺著眉頭點清這裡有的人:“就你們幾個?”

老人意識到他們真正想要找的人是誰:“如果您說的是戚煥的話, 他好像往畫室那個方向去了。”

殷回舟不動聲色磨磨牙, 帶著隊友轉身就走, 大步邁向畫室的方向。

他背後聚在一起的小玩家們麵麵相覷,很快也鼓起勇氣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後。

雖然那個古堡主人可能這個時候在畫室裡麵,但是天塌下來有大佬在上麵頂著,他們現在去沒準還能夠多發現一些線索。

殷回舟倒是不介意這些人跟著,必要的時候抓幾個炮灰探路也不是不可以。

他心裡想著,帶著一群人順利通過畫室走廊,一推開門就剛好看見對著三個畫架沉思的戚煥:“來的倒是早。”

戚煥掀起眼皮瞟他一眼,沒理他的陰陽怪氣,看著後麵看到三幅畫開始有些惶恐的小玩家開口:“畫上麵出現死者的臉,基本可以確定死亡和畫有關係。”

當然,結合之前襲擊他的疑似來自畫中的幽靈,這些人也有可能根本不是死去,但是這樣說能讓大部分玩家多長一點心,彆像那三個一樣冒冒然去看畫。

他起身,徑直向著中間的宴會廳走去。

殷回舟擔心他是不是提前順走關鍵線索,又開口:“你打算去哪?”

“吃飯。”戚煥回答,“去看看一開始我們見到的最重要的那幅畫。”

《最後的晚餐》

這幅畫依舊靜靜的掛在主位背後的巨大牆壁上,極其亮的燈從頭頂打下,將這幅畫照的熠熠生輝。

之前這些畫麵上的人物還是麵目模糊,但在這一刻,有三張人臉變得清晰可辨,一眼便可以認出是死去的玩家。

“左二左六左五。”戚煥開口,“和他們最開始所坐的位置一樣,但沒有任何規律。”

夫妻那一對玩家中的妻子忍不住開口:“難道是從左邊開始殺人?”

“沒有規律,”戚煥不打算誘導其他玩家踩雷幫自己探索副本,“隻能自己多保重。”

幾個小玩家臉上不約而同浮現出失落的神色。

殷回舟倒是還有想法,可惜一回頭戚煥就已經不見蹤影。

“我本來以為完成身份卡上的任務就是最難的,沒有想到隻是活下去都這麼痛苦。”小夫妻歎氣。

“我聽說過一點,”另外一位和戚煥同樣輪到騎士身份的玩家安慰道,“這種s級副本當然是很難做主線的,除了必須活下去之外,還不如好好做做身份卡任務,多囤點積分。”

“就是希望真的能夠熬過五天之後,把我們都放走。”小夫妻兩個人都有些垂頭喪氣。

公爵皺起眉,試圖利用這些小玩家對他的貼近拉攏一些自己的實力:“話說回來,我們所在的這個西幻世界是多神崇拜的,不知道中間這個神明是什麼人。”

一直沒有說話的富商夫人突然開口:“一般是主神。”

“主神的話,執掌雷電的?這裡好像沒有,還是說光明神,黑暗神之類的?”

公爵再次試著把話題引回來:“這個世界的神係崇拜問題很複雜,我感覺我們可以多問問那個關鍵NPC,他身上的衣袍是教會的,肯定比我們懂得多。”

隻是默不作聲站在一邊看著小玩家們焦躁的殷回舟聽這話,終於看一眼公爵。

這人比他想的要聰明一點。

公爵受到鼓舞,再次勇敢的說出自己的一些判斷:“這幅畫的內容跟七宗罪有關,我覺得我們可以考慮減少一些罪行,最起碼不要在和人發生口角,在衝突之中失手殺人。”

“還有,”公爵想想,目光看向那個騎士,“你這邊能不能夠接近關鍵NPC?”

