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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侵入現實 清遠 116671 字 1個月前

這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但賈環要是承認他和王夫人關係不睦那才是蠢到家。

王子騰大有深意的看賈環一眼,並不理賈環,喝著酸梅湯。

時間仿佛停止。隻有些不清晰的絲竹之聲從湖麵上飄來。明軒中氣氛凝滯。過了半盞茶的時間,王子騰才放下精美的白瓷碗,徐徐的道:“你明白就好。”

賈環心裡長長的鬆口氣。後背上已經濕了一片。十分難受。幸好是冬天,從外麵看不出來。

王子騰敲打完賈環,伸手示意道:“坐吧。你既然叫我一聲‘舅舅’,在我這裡無須拘禮。”

賈環依言坐在明軒中鋪著佛青色坐褥的梨花木椅。心裡無語。這顯然是打一巴掌給一顆甜棗的節奏。王子騰的話聽聽就算了,不能當真。賜座是優待。

王子騰拉了下手邊的繩索,片刻後有兩名丫鬟送茶上來。賈環抿一口就品出來:雲霧茶。品級怕是極好的。

王子騰喝著茶,打量著眼前的少年,腦海中浮起他的資料。少年神童,詩才天授,才能卓異。居高臨下的道:“你年少中舉,不可得意。要努力奮進,爭取早日金榜題名。於家中的父母、兄弟,要孝順、友愛。於家中的親戚,要和睦。”

賈環起身答道:“是,舅舅。”

王子騰滿意的點點頭,“你去吧。免得你母親等的心急。日後有事,可以來府裡見我。不用去見衛康、寧龍江之流的人物。”語氣帶著傲然。

賈環一聽就懂。說的是年前山長在武英殿麵聖之前。龍江先生和他偶遇,示警。爾後他又和戶部主事,衛神童的父親衛康見麵,洽談條件,促成山長一係運作在武英殿的事情。

賈環答應下來,行禮告彆。出了明軒,有丫鬟領著他去見王夫人,準備離開王府。一路上,星輝灑落在華美的園林、院落中。王子騰今天最後一句話,有點得意忘形,泄露了心底的想法。王子騰暫時沒有和山長一係翻臉的打算。所以,他今天過關了。

賈環出去後,明軒中,王子騰臉色平靜的品著茶。他妹妹給他說,寶玉才是妹夫的嫡子。賈環是庶子。這他知道。

然而,即便是庶子,國朝最年輕的舉人也具備拉攏,培養的價值。四大家族的後輩中,目前就這一個最出色。

當然,有他在,賈環不可能越過寶玉去。

……

……

賈環在王府後宅的正廳中見到王夫人、王熙鳳、賈寶玉。

王夫人將手裡的茶杯放下,淡淡地問道:“環哥兒,見過你舅舅了?”

賈環點頭,“嗯。”他還在想他來這一趟王府的得失。

王夫人看賈環一眼,“走吧。”起身帶著幾人告辭離開王府。賈政、賈璉自有安排。一路上,賈環坐在自己的馬車中,心裡清點著他來王府的得失。

得承認,王子騰帶給了他極大的壓力,讓他不得不認真的掂量、思考王子騰的每一句話。他以後在對待王夫人,對賈寶玉的事情上要有所顧忌。甚至,他懷裡現在揣著的準備教訓薛蟠的材料,都不能用了。

賈環是真有搞薛蟠一家夥的打算。理由很有幾條。

第一,他看呆霸王確實很不爽,竟然當眾挑釁他。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啊。

第二,他日後要娶寶姐姐的話,這個渾身充滿“坑爹”氣息的富二代,如果不壓住,很有可能就會“坑妹夫”。妥妥的豬隊友。

第三,他想試試,能不能將賈雨村那個二五仔給乾掉,提前解決一個定時炸彈。香菱的案子完全可以將賈雨村牽扯進去。等賈雨村日後升至高位,難度就大很多。

第四,他想順路解決香菱的問題。香菱在雍治十一年就是13歲的年紀。與寶釵、晴雯同庚。這在古代是一個可以婚配的年紀。薛蟠會求薛姨媽將香菱給他做妾。

男子要娶妾有兩個途徑:其一,父母同意,幫其完成。如賈赦賜小妾秋桐給賈璉。其二,正房夫人同意。娶妾這件事,男人自己說了不算。所以,賈璉娶尤二姐,就算拜了堂,也是偷娶。非要王熙鳳同意才算正式入門。

紅樓原書第十六回,時間線是紅樓十一年冬,因賈元春才選鳳藻宮,賈璉帶著林黛玉晝夜兼程,從揚州趕回京城。同行的有進京陛見,準備升官的賈雨村。

王熙鳳率平兒、丫鬟接著賈璉,在家中喝酒時,兩人對話中有這麼一段。

賈璉道:“說話時因問姨媽,誰知就是上京來買的那小丫頭,名叫香菱的,竟與薛大傻子作了房裡人,開了臉,越發出挑的標致了。那薛大傻子真玷辱了她。”

鳳姐道:“那薛老大也是‘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的,這一年來的光景,他為要香菱不能到手,和姨媽打了多少饑荒。也因姨媽看著香菱模樣兒好還是末則,其為人行事,卻又比彆的女孩子不同,溫柔安靜,差不多的主子姑娘也跟她不上呢,故此擺酒請客的費事,明堂正道的與他作了妾。過了沒半月,也看的馬棚風一般了,我倒心裡可惜了的。”

從這段對話中可見端倪。薛蟠在紅樓十一年的某個月份娶了香菱。而賈璉和鳳姐都看不上薛蟠,覺得香菱配給他是可惜了。

賈環如果想要避免香菱最後被虐待致死的悲劇。彆讓香菱給薛蟠做妾是最佳途徑。等做了妾,香菱這輩子就得跟著薛蟠了。賈環再管,就不是輕鬆的事兒。那是薛蟠的家事。

但不管賈環想要弄薛蟠的理由有多少條,現在他都得收起來,王子騰剛剛對他說“於家中的親戚,要和睦。”他轉頭就去都察院把薛蟠給弄進去。這絕對是在挑釁王子騰。

賈環心裡歎口氣。這是今天見麵的壞消息。而這次見麵的好處,亦有幾條。

第一,王夫人在賈府中,對他恐怕要收斂著點。畢竟,她的大靠山王子騰有拉攏他的意思。總之,賈環和王夫人現在要一團和氣,不準開撕。至於,心底怎麼想的,那另說。這是王子騰的調和。

第二,他現在在四大家族內部的地位,不是一個新人,而是受王子騰看重的後輩。被王子騰單獨接見的待遇,不是誰都能享受的到的。至於,賈環能從四大家族,特彆是王家弄到多少好處,那要看他的本事。

第三,王子騰允許他來王府求見。這讓他在麵臨很多事情時,多了一些騰挪的空間。以王子騰的地位,賈環眼裡的大事,在他麵前可能就是一句話的小事。如果是為山長的事情,也多一些交換、回旋、溝通的餘地。

當然,如果認為王子騰可以當靠山就太天真了。賈環絕對不會這樣認為。賈環對此有清醒的認識:他或許可以成長為王子騰手中一顆有價值的棋子,但絕不會是繼承其四大家族扛鼎位置的人選。棋子是可以犧牲的,繼承人則是必須要保的。

嫡庶之分,不隻是說說。

他和王子騰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寶玉才是王子騰的親外甥。

朝堂上諸公,大部分都是從棋子成長為棋手的。但賈環並不覺得給給人當棋子是什麼很值得高興、可以炫耀的事情。雖說當棋子說明自己不是廢材。

命運最好還是要把握在自己手中。雖然,有時候實力不夠,扼不住命運的咽喉,但我們可以以此為目標而奮鬥。

第212章 寧國府酒宴(上)

正月初八晚,賈環去王府得到王子騰單獨接見的消息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傳遍賈史王薛四大家族。

於賈府而言,王熙鳳、賈璉等人都明白,賈環得到王子騰的看重,在賈府內的地位將會更加的牢固。

賈環得王子騰看中,對寧榮兩府的奴仆界來說,無異於一場風暴。能夠在去年臘月“機智”的在環三爺辦管事培訓班時靠過去的人,算是賺到。

預定於正月二十日開課的族學、管事培訓班,備受賈家上下矚目。

寧國府中,賈蓉在初九的上午就找賈薔商量,邀請賈環來寧國府赴宴吃酒。實際上,榮國府、寧國府的男主人都會在初一的中午於寧國府聚宴。但賈蓉現在是想單獨請賈環。環叔現在得王家舅老爺看重,大有一飛衝天的架勢。請環叔日後看顧些。

但賈家並非所有的人都很樂意聽到這個消息,比如賴家。初九上午消息傳到賴家。賴嬤嬤、賴大、賴升、賴尚榮聚在一起商議了很久。談的什麼,無從得知。

正月初九,天陰著。凜冽的寒風刮著。晌午之後,林黛玉身嬌體弱,見了賈母之後,便在自己屋子裡讀書、寫字,心中有思鄉之情。寶玉跟在身邊說話。

寶玉賠了小心後,林黛玉的氣已經順過來,坐在書桌邊,穿著件淡雅的青色裙衫,纖柔精致。聽著寶玉說話。

寶玉和林黛玉和好之後,心中暢快,便將昨晚在王府的事情說給黛玉聽,歎道:“當時,薛大哥找環哥兒的麻煩。妹妹不知道,寶姐姐心裡擔心環哥兒呢。唉……”

林黛玉清澈的明眸看著賈寶玉,輕哼一聲,譏笑道:“人人都說你聰明過人,我怎麼覺得你像個呆子呢?寶姐姐明明是擔心她哥哥。薛大哥會是環哥兒的對手?你不要在我這裡了罷,快去找你的寶姐姐。”

寶玉聽著林黛玉的分析,先是一喜,好像也是那麼回事,接著立即苦著臉,賠錯道:“好妹妹,我一時嘴快,彆趕我。”他又說錯話了。而林妹妹是個細心的人,一聽就猜出他心中的想法來。

林黛玉懶的理寶玉。她心裡自然能品出寶玉的惆悵和唉聲歎氣為何而來。原是他心裡念著寶姐姐的好。這讓她很氣惱。

兩人正鬨著彆扭,門外傳來笑聲,卻是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帶著丫鬟們從外麵進來。

探春道:“二哥哥也在呢。林姐姐今日身子可還好?見你連著兩日沒去我們那裡頑,我們來看你。”

林黛玉起身道謝,“謝三妹妹掛念。並無大礙,隻是風大,不想出門。”

寶玉鬱悶的歎口氣。得,他剛把妹妹哄好,又和她鬨翻了。

……

……

保齡侯、尚書令史候建立的史家分十八房,現在在京城中居住的有十房,居住在原籍金陵有八房。史家十房都居住在京城內城西的鹹宜坊中。

史家如今雖有兩個侯爺頂著門梁:世襲保齡侯史鼐、忠靖侯史鼎。但都沒有實缺。後輩子弟又無人善於營生,越發的沒落下去。時時處處,都感覺短了銀子使用。

傍晚時分,現襲保齡侯史鼐的嫡次子史智和父親史鼐、大哥史盛談了一個時辰史家對待賈環的問題。他大哥史盛準備明日去請賈環過來吃酒。

史智出來後,請早亡的大伯家的堂妹史湘雲過來一敘。寒暄一會後,史智問道:“大妹妹,你往日去賈府裡住的多,賈環是個什麼樣的人?”

史湘雲還在家中和妯娌,姐妹忙著做針線活,聽一頭霧水,想一想,如實道:“少年神童,才華橫溢。性情沉穩,為人隨和。”

史智又問了幾句,見問不出什麼新鮮的東西,便讓史湘雲離開。心裡泛著嘀咕。賈環如今受嶽父看中,他怎麼能不多問幾句呢?以後怕是少不了和此人打交道。

更關鍵的是,昨夜和賈環鬨開了,日後無論是敵是友,他都得摸摸情況。

……

……

於王家而言,王子騰的態度確實也讓很多人吃驚。本以為王子騰不待見賈環的。要知道自九月份賈環中舉以來,到此時四個多月的時間,他一直沒邀請賈環來家中坐坐啊。

但王子騰是王家的頭麵人物,位高權重,他單獨接見賈環後,王家眾人即便是心裡還沒轉過彎來,也得配合。

……

……

天色漸漸的晚下來。賈府東北角的梨香院中,一盞戳燈明晃晃的驅散著夜色,從梨香院中出門,向西前往賈環望月居中。

薛姨媽擔憂的看著女兒帶著香菱前往望月居,悠悠的歎口氣,“唉。”她打算邀請賈環明天來喝酒,將事情說開。總不能看著兒子給賈環送到監獄裡去。

薛蟠今天下午從外麵回來給薛姨媽罵了一頓,氣虧的出門找地方吃酒。

香菱提著跟著戳燈跟著寶釵抵達望月居。寶釵在賈府之中,上下都敬著她。如意和晴雯兩人迎出來,在廳中奉茶招待寶釵。晴雯容顏俏麗靈秀,笑兮兮的道:“寶姑娘來找三爺?”

