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1 / 2)

太子火葬紀事 北風信子 12128 字 4個月前

又是年好春景。

行人悠悠地行在路上,寶馬香車滾滾而過,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女眷,路上彆有心思的人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長長的隊伍中有許多身材高大的武人。

其中當頭個卻是瘦削英俊的,他騎在馬上,有個婢女走到他身旁,他皺了皺眉,牽起韁繩往回走了幾步。

他停在架馬車邊上,略微躬住身子,稍顯不自然,他問道:“有什麼吩咐?”

婢女卷起車帷,範景越過婢女,看向了裡頭坐著的李桑桑。

她是冶豔嫵媚的,但蒼白的麵色中和了這媚態,她是靡麗的晚春的花,開到最豔,開到懨懨。

李桑桑根本沒有轉過臉,範景想,她總是這樣冷漠,像是對任何東西都不感興趣。

李桑桑說:“今日阿娘累了,換條路,去城裡休息夜。”

“是。”範景說道。

範景聽完吩咐就要走,他背對著李桑桑,踢了馬肚子,李桑桑忽然叫住他:“範景?”

範景回頭,他看著李桑桑對他笑了,眯起的眼眸中盛著若有若無的譏笑。

“我知道你心裡不甘心聽從我的吩咐,到了長安,等見到我阿兄,你去他身邊吧。”

範景怔。

李桑桑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範景看見掬水放下了車帷,隻有絲甜軟的香若有若無地彌漫在空中。

範景捏住了拳,驅馬往前。

距離初見李桑桑,已經過去了五個年頭。

範景知道,李桑桑的心思極深,她身邊的侍女可能都不知道她是怎樣的個人。她在心底漠視著切,從來都是目空切,外表卻和正常人沒什麼不同,甚至用她美麗的皮相蠱惑住不少人。

她看起來格外討厭。

第次見到她,範景就被狠狠地奚落了,但父親被她的鬼話糊弄住,相信她是南朝的王女。

有了父親支持,南朝眾人也將她做少主對待,可恨他找不到李桑桑的點破綻。

但範景直覺地知道,李桑桑定欺騙了他們所有人。

小騙子。

範景在心裡惡狠狠地咒罵。

他依舊記得,她是怎樣站在父親身邊冷漠看著他的,她精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木然得像個人偶。

他不喜歡這樣沒有人情味的李桑桑。

夜色到來之前,他們抵達了小城。

範景將馬栓到旁,找店家要了些草料,站在馬廄裡,看著李桑桑蒙上身雪白的冪籬,搖曳著走進了陳舊冷清的客舍。

下子,連屋內飛揚的塵埃都鮮活起來。

範景垂下了眼睛,無意識地用手拍了拍馬背。

客房內,王氏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王氏看著李桑桑走進來,坐在圓桌邊上,動作婷婷嫋嫋,如同花枝輕顫,她抬了眼睛,眉眼間俱是嫵媚風情,她握住王氏的手:“阿娘,快歇息吧,今日勞累壞了。”

王氏歎口氣:“倒不是真的勞累,隻是情願在這路上久點。”

李桑桑愕然:“阿娘?”

王氏握著李桑桑的手:“桑桑,這次去長安,大約你的婚事快要定了,我聽聞吳王殿下有求你的意思,可是,你是我唯的女兒,我怎能忍心看你去做彆人的妾?哪怕那人是皇子皇孫。”

李桑桑笑了下:“阿娘,沒事的。”

王氏看著她,擔憂道:“你呀,沒心沒肺的。”

李桑桑安慰了王氏許久,這才起身,為王氏合上了房門。

房間內王氏的身影漸漸隨著門縫變成道細線,李桑桑徹底關上了門。

這世,母親和父親依舊不睦。

當年上元節事後,吳姨娘去莊子裡住了幾年,但後來祖母發話,將她接了回來。又因為李年上長安赴任,身邊沒有能照顧他的人,祖母又讓吳姨娘母女先行去了長安。

五年過後,父親在長安站住了腳,終於家人都要去長安定居。

李桑桑回到屋子裡,放開發髻,揉了揉些發酸的肩膀,這時,門被敲響了。

“進來。”李桑桑揚聲。

進來的是月亭,五年過去,他從白淨的少年長成清秀的青年,這幾年裡,服侍李桑桑儘心儘力。

月亭說道:“三娘子彆動。”