騎士搖頭:“感覺那個關鍵NPC一開始就被戚大佬征服了。”

殷回舟慢悠悠開口:“我給一個建議,如果你們想要獲得關鍵信息的話,最好避開戚煥。”

富商夫人這時又難得站出來說話:“我們還是團結合作比較好。”

殷回舟冷笑:“合作?你們女人隻要看見一個帥哥,就覺得他是好人。他拿的是猶大的位置,應該是背叛者,說不準殺掉背叛者順應古堡主人才是他們應該走的路。”

“我不得不警告你們,”殷回舟慢條斯理理一理袖口,手上戒指的碩大寶石幾乎閃瞎每一個人的眼,“在更高端的副本裡麵,玩家往往不是同一個陣營,互相廝殺才是副本的常態。”

他說的篤定,一下子就粉碎幾個小玩家試圖抱團取暖的心,頓時看著對方的眼神都帶上幾分警惕。

“人類還是一如既往,讓人疑心合作是否從未存在。”古堡主人篤定的發言。

他們正在房間中,充做窗戶的畫再一次發揮出監視器的作用,如實直播此處正在進行的暗流洶湧。

戲鶴不做評價,隻是繼續一口一口品著杯子裡的茶。

今天換上的是新的茶具,黑色的小花凋零在杯底,像是一片又一片細碎的靈魂。

古堡主人依舊半跪在地上抬起頭看向神明。

他不覺得對方的沉默是憐憫或是彆的。

畢竟,早已高舉審判之刃的神明又何須為凡人的齷齪算計動容?

偏偏就在這時,不動如萬年不化積雪的神明又發話了:“把那一幅畫掛到畫室裡吧。”

畫室裡從來不掛已經完成的繪畫,但神明指的那幅畫卻有其特殊之處。

古堡主人並沒有溫順的低頭稱是,作為始終懷揣反骨的豺狼,他忍不住問道:“您真的要把那幅畫掛在那裡嗎?”

戲鶴神情不動,透過氤氳的水霧向他投去一瞥,這一道目光不輕不重,卻給人無限的壓力,上位者的氣質儘顯無疑。

古堡主人迅速解讀成神明不屑於解釋,絞儘腦瓜想到一個猜測:“這是您玩弄凡人的遊戲嗎?好。”

頓了頓,他又開口:“我有一幅畫將要送給您。”

那服他用儘數年時光才終於繪成的畫,正安靜的待在他的長袍下,如同一顆正在跳動的熾熱心臟,緊貼著他的胸膛,帶來無邊的熱度。

此刻,他幾乎沉浸在自己狂熱的想象中,將自己變成溫順的羔羊,充滿依賴與崇拜的跪伏在主神的腳下,成為祭祀上最佳的犧牲。

可惜,神明似乎已經對此處的景色失去興趣,再次放下茶杯,神遊於天外,不再向他投來任何目光。

偏偏他最吃的就是這一派高傲冷淡,越發溫順的低下頭,像是忠實的羔羊那樣緩緩離去。

他暫時放棄獻上這個精心準備的禮物。

戲鶴這才放鬆繃住的脊背,難得在心裡跟係統吐槽。

【演戲真累。】

星火係統這時又顯得有些不解風情:【您做的很棒,還請繼續堅持!】

活脫脫像個人工智障,全然不見第一個副本詢問他為什麼對玩家見死不救的機靈勁。

不過,戲鶴也就偶爾抱怨一下,實際操作上已經是駕輕就熟。

這麼多年和對方虛以委蛇下來,戲鶴早就懂得怎麼拿捏這個家夥,更是成功把自己的演藝技能刷到影帝級彆。

他表麵上告訴古堡主人是欺詐,這樣才能說服對方,讓他按照要求去做,實際上心裡想的是最好用的刀不應該折在這裡。

這一次的副本,在他插手之後變得接近無解。

這種時候,如果是真的主神在此,恐怕也會為遊戲副本增添一個可能存在的HE結局。

戲鶴思量著自己這一次副本的計劃,卻又再一次發現,自己旁邊的係統開始閃爍出淡淡的白光。

那是他裝備的神明標簽被人引動的標誌。

然而引動的並不是已經堅信他是神明的古堡主人,而是戚煥。

“有點意思。”戲鶴一改剛剛演戲時索然無味的神色,從沙發上站起身,稍稍活動筋骨。“這位並不信神卻被迫成為教會騎士的家夥總算是決定向神明發出夜間祈禱了。”

“是時候給他設下這個副本裡最大的圈套了。”

“這一次你會怎麼應對呢?”

第54章 古堡(8)

入夜。

白日裡死去三位玩家這件事帶來了躁動不安的氛圍, 戚煥坐在床邊即將入睡,突兀的回憶起在這個世界裡,人們常常在夜間祈禱, 尤其是在睡前,以此與神明溝通, 獲得神明的指引。

戚煥決定跟著直覺走, 虔誠地跪在床邊,雙手在胸前合十。

那麼他需要向誰祈禱呢?