客廳中燒著炭盆,溫暖如春,寶釵將淡藍色的披風解開,遞給香菱收著,精致絕美的容顏在燭光中明麗無端,輕笑道:“環兄弟不在家?”

晴雯點點頭,“嗯。三爺今天早上就去東莊鎮上的聞道書院了。他去給老師、同學拜年。”

寶釵有些失望,“這樣啊……環兄弟確實是品行端正,尊師重道。我媽本想請環兄弟得空去家裡吃酒,那我改日再來吧。”

清秀的小姑娘如意就起身,準備送客。晴雯聰明、機靈,想著三爺的吩咐,道:“寶姑娘,三爺給你留了張便簽,我拿給你看下。”

寶釵微微有些奇怪,“哦?”

晴雯和如意兩人一起去賈環的內書房中。兩人說笑著,寶姑娘連夜來請三爺得空去吃飯不是很奇怪嗎?兩人將賈環留在書桌上的一張便簽找出來,拿出來給寶釵看。

寶釵接過信箋,看著上麵寫著:寶姐姐,勿憂。

環兄弟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麼,離開前特意留了字。

寶釵美麗如玉的臉上禁不住浮起一抹淺淺的笑容,皎潔如月,氣質明雅、秀麗。心中有輕快、默契的感覺浮上來,仿佛有一汪清泉注入心田之中,令她心中歡快、微甜。

寶釵將信箋收起來,站起來,嫻雅的笑著道:“晴雯,如意,既然環兄弟不在家,我就不請他吃飯了。等他回來,我再和他說。”

說著話,告辭離開。步履輕快。

……

……

賈環初九前往聞道書院給葉鴻雲等留在書院的先生、同學拜年。又去了東莊鎮的林姑娘家中。他既然到了東莊鎮,自是要到朋友處拜年。林家兄妹都在京城中過年。隻留了老仆在東莊鎮的家中。

賈環笑一笑,留了名帖,返回他在東莊鎮的住處。

賈環於正月十一下午才從聞道書院返回。晚上時分,賈環給賈蓉、賈薔、賈瓊,賈琛,賈璘幾人請到寧國府吃酒,同行的還有賈璉。這是賈府第二代的主要子弟。

當然,賈寶玉也算。不過他一貫在內宅廝混。過年除了去舅舅王子騰家,也不去彆家。

寧國府雅致的後花園會芳園內,落雲軒中燈火通明。溫暖如春。

軒中擺設著幾張軟榻、案幾,相距也不遠,方便說話。賈環等人各自落座。小廝們立即送上美酒佳肴。

賈蓉本來要賈環坐正中的上首,這個位置賈環當仁不讓。賈府第二代的子弟中再沒有比他更出色的人物。

不過賈環沒興趣搶賈蓉的位置,笑道:“蓉哥兒,你有心了。你自己坐吧。”他坐了左首第一的位置。

賈環十一歲的年紀,大模大樣的叫二十歲的賈蓉“蓉哥兒”,擺長輩的架勢,著實有點怪異。但以賈環的輩分,地位,這麼叫,在座的賈家子弟沒有誰會覺得不適。

賈蓉心中鬆口氣,笑嗬嗬的落座,先是舉杯敬酒,“侄兒聽說環叔得了王家舅老爺看中,在此祝環叔來日大展雄圖!”

賈環笑著點點頭,喝了酒。又和賈璉喝了一杯。再與賈蓉、賈薔、賈瓊,賈琛,賈璘等人共飲一杯。

賈蓉立即就讓小廝給賈環添白開水。這是賈環的老規矩,喝酒隻喝兩三杯。不會多喝。當然,去馮紫英家中,那種沒條件,必須得喝的地方就沒辦法。

賈環失笑一聲。賈蓉搞的這麼周到。讓他現在看賈蓉還是挺順眼的啊。心中微微沉思著。沒有了賈珍的寧國府,在賈蓉手中,還能對賈家帶來多大的危害?

其實,賈環還真不大看好賈蓉。賈蓉缺乏做壞人,搞事的能力。隻是個年輕的、從小錦衣玉食沒經曆過什麼風浪的富貴公子罷了。吃喝嫖賭這種事,敗的是寧國府家業。與他無關。

賈環有一點好奇,紅樓原書中第四回薛蟠上京後,有這麼一句:賈宅族中凡有的子侄,俱已認熟了一半,凡是那些紈絝氣習者,莫不喜與他來往,今日會酒,明日觀花,甚至聚賭嫖娼,漸漸無所不至,引誘的薛蟠比當日更壞了十倍。

薛蟠當日在金陵已經很壞了,連打死人都覺得花錢可以搞定。這邊賈府還能引的他壞十倍。這些賈家子弟都是搞的什麼名堂?賈環還真有點想不出來。

第213章 寧國府家宴(中)

賈環沉思時,賈家子弟自己飲酒作樂,熟絡的行著酒令,氣氛熱鬨。

其實是賈蓉搞不懂賈環的喜好,不敢亂來。不然,他們平常喝酒,肯定是有美女作陪。

賈璉一身錦袍,和賈蓉等人觥籌交錯。心中有點感慨。他現在看賈環是相當複雜的。

賈環得叔父王子騰看中,這讓賈環在賈府內的地位得到穩固。如果賈環願意,他在賈府外事上的權力很有可能要給賈環拿走一小半。但這事,他是毫無辦法的。大勢如此。

他抗拒賈環侵蝕他的權力,建議他父親讓賈環安靜的讀書,要給賈府撐門麵,至少得是個進士。他本人對賈環敬而遠之。但離得遠,也逃不過給賈環“奪權”啊。

這是要壓不住了。他現在很有點理解太太(王夫人)的心思。當然,他可不敢去做敲打賈環的事情。

前兩天想要“敲打”賈環的史智現在灰頭灰臉,都快在四大家族的子弟圈中傳成笑柄。他作為叔父(王子騰)的女婿,竟然不知道上麵的想法,可見蠢的可以。

另一位,薛大傻子,和賈環賭狠,被激的簽了狀子,聽說這兩天在教坊司胡同裡泡著。估計心裡也是虛的很。

賈蓉和賈璉喝了一杯,看賈薔一眼,無聲的笑問道:“如何?”初九上午,他和好兄弟賈薔商議時,賈薔並不希望他請環叔來喝酒,說環叔會奪他的家業。

但環叔連首座都懶的坐,要說有奪他家業的想法怕是假的。這個讓座,本來就是賈薔設計的一個套,測試環叔的心思。

賈薔無奈的一笑。他大伯(賈珍)的死,賈環是脫不了乾係的。所以,他心中對賈環一直都很有意見。但現在,見賈環沒有奪蓉哥的家業的意思,敵意降了不少。

再想著他如今在族學裡讀書,給賈環管著。心裡就有點鬆動。畢竟,當日他大伯對賈環做了什麼,他現在是清楚的。論道理,還是賈環占著的。他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再加上大伯死去的時間也有大半年,心中的仇恨再淡了幾分。

而如今,賈環又得到王家舅老爺的看重,飛黃騰達之日不遠。在四大家族內都頗有地位。他低頭服軟不算丟人。

賈薔訕笑一聲,從軟榻上站起來,給賈環敬酒,道:“環叔,侄兒給你敬酒。”

看著容貌俊美的賈薔,賈環微微有些詫異。賈薔對他有意見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然而,賈薔對他來說,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根本不知道花費心思去設計。他無須關注賈薔的想法。是賈薔要關注他的想法。不要搞反了。

賈環灑然的一笑,點點頭,“嗯。”拿起酒杯,喝了一杯白開水。

賈薔見賈環給麵子喝了酒,心裡稍緩,多了幾分把握,道:“環叔,侄兒想進你的管事培訓班裡學習。”

賈薔這個請求頓時讓落雲軒中安靜下來。賈璉、賈蓉、賈瓊,賈琛,賈璘都好奇的看著賈薔。但因為賈環在座,並沒有發聲詢問。好好的爺們,去奴才的班裡學本事?

賈環就笑起來,反問道:“為什麼?”

賈薔道:“我想學點東西,好有能力幫蓉哥料理家務。”

這如果換一個人來說這樣的話,就是有謀奪賈蓉家業的心思。但賈蓉和賈薔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關係極好。頓時很有點感動,“好兄弟!”

寧國府自他父親(賈珍)死後,家業有點衰敗了。雖說府裡給環叔整頓了一下,把大總管賴升等人搞下去,奴才們做事用心了些。但外頭的那些莊子,店鋪裡並無改變。

他這個寧國府的主人很清楚,府裡衰敗的勢頭並沒有改變。收入正在逐步的減少。

年前的地租還是定額:約有一萬兩銀子。但因為今年的事多:父親去世,他跑官。到底是差了些用度,把棋盤街的那幾間綢緞鋪子作價1200兩銀子給賣出去了。

賈環吃了筷子火腿燉肘子,口感酥爛,入味透徹,平靜的道:“心是好的。但你要幫蓉哥兒料理家務,至少要考個秀才的功名。放年學時月考多少名?”

賈薔還是挺聰明的。管事培訓班中,現在識字的人很受重用。都是骨乾。當然,開學之後,就是賣鬆花皮蛋的實踐,到時候誰會脫穎而出,要看真本事。

賈薔有點慚愧的道:“成績中等,第十八名。”

賈環輕輕的點頭,點評道:“再認真學兩年,考個秀才功名出來。”

賈薔苦笑道:“環叔,你是科場前輩,按理說,你說的是對的。可我知道自己不是讀書的料子。認真讀,也是擔心被你開除而已。”

他今年不過十八歲,沒個正當營生。靠著賈珍、賈蓉幫襯過活。脫了族學這個皮,就是打流。沒有正當的職業。和街麵上的混混一樣。這種沒臉麵的處境,他如何肯?

賈環笑一笑,輕描淡寫的道:“童子試不糊名。”

賈環這句話一下子將軒中的氣氛給推起來。賈璉、賈蓉、賈瓊,賈琛,賈璘都是樂起來。環三爺這話還不清楚麼?可以作弊啊。環三爺可是正統的科舉出身,他有門路的。這句話頓時把大家的距離拉近。

賈蓉嗬嗬笑道:“環叔,你看我現在去考個秀才行嗎?”

賈瓊道:“蓉哥兒,你彆瞎扯。你都是有爵位的人。文武殊途啊。三爺,你看我有希望不?”

賈琛,賈璘兩人也是鼓噪著,“三爺,多少銀子可以買一個秀才功名,你說話。”

廳中的仆人們都是跟著湊趣,“以三爺的本事,打招呼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要什麼銀子?”

賈薔再看賈環的眼神就變了。很有點複雜。賈環要是保他一個秀才功名,他還談什麼大伯的仇恨?為賈環效力都是應該的。心裡有點轉不過彎來。可秀才功名實在太誘人。

賈環淡然的道:“想考秀才,行啊,先到族學裡學三年。”

這話一說,賈府眾人熱情消退,不過氣氛卻活躍起來。

賈環看了正糾結的賈薔一眼,並不管他。

有紅學觀點認為,賈府落魄後,賈薔帶著大觀園戲班中最出色的齡官離開,成婚。算是個比較好的結局。賈薔生性聰明,從他與齡官的愛情看,品性不算壞。算是寧國府中可以培養一二的人物。當然,賈環要考察下。所以,先讓他在族學裡再學一兩年。

賈家的偏房子弟中,還有一人具備培養價值:賈芸。他日後拜寶玉做乾爹,走王熙鳳的門路,在大觀園裡管種樹的活兒。高額的續書將此人寫成壞人,但脂硯齋在第二十四批注:芸哥仗義探庵。

對這句話的解讀,紅學觀點普遍認為是:賈芸在賈家敗落之後與小紅一起去獄神廟探望王熙鳳和賈寶玉。受王熙鳳之委托,與劉姥姥等商議解救巧姐。並去大觀園請求妙玉的幫助。

賈芸的年紀在賈環設定的族學招生範圍內,然而此人還沒有到族學報道。賈環也並不著急。他固然願意在賈府的偏房子弟中選拔一些人來培養,因為這是宗族勢力。對賈家,對他都會很忠誠。

但賈環並不強求。有人才可喜,沒人才,他也要賈府給扭轉過來。賈芸能來就來;不能來,隻能說明賈芸眼光有限。

……

……

再喝了兩三杯酒,寧國府內的尤氏派人來傳話:“問蓉哥兒酒吃的如何?請環哥兒到府內略坐一會兒。有事相詢。”

