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前世002(2 / 2)

卿香盈袖(重生) 袖刀 10843 字 1個月前

在馬兒的嘶鳴聲裡,黑衣勁裝男子翻身躍下,朝他快步而來。

荀岸一眼便認出來人。

太尉府的衛小三爺,衛琛。

也曾是他在國子監任學正時,教過的學生。

衛琛與顧晚卿的交情,帝京人人皆知。

他此刻一身肅殺之氣而來,饒是荀岸,也被震懾住,險些後退半步。

衛琛一雙銳利的眸冷冷掃過青衣男子,視線垂落到他腳邊,了無生機的女子。

他的眸光頓時柔軟如三春的風和水,腳下步子一沉一頓,連呼吸都停止了。

衛琛不敢相信,此刻躺在雪地裡一動不動的人就是顧晚卿。

凜冽的山風吹起了她綢緞似的發絲,飄落在她臉上,依稀遮住其容顏。

她身上穿著一件朱丹色豔麗裙衫,披裹的月白色大氅浸在雪色裡,像盛著一支折落枝頭的紅梅。

來的路上,衛琛便聽蘇照說,此次四皇子平亂有功,不日陛下便會給予嘉獎。

除此之外,還有巡捕營副統領,和準備外調到禹州赴任的禹州通判,荀岸。

聽說是荀岸無意得知了顧太傅與太子的謀劃,才被顧太傅逼迫外調去禹州那等偏遠之地。

之所以留下他的命,隻是外調,則是因為顧太傅之女顧晚卿對他用情至深。

原本荀岸的確打算就此離京,可心下實在不安,又念及皇恩浩蕩,所以幡然悔悟,假意離京,實則向四皇子求助。

這才及時阻止了這場變亂。

以上這些說辭,衛琛自是不信的。

可當今陛下相信,甚至為此誅了顧家滿門。

一想到顧家遭此一難,始作俑者便是顧晚卿真心以待的荀岸。

衛琛心下怒火便滕然燒了起來。

“荀、岸!”衛琛卸下腰間佩劍,拔劍朝不遠處的青衣男子刺去。

他滿眼猩紅,悲憤難掩。

出劍的速度太快,對麵的荀岸不過一介文臣,根本避之不及。

饒是他踉蹌後退兩步,衛琛的劍也還是刺中了他的左肩。

不過比起他昨日刺在顧晚卿胸口的那一劍,這根本不算什麼。

至少要不了他的性命。

就在荀岸吃痛悶哼,暗暗鬆一口氣時。

衛琛拔劍複又刺了過來,對準了他的胸膛。

“阿錦!”蘇照輕喝一聲,提劍一躍,以劍鞘擋下了衛琛的第二劍:“你冷靜點!就算你現在殺了他,顧晚卿也活不過來了!”

可惜衛琛根本聽不進他的勸說,目眥欲裂,以力震開了蘇照的壓製,“那我便讓他給卿卿陪葬!”

蘇照本就不敵衛琛,急忙喚了李成功。

二人合力,這才攔下了衛琛,將他與荀岸隔開。

“顧家滿門無人留世,難道你想讓顧太傅甚至整個顧家一輩子都背負謀逆的罪名嗎?”蘇照仍沒有放棄說服衛琛。

因為他知道,如果衛琛執意要殺荀岸,憑他和李成功,頂多也隻能擋住他半盞茶的功夫。

蘇照這番話總算起了點作用。

衛琛一頭腦熱,終於冷靜一些,他的視線從荀岸身上移到蘇照臉上。

隻聽蘇照繼續道:“事到如今,能為顧家平反,查清事情真相的便隻剩下你了。”

“荀少澤乃禹州通判,正六品官員。你若是無緣無故便殺了朝廷命官,哪怕你這次西域平亂有功,陛下怕是也不會輕饒了你!”

“若是連你都出事了,就真的無人會替顧家百餘口平冤了。”

“阿錦,你真的要讓顧晚卿一家百餘口就這麼枉死嗎?”

蘇照的話安撫了衛琛暴怒的情緒。

他徹底冷靜下來,扔掉了手中的長劍,越過他們,朝雪地裡安然“睡”著的顧晚卿走去。

他要帶她離開這個地方。

眼見著衛琛要帶走顧晚卿,負傷難行的荀岸試圖上前阻止。

卻被蘇照和李成功攔下,生生隔斷了他望向衛琛帶顧晚卿離去的背影。

-

衛琛將顧晚卿葬在了他院中的那片梅林裡。

因顧家的罪名尚未洗清,所以顧晚卿的墓碑上,沒有刻字。

衛琛著月色長衫在她墓前坐了大半日。

拿來了他從西域那邊帶回來的美酒,一壇又一壇地澆在顧晚卿墓前。

“你不是說,西域盛產美酒,讓我凱旋時給你帶幾壇回來?”

“我給你帶回來了,你且嘗嘗,這酒可還對你胃口?”

男音磁沉,有些啞,在深冬的雪夜裡格外清寂孤獨。

衛琛對著顧晚卿的墓絮叨了許多。

一邊喝酒一邊把這三年在沙場上的一些見聞說給她聽。

末了,他拎起長劍,又在她墓前舞劍給她看。

最後伏跪於雪地之中,雙肩震顫著,久久不肯直起身來。

-

衛琛想起了少時的顧晚卿。

七歲,在學堂,顧晚卿給他送了她娘親親手做的栗子糕。

雖然最後那糕點被人搶了,衛琛拚儘全力也隻搶回來最後一塊……

但他倆一起坐在學堂廊下,分著吃那塊糕點時的快樂,他至今都還記得。

那時候他體弱多病,時常被人嘲笑,說他不配做太尉的兒子。

與他前頭兩個哥哥的英武相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彆。

那段時日衛琛的性格沉鬱、陰晴不定。

身邊一個朋友也沒有。

隻有顧晚卿,軟軟小小的一團,總愛跟在他身後,要跟他做朋友。

十歲以後,衛琛的身子骨好了起來。

他也開始強身健體,習武,這才有了今日的造化。

而顧晚卿自始至終都在他身邊,他們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

直到她傾心於荀岸,後來又執意要嫁給他。

衛琛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對她的情意早已超越了朋友的界限。

可他已經錯過了向她傾訴心意的時機。

那時年少驕傲,不屑那些強人所難,棒打鴛鴦的卑劣行徑。

所以在顧晚卿與荀岸大婚的前一日,衛琛選擇隨兄長出征西域。

這一走便是三年。

本以為如今回來,他便能沉心靜氣,裝作沒事人一般,繼續與她做朋友。

未曾想,世事多變。

如今他們陰陽相隔,竟是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冰天雪地裡,衛琛伏跪於地,直至身體僵硬。

他才似醉非醒地抬起頭來,伸手摸了摸那塊無名的墓碑。

音色悲傷得沉啞:“卿卿,黃泉路上走慢些。”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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