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昏君日常(1 / 2)

第8章

薑離盤膝坐在窗旁,愜意曬著太陽。

端午在即,由春轉夏,天氣漸漸熱了起來。

雖說都是藍天,但不同季節的藍是不同的。

譬如秋日的藍,就是淨的、靜的,不似這春夏的天,似乎伸出手就能掬一捧的明湛湛藍。

薑離從前參觀過幾次故宮。

但如今的角度極為新鮮,是坐在乾清宮裡欣賞故宮。

不,現在應該是新宮。

如今紫禁城算是新居——永樂初,太宗朱棣改北平為北京,永樂二十一年正式遷都。

距今也不到三十年。

薑離坐在乾清宮暖閣窗旁,從窗口望出去,不但能看到院中立著的銅龜、銅鶴,日晷嘉量,還能看到一隊隊守衛天子的錦衣衛。

錦衣衛的職責除了奉命在外辦差,巡查緝捕欽犯外,也負責禦前侍衛儀仗。

而被挑到乾清宮守衛的,自然是錦衣衛中最出色的,尤其是體格麵貌必得出挑,畢竟天天在皇帝跟前晃悠,總得讓皇帝賞心悅目,彆傷眼才行。

故而,薑離挨個打量過去,就見院內守衛的,一水兒二十歲左右的俊美青年,劍眉星目身挺如鬆,猿臂蜂腰修頎軒偉。

養眼到薑離都想拿點銀子出來發一下:謝謝你們長成這樣。

欣賞完院中美景,薑離再轉頭看殿內。

殿宇深深——乾清宮麵闊九間、進深五間。哪怕不算整個皇宮,隻算乾清宮,薑離現在都是北京零環中的零環,坐擁一千四百平房舍的人。

*

坐在陽光中,薑離屈指一算,發現這已經是她【模擬人生】的第二十天了。

日子過得還挺快。

或者說,閒暇舒坦的日子,過得就挺快。

畢竟,她算是四月九日上號打卡,四月十二日就完成大神代管,剩下的日子一直在摸魚——

薑離不能否認,堅定不移走在昏君的路上,也是為了自己。

要是她選了斬王振正朝綱這條路,現在朝臣們麵對著痛改前非,要做明君的皇帝,應該在一窩蜂的上奏,請皇帝效仿太祖太宗,修德勤政、斷事察微,持之不怠,共舉國事。

而不會放她安靜悠閒的‘養病’。

這些天,薑離很清閒,但朝上風雲變幻絕不消停。

以金英興安為首的宦官內臣也好,以新任左都禦史(都察院掌彈劾百官)鄺埜為首的多年受到壓迫的朝臣也好,都在趁王公公虔誠禮佛無暇旁顧,開始拚命的挖他的牆角,拔他的爪牙。

爭取哪怕乾不掉王振,也要讓他出來後,愕然發現自己簡直變成了光杆司令!

朝上暗流湧動,但沒人來打擾薑離。

金英和興安初掌司禮監,為了令皇帝更加信任,每日都捧來像小山一樣多的,他們批紅蓋章過的奏疏,請皇帝審閱,以示他們無有擅政矯旨,欺下瞞上。

薑離每次倒也會隨機抽上幾本看看。

於是她就發現,每次她看到跟人事調動有關的奏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金英和興安都小心翼翼的。

尤其是有一次,薑離看到貶黜的奏疏上熟悉的人名,工部右侍郎王佑。這人她記得,是那個認了王振當爹,因太監無須,所以特意把自己胡子剃了討好王振的官員。

薑離就隨口問了一句:他胡子長出來了嗎?

結果金英緊張的都差點呼吸不暢,當場噗通跪了,背了一串核實過的王佑罪名,然後又叩首小心道:若陛下仁慈寬恕王佑,就依舊保留他原職也未為不可,他們這就把奏疏打回內閣重寫。

簡直像是麵對惡龍的可憐貓貓。

薑離:……

看吧,若是個明君,就算是理政之餘玩玩鷹,鬥鬥蛐蛐,或是少上個一天半天的朝,都能被言官追著諫。

可若是個昏君,徇私保個奸臣都是基本操作。

言官們通通沉默,心裡想著:保留戰鬥力,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就惹皇帝,萬一陛下火了,把王振請出來了呢?萬一直接把我們嘎掉呢?

*

思考了五分鐘的朝政後,薑離又轉頭欣賞起了佇立如石像般的侍衛,二十天過去了,乾清宮戍衛的錦衣衛都換過了兩輪,麵龐身段她基本已經看熟了。

於是薑離敲了手邊的銅磬,叫過為首的侍衛長來。

“你們平日都在何處訓練?”

侍衛長不知皇帝為何問起這等微末小事,但很快認真回答了錦衣衛內幾處校場所在。

有專訓練騎射的,有精練馬術儀仗的,更有專門訓練體能,或是訓練與人對打、捉拿犯人等技巧的校場。

答完後,就聽皇帝道:“你們每日輪值在庭中枯站,也是空耗。”

“從明日起,晌午抽出一個時辰來,就在這庭中操練,朕也瞧瞧你們素日訓練有無憊懶。”

侍衛長聞言,先為他們侍衛能在陛下前多露臉心中一喜——天天站樁當然不如動起來,能讓皇帝印象深刻。若真得了陛下的賞識,平步青雲也是指日可待。

欣喜領旨後,卻又想起一事,不由有些不安猶豫道:“回陛下,臣等熬打筋骨彼此對練之時,難免有衣裳不整之時,隻怕會有禦前失儀之罪。”其實到了夏日,他們多是赤膊的。

薑離原本悠閒地用手指隨意敲著窗框,此時卻很敏銳捕捉到了衣衫不整幾個字,不由欣慰擺手道:“正好……咳咳,無妨,按照你們在校場之上的訓練規矩來就是,恕爾等無罪。”

侍衛長聞言更加振奮,領命而去。

*

安排完每日晌午的節目,薑離又端起案上的茶。

今日她喝的不是茶冊上的各種混搭泡茶,隻是單純的一盞清茶,是六安雀舌芽茶。

因麵前擺著的點心本就是香甜可口的酥油泡螺,再用味道繁複的果仁泡茶,倒是會膩口。

揭開盅蓋,茶香撲鼻。

茶冊裡有記錄宋徽宗對此茶的評價:“凡芽如雀舌、穀粒者為嘉品,一槍一旗為揀

芽,一槍二旗為次之,餘斯為下。”[1]

其意為:茶的芽小小的,像是雀舌是佳品,而雀舌茶裡,最好的又是一槍一旗。即隻有一個杆(槍)一片葉(旗),第二片茶葉都沒來得及長出來,為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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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也知道,這種一杆一葉的嫩茶稍縱即逝,很難采摘。

禦前用的自然是最好的一槍一旗雀舌芽茶,價比黃金。

薑離從前隻是尋常人,不是品茗大家,讓她喝一口分辨出茶種來不可能。

但她還是能分出來品質好壞的。

此時喝了一口,驚為天茶。

忽然覺得,她之前幾天沉迷於各種泡茶,實在是有點暴殄天物了。這等最頂尖的茶,用清冽泉水泡為一盞清茶反而是最好的。

喝過後唇齒具是餘香,整個人都被熨平了似的舒坦。

她愉悅的再次敲響了她銅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