賈環過年來到東府裡拜年,就是給尤氏拜年。賈蓉、秦可卿都算是他的晚輩,他是不用拜年的。當時,和尤氏、秦可卿等人一起略坐了一會,喝了半杯茶。

賈環點點頭,“嗯。我一會進去見大嫂。”將小廝打發走。

賈蓉知道什麼事,賠笑道:“環叔,必是為秦鐘到族學讀書的事情。”同時,心裡很有點苦澀。

賈環有點奇怪,但隨即覺得應該是真的。秦可卿和尤氏的關係還是相當不錯。琢磨了一下,“蓉哥兒,族學的管事培訓班,半年就畢業,到時候,東府裡的店鋪、莊頭,都可以整頓下。你這府裡的收入也會多起來,穩定下來。”

他的管事培訓班的畢業生,榮國府裡未必能全部消化的了。再者有很多人本來就是寧國府這邊的家生子。

賈蓉頓時大喜,起身彎腰行禮:“謝環叔。”心裡的苦澀立即拋到九霄雲外。真有效果的話,他得想怎麼討好環叔才是。

賈環笑一笑,環視了賈家子弟一圈,並沒有多說。其實,他剛才思考賈家子弟如何把薛蟠教得壞了十倍,有點頭緒。從曆史中找答案。

比如,飆個馬,沒撞死人,把人撞殘廢了的;或者當了一回西門慶,偷了潘金蓮。當然,沒有害死武大郎。或者當了高衙內,當街調戲婦女,彆人敢怒不敢言;再或者強賣,奪人錢財、祖產的等等。

這些狗屁倒灶,欺壓良善,仗勢欺人,橫行霸道,巧取豪奪,但又罪不至死的事情,賈家子弟未必就沒有做過。

這些問題,會成為日後政敵攻擊賈家的黑材料。最好是要能壓製、肅清。賈環並沒有親自上場,搞“整風”的打算。他希望讓賈蓉、賈薔來做。

第一,他現在地位不夠。賈蓉才是賈家的族長。名正言順。第二,這些事情很難理清,很耗精力。他沒這個時間、興趣。所以,先要扶賈蓉一把。讓寧國府回回血。

賈璉、賈蓉、賈薔等人不知道賈環的用意,在廳中熱烈的議論著族學的事情,暢想未來。

今晚,連立場最強硬的賈薔都對賈環“服軟”了。寧國府這邊對賈環來說,再無任何阻力。

賈環灑然的起身,離開落雲軒。進了垂花門,在尤氏的大丫鬟銀蝶兒的引領下,前往寧國府內的偏廳,去見尤氏、秦可卿。

第214章 寧國府酒宴(下)

和賈環意想中的有點不一樣。

明亮、奢華的偏廳中,鶯鶯燕燕雲集。尤氏和尤老娘、尤二姐、尤三姐、外加賈珍兩個年輕的侍妾佩鳳、偕鸞都在。外加服侍的丫鬟、仆婦若乾。

“見過三爺。”穿紅著綠的丫鬟們都是笑著打招呼。正月裡,眾人都是喜氣洋洋。

賈環笑著點一點頭。

尤氏三十五六歲的年紀,穿著碧玉色的對襟褂子,頭戴鳳簪,徐娘半老。坐在鋪著坐褥的椅子上,見賈環進來,笑容滿麵的起身,招呼道:“環哥兒來了。”

賈環微笑著道:“見過珍大嫂。”他初一來東府拜年的時候,和尤氏、秦可卿一起略坐了一會。尤氏隱晦的向他表達感謝。

因為,他支持尤氏管理東府的內宅。內宅的事務,賈蓉悉數委托給母親尤氏管理。

其實,他推薦尤氏管理東府的內宅:一個是因為尤氏確實有管家的才能。紅樓原書第六十三回:死金丹獨豔理親喪。賈敬吃金丹死了,尤氏一個人將他的喪禮料理的妥當。這是明證。

當然,秦可卿也有管家的才能。所以,賈珍死時,她們倆將寧國府內的事情料理的非常好,根本無需像原書中,秦可卿的喪禮要請王熙鳳過來總管。

另一個,尤氏為人心底還算不錯的。紅樓原書第四十三回,尤氏奉賈母之命幫王熙鳳過生日。將周姨娘、趙姨娘的份子錢給退了。

原書寫道:見鳳姐不在跟前,一時把周,趙二人的也還了。他兩個還不敢收。尤氏道:“你們可憐見的,那裡有這些閒錢?鳳丫頭便知道了,有我應著呢。”二人聽說,千恩萬謝的方收了。

賈府上下,能這麼對趙姨娘的人確實不多。因而,賈環是照顧著,給尤氏一個順手人情。畢竟,賈珍死後,賈蓉不是尤氏的親兒子,尤氏又沒有子嗣,在東府的處境可想而知。有管事權後,處境自然不同。

尤氏態度和善的給賈環介紹著到寧國府來過年的尤老娘、尤二姐、有三姐。

尤二姐、尤三姐其實去年賈珍去世時在寧國府內見過賈環。這會都是客氣的招呼一聲,“三爺新年好。”

尤二姐姿容美麗,性情溫柔,打過招呼後就安靜的坐著。尤三姐美目閃著,好奇的打量著賈環。她每一次來寧國府,都能感受到這個少年在府內與日俱增的影響力。寧國府的下人最怕的不是賈蓉,而是這位環三爺。她和姐姐的婚事,沒準真的要借三爺的助力。

一陣寒暄後,尤氏坐下來喝著茶,笑著給賈環說起叫他進來的緣由,“因我們說起二姐的婚事。我尋思著環哥兒認識的青年才俊很多,請你進來問一問。”

尤二姐臉上發紅。

賈環一聽就懂,其實就是個拿尤二姐打趣的話題。沒有當著她的麵討論婚事的道理。尤氏請他進來,大約也是顯示和他關係親近,借虎皮的意思。這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啊。

賈環微微一沉吟,笑道:“我給二姐留意著。有合適的人選,我給珍大嫂推薦。”

心裡卻是搖頭。尤二姐這個時節出現在寧國府,賈蓉晚上不找她談談人生理想是假的。

賈環心裡對尤二姐還是很同情的,並不反感。但他並不打算給尤二姐做媒。不是誰都賈璉那樣的胸懷,能夠說出“誰人無錯,知過必改就好。”故不提已往之淫,隻取現今之善。

要不然,柳湘蓮一聽賈寶玉說尤三姐在寧國府混過,就要退婚呢?結果,尤三姐自殺殉情。

尤氏就笑,“那就好。”

說笑幾句,尤氏道:“你侄兒媳婦惦記著她弟弟入族學的事情。偏這兩日才受了風寒,出不得門。我帶環哥兒過去當麵和她說吧。免得她擔心。”

佩鳳、偕鸞等人笑道:“到底是奶奶疼兒媳。”廳中眾人都是笑起來。

賈環心裡恍然,原來秦可卿病了,笑一笑,跟著尤氏出了偏廳。

寧國府的占地麵積和榮國府等同。賈珍去年死後,尤氏將府中的正房大院讓出來,住在東邊的偏廳中。而秦可卿、賈蓉兩人則是從東邊搬到正房中。

一路穿堂過室,在回廊中行走著,冬夜寒風襲人。

尤氏帶著大丫鬟銀蝶兒,走在賈環身側。偶爾說笑幾句。兩個小丫鬟在前麵引路,提著宮燈。

尤氏猶豫了下,道:“環哥兒,蓉哥兒自襲爵之後,越發的肆意妄為,在府裡誰的話都不聽。我看他還算聽你的話。你有時間多說說他。”

賈環聽尤氏這麼說,有點明白為什麼今晚尤氏要借他的虎皮扯大旗。預估著是賈蓉和尤氏起了矛盾。這倒是有點奇怪。尤氏處理人情世故很老道的。

“珍大嫂,出了什麼事嗎?”

尤氏欲言又止。

尤氏不說,賈環便沒再問。到了正房大院中,賈環年紀雖小,但行過冠禮,現在自是不好再進秦可卿的臥室。在正廳中等候,片刻就見秦可卿帶著寶珠緩步出來。

秦可卿一身淡黃色披風,裡頭是水分色襖子。身姿婀娜,走動時,有著婷婷嫋嫋的少婦風姿。描著細細的長眉,神情溫柔,看著有病後的嬌弱。和尤氏見過禮,再輕聲細語道:“環叔來了。”

一股溫柔嫵媚的韻味迎麵撲來。千嬌百媚。充滿天姿國色的尤物風情。

賈環微微一笑,點點頭,“嗯。病情如何?不行就請太醫來看。不要諱疾忌醫。”

秦可卿溫聲道:“請大夫開了藥。已經大好。就是還見不得風,不能出門,倒是辛苦環叔來我這裡一趟。”

賈環就笑了笑,“無妨。”

寒暄著,三人坐下來。寶珠上了茶。秦可卿喝著茶,細聲請求道:“環叔,我兄弟今年和寶叔一般大,我聽說你族學裡招手,想讓他進去學習。”

賈環笑道:“這沒問題。當然,該管教我還是會管教。族學正月二十開學。你到時候讓秦鐘過來。”

尤氏就笑,“看我說的吧!你提一句,環哥兒一準答應。都是親戚。族學裡又怎麼會多你兄弟一個的耗用?”

秦可卿笑著應道:“婆婆說的是。”

尤氏笑著對賈環道,“你侄兒媳婦早想請你過來談談她兄弟的學業。偏初一中午吃酒時,你們外頭爺們多,還有叔伯等長輩在。我對學業這些不感興趣,你們倆聊吧。可卿,我去外頭看看你養的鸚鵡。”

她和清楚丈夫(賈珍)的死和賈環脫不了乾係。那賈環實際上,對秦可卿是有救命之恩。據說寶珠還曾到東莊鎮上找賈環求救。他們倆的關係很深。秦可卿對賈環與彆人不同。但沒有府裡哪些亂嚼舌頭的下人嘴裡說的那種不堪的關係。

“嗯。”秦可卿讓寶珠帶著尤氏和銀蝶兒去看鸚鵡。

尤氏走後,客廳裡就剩下賈環和秦可卿,氣氛感覺要隨意許多。

賈環笑著搖搖頭。尤氏雖然很有眼色的離開,讓他和秦可卿說話。但隨著他的地位提高,想要再單獨的和秦可卿見麵、私聊,都將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秦可卿亦是覺察到這一點,心中惆悵。她原本計劃是初一中午,環叔在東府吃酒時,請他進來說弟弟秦鐘入賈家族學讀書的事情,事到臨頭,才發現不行。

她心中曾經為環叔即將成婚而憂愁,以為再難和他坐在一起說說話,聽聽他的意見。但現在,隨著環叔地位的提升,是有同樣的效果、拘束。

賈環喝著茶,問道:“你初一上午還好好的,怎麼這幾天就病了?要加強鍛煉啊。平常要多走動走動。”

秦可卿這樣的絕色尤物,他要說沒有好感是假話。況且,經曆過賈珍的死,秦可卿的感激,他和秦可卿的關係確實非常親近。不過,秦可卿是賈蓉的妻子。他對她並沒有越界的想法。

秦可卿細聲道:“環叔,我和蓉哥吵了一架,心裡有氣,又受了風寒,所以病了。”

賈環到現在還不知道賈蓉和秦可卿關係早降到冰點,奇怪的道:“大過年的,吵什麼?”

雖然賈蓉把秦可卿坑的很慘,幫著賈珍設計自己的妻子。但就賈環的看法,秦可卿應該沒有和賈蓉離婚的想法。最多冷戰一段時間。這可不是後世。婚可以隨便離。

秦可卿俏麗白皙的臉蛋上浮起紅暈,委屈的低下頭,輕聲道:“五月份他死的時候,環叔住在府裡,我那晚來謝環叔,蓉哥看到我抱著你哭,以為我們……”

看著嬌羞、柔媚的秦大美人,賈環聽的一臉的無語,又哭笑不得。秦可卿隻說了半截,但以他的智商,自然能猜到賈蓉的大致反應。這小子是個軟蛋,很怕他。

但,他和秦可卿是清清白白的,好吧?關係親近,不代表著要越界、踩紅線啊。自賈珍死後,加上今天,他和秦可卿通共沒單獨見過幾次麵。

他尼瑪今年才十一歲。秦可卿得什麼眼光會和一個去年十歲的少年有染?賈蓉這小子是不是有受虐狂的傾向啊?和秦可卿談一談,這其中的誤會不就解開?

賈環無語的揉著眉心,道:“那你們倆現在關係不好?”

秦可卿點頭,“嗯。”

賈環道:“你打算怎麼辦?”