李桑桑不明所以,僵住了動作。

月亭走到她身邊,將手搭在她的肩上,緩緩用力揉捏起來,李桑桑閉上了眼睛。

月亭沒有講話,李桑桑也不說話。

李桑桑有些昏昏欲睡起來,就在陷入黑甜夢境之時,月亭忽然說道:“三娘子,那個範景,還是遠離他為好。”

“嗯?”李桑桑驀地睜開眼睛,審慎地看著他。

月亭莫名感到緊張。

李桑桑說道:“為什麼?”

月亭回想起來,他在李桑桑身邊五年了,雖然李桑桑在生活起居上離不開他,但從未和他商量過要緊事。

五年前,他護著李桑桑,要從範季卿手中逃脫,不知發生了什麼,範季卿等人認了李桑桑作少主。

月亭不曉得範景等人的底細,但他直覺地感到不好。

月亭手微微頓,然後放緩,他繼續為李桑桑揉肩:“我隻是覺得他們來路不明,不像正路上的人,範景他們倒是用得方便,可有朝日,總會反傷了自己。”

李桑桑輕笑聲:“你說得沒錯,範景等人就是沒有劍柄的利劍,握住他們,可以傷人,可以傷己。”

月亭皺眉:“何不丟了這劍,三娘子是閨閣女子,並沒有什麼傷人的必要。”

李桑桑搖搖頭:“因為我不在乎傷己,”她平淡地說道,“況且,從那日遇見他們,我就不得不與虎謀皮了。”

月亭沒有說服李桑桑,心中焦躁,但手上的動作沒有遲鈍,他有心要繼續勸,但是看著李桑桑合上了眼睛,隻得閉上了嘴。

月色溶溶,屋內片清冷的寂靜。

良久,月亭輕聲問:“三娘子可要歇息了?”

李桑桑輕輕嗯了聲。

月亭於是伸手,將她抱進了錦衾中,李桑桑沒有睡著,也沒有睜眼。

月亭躡手躡腳往外走,忽聽見李桑桑的聲音清泠泠地響起:“月亭,你說範景不可信任,那你呢?”

月亭回頭,看見李桑桑眼中有冷冷的打量:“你呢?你的主子是我,還是燕王?”

當年的六皇子被封作了燕王,月亭回想起高桓,發覺連麵容都模糊起來。

月亭說道:“是三娘子。”

李桑桑輕嗬聲,月亭分辨不出她究竟是信還是不信:“最好如此。”

李桑桑合上眼睛,氤氳的黑色霧氣進入了她的夢裡,她夢到了前世她剛入長安的樣子,溫柔恬靜,單純無害,那是建興十四年的春天。

她從夢中驚醒,正巧掬水在為她掖被子,掬水嚇了跳,問道:“三娘子,你做噩夢了嗎?”

李桑桑神情恍惚地問道:“如今是哪年了?”

掬水滿頭霧水:“建興十三年呀。”

建興十三年……

自上路起,這個問題就直縈繞在李桑桑的心裡。

為什麼會提早了年?

***

長安城,李府。

春.光繚繞的下午,吳王高樟來到老師李年的府中。

李年要親手沏茶,高樟連連止住了他:“學生豈敢,讓我來吧。”

李年含笑,將茶壺遞給了他。

李年看著高樟,明白這個身份極高的學生的來意。高樟十分敬仰李年的學問,因為敬重李年,打聽到李年有個嫡女養在南琅琊郡,於是話裡話外透出意思,想要娶她做個側妃。

李年雖然疼惜女兒,不願女兒做人的妾室,可是高樟不樣,他是鄭皇後獨生的兒子,是嫡子,是長子,極有可能登上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