這個世界的神明傳說是多神製度,就連他們的教會也是多神教會, 不同神明的信奉者者共聚一團,也因此構成不同的派係, 每個派係都有神眷者與聖子。

一般來講以十二主神為主,在教會的傳說裡麵認為十二主神是平起平坐的,不分上下。

神明之間最為人津津樂道的還是他們的愛恨情仇,光明黑暗永不相見,生命死亡互相敵對, 時間命運相依相偎,酒神美神同時出現,智慧戰爭相愛相殺……

而戚煥, 作為一名騎士篤信的不是戰爭, 而是死亡之神, 以悄然開放的暗色花朵為標誌的主神。

猶豫片刻後,戚煥沒有按照要求那樣在腦海裡回憶著神明的印記,並且向其祈禱, 而是在腦海裡描摹起罐子裡那尊神像的姿態, 在心中暗自祈禱:“假若不知名的神明聽到我的祈禱, 請萬能的您賜下指引, 引導我走出這座迷霧重重的古堡。”

戚煥按照要求連續祈禱三次,並沒有聽見傳說中來自神明的指引。

他也不失望,利落地爬回床上,閉眼就睡。

然而他卻墮入一片夢境。

在夢裡他麵前起了一片白霧,說是霧氣質感,卻更像是粘稠的液體,濕漉漉的包裹著他,幾乎讓人窒息。

隨即,戚煥突兀的意識到這不是霧,是那個罐子裡的液體。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戚煥再也沒有在迷霧裡茫然的前行的感覺,有什麼東西在遠處呼喚著它,引導著他前往那裡,引導著他聽見低低的哭泣聲。

哭泣的聲音不大,卻讓人心臟忍不住揪起。

是誰在哭?是罐子裡的那個神明嗎?

戚煥意識到這一點,猛然從夢中驚醒,一下子坐起,靠坐在床鋪邊。

哭泣的神明和罐子。

這難道就是神明的指引?

他倒是沒有覺得哭泣的神明失去神明的尊貴地位,在多神係的世界觀裡,一些弱小的神明時刻都有可能受到威脅。

而這位神明正在遭受的,應該就是這個副本的關鍵。

另外一邊。

戲鶴揮散身邊的霧氣,從夢境走回現實,拿起手帕麵無表情的抹去眼角露出的一點點淚珠。

化虛為實技能等級還很低,所以他身為神明的標簽帶來的力量不足以他給戚煥一個震撼的開場,隻好走一點小可憐人設。

就在這時,他注意到應該待在床邊思考的人突然站起來快步走向畫室。

戲鶴挑眉,轉頭給古堡主人遞出信息。

畫室。

戚煥知道夜間往往是boss出沒的時機,一般玩家不會選擇在此時冒險,但對於高等級玩家來講——富貴險中求。

他需要通過走廊裡的其他畫來試著驗證他的猜測。

一把鋒利的小刀出現在他手上,刀鋒旋轉間,他便輕巧地挑開一幅畫扇層的顏料。

沒有。

戚煥皺起眉,這些畫或許疊過幾層顏料,但這些顏料都是為同一幅畫麵服務,並不存在在一層顏料之下,還存在另外一幅畫那樣。

戚煥難得懷疑自己的判斷——他之所以膽大妄為的在晚上來畫室一探,就是因為在蘇醒之後複盤白日裡看見的種種線索之時,意識到一件事。

那些畫額外上的顏料與整幅畫的顏色並不搭調,或者說除去那些顏料之外,這幅畫已經完成,這些額外的顏料是因為畫者想要在上麵覆蓋上全新的另一幅畫。

但是,這些已經完成的畫都是單層的。

戚煥將目光轉向緊閉著大門的畫室。

深黑色的大門像怪獸的嘴,張大著等著獵物自投羅網。

去還是不去?