秦可卿抬頭看著賈環,賭氣的道:“環叔,我不想理他呢。”突然流露出來的小女兒神態,嬌媚難言。

賈環苦笑一聲。秦可卿這種尤物級的大美女非得天天見麵,才能對她的風情有免疫力。他知道秦可卿對他,多半是拿他當可以依靠、信賴的人。這是他殺賈珍後,給她帶來的感覺。

想了想,賈環道:“那行吧。等你想和賈蓉和解的時候,和我說一聲。我會當麵和他解釋這件事。”

賈蓉做事太操蛋,連妻子都能出賣,賈環還真沒有勸秦可卿與賈蓉和解的意思。還是尊重秦可卿自己的意見,什麼適合和解在她的想法。

至於給賈蓉誤會,賈環是無所謂的。

秦可卿心裡安定下來,再沒有之前的心浮氣躁,點下頭,“嗯。”

再閒聊一會兒,賈環告辭離開。

尤氏送賈環出了二門,帶著銀蝶兒返回。銀蝶兒嘟嘴道:“奶奶,你怎麼不和三爺說呢?請他說句話,保管蓉大爺不敢亂來。”

尤氏搖搖頭,歎道:“這種事我怎麼說?”

第215章 製止、午後

正月十二,賈環應約去馮紫英家中喝酒。下午回來時,史家又派史盛來請,賈環晚上去了一趟。他單獨見過王子騰後,史家的態度就熱情起來。

正月十三,賈環則是去位於鹹宜坊的衛神童家中喝酒,至晚才回。衛府和保齡候府同在鹹宜坊中,就隔了幾條街。

十四日上午,賈環歇了一上午。這酒喝的真是難受。下午時,賈環派長隨錢槐將賈蓉叫到他的外書房中。前兩天尤氏的話在他腦子裡盤旋著。他還沒琢磨透徹。但這不妨礙他敲打下賈蓉。

書房中有著冬季的清寒,下午時分,光線通透。

賈環坐在書桌後,看著一身富貴公子裝扮、容貌俊俏、陪笑著賈蓉,又想起秦可卿的事情,禁不住搖頭,開口道:“蓉哥兒,我聽珍大嫂說,你最近在東府裡肆意妄為?有沒有這事?”

賈蓉額頭上就有點冒汗,他不知道他那位繼母給賈環說到什麼程度,他和他父親留下來的兩個侍妾佩鳳、偕鸞有染,對尤氏也不敬,訕訕的道:“環叔,我回去立即改正。”

賈環似笑非笑的道:“不會是回去為難珍大嫂吧?那可就是我的過錯了。”

賈蓉忙道:“侄兒不敢。”心裡腹誹賈環混賬。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賈環笑一笑,“行了。你去吧。”

賈蓉抹著汗離開望月居。

賈環則是回到望月居後院的書房中,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阻止了什麼樣的惡行。

書房中,年前抄書的條桌還沒有撤。賈蘭在書房中抄著書,見賈環進來,起身道:“三叔好。”

賈環擺擺手,笑道:“你抄你的。”坐回到書桌後,整理著年前賈府裡的姐妹們幫他抄寫的四書五經的筆記。厚厚的五大本,才抄了一本多。

他前兩天去聞道書院拜年時,葉先生希望能快一點整理好,好讓他看看。如果可行,會刊印,成為書院的教材。

賈環苦笑一聲,這還得時間抄呢。正月裡他的酒場不少。而且,族學要費點心思。

……

……

國朝教坊司隸屬於禮部管理。位於京城內城東的本司胡同、勾欄胡同、演樂胡同等處繡閣朱樓,花街柳巷。盛名傳遍天下,為煙花密集之地。

正月十六的上午時分,本司胡同中某姑娘的住處,薛蟠夜宿起來,在花廳中吃著早飯時,小廝應兒笑嗬嗬的來回道:“大爺,姑娘打發人來傳話,事情過去了。環三爺並不打算去都察院告你。”

精美的客廳中,充滿女兒氣息。小圓桌邊,擺著幾道小菜。小丫鬟伺候著。

薛蟠身形微胖,矮圓臉,胡亂的穿著衣衫,一聽這話,頓時開懷大笑,道:“環老三是孫子!”

應兒頓時無語。大爺,這不是應該慶幸的事情嗎?指不定是姑娘求環三爺了啊。你現在跑到環三爺麵前罵他是孫子試試?找刺激啊。

薛蟠瞪著牛眼問自己的小廝,“你說環老三是不是孫子?”

應兒苦笑著點頭。薛蟠哈哈大笑,當即會了賬,準備回家。他這幾天心裡一直空蕩蕩的。總算是落下來。但,原因呢?他得回家問問媽、妹妹。

……

……

賈府中,寶釵跟著母親薛姨媽在賈母處吃過午飯,說笑一陣子,帶著丫鬟往梨香院回去。

一路上,園林、院落景色美麗。

薛姨媽輕輕的歎口氣,對女兒寶釵道:“你說的也是。要讓你哥哥吃個教訓。在家裡說好的事情,他都能變卦。”說到這兒,心裡很有點生氣。

寶釵點點頭,“嗯。”

正月初九晚,薛寶釵去賈環的望月居,本來是準備請他到家裡吃酒,看看能不能打個商量。不要去都察院告她哥哥薛蟠。賈環去書院前給她留了字條,消除了她心中的擔憂。

寶釵回來後給薛姨媽說,要緩幾天再告訴哥哥,讓他知道害怕,吃個教訓。拖到今天正月十六,才派人去說了一聲。

薛姨媽相信女兒的判斷,但是她不知道其中的原因。這兩天在賈府內打聽著消息。沒什麼收獲。

王子騰和賈環的談話,除了當事人,其他人不知道。

薛姨媽看看女兒,笑道:“環哥兒那兒,我們得謝他一回。”其實,她現在推測,唯一的原因,就是環哥兒看著女兒的份子上,放了兒子一馬。上回在家中吃酒,環哥兒見到女兒什麼反應,她看得清楚。但這種推測,不好問女兒的。

寶釵想了想,道:“媽,我看也不用請環兄弟吃酒。我這幾天帶著香菱去他那兒幫他抄書吧。”

薛姨媽笑嗬嗬的道:“這也行。估計環哥兒正月裡吃酒都吃膩了。”

寶釵笑著點點頭。

母女倆一路說著話,回到東北角的梨香院中。薛蟠正等在家中。在客廳中,薛姨媽將薛蟠拎過來罵了一頓,罵完後氣咻咻的坐在椅子上。

薛蟠本來是回來打聽原因的,給罵了一通,也不知道緣故,嘀咕著離開。

他雖說在小廝麵前說賈環是孫子,但真要他在公開的場合,他是不會說的。這件事就這麼糊弄過去。提心吊膽了好幾天呢。

……

……

冬季的下午,帶著一絲絲的慵懶氣息。正月十五過去後,賈環終於從酒場上脫身。上午去了族學一趟,雖說族學正月二十才開學。但管事培訓班有五十多人正在組成小隊學習。你爭我趕。柳逸塵已經到族學中,將後勤方麵的事情理順。

賈菌、賈琮等十幾名賈府的子弟也在另一間教室中讀書。

賈環看得心情不錯,各自勉勵了幾句。中午舒服的睡了一覺後,到書房抄書。賈蘭依舊在書房中抄書。

賈環坐在書桌後,一邊磨墨,一邊問道,“蘭哥兒,你還要多久就會抄完?”

賈蘭一身乾淨的錦袍,沉穩的小大人的模樣,一板一眼的給賈環行禮,再道:“三叔,我已經抄完:大學,論語,孟子,還有最後一本中庸。再給我兩天時間就行。保證在開學前完成。三叔,通過抄書我的學問大有長進。”

賈環就笑,“那是必須的。等抄完之後,沒事多複習複習。”

儒家的理論,就賈蘭這種少年要理解,還是得老師教。因為,他的三觀還沒形成,寫八股是寫不出自己的觀點的。賈環能理解,那是因為,他有著一個現代人的靈魂。

兩人說了幾句,各自抄書。時間緩緩的流走。午後的陽光斜斜的從窗欄處透進來,落在地麵上,有著溫和的氣息在飄散。

這時,書房外傳來說話的笑聲,就見寶釵帶著香菱、鶯兒進來。晴雯、如意兩人跟在身後。

寶釵穿著一襲明雅的青色棉襖,外配著淺淡灰色的披風。容貌精致,氣質端莊。

賈環心情莫名的輕快,從書桌後迎出來,微笑著道:“寶姐姐來了。”聽晴雯說,寶姐姐將他的字條收走之後,說等他回來後再來找他。他自東莊鎮回來,就沒再見著寶釵。主要是忙著喝酒、交際。

寶釵輕輕的點頭,說道:“嗯。我是想著環兄弟你的抄書事情還沒完,帶著鶯兒、香菱過來幫你抄書。”

賈環就笑一笑,看向香菱。寶姐姐的意思是感謝他放薛蟠一馬。因為抄書,不一定要帶香菱來。並且,抄書可以約齊現在再賈府內的十二釵一起來。

當然,這是個順水人情。要是王子騰不打招呼,他是否會顧忌寶釵的感受,這很難說。

倒不是他是個無情的人。而是和寶釵的關係惡化後,有彌補的可能,而薛蟠,他是有太多的理由要搞一家夥的。兩害相權取其輕。

香菱容貌標致,穿著一襲水菱色的衣衫,眉間點著一點紅,神韻難畫。溫柔安靜的站在寶釵身後。這時,向賈環行禮,“見過三爺。”聲音輕柔。

賈環微笑著點頭。他解決香菱的方案其實很簡單。他隻需要逼迫薛蟠放棄,讓香菱成為寶釵的丫鬟即可。這是屬於薛家內部的人員流動,反彈力度不會那麼大。

賈蘭見寶釵帶著丫鬟到來,乖巧的道:“三叔,寶姨,我先回去了。”

賈蘭是個粉嫩的小正太,加上李紈在賈府裡的好人緣。又懂禮貌,還是挺招人稀罕的。

寶釵叮囑道:“蘭哥兒路上小心些。把鬥篷帶著。我剛才來的時候還起著風。”

李紈派來跟著賈蘭的大丫鬟素雲道:“謝寶姑娘提醒。都帶著的呢。”

賈蘭告辭離開後,賈環安排寶釵、香菱、如意一起幫著抄書。晴雯偷懶,笑盈盈的抿嘴道:“三爺,你們都抄書,總得要人侍候啊,我給你倒茶呢。”

賈環笑一笑,由著她。晴雯就是太聰明,實際上認識的字還沒如意多。

時間很快過去。賈環剛寫完一頁,就聞到身邊一陣幽香,知道是寶釵來了。微微側頭,就看見她明麗的容顏,杏眼桃腮,肌膚雪白。額前留著劉海,憑添幾分江南煙雨般的秀麗氣質。

賈環擱下毛筆,收下寶釵寫完的一頁紙,很漂亮的蠅頭小楷,看著舒服。坐著和寶釵閒聊一會。

“寶姐姐你身上的香氣是吃冷香丸帶來的?”

寶釵驚訝的笑一笑,道:“嗯。環兄弟怎麼知道的?”她沒有在環兄弟麵前說過冷香丸的事情。

賈環就笑,“偶爾聽寶二哥說起一次。”鍋自然是讓寶玉背了。他總不能說是書上看到的。心裡忽而冒一個念頭,他現在要想看看寶姐姐帶著的金鎖,她會願意嗎?

第216章 開學(上)

寶釵釋然的一笑,原來是寶玉說的,嫻雅的站在書桌邊,纖手扶著書桌沿,和賈環說話:“你這幾日都在家裡歇著嗎?”

賈環點頭道:“嗯。元宵節一過,就沒什麼酒宴了。上午會去族學準備開學的事情。下午在家做抄書匠。”

寶釵輕聲道:“你在外頭,酒要少喝些,對身體不好。”

賈環心中微暖,看著寶釵明麗的杏眼,如璀璨的寶石般明亮,道:“謝寶姐姐關心。在家裡我喝的少,隻是有些應酬的場合不得不喝。”

寶釵微笑,扭頭錯開了視線,紅唇輕啟,問道:“族學裡的事情你還沒有理順嗎?”

