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1 / 2)

太子火葬紀事 北風信子 16802 字 4個月前

看著李桑桑雀躍的背影,高桓不自覺嘴角浮出一絲笑。

他簡單交代幾句話。

“孤自去竹樓歇息片刻,你待會讓車夫去竹樓處,一起回東宮,不會有人知道你的行蹤。”

李桑桑趕緊道謝:“謝謝殿下。”

高桓沒搭理她,重新闔上眼。

李桑桑回到李府,家裡人大吃一驚,差點以為李桑桑被逐出東宮。

李桑桑無奈地解釋了一通。

先是見了父親李年,李年囑咐她儘心服侍太子,李桑桑應了,看著李年蒼白的臉色,心下微沉。

然後見了母親王氏,王氏摸著她的頭,問她在東宮是否安好,李桑桑笑著說:“阿娘放心,好著呢。”

王氏不由得也笑了。

李桑桑本想和兄長李叢說說話的,可是李叢卻不在家中。

她見了祖母出來後,天竟然開始下起雨來。

天公也催人,雨越下越大,陰沉沉的,倒似黃昏將近,眼看東宮宮人麵露焦急之色,李年隻得走出來勸李桑桑。

“雨天路滑,不好行走,良娣切勿傷感留念,惟兢兢業業侍奉殿下為要。”

李桑桑含淚:“女兒受教。”

李桑桑出了府門,丁吉祥等人連撐起傘來,侍奉得精心,李桑桑連一滴雨都沒有淋到。

李桑桑知道,丁吉祥是高桓最看中的太監,她被這陣勢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才進了馬車,就撩起車帷對丁吉祥小聲道謝。

丁吉祥嗐了一聲,道:“良娣客氣了,這才哪到哪呢。”

李桑桑坐在馬車上,未免有些傷感,她偶爾一瞥車窗外,卻見馬車正在向東宮處急行,車輪滾過,飛濺起許多泥點子。

李桑桑疑惑問外麵騎馬的丁吉祥:“丁公公,殿下交代過,要去竹樓處呀。”

丁吉祥說:“打聽到……已經出發,來不及了,又下著雨,還是送良娣回東宮為好。”

李桑桑皺眉,聽到丁吉祥含糊了幾個詞語,她問道:“是殿下交代的嗎?”

丁吉祥說道:“軍情緊急,殿下說的是,讓奴婢見機行事。”

李桑桑頓了一下,一字一句問道:“軍情緊急?”

丁吉祥沒說話了,在裝傻充愣。

李桑桑腦子轉得飛快,她聽說過,高桓一心要建功立業,而徐皇後不許,天子私心裡是想要高桓領兵的,可是又不肯拂了皇後的麵子。

所以,高桓和天子必然是打算來個先斬後奏,讓徐皇後無可奈何地接受他的東征。

如今,長安能有什麼事能讓丁吉祥說出“軍情緊急”這四個字呢?

李桑桑問道:“今日,殿下就要離開長安?”

丁吉祥嚇了一跳。

***

暴雨天,李叢撐著傘大步跨過李府門檻。

尋不到李桑桑的身影,李叢緩緩轉身問身邊走過的侍女:“三娘子呢?”

侍女回答:“三娘子方才走的,郎君早回來一刻便好了。”

李叢抿唇不語。

忽然,他聽見車輪碾過車轍的聲音,他提著傘轉身看,一架馬車正悠悠地往李府過來。

李叢往前一步,喊道:“桑桑。”

竹傘掩住女子曼麗的身軀,傘抬起,華陽公主高檀對他笑:“我懶得去東宮,聽說桑桑回來了,特來看看她。”

她左右張望了一下,看得漫不經心,而後看著李叢,眼神柔和:“桑桑呢?”

李叢冷靜下來,不卑不亢地說道:“舍妹已經離開了,雨天不便,還請公主光臨寒舍,略作休整。”

高檀笑得明媚:“也好。”

李府的侍女心裡犯嘀咕,養尊處優的公主殿下,愛好格外奇特。

大暴雨的天,竟然拉著郎君在小亭裡喝酒。

講酒煮熱了,高檀篩了一盅,遞與李叢,笑語道:“李郎,嘗嘗我的手藝。”

李叢被她弄笑了,隻好接過酒盅,飲了一口。

高檀挑眉看他:“如何。”

李叢正要講話,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串咳嗽。

高檀有些慌亂,忙掏了帕子往李叢臉上揩拭。

李叢咳嗽聲停,眼神凝在高檀手中的帕子上,極好的繡法繡著一株梅樹,清冷孤傲。

高檀順著他的視線往下望,有些奇怪地問道:“怎麼了?”

李叢問道:“這帕子是……”

高檀打量著李叢的神色,說道:“是太子妃做的,送了我幾方,怎麼了?”

李叢笑笑:“沒事,這繡法太過稀奇。”

高檀心中的一絲不安很快消散。

崔胭玉的女紅的確了得,雙麵繡的技藝,隻怕滿長安也找不出幾個來。

***

李桑桑坐在馬車裡,有些猶豫不決。

高桓在她臨走前囑咐過她,要她去竹樓等他,難道現在她不應該過去嗎?

高桓一貫喜怒不定,她若是聽從丁吉祥的話回去了,在高桓看來,是不是她根本沒有將他放在眼底?