戚煥還是覺得賭一把。

他又一次賭對了。

可惜,此時的畫室裡空空蕩蕩,之前擺在中間呈三角形排列的三幅畫已經全部消失,沒有給他再看一眼那幅畫是否已經被完成的機會。

不過,戚煥抬起頭看向角落。

月光通過打開的窗戶照進來,也恰好照亮角落裡那一幅畫,閃著淡淡金色的邊框。

畫室裡從來沒有掛過畫,除了今天晚上在這美好月色下出現的一幅。

戚煥輕手輕腳上前,抬起頭便看到陰影籠罩下肖像畫人物輕盈的裙裝和長長的直發。

這是一幅大多數人都熟悉的世界名畫——蒙娜麗莎。

眉眼被畫者模糊,唯獨不變清晰如印象中的,便是那嘴上一抹神秘的微笑。

蒙娜麗莎的神秘微笑。

戚煥握住小刀,輕輕揭開這幅蒙娜麗莎之下的畫。

並沒有太多不一樣的地方,唯有眉眼處被人重新繪畫上去,那是一雙和整幅畫極其不搭調的眼睛。

冷酷,鋒利,堅定而一往無前。

是戚煥無數次在鏡子中看到過的——自己的眼睛。

他突兀的後撤一步,不是因為恐懼,而是為了將手中的匕首向某處扔出!

那把早早刻滿了西幻世界通用驅魔符文的匕首被精準的拋擲向窗戶的窗簾之後。

一道穿著白色衣服的身影受了一驚,發出短處的尖叫,急忙從窗簾後閃身而出:“彆打!大佬!我是人不是鬼!”

戚煥一抬手,具有自動回歸效果的匕首道具回到他手上。

他隨手轉著匕首,鋒利的刀刃在他指尖反射出冷冷的寒光,充滿威懾力:“我記得你。”

同樣是被分配到騎士身份的一位玩家,身份低微,沒有靠山,但是和殷回舟走得很近,估計是被這位副會長當做炮灰利用了。

果然,對方看出他心情不愉,本就是牆頭草的人趕緊供出把他推過來的人:“我是被殷回舟威脅來這裡看一看的。”

他說話的聲音哆哆嗦嗦充滿對這件話事的恐懼:“晚上來這種鬼地方真的是太可怕了,但是他是畫室裡可能有線索,他身邊不需要沒有一點能力的人,所以我不得不過來。”

“更重要的是監視我?”戚煥冷冷道,讓對方又是一愣,顯然沒想到他這麼精準的說出自己的重要目的。

戚煥一步上前,抓住他的衣領,匕首飛舞間,便在他身上留下數道血痕,並不致命,卻看著實在淒慘。

對方被她突然動手嚇得抖若篩糠,即使傷口並不致命,也以為是這尊殺神打算玩弄完獵物後殘忍虐殺:“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做錯了大佬,你放過我好不好!”

“給你個機會,”戚煥就等著他被嚇到主動投誠,“幫我向殷回舟傳遞幾個假消息。”

“啊?”顯然這位小炮灰完全不敢做出這種欺騙人的事情。

但他也知道,卷入這種神仙打架之後,他這種小魚就肯定會遭殃,一咬牙一跺腳,還是同意了。

偏偏就在這時,他看見戚煥的背後有無數透明的靈體出現,瞪大眼睛尖叫一聲。

戚煥握緊匕首,猛的回頭。

但有人比他出手更快。

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出現在半空中,在刹那間幾乎照亮整個畫室,也讓那漂浮在空中的靈體遭受不可逆的創傷,在發出尖叫聲之後,便徹底消散。

兩位玩家都在這種光芒的照耀下,被迫閉上眼睛一瞬,等光芒與幽靈對抗消失之後,他們才睜開眼,看見有人披著一身柔光緩緩走進畫室。

那人身材纖細高挑,穿著一身仿佛散發著淡淡白色柔光的長袍,行走之間帶著優美的韻律,像是有天使在他身邊吟唱聖詩。

優美聖潔,優雅從容,所有人腦海裡想到的都是教會的聖子。

戚煥開口,微微低頭躬身:“冕下。”

這一次,戲鶴所扮演的角色,擁有的能力在這個副本裡確實是個大殺器。

不過,戚煥也敏銳的注意到,在使出這一招之後,他的臉色又蒼白幾分,緊接著用手背輕輕捂住嘴,乾咳兩聲。

戚煥像一個中心的騎士一樣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臂,防止他在劇烈的咳嗽中摔倒在地,溫柔的提問或者說試探:“這一招對您身體負擔很大?”

