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來開門,桑棉站在門口沒進去。
如果當年的她第一次來司家,是年少輕狂不懂事,是劉姥姥進大觀園,那麼七年後,這棟彆墅於她而言,便是夢想死亡的地方。
方靜宜找她必有目的。她站在門外聽就好。
“夫人,桑小姐來了。”
“嗯,讓她進來,我這邊還有客人呢。”
桑棉沒有動,會客廳內傳來方靜宜的笑聲:“這孩子,性格內向怕生,我去看看。”
方靜宜從會客廳的屏風後走出來,一身婉約精致的紅梅白雪旗袍,鵝蛋臉素淨嫵媚,隻手腕上帶了一串翡翠玉珠,翠汪汪的,貴氣逼人,唯獨眉眼間透出幾分的精明世故。
“靜姨。”
“怎麼不進來呀。”方靜宜微笑地上下打量著桑棉,一眼就看破了桑棉這七年的近況,清貧、學術氣息濃鬱,最關鍵的是七年過去,她的氣質依舊清冷,就如同最後的一塊淨土,這些年竟然沒有被社會的汙濁之氣沾惹半分。
這世上從來不缺美貌的女人,但是缺高智商、氣質清冷有著濃鬱學術氣息的清純美人,難怪當年……
方靜宜隱秘一笑,見桑棉對她戒備心重,倒也沒有勉強,吩咐管家將準備好的一籃子東西拿給她,笑道:“今日不趕巧,來了客人,你母親的事情我下次再與你說,阿棉,你真的不留下吃晚飯?”
桑棉濃如鴉羽的睫毛微斂,果然,她也沒指望方靜宜能真的將她母親的事情與她說明白。不過是找她來的借口罷了。
這些年了,有什麼話是電話裡說不清楚的。
“夫人,這就是你說的遠房侄女嗎?”
中年男子的身影從屏風後出來,衣冠楚楚,看見桑棉的第一眼就被驚豔到了,笑道:“果然江南出美人。”
“阿棉,這是閔先生,是你司叔的朋友。”
桑棉抬眼看方靜宜,瞬間明白了她的用意,薄唇勾起一個幾不可查的譏誚弧度:“既然靜姨有貴客,我便不打擾了,我母親的事情也不用與我說了。”
她母親生下她便拋棄了她,這些年來她和姥姥相依為命,也算不上苦,她已經過了需要母親的年齡了,方靜宜想憑此拿捏她,絕無可能。
方靜宜今日目的已經達到,笑道:“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不用了。”桑棉冷淡拒絕。
“嗬。看來我回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了一場,彆開生麵的聚會。”一道低沉的嗤笑聲傳來,伴隨著引擎熄火的聲音,車門被重重關上,迫人的壓力挾著冰寒刺骨的風雪一同襲來。
桑棉渾身僵硬,心墜入了冰冷的冰窟裡。
方靜宜臉上笑容也淡了幾分,神情透著幾分的忌憚。
“我先回去了。”桑棉聲音低啞,轉身離開,黑色的庫裡南橫在路上,男人一襲黑色大衣,站在車門前,指尖夾著煙。
彆墅門口的雪早就被人掃儘,桑棉走的艱難,對方冰冷的視線壓迫而來,隻是沒有攔她。
一路渾渾噩噩地走出彆墅區,她在長街的雪地裡滑了一跤,這才回過神來,手掌火辣辣地疼。
她爬起來,站在高牆下,看著探出牆頭的黃澄澄的小柿子。
第二次了,擦肩而過。
這也應該是最後一次吧。
枝芽上的小柿子在寒風中搖搖欲墜,最終“啪嘰”一聲掉到了地上。
她彎身想去撿,手腕被人攫住,身後冷冽的寒風被人擋住,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危險的張力。
桑棉臉色微變,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身後是冰冷的高牆,身前是男人刀削斧鑿的俊美麵容,七年未見,他由那個張揚肆意的少年變成了深沉內斂、成熟克製的男人。
阿燼。她眼底彌漫出氤氳的霧氣,想開口,卻終是什麼都沒說,想掙脫,對方卻握的更緊。
司燼英俊的眉眼微陰鷙,高大的身軀堵住她所有的退路,冷冷說道:“桑棉,這一次,你回來的目的是什麼?”
回北城的第一天就去他常買的那家糕點店鋪,第二天就來司家見他的繼母,其中還有一個可以做她叔叔輩的中年男人,所以,這一次她的目標換人了嗎?
手腕被他握的生疼,桑棉臉色微白,心底生出一絲可笑的荒謬感,聲音也冷了幾分:“沒有,我可以走了嗎?”
走?男人俊美的麵容喜怒未知,攫住她的手腕,眉眼壓抑地說道:“你要去哪裡?阿棉。”
最後兩個字低沉的不像話,像是那些無數個夜晚,在耳邊沉淪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