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1 / 2)

太子火葬紀事 北風信子 14379 字 4個月前

夜是黑漆漆的, 伸手不見五指。

李蓁蓁感到渾身發冷,明明快到六月,這個漆黑的屋子卻仿佛是一個冰窖。

她能聽見“滴答”、“滴答”不絕於耳。

她死死睜眼, 盯著冰塊融化。

李蓁蓁記起來她的手掌觸到白蟒皮膚上時候那種惡心的觸感,她感到渾身冒起了小小的雞皮疙瘩, 一層又一層。

她動了動手臂, 感到一陣劇痛。

李蓁蓁搖了搖頭,想要將白蟒的樣子搖出她的腦袋。

她想起了白天的事情。

當李蓁蓁看到姚五娘被人推搡著進來的時候, 她一下子感到了不對勁, 但是她和姚五娘推不開門,外麵沒人救她們。

接著,姚五娘哆嗦著指向了湘妃竹簾:“那裡、那裡有蛇。”

蛇?

李蓁蓁最懼怕蛇, 這個時候她簡直要驚叫出聲, 但是姚五娘告訴了她另一個要命的事情。

“籠子沒有鎖好, 隻是用冰塊將鎖凍住了,一旦冰完全化開, 蟒蛇就會出來,”姚五娘的臉色慘白, 聲音帶著泣音, “它就會出來咬死我們的!”

李蓁蓁眼中現出了狠戾:“閉嘴!”

姚五娘站都站不穩,她摸著桌子就在往邊上的椅子上坐,卻一下跌坐在了地上,然後她再也沒有力氣爬起。

她看著李蓁蓁解下了襦裙的束帶,李蓁蓁咬著唇,掀開了竹簾。

她用束帶穿過柵欄,一圈又一圈,她的手穿進籠子裡, 她摸到了白蟒滑膩的皮膚。

白蟒終於注意到了她,向她吐出了信子,顯出了猙獰的獠牙,李蓁蓁手抖了一下,慌忙放開。

束帶垂落在地。

李蓁蓁重複了一次又一次,終於,她將籠門纏住,她麵色蒼白地走了出來,姚五娘看起來還是很崩潰:“你的手?”

李蓁蓁低頭看了一眼,她的手正瀝瀝滴著血,是方才白蟒咬了她一口,她奮力掙脫了。

李蓁蓁顫抖著為自己包紮起傷口。

滿室內,隻有滴答、滴答的聲音。

白蟒開始撞起了籠子,李蓁蓁心中恐懼,她

不知道她的束帶是否夠牢固,能夠承受得住白蟒的攻擊。

她偏頭看姚五娘,想要問問她,但是她一回頭,發現姚五娘眼神渙散,她的頭發全都被抓亂了,看起來她已經被嚇得不輕。

李蓁蓁不再看姚五娘。

她安慰自己沒事的,她等待著黎明。

宮裡的怪事從來都不會少,但是近來發生的一件足夠讓人感到毛骨悚然了。

本來養在靈圃的白蟒被人捉了關進籠子裡,然後放到了姚五娘的住處。

後來,有人將姚五娘和李蓁蓁兩人一起鎖在了有白蟒的屋子整整一夜。

那白蟒竟然逃出了籠子,和兩位嬌嬌弱弱的小娘子呆了一整夜。

不過幸好,這白蟒早些時候被喂飽了,沒有心思吃人,隻是咬傷了李蓁蓁。

兩位小娘子被救出來的時候,一個瘋,一個傷,真是看了就讓人心驚。

這事傳到含涼殿,徐貴妃隻感到焦頭爛額,她依稀聽說過這件事似乎是姚五娘弄巧成拙,雖然現在姚五娘已經瘋了,她卻沒有什麼同情,她說道:“姚五娘和宮裡犯衝,讓姚家快些將她接出宮吧。”

至於李蓁蓁,徐貴妃皺了皺眉:“如今她小時候被拐賣的事傳到滿長安都知道了,她怎麼能配給六郎,也叫李家來人,一同接出宮去。”

她想了想,想到了李蓁蓁和吳美人的這層關係,越發不喜,又吩咐了一句:“告訴李二娘子的父親,讓李二娘子早點選個人家嫁了。”

姚五娘出宮的時候,下起了瓢潑大雨。

她失了神誌,卻仍舊直覺地知道出了宮就意味著嫁不了皇子,她賴在屋裡不肯走,還是徐貴妃特意開了恩,許了她用轎攆,姚五娘才被半壓半按地塞進了轎攆中。

但是走到半路,她忽然發了病,直接衝出了轎攆,衝出了雨裡,她在雨裡狂奔,跑了大半個後宮。這時候宮人害怕驚擾了貴人,於是顧不得姚五娘的顏麵,飛撲了過去,將姚五娘死死摁進了泥水地,這才重新將她製服。