賈環道:“哪裡順了?至少還要花兩三個月的時間。族學的塾師原本是我的同窗臨時擔任。我還要物色一位塾師教授賈家子弟的學問。”

賈環和寶釵間的閒聊,就這麼隨意的進行下去。都是些瑣碎、微小的日常事情。

偶爾,相互關心幾句。就仿佛有一條小溪,在溫和的冬日陽光下的午後隨著時間靜靜的流進彼此的心中,帶著微微的甘甜感,讓人欣喜、愉快。不想結束此時的閒聊。

賈環能感覺到他和寶姐姐的關係親近了幾分。

正聊著時,一名小丫鬟打起門簾,就見黛玉帶著大丫鬟紫鵑進來,見賈環和寶釵在書桌邊閒聊,湊在一起說話。香菱、鶯兒、如意三人在抄書,禁不住笑道:“你們兩個主子偷懶、閒聊,讓丫鬟們抄書。都說你們待人寬厚,我看也不儘然。”

賈環和寶釵從閒聊的狀態中恢複過來。賈環心情極佳,見黛玉進來,心裡有些奇怪,起身招呼,“林姐姐來了。”和寶釵一起從書桌後出來,與林黛玉說話。

林黛玉微笑著點頭,“嗯。聽說環哥兒一日三醉,來看你有沒有成為酒中仙。”坐在窗邊的椅子下。

一屋子人都笑起來。賈環笑著搖頭,林黛玉的嘴,比晴雯還利索。幾個丫鬟都起身問好。晴雯和紫鵑兩人過來奉茶。賈環看看紫鵑,紫鵑笑著點一點頭。賈環立即就明白:黛玉和寶玉鬨矛盾了,到他這裡來躲清靜。

他雖然不會趕寶玉,但是也不待見寶玉。寶玉在彆人屋裡,彆處,都是有人熱情的招呼、奉承,但在他這裡就是個普通客人而已。寶玉一般不來他這裡。

窗下的椅子邊,寶釵捏著黛玉的臉蛋,笑道:“好個牙尖嘴利的顰兒。我何曾苛待丫鬟,就偷懶一會,給你看到。”

“好姐姐,饒我這一遭吧。我不該說環哥兒……和你的。”林黛玉話裡的重音落在“環哥兒”三個字上,似乎她遭到寶釵“欺負”,是因為譏諷賈環的緣故。

看著兩人在書房的窗邊笑鬨,午後的陽光落在兩人身上。寶釵是明雅的青色棉襖,黛玉是婉約的粉色棉襖。各有一種不同的美麗。豐姿嫻雅的寶姐姐,嫵媚嬌美的林妹妹。一個是山中高士晶瑩雪,一個是世外仙姝寂寞林。

賈環莞爾一笑。寶姐姐和黛玉在賈府裡相處了有三年吧?日常也是一起玩笑。倒是沒想到他今天有眼福,能看兩人在一起笑鬨。

嗯,養眼!

……

……

有寶釵、香菱、鶯兒、如意,再有林黛玉的加入,賈環的抄書計劃進度加快。第二天,迎春、探春、惜春三人也過來頑笑、抄書。

賈環從繁重的抄書活動中解脫出來,將注意力關注到族學中。正月二十日,族學即將開學。招生的時節要到了。

管事培訓班一期,一共62人,賈環不打算再招生。這其中就態度而言,已經淘汰了近十人:過年在家裡玩,而不是來學習。

隻有,當你覺得學習就像呼吸一樣必要的時候,才能迸發出巨大的能量、潛力。而這十人顯然沒有達到賈環的要求。在隨後的考核中,將會掉隊、被開除。

考核無處不在。你不知道,那是你的事情。機會隻給有準備的人。賈環並非循循善導的良師,會對差生予以照顧,反複的引導。他信奉的是殘酷的商業法則。準確的表述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唯有實踐、競爭,才能淘汰出能力出眾的人才。吹儘狂沙始到金。

另一邊,賈家子弟的學習班,現有44人。隨著,他在賈府內地位的提升,以及族學消息的傳開,預計此次開學,還會有更多的賈家子弟前來學習。

賈家在京城中餘下六房約有三百人。在七歲至十五歲之間適齡的子弟不可能隻有四五十人。

十九日晚,夜間時分下著一場小雨,住在賈府外西廊下的五嫂家中,賈芸正在和母親說話。一點油燈,照亮著屋中的貧寒。

但凡府邸、衙署、寺廟一類的大建築群,南北朝、隋唐時期都以回廊環繞院落。敦煌壁畫中可見。西廂記中:一步步轉回廊。回廊外側的街巷稱廊下。而宋以後,回廊被東西廂房和牆壁取代。

賈芸的住處,就是榮國府西邊的一處小街巷中。幾年前父親去世,家境貧寒。

賈芸坐在椅子上,道:“娘,我去族學裡讀書,一則是年齡過了些,怕三爺不收。二則是我在外頭賺不到什麼銀子,多少能補貼下家裡。”

五嫂子道:“你一貫伶俐乖覺,怎麼犯糊塗?你去讀那什麼撈子的學習班考秀才有什麼用?去讀管事培訓班才是正理。那裡年齡限製是20歲。家裡你不用管。你在族學裡有茶有飯。我一個人還養不活自己?”

賈芸沉默了一會兒,決定下來。

……

……

同一時間,寧國府內宅中,秦可卿正在花廳中叮囑著兄弟秦鐘明日上學的事情,軟語細聲,一一列出來,極為細致。性情溫柔又細致。屋簷外小雨潺潺。

秦鐘約十一二歲,眉清目秀,粉麵朱唇,容貌與秦可卿有幾分相似,雖然心裡有點抗拒,但他姐姐給他爭取來的讀書機會是一番好意,他也不能辜負。

秦可卿叮囑道:“你前一年多因寶叔的事情給趕出賈家族學。父親日夜為你操心,要給你謀給出路。明日這一次去,要改著些,努力讀書上進。環叔的學問、人品都是極好的,你要學著。望你讀書出頭,光宗耀祖。”

秦鐘嬌怯地答道:“知道了,姐姐。”他第一次被趕出賈家族學:是因為賈環告狀寶玉和他有不正當的關係。寶玉挨打,他雍治十年春時也沒臉再來。

姐弟兩正說話時,尤氏帶著大丫鬟銀蝶兒並幾個婆子、丫鬟一起過來探望。

寒暄一陣子後,尤氏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喝著茶,笑著道:“知道你是個細心的人,想來你兄弟也不缺什麼。我送哥兒幾兩銀子做見麵禮。族學裡既然提供著茶水、飯食,不拘買什麼點心、零嘴吃。”

銀蝶兒拿著四顆“如意吉祥”的銀錁子給秦鐘。

秦鐘便看向姐姐。秦可卿嬌媚笑著推辭道:“噯喲,婆婆又不是第一次見我這兄弟,還講這個?”

尤氏隻是笑,執意要送。她已經感覺到賈蓉在府內的收斂、變化,心裡鬆口氣,她的危機解除,在東府內宅的地位穩固下來。而秦可卿和賈環關係親近,她自是要再和秦可卿交好幾分。

秦可卿推辭不得,隻能收了。她還沒明白今天婆婆這是怎麼回事呢。

……

……

第二天上午,正月二十日,小雨未歇,賈環帶著錢槐、胡小四和柳逸塵、張四水一起從望月居步行到族學。

族學已經擴建,除了原有的幾間黑瓦青磚屋舍組成的院落,隔壁的院子給賈環買下來,建了六間紅磚瓦屋。才建的新房子,有種嶄新、朝氣蓬勃的感覺。

賈家子弟的學習班還是在原來的教室中。管事培訓班的62人則在新的院落中。

賈環和柳逸塵、張四水說笑著,先到塾師的休息間兼辦公室的屋裡,放下雨傘,開窗透氣。族學裡雇傭的雜役過來添茶倒水。賈環幾人鋪開筆墨,準備報名的花名冊等工作。今天預估會有新的賈家子弟前來就讀族學。再者,需要點名。

許英朗年後便不再來族學裡代課,賈環目前還發愁要物色一個塾師人選。目前先由他和柳逸塵一起兼任。他的精力畢竟還是要放在管事培訓班上。賈環對賈家的子弟讀書要求要低一些。

族學之中,賈琮、賈蘭、賈菌等人陸續的到來。賈薔、賈瑞兩人還分彆特意過來恭敬的打個招呼。

賈環笑一笑,揮手讓他們先回教室,他等會去教室點名。

錢槐和胡小四兩人則去了管事培訓班那邊。

隨著學生們全員抵達,準備正式開學,族學裡逐漸的熱鬨起來。這時,門口進來一個六十多歲的便服老者,並一個俊俏模樣的白衫少年,身邊跟著的則是賈蓉的心腹小廝,壽兒。

賈珍死後,他的小廝都給賈蓉打發到莊子裡。就留了壽兒和喜兒在身邊使喚。

壽兒伶俐的給賈環作揖行禮,“三爺,小的奉大奶奶的話,將鐘哥兒帶到。”

賈環笑著從書案後起身,道:“這位想必就是蓉哥媳婦的父親和兄弟了。”

六十多歲的便服老者便是秦可卿的父親秦業,工部營繕司員外郎(從五品),看起來很有些年老體弱,拱手道:“不敢。久聞青鬆先生大名,今日有緣得見。”

賈環就笑一笑。這稱呼講究的!他年紀還小,還沒到取號的時候。這是一位官迷。好像是今年秋冬就要掛了。身體差成這樣,還在朝廷裡做官,也是蠻拚的。

寒暄、客氣兩句,賈環看向秦鐘。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俊美俏麗,一副含羞帶俏的女兒模樣。隻看秦鐘俊美的相貌,嬌怯的做派。賈環敢肯定賈寶玉多半和秦鐘有一腿。

秦鐘還沒說話,臉先紅了,記著他姐姐的叮囑,低著頭,嬌怯的道:“見過環叔。”

賈環微微皺眉,很有些不喜。男生女相這種事,他不是沒見過。但秦鐘這一副偽娘的做派,就很令人不舒服了。容貌是天生的,但舉止、語言、神態就是自己的事情。身為男兒,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搞什麼鬼名堂。

聊了幾句,賈環讓秦鐘先去教室裡,又送走秦業。正準備去點名時,門外進來一名十五六歲的青年。身量偏高,斯文清秀。正是昨晚下定決心前來報名的賈芸。

賈芸笑著給賈環行禮,道:“賈芸見過環叔。”

賈環眼睛微微一眯,輕笑起來。廊下芸二爺前來報到了。這個苗子比秦鐘強。

第217章 開學(下)

賈芸說話很伶俐,很有眼色。

賈環和他聊了幾句,沒同意他去管事培訓班,而是先打發去學習班裡讀書識字。賈芸並無異議,轉身去了教室。

賈環坐下來喝口茶,笑著隔壁書桌邊的問柳逸塵和張四水道:“這個學生怎麼樣?”

柳逸塵在鹹亨商行裡乾過一段時間,道:“看起來很善於溝通,培養一下,會是一個好掌櫃。”

張四水附和的點下頭。

古代商業裡的職業等級分為:學徒、小夥計、站櫃、大夥計、賬房、掌櫃、大掌櫃。掌櫃大約就是某一項業務區域負責人的職務。這個評價還是不錯的。

賈環就笑起來。賈芸具備培養價值,人的品性也不錯。但能力能到什麼程度。要看後麵的發展。

管事培訓班的第一期,他不打算在裡麵招收任何賈家子弟。這是他的基本盤。等第二期再說。

將賈芸丟在學習班裡,並非是不管不問。而是因為他的體係,需要以掌握基本的文化為基礎,文盲是玩不轉的。

當年,在書院救災,賈環擁有一百多名識字的學子,所以搭建框架,維持秩序。文字所能承載的信息永遠比大腦、口語多。

……

……

約上午九點許,賈環帶著柳逸塵到教室中點名。張四水則是前往管事培訓班。

往日寬敞的教室,今天略顯得有些擠。在賈環進來後,喧鬨的教室安靜下來。

賈琮、賈蘭、賈菌等人都坐在書桌前,努力的坐直身體,看著一身藍色直裰,頭戴四方平定巾的賈環。這是標準的讀書人裝扮。很令人羨慕。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賈環走到教室正前方的講師書案前,環視了眾多賈府子弟一眼,心中微微有些感慨。

可以說,賈家下一代的菁華,都在這裡。賈寶玉這種人除外。但凡有點進取心的人,都會來族學裡學習,當他的學生。

賈環沉穩的道:“今天開學,我講三件事。第一,等會點名、報名,登記姓名、資料,發學貼憑證。”

在族學學習過的榮譽,不能隻是說說,還是發憑證。日後作為一種資格證。這些規矩,手段都要用起來。

“第二,族學學生將來做什麼。是不是認得幾個字都是白學了?我認為不是的。分為兩部分,有意科舉的人,完成學業後,我會推薦去聞道書院學習。想要謀生的人,完成基礎功課後,我會安排去管事培訓班。”

賈環說的是就業問題。

賈家子弟的培養方向以科舉為主。對賈家來說,讀書人不怕多,隻怕少。但讀不進去書的人,學完基本的文化課程後,可以轉向管事培訓班,學習算術、錢糧、管理、經商等學問。

在周朝這種封建社會,識字的人是一種資源。他要充分的利用起來。

以家生子為主的管事培訓班,則是以培養職業經理人、各類人才為目的。這樣才能讓賈府的商業事業做大,做強。

賈環接著道:“第三,我再重申一遍,學規不準犯。你們很多人是有前科的。新來的學生,將學規抄十遍。三天之內要求背誦下來。由賈琮、賈菌、賈芝負責檢查。”

這三人都是賈家族學月考的前幾名。

賈環說完,教室裡響起這一陣吃吃的笑聲。就有幾人偷看秦鐘、香憐、玉愛三人。再加上寶二爺,這幾個當日在族學裡有不少流言蜚語。學規第五條:不準男風。發一起,處理一起。

賈環知道這些賈家子弟在笑什麼。自他敲打了賈蓉這小子之後,他對賈家的整風運動,有新的看法。賈家上下,驕奢淫逸之風太嚴重。

整風要從娃娃抓起!