戲鶴已經從咳嗽中緩解,穿著他的手臂站起之後便迅速抽回手,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明知故問

“你確實是最好的選擇。”戲鶴緩聲道,“作為盟友而言。”

這一次他挑明了講,戚煥心中的天盤偏向於這一次他的副本他們可以合作。

當然也不排除在合作的基礎破裂之後反手背刺。

戚煥心想。

這些心理活動都沒有表現在他臉上,不過戲鶴係統在手,很快就注意到他上揚的信任值,也不急著主動出手,等著對方主動。

戚煥:“您這又是什麼話?作為您的騎士,我自然一直與您是站在一起的。”

他也不想表現的太過渴求係統信息,話說的模棱兩可,逼迫戲鶴拿出合作的誠意。

戲鶴樂得順著他的思路:“你知道這些漂浮著的都是什麼嗎?”

“幽靈?”

“差不多。”戲鶴轉頭看向打開的大門,透過大門可以看見走廊上密密麻麻掛著的畫像,那些人物都畫得栩栩如生,一雙又一雙眼睛似乎時刻緊盯著來來往往的人。

“他們都是死於繪畫的人,死後的靈魂被古堡的主人困在畫像中,徘徊在古堡裡。”戲鶴開口,“死於繪畫的人在消失一段時間之後,都會再次出現以亡靈的形式遊走,並且以為自己還活在過去,並且重複死亡過程。”

“你們不用太過於緊張於幽靈們的靠近,或許他們身為鬼魂的特質,會導致與你們接觸時,對你們身體造成一些微不足道的影響,但是他們是不會主動的自願的發起攻擊。”戲鶴展現出他的第一個誠意。”至於古堡主人,”戲鶴笑起來,“我知道他為何擁有如此力量。”

“因為他正在篡奪屬於神明的權柄。”

第55章 古堡(9)

不等其他人露出驚訝的表情, 戲鶴繼續說,他說話的聲音又低又緩,不像是義憤填膺的指責, 更像是緩緩流過的小溪:“我正是因此而來,教會需要回收神明的權柄, 也需要懲罰每一個褻瀆神明的罪人。”

戚煥:“以教會的實力完全可以殺死古堡主人又為什麼隻派您一位出來?”

他已經不是經過第一個副本對戲鶴信任度無比高的狀態, 經過上一個副本的滑鐵盧之後,他警惕地觀察著戲鶴言語裡的每一處陷阱。

“很早之前他就因為褻瀆神明而成為被教會通緝的犯人。但是正常的辦法沒有辦法殺死孤堡主人,神明的權柄中最重要的一項便是永生, ”戲鶴回答,“古堡主人不死, 是因為篡奪死亡力量,但是死亡的永生畢竟不是生命的永生,所以隻能夠把靈魂寄托在畫上。”

戚煥拿到的身份就是死亡之神的信徒,自然知道在死亡之神的權柄裡包括操縱死後的靈魂,如此說來, 這種永生倒是可以理解。

他略一思考:“所以殺死他的辦法也和畫有關?這一點並不是教會直接進攻就可以做到的,重點是在他靈魂寄托的那幅畫上。古堡主人把那幅畫藏起來,把你作為誘餌進入這裡。他想要通過你獲得更多神明有關的力量, 所以會讓你進來, 而你要冒著被古堡主人暗算的風險, 拿到那幅關鍵的話,並且毀掉它?”

戲鶴表現出一位尋求合作者應有的坦誠,在重點被指出之後, 承認:“毀掉畫可以毀掉古堡主人, 之所以由我來進行這個任務是因為, 我是光明神的神眷者, 我擁有神明賜下的一部分權柄和力量。”

他抬起手,一抹淡金色的光球出現在他指尖,瞬間驅散無數黑暗,緊接著化作一團躍動的火焰:“光明神的權柄裡麵便有驅除一切黑暗,而死亡之神權柄裡有關亡靈的部分是有黑暗的力量支撐的。”

“這一朵所具有的神明力量火焰可以燒毀有神秘力量賜福的畫。”戲鶴解說,突然與戚煥對上目光,似乎看透他此時心中湧起的猜想,“我知道我們倆之間沒有堅實的信任作為合作基礎,但我希望你行動的時候小心,不要認為任何光明屬性的火焰都有可能起到作用。也不要和古堡主人正麵對上,因為隻有神明的力量才可以戰勝神明。”

戚煥對他的話隻相信一半。

畢竟對於戲鶴來講,隻有他是唯一手握對抗古堡主人能力的人,才是最有合作價值的。

他轉而詢問另一件事:“那麼這些話是怎麼起效果的?”