她望著車窗外如織的雨幕。

去,最壞不過是撲空。

不去,可能要被高桓猜疑不休。

李桑桑拉開車帷,有雨點濺在她的臉上,她沒有眨眼,對丁吉祥說:“送我去竹樓。”

丁吉祥拗不過李桑桑,李桑桑自然察覺到了丁吉祥的這一點軟弱,於是強行讓他掉了頭。

雨勢不減,丁吉祥追在李桑桑身後,急忙著要給她打傘。

李桑桑已經快步走進了竹樓。

裡裡外外看了一看,高桓不在這裡。

丁吉祥覺得李桑桑應該是失望的,他不敢仔細瞅李桑桑的神情,低聲說道:“良娣不要傷懷,殿下會平安回來的。”

李桑桑笑了一下,歎了一口氣。

她笑自己多此一舉。

“走吧。”

李桑桑躲在丁吉祥的傘下,從竹樓裡走了出來。

她就要彎身鑽進馬車,丁吉祥卻不動了,李桑桑半截袖子被雨水打濕,她不明所以地回頭望丁吉祥。

丁吉祥眯著眼往前看,有些遲疑地問:“良娣,你看遠遠的那處大樹下……”

李桑桑順著他的手指往前望。

那顆大樹,李桑桑記得,高桓那時喜歡將照夜白栓在那裡。

而此時那裡同樣站著一匹白馬。

李桑桑一怔。

樹後似乎擋住了一個人的身影,他隻伸出了手,扯著韁繩,不知在做什麼。

李桑桑走過去,丁吉祥跟了兩步,忽想起什麼,將手中的傘塞給了李桑桑,自己倒往回跑。

李桑桑愣愣,打著傘慢慢往那邊走去。

那樹下的人果然是高桓。

大樹下並不能遮風擋雨,他身上穿著黑色大氅,可是無濟於事,他未戴鬥笠,頭上臉上完全沒有遮蔽,雨水直往脖子裡趟,而他本人完全沒有在乎這個,他眉峰微聚,是思慮重重的樣子。

他看著李桑桑過來,問她:“你怎麼過來了?”

李桑桑也問他:“你在等什麼?”

高桓輕笑了一聲,他伸手,將李桑桑慢慢拉到了身邊。

他的手以往總是熾熱的,現在卻被雨水打得冰涼,他的手又冷又濕,這讓李桑桑覺得,他現在有些狼狽。

李桑桑以為高桓要對她說什麼,於是順從地被他拉了過去。

而高桓輕輕抬起她的下巴。

他的吻同樣是又冷又濕的,李桑桑感覺到手中的傘掉了下去,高桓根本沒有理會。

李桑桑想,他把自己都搞成那樣的狼狽樣子,哪裡來得及理會她的傘。

她有些懊惱衣裳濕了。

李桑桑想了許多不著邊際的事,高桓卻什麼都沒有想。

他隻是將她抵在樹上,細細地吻著她。

許久,高桓放開了她。

他說:“孤記得答應過你的事。”

李桑桑愕然。

高桓沒有打算解釋,他將身上的黑色大氅解開,抖開,披在李桑桑的身上。

李桑桑太過嬌小,這一裹,將她裹成了一個黑團子,高桓低頭,給她緊緊係好。

他抬起手指,抹去了李桑桑臉上的雨水。

李桑桑像小孩子一般,由他擺弄,她始終不解又迷惘,她看著他,眼中似蒙著一層霧。

高桓的手指頓了頓。

高桓看了她許久,然後翻身上馬,沒有回頭,衝進了雨中。

自高桓離開長安後,李桑桑一直在思索,臨走前,高桓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高桓答應過她的事……

高桓突然的離開,讓徐皇後又驚又怕。

徐皇後是不願意高桓東征高句麗的,山高水遠,孤寒之地,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徐皇後已經失去過最愛的兒子高楊,她不能再次經受喪子之痛。

含涼殿裡,雍容華貴的徐皇後滿臉戚哀,依偎在天子身邊。

“陛下也忒狠心,六郎才多大,就讓他去了高句麗。”

皇帝毫不動容:“六郎性情急躁,嬌生慣養,不見過世麵,穩妥下來,如何能為儲君?”

徐皇後抽抽噎噎,半晌她說道:“陛下心中,六郎到底是不如楊兒的,可六郎畢竟是妾教養大的。”

皇帝看著徐皇後,想起了早夭的高楊,眼中露出一絲哀傷。

天子走後,徐皇後重新淨麵,收起戚哀的神色,對宮女道:“讓太子良娣過來。”

宮女麵露不解,如何越過了太子妃單單要見太子之妾,她小聲問道:“娘娘是要請太子妃和太子良娣進宮說話?”

徐皇後道:“本宮要見李氏。”

***

李桑桑病了。

也許是因為那天淋了雨,回來後沒有好好將養。

雁娘為她煮好風寒藥,正要進殿,忽見徐皇後身邊的太監王保出現。

雁娘端著湯藥,有些手忙腳亂,微微福了福身子。

王保沒有為難她,隻是說:“娘娘要見你們良娣,快收拾好隨咱家去東內。”

李桑桑病還沒好,才從榻上起來,她白著一張臉坐在鏡台前梳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