……

……

賈環說了三件事,開始登記、檢查寒假作業等事宜。

由柳逸塵安排賈瑞、賈薔、賈芸等年紀大些的學生去雜物室裡搬桌椅板凳,安置新來的學生。

登記點名後,族學中賈家子弟總計有60人。

賈環對族學未來兩三個月的課程安排,一個是強調規則、紀律,要求背熟族學學歸,要求打掃衛生。一個是安排啟蒙課程:蒙童訓、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神童詩、千家詩、增廣賢文、幼學瓊林。

對管理製度,則是參照小學學校。設班長一名,副班長若乾。全部以成績說了算。分若乾學習小組,由優等生帶差生。

他和柳逸塵輪換,每天先講一個小時的大課,再回答問題,或者講講小故事、道理。下午用於自習,鼓勵討論,每天由班長、副班長檢查學習進度,要求背誦過關。每月一考。另有種種懲罰手段,不一一贅述。

賈環將課業壓的非常緊。書到今生讀已遲,何況賈府這幫打流的子弟。

上午忙過學習班的事情後,賈環下午則是到管事培訓班這邊。這邊的管理製度則要更為精細。62人分六個小隊,各自選出隊長。基礎、底子都很差,互幫互學。搭起議事、討論的架構。

這些人麵臨的第一次挑戰就是向市場出售鬆花皮蛋。

自年前,賈環安排錢槐、江興生購買鴨蛋製作鬆花皮蛋後,自此有二十多天,皮蛋已經製作完成。剩下的就是出售回籠資金的問題。

賈環將任務下發,一隊一隊的指導。下午的時光很快流走。

開學第一天便在忙碌中結束。

如果說,族學裡的整風,重塑賈家子弟的三觀,是賈家當的一股清流。

那麼,管事培訓班的第一次實戰,則是賈環夯實自身基礎,積累力量的開始。

微弱的力量從無到有,正在緩緩的積聚,如同初春的嫩芽從凍土中頑強的長出來。

春天快要來了。

……

……

正月二十一日是寶釵的生日,賈環隨大流跟著賈府的姐妹送了禮。隨後,兩天抄書完成。再隨後,銷售皮蛋的計劃啟動,隨即,遇到各種問題:采購、製作、擴大再生產,市場部門,決策管理,財務賬本這些事情都集中爆發出來。令這群家生子出身的少年們措手不及。

賈環亦並不禁止他們各自回家詢問父母,再回到族學這邊來討論,然後拿出新的方案來。一條條討論出來的,幼稚並不成熟的方案拿出來,再到現實中碰到“頭破血流”。再討論,再修改,再總結。時間在忙碌中過的飛快。

而這次銷售皮蛋的事情也在賈府內傳開。褒貶不一。但族學那邊的賬目是公開的。賈府管事級彆之上的人都知道:環三爺賣皮蛋虧了200兩銀子。

數目不大不小,正好夠的上賈府上下一些人說說閒話。比如:榮國府管事賴升就在不同的場合私下裡譏諷過賈環。比如寶玉的長隨李貴,茗煙也說過一些閒話。

二月初七的上午,賈環帶著錢槐、江興生到榮國府的管事處辦事。族學的供給銀子由賈家有官爵者供應。具體下來,就是賈府的公中來出錢。

寧國府那邊賈蓉的銀子自是一次撥付到位。大管家李華不會在這點小事上和賈環為難。

但榮國府這邊都采取的是一個月撥付一次的方式。柳逸塵給賈環提過,最好還是一次性將一年的銀子撥付到位,便於管理、調度。賈環今天過來是來談談這件事。

管事處裡小廝、管事來來往往,俱是向賈環行禮,“見過三爺!”

賈環微笑著點點頭,“都忙你的。”

賴大和林之孝兩人得了通報,連忙出來,將賈環迎著到小廳裡喝茶。寒暄後,三人在桌幾邊坐下來。

賴大年紀約五十多歲,穿著藍衫襖子,帶著帽子,一副管家裝扮,滿是皺紋的老臉上浮現著謙和的笑容,緩緩的道:“讓三爺跑這一趟,是我的罪過。請三爺恕罪。”

賈環不動神色的微微一笑。喝著茶。等待賴大的下文。

賴大感歎的道:“人老了,就特彆固執、膽小。我因聽三爺的長隨來回話說要一次性領取族學裡的銀子。怕出了差漏,請三爺來當麵對一對。”

賈環看賴大一眼,似笑非笑,緩緩的道:“是我的意見。”

賴大笑嗬嗬的道:“那就成。我立即讓銀庫調銀子來。林兄弟,麻煩你跑一趟。”

林之孝應聲出去。他是賈府裡管銀庫的管家。

賴大再賠笑道:“三爺,若是銀子賠了,公中這邊,隻怕難以再拿出錢來給族學使用。”賈環讓管事培訓班的小年輕們賣鬆花皮蛋虧了200兩銀子的事情,賈府早就傳遍。

賈環放下茶杯,笑道:“賴管家的意思是不看好我啊?”

賴大忙說幾句軟話。又說規矩如此,往三爺不要怪罪雲雲。身段放的很低。說話間,林之孝拿了銀子進來。

賈環放下茶杯,從林之孝手中接過一封銀子,帶著錢槐離開。林之孝和林之孝家的,這兩人在賈府中有著很大的權力。就賈環的估計,他有八成是賈母的人。

出門口的時候,錢槐抱怨道:“真是的,這點小事要三爺親自跑一趟。東府那邊的李大管家多好說話。”

林之孝臉色微變。

賴大看著賈環的背影,笑了笑。沒說話。拿起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

第218章 去庫存的辦法

環三爺的長隨錢槐在賈府東角門內的議事房中抱怨賴大管家故意刁難的事情很快就傳遍賈府。

議事房,顧名思義。是管理賈家上下幾百名男奴仆的地方,由賈璉總管。榮國府的五大管家:賴大、林之孝、單大良都在此辦事。吳新登管著庫房,張才則是負責收租。

賈府上下一千多人的吃喝用度,議事房這裡每天都是人來人往。消息就像一陣風一樣傳開。

賴大管家固然身段放的很低,且合情合理,但小小的刁難的意味還是很明顯。這被視為賴家與環三爺在賴嬤嬤告狀之後的又一次衝突。

這個小小的刁難,放在環三爺運營族學虧損200兩的背景下,就顯得意味深長。大約能和“不看好”、“落井下石”、“進逼”之類的詞彙連接在一起。

……

……

二月上旬,春分時節,連著幾天晴朗的天氣。淡淡的春意從解凍的河流、吐芽的楊柳、淺綠的樹枝中,從族學外的小街巷中奔跑的孩童身上,可以感受。

下午時分,賈環去梨香院看望偶感風寒的寶釵。春秋兩季,因季節變化最容易感冒。剛回到望月居中,和如意說了沒兩句話,三姐姐探春的丫鬟翠墨過來請賈環,“三爺,姑娘請你過去坐坐。”

賈環知道探春不會無緣無故的找他,笑著答應下來。帶著如意,跟著翠墨往南進角門,到東跨院後麵的抱廈廳。

此時探春的屋中,探春正和黛玉喝茶說笑。明亮的廳中,桌幾邊擺設兩把椅子,探春一襲薄荷色的棉襖,姿容美麗,明眸含笑,“三弟弟來了。”

賈環笑著點一點頭,“嗯。”再和黛玉打個招呼,“林姐姐在三姐姐今天這裡頑?”

林黛玉今天穿著青白色相間的淡色外衫,長發梳著少女發髻。插著一支漂亮的步搖。容顏精致,氣質婉約,年紀雖小,自有一股嫵媚風流的神韻,帶著江南煙雨般的雅致。輕笑道:“環哥兒你不歡迎我啊?也是,你們姐弟要說親密的話,我可得避開。”

賈環笑一笑。林黛玉這段時間幫著他抄書,時常在望月居裡見麵,算是熟人。

探春笑道:“哪有什麼親密的話?林姐姐坐著罷。”讓賈環坐下,問道:“三弟弟,怎麼這段時間府裡都在說你在族學裡賣皮蛋虧了200兩銀子的事情。不應該的呀?”

她弟弟在商業上是什麼水平,她心裡是有數的。東莊鎮的發展、興衰,她和寶姐姐、珠大嫂一起做針線時還說起過。

賈環就笑,“讓學生實踐的商業案例。虧損很正常。到時候要總結得失。三姐姐也聽說了?”

探春點頭,微微擔憂的道:“你鬨這麼大動靜啊。府裡上下都關注著。三弟弟,要留心著呢。”

賈環灑脫的一笑,道:“嗯。最終當然是要盈利的。”其實,賴大在他麵前提一句,他就已經改變想法,要讓賣鬆花皮蛋這個項目盈利。想看我的笑話啊?

……

……

夜裡時分,春寒料峭。一輛馬車從榮國府後的北街緩緩的駛出來,前往位於京城內城南城的大時雍坊。

賈環今晚到昭武將軍(正三品)陳英勳公子陳也俊家中拜訪、喝酒。

夜晚時分,朝廷大臣居住的大時雍坊中燈火通明。賈環的馬車徑直駛入陳府中。

下了馬車,陳府的家仆帶著賈環前往府中的一處花廳。跟著賈環來的錢槐、江興生兩人則是到偏廳中等候。

江興生是一名馬臉少年,年紀約十五歲,穿著深藍色的衣衫,一副家奴裝扮,臨時借來的衣服明顯有些不合身。

一路走著,江興生小聲道:“錢哥,你說三爺打算怎麼讓賣皮蛋盈利?”

錢槐翻個白眼,理所當然的道:“這我哪裡知道?到時候聽三爺吩咐就是。”這點小事,三爺會搞不定?開玩笑吧!

江興生一陣無語。錢哥是三爺的長隨可以不想,但他是學生,卻不能不想。這是學習的過程。

闔府上下,現在沒有人看好他們這群少年能賣鬆花皮蛋賺到銀子。眼看著虧空越來越大,這讓他心裡很沮喪,想要爭口氣。

錢槐和江興生在聊天時,賈環抵達陳府內的一處院落。十幾個侍候的小廝在院落的屋簷、台階處。陣陣聲浪傳來。

賈環緩步進了花廳。今天的主人陳也俊笑著迎過來,“賈兄弟來了,快請。”招呼著賈環落座。

賈環笑著拱手:“陳兄!”又和其他幾人打著招呼。

今晚有衛若蘭、馮紫英、韓奇三人當陪客。都是相熟的人,正月裡還一起喝過酒,並不拘禮。圓桌處,每人身邊都陪著一位美貌的花魁。賈環亦不例外。身邊的美人身姿修長,約十七八歲,綺顏玉貌。正是五鳳館的頭牌水仙姑娘。

寒暄之後,陳也俊吩咐上了酒菜。眾人都是隨意的說笑、喝酒。

陳也俊笑著道,“賈兄弟說有事求我,這話從何說起?”他父親在九邊軍中效力,並不在京城中。以賈府在勳貴世家中的關係網,賈環背後的右副都禦使,那有什麼事情要求他?

賈環笑一笑,道:“聽說燈市口的同福酒樓是陳兄的家產。我最近帶著一幫學生做了些鬆花皮蛋,想請陳兄行個方便,在酒樓裡推幾道新菜。”

“哦?”陳也俊很有興趣的看著賈環,“皮蛋誰沒吃過?賈兄弟有新吃法?”

衛若蘭、馮紫英、韓奇三人也是很好奇。

賈環從衣袖的口袋裡拿出一張紙遞給陳也俊。鬆花皮蛋在前明萬曆年間就出現,現在普遍的吃法是剝殼生吃、皮蛋拌豆腐。他寫的菜譜是兩種:涼拌皮蛋。皮蛋切瓣,佐以醬油、醋、辣椒,味道可口,老少鹹宜。

皮蛋瘦肉粥。以切成小塊的皮蛋及鹹瘦肉為配料,加上香油及蔥花,熬製而成。質地黏稠、口感順滑。這是嶺南地區的吃法。目前京城是沒有的。

陳也俊、衛若蘭、馮紫英、韓奇四人傳看了一遍。

陳也俊笑道:“這到是新奇。府裡沒有皮蛋。不然,我還真要試試。小事一樁。我明天派人送到酒樓裡。”

衛若蘭、馮紫英、韓奇三人亦是答應幫賈環推廣。他們家中在京城也有產業、人脈。這是很小的一件事情。不過幾十兩,百來兩銀子的事。但交情不就是從小事開始的嗎?