戲鶴乜他一眼:“你的臉已經被他畫下來了嗎?”

戚煥神色從容,好像剛剛劃開蒙娜麗莎的時候沒有看見自己的臉一樣。

“不能說是直接剝奪生命,之所以畫可以成功,是因為這些人遭到死亡詛咒,因為古堡主人他竊奪神明裁決死亡的權柄,所以當他的畫筆落下一切終將成為現實。”戲鶴淡淡道,“區彆隻是早晚而已。”

說到這裡,他今晚已經給關鍵的玩家透露出太多的線索,再說下去就顯得太不值錢,也太刻意。

於是,按照戲鶴一早的吩咐,一個穿著燕尾服的管家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看上去像每一個貴族古堡裡的管家一樣,滿頭銀發,精神矍鑠,姿態優雅恭敬,隻是當他緩緩走來,不,根本沒有腳的飄過來的時候,身為幽靈的本質暴露無遺。

“原來兩位客人這麼早就到畫室了。”管家似乎還保有神智,對著他們微笑著點點頭,毫不掩飾手中正抱著的相框,“其他的客人才收到消息,即將到這裡來。”

古堡主人不需要以他們作為模特,當著他們的麵塗塗抹抹,就已經完成新的畫的創作,並且讓人送到畫室之中。

甚至在大晚上邀請所有玩家來到此處觀看。

似乎是為了避免被古堡主人的爪牙聽到他們的交流,戲鶴安靜下來和他並肩站在一起,看著管家將三幅新的畫掛上去。

“你說這幅畫裡麵會有你嗎?”戲鶴有意表現出和以往一樣的惡趣味。

“不會。”戚煥總是知道怎麼用冷冰冰的方式讓對方失去逗弄的興趣,不過轉念一想,他又決定再多套一些消息,“你覺得我會獲得怎樣一幅畫?”

“唔,”戲鶴若有所思,“你身上有一種熊熊燃燒的氣質。”

不給戚煥進一步追問的機會,戲鶴輕輕一拍手,把注意力轉移到掛好的畫:“看吧,畫已經全部擺出來了。”

第一幅畫出乎意料的古樸,比起油畫,更像是拍下一張壁畫上的照片,褐色的底上也黑色勾勒出一個人形,像是古老的漁樵部落,在記錄他們日常的狩獵行動。

戲鶴說出這幅畫的名字:“漁夫。”

第二幅畫則回到一如既往的風格,戴著藍色頭巾的少女正側過頭微微笑著,臉上帶著幸福的光暈,似乎眉眼都融化在這淡淡的白色光暈之中,隻有耳朵上的珍珠耳環清新細致,熠熠生輝。

戴著珍珠耳環的少女,這也是一幅耳熟能詳的名畫。

至於第三幅畫,又與前麵兩幅畫風格完全不同,像是跟著繪畫藝術的發展,從最早的古樸壁畫走向肖像,之後選材上投向更加勞苦的民眾,投向更加豐富的哲思。

那是在無數人圍觀著的,站在台上宛如被打上聚光燈的小醜。

不是後世人耳熟能詳的鮮紅的嘴角咧到耳朵的小醜,而是穿著白色絲稠衣服,過長的袖子在胳膊上卷起層層褶皺,戴著可笑的帽子在台上似哭似笑。

歡樂滑稽之下是深深的悲情,戚煥看著這幅畫,看著小醜掩蓋在帽子下的臉,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

他總覺得這幅畫的氣質是如此的熟悉。

是他!

戚煥猛的回過頭轉頭看向本應該老老實實待在一旁的炮灰!

對,就是這種熟悉的感覺,被逼著走上舞台,像一個醜角一樣發揮最後一點餘熱的炮灰!

每幅畫並不是隨機的,既然古堡主人把他們作為肖像畫和送給某個特定人的畫,那麼畫的內容便會與人物的性格特質有相似之處!

人不在那裡了,而畫室的窗戶正大開著樓下傳來一陣驚呼,全部都是大晚上被叫醒,急匆匆趕來畫室的玩家們的聲音:

“我的天啊,他怎麼跳下來了!”

“是扮演騎士那個玩家,他也被古堡主人盯上了嗎!”

“太可怕了!”