姚五娘出宮後,被關在姚家後院裡,終

日不得見人,據說,姚家請了許多大夫,卻依舊治不好姚五娘的病。

李蓁蓁的出宮則平淡得多。

她躺在床鋪之上,臉上蒼白,看起來像是活不了多久的樣子。

先前殷勤伺候她的宮女將包袱向她一扔,冷冷說道:“李二娘子,奴婢事情繁忙,沒有功夫為你收拾,勞煩你自己動動手。”

李蓁蓁的臉慘白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

她剛入宮的時候,害怕宮人瞧不起她,將姚五娘的做派學了個五成,對宮人高高在上。

她心底認定她是要做燕王妃的,她覺得她這樣對待宮人並沒有什麼錯。

但她一旦失勢,從前卑微的宮女都要爬到她的頭上了。

李蓁蓁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好,你去忙。”

待宮女走後,看似虛弱得下一刻就要咽氣的李蓁蓁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照了照鏡子,從粉盒裡點了點鉛粉塗抹在臉頰上和唇上,頓時她整個人變得更加蒼白起來。

李蓁蓁察覺到宮裡有人在對她和姚五娘動手。

她心裡懷疑是李桑桑做的,但是她怎麼也想不明白李桑桑怎能如此神通廣大。

為求自保,她裝出活不了的樣子,隻希望能夠早日出宮。

李蓁蓁虛弱地走出了丹鳳門,看見她的父親李年早已等待許久,她終於露出了一點笑。

但是走到李年跟前,她才發現李年眉頭緊鎖。

李年對她說:“蓁蓁,阿耶已經為你選好了人家,你放心。”

李蓁蓁驚詫訝異。

放心?她能如何放心?

她蒼白虛弱的臉上浮現出了急躁,她慌忙說道:“阿耶,我暫時不想嫁人,你將婚事退了吧。”

李年卻說:“退?怎麼能退?”

李年想起來幾天前的事。

剛剛聽說了李蓁蓁在宮裡遭受的厄難,還沒有來得及心疼,李年就等到了宮裡的太監過來傳話。

太監說,徐貴妃娘娘想要他儘快為李蓁蓁選好人家。

李年不敢多問,隻能應了下來。

李蓁蓁哀求了李年許久,李年隻是不停歎氣。

李蓁

蓁沉默良久,她問道:“阿耶選的是哪戶人家。”

李年送了一口氣:“是沈家,你認識的。”

李蓁蓁擰起了眉毛:“沈桐?”

姚五娘和李蓁蓁都出宮,瓷偶和登聞鼓的事全部了結。

事情已了,李桑桑感到渾身鬆懈下來,她懶了一天,到了掌燈時分,吩咐燒了熱水沐浴。

她躺在浴斛裡,連指尖都不想動彈。

她的烏發散在水中,像墨汁化開一般,和雪色的肌膚撞出了令人心驚的色彩。

水是微燙的,她蒼白的臉頰上浮現了點點暈紅,有了莫名的瑰麗,豔色無邊。

李桑桑吩咐了白霜不用伺候,屋子裡隻有她一人。

她閉著眼,微微垂著頭,悄無聲息,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忽然,門篤篤地敲響了兩聲,外麵的聲音有些焦急:“桑桑,桑桑……”

李桑桑蹙了蹙眉,睜開了眼睛。

高桓又來了?

這幾天,不光是李桑桑忙得焦頭爛額,高桓似乎也腳不沾地,於是沒有踏足她的祈福台,李桑桑正是鬆快了幾天,他又來了。

李桑桑抿了抿唇,不太想要應答,但是看著門外的架勢,仿佛她不應聲,高桓就要破門而入。

李桑桑動了動唇:“什麼事?”

外間霎時間安靜下來。

李桑桑從水中站了起來,用帕子揩拭了身上的水珠,然後拿起一套嚴實的寢衣,慢悠悠穿上了。

她推門走了出去,看見高桓背對著她站著,李桑桑轉身往後看了一眼,雖然是隔著一扇門,但裡頭浴斛的陰影打在鏤空雕花門上的軟煙羅中,形狀清晰可見。

李桑桑沉默了一下。

高桓的脊骨挺直,像是有些緊張不安,等聽見推門的聲音,他轉過身來,肩膀頓時鬆懈下來。

李桑桑擰眉看他,她仿佛可以讀出高桓的心思。

他怕她淹死在浴斛裡?

有時候,李桑桑覺得高桓不可理喻。

李桑桑收回了眼神,從高桓身邊越過,徑直走到床榻上,放下了床帷,她對高桓的存在很習慣,習慣到視若無

物。

但是高桓不會就這樣任由她無視的。

高桓緊跟著她走了過來。

已經快到六月,高桓漸漸急躁起來。

前世六月的時候,高楊病逝,宮裡掀起風波,禍及後宮前朝甚至整個長安。

高桓原本計劃著在高楊病逝前的這段時間裡,將李桑桑和他的婚事定下來,這樣,無論今後是怎樣的風風雨雨,他都可以好好護著李桑桑。

他們會好好避開這次風波。

但是事與願違,李桑桑一次又一次地從他身邊逃離。

高桓知道,阻礙他的根本不是李桑桑所謂的修道一事,而是李桑桑自己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