賈環笑著謝幾人,喝了一圈酒,就換了茶。身邊的水仙姑娘殷勤的侍候著。軟語溫言,添茶夾菜。她在青樓行當裡的名氣是賈環一首詩給送上去的。

賈環其實並不指望同福酒樓裡能有多少銷量。誰去五星級酒店吃皮蛋?這不是扯淡麼?所以,他連銷售計劃都不和陳也俊談。而是同福酒樓作為京城中知名的酒樓,菜品新出,會帶動一股食用皮蛋的風潮。這才是“去庫存”的關鍵。皮蛋這種大眾食品,真正的出路,在路邊的食檔、粥鋪中。

當然,皮蛋如果是他“首創”發明的,他肯定是要做成奢侈品,或者品牌來撈錢。

皮蛋的事情談完,陳也俊看著賈環身邊的花魁水仙,感慨的歎口氣,“我家往日在江南,也曾見到一位姑娘,比水仙姑娘還要美三分。可惜……”

水仙姑娘輕笑,一臉淡淡憂傷地歎道:“陳公子說笑,奴家哪比得上閨閣女子。”這是自傷身世的意思。演技相當精湛。

眾人都是笑。

賈環喝的有點飄,笑著搖搖頭。

……

……

和陳也俊、衛若蘭、馮紫英、韓奇談妥後,賈環將事情丟給錢槐、江興生去做。怎麼和酒樓掌櫃接觸、談價、供應、路線、時間等等問題,他都放手不管。每日下午在族學的培訓班中指揮學生討論方案、總結得失,形成文檔讓學生學習。

賈家族學對外經營打著的是賈環要來的當鋪“信豐當”的名義:信豐號。反正這年頭,沒有工商局,政府也不查經營範圍這種事。

隨著時間的流逝,一件件的好消息逐步的傳來。

五天後,京城的酒樓中逐漸的興起涼拌皮蛋佐酒的吃法。同福酒樓日供應量漲到30個。

再兩天後,江興生的小隊成功的將皮蛋賣到京城外城中的一家酒家中。日供應量有20個。

接下來,一個銷售小團隊去粥鋪裡談成一筆生意,日銷量10個。

另有,去城外村落裡推銷的兩支銷售小團隊回來,將隨身的100個皮蛋銷售完畢。得銀若乾。

一二十天來,管事班的62名少年們已經完成各自的分工。計有:五人組的銷售團隊若乾,賬房若乾,製作皮蛋的人數若乾,采購鴨蛋人數若乾,文書若乾。

族學裡積壓的皮蛋逐漸的清空。資金回籠的很快。都是不賒賬的交易。管事班的學生們要麵臨的是擴大再生產,還是穩健經營的問題。爭論的很激烈。

不過,賈環命令將財務狀況進行保密。一點點的改善給賈府的人看到哪有衝擊力?還是直接掀開牌麵、宣布結果這種做法最爽。他要等賺了幾百兩銀子再說。同時測試下柳逸塵領導下的賬房的保密工作做的如何。

當然,有心人還是可以從少年們臉上喜氣洋洋的表情、飽滿的精神狀態、采購的鴨蛋數量中感到銷售的喜訊。

……

……

這天下午,賈環在族學中安排繼續生產數量時,留在望月居的長隨歸趣將他叫回去。

剛到望月居中,等著的鴛鴦焦急的道:“三爺,老太太叫你過去。寶二爺發脾氣,在老太太屋裡摔玉了。”

第219章 反擊!反擊!(一)

午後的陽光帶著柔和的氣息飄散在望月居布置的雅致的客廳中。站在賈環身旁的兩個大丫鬟晴雯和如意對視一眼,都有些不滿。寶二爺又來這招!

賈環一臉的無語。賈寶玉“開大招”關我什麼事?又不是在我這裡摔玉?

鴛鴦十七八歲,今天穿著一襲淺青色的對襟褂子,身姿高挑。白膩的鵝蛋臉上帶著苦笑。老太太在屋裡生氣了,打發她來將三爺叫過去。很急。

鴛鴦壓著心裡焦急的情緒,解釋道:“今日寶二爺和林姑娘在老太太麵前頑。幾句話拌起嘴。寶二爺鬨起來,把玉摔了……”

賈環心裡有些疑惑,倒沒有為難的鴛鴦的意思,伸手示意道:“鴛鴦姐姐,邊走邊說吧!”

賈環帶著晴雯、如意,鴛鴦並幾個小丫鬟出了望月居,往賈府西路走去。路上鴛鴦給賈環解釋著詳細情況。

鴛鴦道:“二爺說:環哥兒不讓秦鐘和我頑,妹妹也不和我頑,天天往環哥兒那裡躲著我。姐姐妹妹們也不和我頑。總去環哥兒那裡說笑。都說我這玉稀罕。我怎麼不覺得?我今天摔了這玉,和大家一樣吧。老太太聽了很有些生氣,打發我過來將三爺叫過去詢問。”

說完後,鴛鴦輕輕的歎口氣。以她所處的立場,不好對寶二爺指責三爺的事情說什麼。她心裡以為:三爺這是無妄之災。

賈環哂笑一聲,“嗬嗬。”

賈寶玉可以啊,知道拉他墊背。到底是長大了幾歲,懂的玩語言技巧了。

行,我今天教教你: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

……

賈環一行從角門進入內宅時。一名小丫鬟一溜煙的跑到二門處,和一名等候著的小廝說了一聲。片刻後,在議事房裡的賴大就得到消息。

賴大作為大管家,在賈府東邊的議事房中有一間小廳用來消息。此時,賴大在小廳中坐著喝茶,兄弟賴升在一旁。

賴大將小廝打發出去後,賴升不解的道:“哥哥這是何意?”

老實說,前些時候,他哥哥拿規矩軟抵抗的“刁難”下賈環,他就覺得不妥。族學裡的管事培訓班,已經建立起來,多說無益。何必呢?

賴大臉色平靜的喝著茶,反問道:“你說環三爺在府裡的權勢增大,誰最著緊?”

賴升沉默著。很明顯,現在最難受的就是他們賴家。府裡誰都知道賈環不待見賴家。

賴大微微一笑,老臉上全是皺褶,“錯了。最著緊的是寶二爺。”

賴升驚訝的看著大哥,“這……”雖說東府裡的賈蓉、賈薔都敬著他們,叫賴爺爺。但挑撥主子,給老太太知道了,還是很犯忌諱的。

賴大再笑,輕聲道:“你又錯了。隻要和寶二爺的長隨李貴說一說就行。跟著寶二爺的人比寶二爺更著緊、更害怕環三爺冒頭。寶二爺在前麵頂著,我們賴家又有什麼可擔心的?”

賴升一琢磨就明白過來。賈環崛起,勢必會侵奪跟著寶二爺的人的利益。比如:李貴、茗煙前段時間不是譏諷過賈環嗎?這怕是已經感受到。這是解決賴家當前危機的好辦法啊,前麵刁難賈環隻是對外做一個表態。

賴升頓時大笑,豎起大拇指,佩服的道:“大哥真是高明!”

賴大眯著眼睛笑一笑,喝著茶。此時,環三爺應該到老太太麵前了吧!

……

……

二月二十四是清明節。二月底已經是仲春。賈母上房的院落中,樹木蔥鬱。下午的陽光灑落在屋簷、園林、台階上。

幾名小丫鬟給賈環行禮。賈環點點頭,當先走進賈母等人所在的花廳中。鴛鴦、晴雯跟在賈環身後進去。

花廳中,賈母正沉著臉,手拄著拐杖。老太太心裡火氣很大。坐在下首的王夫人抱著掉眼淚的寶玉安撫,慈母做派。她身後站著的金釧兒、彩霞兩個貼身的大丫鬟都明白太太心中的憤怒。

容貌出挑的彩霞看著進來的賈環,一身讀書人的裝束,氣質沉靜,眼睛一亮,想要提醒,卻不敢開口。

毫無存在感的邢夫人依舊是毫無存在感,笑孜孜的看熱鬨。薛姨媽正在安慰著嗚咽哭泣的林黛玉。

寶釵,迎春、探春、惜春幾人都是坐著,沉默不語。花廳中氣氛沉默,隻有賈寶玉和林黛玉的哭聲,再加上王夫人和薛姨媽的安慰聲。

賈環分彆向賈母、王夫人行禮,“見過老太太,見過母親。”心裡倒是有點奇怪,王熙鳳和李紈竟然不在這裡。

隨即,心中有些明白。王熙鳳多半是不敢得罪他,所以沒有像往常一樣,得了消息就趕過來。而李紈多半是感激他教導賈蘭,也不願意來趟這趟渾水。

賈母冷著臉道:“鴛鴦,你路上都給環哥兒說了吧?”

鴛鴦點頭道:“是的,老祖宗。”

賈母氣惱的頓著拐杖,“環哥兒,你自己說吧!你當日回府是怎麼給我保證的?秦鐘那孩子我是見過的。模樣,人品都是極好。你怎麼不讓他和寶玉頑?聽寶玉的話,他去你那裡頑,你是不待見他的。他是你哥哥。再者,你住的地方不是賈府的地方?”

事情涉及到寶玉,賈母親自上場,質問賈環。壓迫感十足。按理應該是王夫人先訓賈環。她是賈環的嫡母。

賈環進花廳裡來,看的不仔細。站在鴛鴦身後幾步的仆婦人群中賴大家的,臉上帶著冷笑,隔著五六米遠,看著賈環。

賈環對賈母迫不及待的質問,表示很淡然。賈母和王夫人對寶玉極其的寵愛,更準確的說是:溺愛。所以這小屁孩都快上天了。但今時不同往日。從容的道:“祖母息怒。孫兒和寶二哥說幾句。”

賈母冷哼一聲。

賈環目光落在給王夫人摟在懷裡的賈寶玉身上。十二歲的男孩,還給母親抱著,摩挲著臉安慰著:“我的兒……”,這畫風簡直是……惡寒無比。二十一世紀的獨生子都沒這麼寵的吧?

賈寶玉穿著白蟒箭袖,一張大圓臉,玉麵星眸,臉上帶著淚珠,不時的抽泣幾下。

賈環忍著心裡嘲諷大臉寶的衝動,拱拱手,道:“寶二哥說我不讓秦鐘和你頑。這話是誰說的?”

寶玉扭頭不理賈環,躲在王夫人懷抱裡。他心裡早就對賈環不滿。好朋友秦鐘這次來族學裡讀書,他派茗煙去請秦鐘來府裡見麵。秦鐘推辭:說賈環不讓。這讓他如何不惱?更為可恨的是:林妹妹的事情。現在妹妹一和他吵架,就去賈環那裡躲避。賈環不待見他,他怎麼追著妹妹一起去?

見寶玉不接話,賈環道:“族學學規第五條規定:不準男風。發現一起,處理一起。如果秦鐘是因為這個緣故不和你頑。這怪到我頭上,我要承認。”

賈環話音才落,廳內響起輕微的騷動。幾乎所有人都想起雍治九年春節前寶玉挨打的事情,緣故就是賈環在老爺麵前“誣告”寶玉和秦鐘有染。

賈母和王夫人的臉色就變了。寶玉這個年紀喜歡女子都比較忌諱,更遑論男風。更是離經叛道。給老爺知道,至少是一頓板子。

寶玉從王夫人懷裡起來扭過臉,怒道:“你胡說什麼。我和秦鯨卿是好朋友。見麵聊天不是應該的嗎?”

賈環譏笑一聲,“是嗎?要不要我把秦鐘叫過來質對?”

寶玉氣的臉色漲的通紅,掙脫王夫人站起來,怒聲道:“你現在在族學裡作威作福,誰敢不聽你的話?叫秦鯨卿過來質對又如何?他敢說你的壞話。”

廳中,金釧兒幾個丫鬟的臉色就緩下來,這是正理。秦鐘來了也不敢說實話啊。

賈環冷笑一聲。賈寶玉的腦子還是挺好使的。這麼快就想出理由。諷刺的道:“寶二哥說的好有道理。你敢對著祖宗起誓,說你沒有親過秦鐘,沒有摸過他嗎?”

他見過秦鐘。秦鐘眉清目秀,嬌怯有女兒之風。以賈寶玉的尿性,他敢肯定這兩人有一手。入巷不一定,但親密的舉動一定有。賈寶玉連賈府內丫鬟嘴上的胭脂都要吃,何況於容貌更甚的秦鐘?

賈寶玉頓時語塞。

站在賈母身後的鴛鴦心裡一陣惡寒。好惡心。眼睛去看身側站著,今天跟著寶玉的襲人、媚人。真是為難她們兩個了,跟著這麼個主子。

站在薛姨媽身邊的紫鵑眉頭深深的皺起來眉頭。

薛姨媽一看寶玉的神態就知道有問題。八成給賈環說中了。心裡搖頭。有些事情,私下裡說沒什麼。這要是當眾挑明了,問題就大嘍。

邢夫人臉上笑開了花,笑盈盈的喝著茶。環哥兒這反擊,真是淩厲啊!她就喜歡看寶玉吃癟這種好戲。

王夫人幫賈寶玉解圍,挑起眉毛,冷聲訓斥賈環:“好好的起什麼誓?環哥兒,你說話仔細些。你姐姐妹妹都在這兒,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都往外說?”