戲鶴感受到洶湧的恐懼像潮水一般向他湧來,這洶湧的潮水並不讓他窒息,反而讓他情不自禁眯起雙眼,享受著洶湧而來的恐懼暴增的快樂。

過一會兒,小醜的靈魂也將被他收入囊中。

減少直接接觸死者這一項異常,也會為戚煥猜測他身份時布下更多迷霧。

戚煥低下頭去看的時候,隻能夠看見小醜摔在地上,像是從高處摔爛的西瓜,紅色的汁液染了一地。

他並不是立刻跳下去就死了的,在翻出窗台之後,還在邊沿的雕像上稍稍掛了片刻,可惜努力掙紮還是失敗,掛住的衣服裂開,讓他整個人無力的墜向地麵。

在掙紮的那一刻,他是否恢複過半點清醒,又或者清醒的死去比在迷茫中走向末路更痛苦。

戲鶴從身後走向他,與他並肩站在窗口,垂下眼看著地下慌亂又緊張的檢查著屍體的人群,像是站在天國上檢閱人間的神明,說出的話也如同審判,不帶半點感情:“在畫筆落下的時候,他就注定迎來命定的結局。”

戚煥:“冕下不愧是能成為神眷者的人。”

這句話聽上去像恭維,但是戲鶴了解戚煥,聽出這裡麵含而不露的怒氣與指責。

戲鶴心想:不錯,當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冷酷與傲慢比重占多之後,宣稱自己是主神的可信度又增加一點。

隻是他還是不太爽快。

戲鶴是一個自己不爽也不會讓彆人好過的人。

所以,他微微側身麵向戚煥,再一次拉近與他的距離,幾乎是與他咬著耳朵對話:“你確實厲害得讓我都心生忌憚。”

他輕極輕地笑一聲,像是一種嘲諷,又像是一種挑釁:“隻是到現在,你救不下任何一個人,命運已經規劃好他們的軌跡。”

戚煥眼底有暗色湧動:“作為教宗,您就是這麼看主的羔羊們嗎?”

戲鶴冷酷評價:“當他們上畫的時候,主的目光已經從他們身上移開。”

“當然,”他不無傲慢地祝福,“隻是希望你不要那麼早接受命運的審判。”

下一秒,戲鶴又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這一次咳的時間格外的長,也格外的嚴重,幾乎整個身體都要弓成c字型。

戚煥立刻忘記剛剛互放狠話的場景,下意識摁住對方肩膀,低頭去看他的狀況。

這一低頭便看見從戲鶴指縫間湧出來的鮮血,以及夾在鮮血中的異樣的淡淡閃光。

那光芒是如此的熟悉,就像戲鶴使用的帶著神明力量的火焰。

戚煥腦海裡有一個想法:“這也是神明的力量帶來的?”

這是神眷伴生的詛咒,還是……

第56章 古堡(10)

戲鶴無意識抓緊戚煥的胳膊, 似乎虛弱到整個人都要依靠住他才能站直。

“冕下,您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太好。”戚煥扶住他,他本就比戲鶴高出一個頭, 兩人又是這樣的姿態,自然而然便可以看見對方蝶翼般濃密的睫毛在輕輕顫抖, 因為劇烈的咳嗽與喘息沾染一點點淚珠。

美麗而易碎。

這是戚煥從來沒有見過的場景。

他下意識放軟聲音, 隻是,他沒有停止進一步的逼問:“作為合作者,我有必要評估您還能不能堅持下去?”

戲鶴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從劇烈的痛苦中獲得喘息,扶住他的手臂緩緩站直身體:“我堅持的住。”

他和戚煥對視, 背脊挺得筆直,似乎又回到那個不落下風的對手狀態:“這是在祭祀上受的傷。”

戚煥迅速聯係已知線索:“那麼,是因為這位神明被囚禁在此處,才導致您的祭祀出了問題。”

“是的,”戲鶴麵無表情, 落在戚煥眼裡竟然隱約透出一點被抓住脆弱點之後的虛張聲勢,“隻有解救神明,我身上虛弱才能解決。”

“這就是你如此堅定的原因, 也是教會……”戚煥突然挑眉, 毫不掩飾自己在抓住對方弱點之後的強勢侵略性, “堂堂冕下大人如果出問題,教會應該極度緊張,絕不僅僅是發個通緝令那麼簡單, 也不會讓已經受到重創的冕下前來執行任務, 除非……”

他愉快地低笑起來:“冕下, 您在教會的地位可不像表麵上那麼光鮮亮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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