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這位五小姐長得什麼樣兒,現在想想都有點兒模糊,這也不怪季先生記性不好,而是這位五小姐上課的時候從來不抬頭,更極少說話,且因隻教授詩文,一月裡隻上十日課,偏這位五小姐身子還差,隔三差五請病假,季先生都記不得上次見五小姐是上個月,還是上上個月了。
對於四位小姐的課業,季先生一直以來的宗旨就是睜隻眼閉隻眼,畢竟以這四位小姐的資質,能作出詩來就不錯了,哪還能奢望作出什麼佳句,之前可是對仗都不工整的,甚至有的就是大白話,根本不能稱作是詩。
先開頭,季先生還強忍著看看,後來乾脆看都不看了,再往後,索性讓周媽媽直接送到二郎哪兒去了事。
卻未想,那不言不語在府裡好似隱形人一樣的五小姐,竟然做出了這樣一首絕妙的好詩,這怎麼可能,難道是自己先前看走了眼,這位五小姐看似平庸,實則是個有大才的。
想到此,看向二郎:“當真是五小姐所作?”
二郎異常肯定的點頭:“我還特意問了五妹妹怎麼作出的,她說是前些日子春日晨起,因貪睡起得晚了,起來聽見院子裡的鳥叫,想起夜裡好像聽見了風雨聲,正好冬兒回來,就問她是不是夜裡下了雨,冬兒說,可不是嗎,昨兒夜裡外頭又是風又是雨的,剛去拿早飯的時候路過花園,看見花園裡的花都被風雨打落了不知多少呢,地上都堆了一層花瓣兒,故此得了這麼一首詩。”
說著頓了頓又道:“五妹妹還說,詩以言誌文以載道,她是閨閣女子沒什麼大誌向,所以作的詩也隻是平常日子的所見所聞之事罷了。”
季先生忽道:“看起來是我眼拙了,以往竟未瞧出五小姐有如此詩才。”
二郎道:“先生也覺我五妹妹有詩才。”
季先生點頭道:“能說出,詩以言誌文以載道之語,豈止有才,是有大才,原來五小姐平日課上雖不言不語,並非不懂而是內蘊於心,小小年紀便有這般見識心胸,實屬難得,怪不得能做出如此佳句。”
聽先生這麼誇讚五妹妹,二郎心裡很是歡喜,卻想起五娘那風一吹就倒的柔弱,又忍不住有些擔心,琢磨著一會兒去母親哪兒請安,勢必要讓母親請個郎中來給五妹妹好好瞧瞧。
季先生雖信了二郎的話,到底還是心有疑慮,畢竟這五年裡,也沒見五小姐作過一首像樣的詩,怎麼忽然開竅,就能做出這樣的佳句了。
季先生把這首春曉親自抄在紙上,一遍一遍的看,越看越好,越看越妙,越看越覺得,如此絕世好句,屬實不該是個十二的小丫頭能作出來的。
思來想去,季先生想出了一招兒,俗話說的好,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到底這五小姐是不是真有詩才,試試不就得了,故此,轉天萬府書房便開課了,夫人還親自發話,四位小姐跟二少爺一並去上課。
五娘這兒是晚間百合來送燕窩粥的時候傳的話,說話倒是客氣,眼睛卻不時往五娘身上瞄,五娘當然知道百合瞄什麼,無非就是自己跟過去的五娘不一樣了唄,過去的五娘,活的憋屈,最後活都懶得活了,整個人當然沒精神,哪像自己還想著怎麼穿回去呢,自然得打起十萬分的精神,畢竟得應付這萬府上上下下,這都不算什麼,最難得是又得作了詩,能不能商量商量,換個彆的項目,例如做數學題啊,畫圖,做表啊,這些她擅長。
顯然她在萬府的價值就是作詩,而目前最要緊的就是趕快再想一首詩來應付明天,那位季先生的考矯,以消除他的疑心。
為了應付考試不露餡,五娘真是絞儘腦汁想了半宿,也沒想起來,最後困得實在不成,索性不難為自己了,決定到時候隨機應變,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就說自己不在狀態,就是做不出來,又能如何。
可惜依舊沒睡多久,因為上課的時辰是卯時二刻,也就是五娘理解的早上六點半,六點半還是點卯的時辰,而她得起來梳洗吃早飯,再從她這偏院子走到上課的書房院,最快也得半個時辰,也就是至少得一個小時,所以冬兒五點就把她拖起來了,隻能迷糊著讓冬兒伺候著洗臉梳頭發換衣裳,早飯她吃的是燕窩粥就著昨兒的榆錢窩窩,很奇妙的搭配,吃進肚子裡有種貧富中和的感覺。
這裡也沒手機,具體日子,隻能根據所知道信息猜測,應該是二月底,當然是農曆,這裡應該不懂什麼叫陽曆,至於時間,就是旁邊架子上的漏刻,五娘昨兒盯著看了半天,也沒研究明白,乾脆不研究了,想知道時間直接問冬兒。
其實不用問,冬兒就像個報時器一樣,每過一刻鐘就人工語音播報一次,語氣一次比一次緊張,嘴裡絮叨著不能遲到,不能遲到,搞得五娘都跟著緊張了。
總之,主仆二人一番折騰,五娘終於在卯時正坐到了萬府書房院的課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