賈環對王夫人拱拱手,“兒子知錯。”王子騰敲打過他一次,他現在確實需要對王夫人保持尊敬。但,王夫人今天這麼偏袒寶玉,他心中一直以來擺脫王子騰製衡的想法,越發的強烈。

賈環不能和王夫人硬頂,但說賈寶玉沒有任何問題。再對賈寶玉道:“寶二哥要是覺得我主持調查不公正,那請父親來查。當日香憐、玉愛,現在還在族學。”

這是緊逼一步。

寶玉這會就不是語塞了,和賈環憤怒的反駁的氣勢全無。而是臉色微變,帶著害怕的神情。給老爺知道這種事,他肯定得挨打。

賈環心中冷笑。也就這點本事。還想拉我墊背!

王夫人心疼的將寶玉拉回來,摟在懷裡安撫,“我的兒,沒事……”

廳中的眾人沉默著不說話,心思可不相同。事情到現在已經非常明顯。除非是故意看不到的人。顯然,環三爺禁止族學裡的男風,發現一個,開除一個。所以秦鐘不敢和寶二爺頑。

但,沒人能說環三爺做錯了。

寶二爺發脾氣摔玉,對環三爺的指責,首先第一條就是他自己的錯。

廳中,因賈母怒氣而來的壓抑的氣氛稍稍緩解。

第220章 反擊!反擊!(二)

花廳正上首的位置上,賈母皺著眉頭。她現在是想生氣,也找不到理由。不喜的看著賈環,道:“好了,環哥兒。這點小事就不要煩你父親了。”

賈母開了口,安撫好寶玉準備訓賈環的王夫人也就收聲,點了點頭,強調道:“理該如此。”

賈環也點點頭,“孫兒聽祖母的吩咐。”

鴛鴦、晴雯、薛姨媽、寶釵、探春等人都是鬆口氣。賈環點頭,那寶玉對賈環的指責揭過,賈環也不細究寶玉和秦鐘的事。這件事就算糊弄過去。皆大歡喜。

邢夫人心中一陣失望。這戲才看個開頭,環哥兒就給老太太壓下去了。這心長的真是偏。

站在人群中賴大家的一臉失望。她是要看賈環給老太太訓斥,沒想到他幾下就將寶玉的指責給撇清。但,不急。隻要寶二爺對他還有敵意,這事就好辦。

王夫人見賈環的表態,心裡有點詫異,又覺得理所當然。應該是她哥哥那日和環哥兒說了什麼。對懷裡的寶玉道:“不要哭了。你哭我這心裡頭也慌慌的。不要再摔那玉了。”

說著話,從襲人手中拿過大如雀卵,燦若明霞,瑩潤如酥,五色花紋纏護的玉,帶在寶玉脖子上。

寶玉也不再哭鬨了,看向正在薛姨媽懷裡嗚咽抽泣著林妹妹,欲言又止。

賈母聽賈環乖巧的說不再追究,心裡氣順了些。就想要開口緩一下氣氛,平息賈環心中的不滿。

這時,賈環再次說話。

其實,花廳中眾人的心理活動就那麼一會。不過幾秒的時間。正好是賈環表態完,看了眼王夫人手中大名鼎鼎的那塊寶玉時的時間段。

賈環朗聲道:“祖母,至於寶二哥說林姐姐不和他頑。我倒是有幾句話想說。林姐姐住在我們家遠來是客。身世孤苦。父親在揚州,母親早逝。寶二哥日常也該讓著林姐姐些。請祖母約束下寶二哥。”

賈環根本就沒打算就這麼算了!他剛才注意力是看那塊玉去了。所以停頓了幾秒。今天寶玉指責他,拉他墊背,表現出明顯的敵意、惡意。就這麼糊弄過去?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事情!

賈環話一出口,讓關心他的鴛鴦、晴雯、薛姨媽、寶釵、探春、迎春、惜春都是心中微微一緊。賈環這是什麼意思?

而賈寶玉的大丫鬟襲人,心中泛起苦笑。看著花廳正中的儒衫少年。寶二爺是昏了頭啊。今天和林姑娘拌嘴,怎麼要扯上環三爺?這可怎麼收場?襲人不知道茗煙、李貴等人在寶玉麵前說了賈環的壞話。

王夫人不喜的看賈環一眼。這是什麼鬼話?憑什麼要她兒子讓著小姑子的女兒?

賈母亦是不喜。但賈環的話說的很在道理。不過,她不好輕易表態。黛玉母親賈敏是她最疼愛的小女兒,竟然早逝。這是她心中的傷疼。

這時候,兩個小的鬨的不可開交,偏偏賈環請她約束寶玉。這讓她不好平衡。黛玉這個外孫女她很喜歡。但她心中最看重的肯定還是她的孫子寶玉。

賈母和王夫人沉默時,賈寶玉從王夫人懷裡怒氣衝衝的跳起來,指著賈環罵道:“你放屁!我怎麼沒讓著林妹妹?”

這黑鍋他絕對不背。他對林妹妹是如何?不比賈環好幾百倍?竟然讓你指責對林妹妹不好,簡直是氣死他。

當初妹妹來了,那不是我陪著頑笑?憑我心愛的,妹妹要,就拿去;我愛吃的,聽見妹妹也愛吃,連忙乾乾淨淨收著等妹妹吃。一桌子吃飯,一床上睡覺。丫頭們想不到的,我怕妹妹生氣,我替丫頭們想到了。

賈環一看賈寶玉那神情就知道他心裡想什麼,嘲諷的一笑。大臉寶,你還嫩著!

賈環並不反駁,正在哭的林黛玉抬起頭,滿臉淚痕,我見猶憐,哭道:“姨媽,你聽聽。原是我的錯。寶二爺都讓著我了。嗚嗚……”

寶玉給黛玉這麼哭一句,說一句,弄的氣勢全無,訕訕的看著黛玉。但要他當眾認這麼個錯,臉麵上不好看。他今年有十二歲了。有些自尊心。

薛姨媽哭笑不得。寶玉給環哥兒帶到溝裡去了。她懷裡的林姐兒是個多心的人,聽寶玉這麼說,還不炸開?

當即,摟著黛玉,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好孩子,不要哭。兄弟姐妹一塊兒頑,吵幾句算的了什麼?誰小時候不是這麼過來的。你是隻有你一個。我兄弟姐妹五個,哪有不吵的時候?”

薛姨媽開口,將氣氛活躍起來。眾人都是跟著笑,“姨媽說的是。林姑娘和寶二爺關係好,才這麼鬨起來。”

林黛玉便收了哭聲。她是很聰明的人,感覺到壓力。

王夫人亦是笑著說幾句,看了帶著淚痕的黛玉一眼,臉色淡淡的喝茶。

賈母笑嗬嗬的道:“好了,好了。都不要哭了。你們兩個小的,像冤家一樣。見不著要找,見著了要吵。”

廳中的丫鬟、婆子、陪房們紛紛笑起來。客廳的氣氛終於放鬆下來。

寶釵性情端莊,寡言少語,她心裡怎麼想的,沒人知道。

不過,坐在寶釵身邊的探春差點笑起來。她弟弟夠壞的。

彆看林姐姐現在不哭了,但就二哥哥剛才罵三弟弟的那句話。以林姐姐的脾氣,至少要冷他大半個月。這還得二哥哥時常去陪小心,才能緩的過來。

……

……

賈環現在和賈母說一聲,轉生就走,今天的事情也就算完了。但賈環今天的目的是:教賈寶玉做人。

賈環等大家都說完了,再一次主動出擊,道:“老太太,剛才說到寶二哥到我那裡招待不周的事情,我需要再解釋解釋。”

賈母看著賈歡,頓時有點頭大。她即便不喜賈環又如何?這哥兒前程似錦。她又不能趕他離開賈家。京城裡多少人等著招他做女婿。

叫他老子打他吧,他老子又賴得管。總不能她一個老太太去動手去打他吧?再者,這哥兒牙尖嘴利,一句句說的都在理,她能怎麼著?

賈母心裡感覺到賈環這哥兒是個很難纏的人物。下次像這種小事,一定不叫他進來。剛才幸好薛姨媽在給化解了。眼不見心不煩。

圍觀的眾人再次看向賈環,想著環三爺要說什麼。可以肯定,不會是對寶玉的好話。剛才,那一幕,明眼人都看出來,寶玉將林姑娘得罪很了。

賈環道:“寶二哥去我那裡,茶水、吃食一應和姐姐妹妹們,和我都是一樣的。寶二哥感覺到不適應,應該是因為對我科舉的那一套不感興趣。寶二哥,是吧?”

寶玉瞪著賈環,氣呼呼的道:“那肯定。你就是個祿蠹。”他鄙視科舉,鄙視四書五經,鄙視賈環這種人。

薛姨媽就有些無語。寶玉這是給環哥兒釣出話來。老太太和太太都是沒法說的。看來,他今天是真的氣昏了頭。

賈環不以為意,對賈母道:“寶二哥如今越發的大了。不要將心思老是放在姐姐妹妹是不是和他頑這種事情身上。叫我說,還是應該讓父親給寶二哥請一位先生,教授四書五經,博一個正牌子的讀書人出身。如果父親比較忙,我可以代為聘請一位先生。我認識不少才華、人品俱是一流的生員。”

賈環本身是舉人,他說他認識優秀的秀才,沒人會覺得他是胡吹。這是事實。

王夫人本來是像炸毛的貓,準備護著寶玉的。薛姨媽能看出來的事,她怎麼看不出來?但賈環這番話把她說的一點脾氣都沒有。

在賈府來說,爵位是賈璉繼承。寶玉要麼就是蔭官出仕,要麼是捐監生出仕,或者捐禦前侍衛出仕。進了官場後,自有他舅舅提拔、照看。但就出身而言,當然是兩榜進士出身的讀書人做官最硬。不然,她怎麼會讓她大兒子讀書?可惜珠兒英年早逝。想著就悲從心來。

賈寶玉再看著賈環就不僅僅是生氣了,眼神裡絲毫不掩飾他的厭惡,還有他遮掩不住的慌張。

賈環是把設計他的事情說的冠冕堂皇。誰不知道他討厭讀書?去讀書了,那有時間和府裡姐姐妹妹們親近、玩耍?偏賈環就叫他去。逼他做他不喜歡的事情。賈環的良心都黑了。

賈母知道賈環說的是正理,也知道賈環設著套,心裡溺愛著寶玉,道:“你寶二哥年紀還……”說到一半,看著更年輕的賈環,便把話收回來,改口道:“你寶二哥身子弱,過一兩年再去外頭讀書。”

賈環勸道:“祖母,要不我先留意著塾師,有結果我就來回一聲。也給父親說一聲。”他同學裡秀才就十幾個。龐澤、衛神童、許英朗現在就在京城裡。參加二月禮部會試的大師兄、羅君子、紀鳴也在京城中。賈母隻要敢答應,他保證花樣“虐死”大臉寶,虐的他不要不要。

賈寶玉出內宅到二門外讀書的事情。賈政是同意的,但是他請塾師的水平不行。有想法,沒執行力。王夫人也是同意的。但她舍不得寶玉吃苦。能拖就拖。賈母知道應該同意,但她不會同意,擔心寶玉受苦。

見賈環把賈政都給搬出來,賈母含糊的道:“你先彆給你父親說,等有結果你再來回我一聲。”

賈環點頭道:“好的。”

賈寶玉一臉死裡逃生的模樣,重新回到王夫人身邊坐下。他很清楚他父親的想法,隻要賈環一說,包辦請塾師的事情,他父親必然會欣然同意,隻怕過兩天他就得出去上課了。給賈環捏著這個“殺手鐧”。他決定,不敢以後心裡如何生氣,也不去拉賈環墊背。茗煙、李貴誤他啊!

賈環今天態度好的不像話。等著看好戲的邢夫人都覺得快不認識他。但雖然是不同的配方,不同的味道,結果卻是一樣的。她隱約感覺環哥兒的鬥爭策略好像有變化。

人群中的賴大家的,心裡微微有些失望。她自是看得出來,寶二爺給賈環連著打擊兩次,短時間內,怕是沒有心思和賈環鬥。那,這樣一來,賴家不又要直麵賈環的壓力?

賴大家的心中悚然一驚。

以賈環如今在賈府內的地位,賈母有心晾著他也沒法晾。閒聊幾句,眾人都沉默下來。仿佛賈環站在這裡就是傳說中的冷場王。

賈母無奈的問還站在花廳正中的賈環,“環哥兒,你還有事?”

賈環點點頭,“嗯。”

賈寶玉感覺寒毛都豎起來,盯著賈環。環老三,你有完沒完?寶二哥心中其實有點畏懼了。

花廳中的氣氛微微一緊。天知道環三爺還要說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