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百官群毆(一更)(2 / 2)

薑離分享的是貓貓視覺,顏色當然是不太對的,於是越發像看一部詭異色澤的恐怖片。

在她第一次看到馬順的時候,她就想過這個問題。

將來是走司法程序將此人下獄審訊,還是依舊將他送出去給群臣群毆?

前者,符合正常的流程。按理說,沒有人應該繞過大明律法私自

審判。甚至按照大明律,在官員真正定罪前,被審的時候還能有個座位呢。

但後者,所有人都會很痛快。

不止報仇的人,還有旁觀的人。

薑離心知:很多惡人其實是非常膽小的。他們會肆無忌憚對彆人舉起屠刀,用刻毒的手法折磨旁人。但在他們自己麵臨痛楚危險時,卻是極端害怕的。

大約是在他們心裡,隻有自己是人,旁人都不是。

若不能身臨其境,他們永不能體會。

行凶者殘忍地折磨了受害者,他至少應當感受一下絕望和痛苦。

薑離在腦海中跟愛貓聊天:唉沒辦法,誰讓是昏君呢,咱們就做點昏君該做的事吧。

走什麼大明律。

這正統年間的大明,顛倒事之多,又何必在此計較律法道理。

眼前的瓜子皮已經堆起了一小撮。

薑離手裡還拿了一枚椒鹽味道的瓜子,尖端敲著禦案,看著群臣的進程——

“不過……今日兩者說不定能同時出現呢。”

她從貓貓的眼中看到了終於到達現場的於謙。

而在這之前,還有英國公張輔在控場。

畢竟,在乾清宮門口打一個錦衣衛指揮使,和打死一個錦衣衛指揮使,是完全不同等級的罪名。

‘打’這件事,是很可以春秋筆法的:從打,變成對打,那可就是雙方都有錯法不責眾。

薑離看著貓貓屏幕:“看他自己造化吧。”

其實,要是直接被打死,對馬順來說未嘗不是一種幸運啊,不然今日後,他肯定要被扔到牢獄裡去經曆審訊,最後估計還能得到一個淩遲的應有結局。

**

於謙因為安排成國公出京城的軍務,到的晚了一些。

來到乾清宮門前的禦道時,原以為他今日受的衝擊已經夠大了,但眼前的一幕還是令他有些震驚到了。

文武百官們都挽起袖子,手上拿著笏板在抽人,腿下在毫不猶豫地踹人。

‘人’,就是現在已經倒地的馬順。

而令於謙驚訝的除了鬥毆,還有——郕王居然被裹挾進去了。

明朝官服雖是文官繡禽,武官繡獸,但除了補子外,一打眼看去是很像的。而在一片差不多的官服中,夾雜了一個顯眼的親王服。

朱祁鈺覺得很荒唐,這世界上一切都很荒唐!

他原本隻是安靜地站在乾清宮門口的影壁下,看著肅立不退,寧願不吃不喝在這裡打地鋪也要勸陛下勿親征的群臣。

然後……一切就發生的太快了。

馬順出來,斥嗬群臣,板子糊臉,蜂擁而上。

朱祁鈺在震驚中,看著老英國公反其道而行之,向他走了過來。

張輔心中認定:一旦朝臣們動手,打了皇帝心尖上王先生的狗,皇帝隻怕要惱火責罰群臣。

那麼,既然打馬順一下也是錯,不如好好暴揍他一頓,起碼出口氣。

而英國公直奔郕王來,也是有緣故的:一來郕王要是這時候轉頭去彙報此事,皇帝派大批錦衣衛出來鎮壓可怎麼好。

二來,郕王身份貴重,是皇帝唯一的弟弟,皇帝從來就是個任人唯親的偏私性子。朝臣們或許比不過王先生的狗,但親弟弟還是不一樣的。反正打的又不是王振,隻是馬順而已。

當然要力邀郕王加入他們。

於是張輔第一時間自發自願奔過來‘保護’起了郕王。

“殿下小心!馬順大概是突然發了羊癲瘋,竟然在乾清宮門口動手毆打朝臣,簡直是喪心病狂。殿下千金之體,可彆被此人衝撞了。”一邊隨口給馬順扣上打人的大帽子,一邊把郕王牢牢圈在自己身邊。

雖然老英國公七十五了,但戎馬一生硬朗矯健,胳膊如銅澆鐵鑄一般,當場給年輕的郕王殿下固定住了。

朱祁鈺:……老將軍不講武德!!

‘保護’郕王之餘,英國公也實在看的腿癢,也過去踹了兩腳。英國公和親王所至之處,旁人還給他們讓了條路。

朱祁鈺就這樣被英國公也卷了進去。雖說他也跟著踢了馬順幾下,是挺開心的沒錯。

但看著眼前麵目猙獰,完全不似往日在朝上風度翩翩的文臣武將,朱祁鈺還是覺得魔幻極了,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一天,到底能不能結束啊!

*

於謙穿過這片戰場跟英國公和郕王會和,實在是很不容易。

畢竟當一群群情激憤的人擠在一起,真的是難免誤傷。

好在拜大明的科舉製度所賜,所有府、州、縣學不但設置文化課,還會設置騎射課程,考得好也能加點分,所以文臣多少都有點功夫在身上。*

而於謙之前外放十九年,在各地經曆事情不少,身手也不差,絕不是弱不禁風的文人。

因此有驚無險地擠到了張輔身邊,沒有受傷,隻是袍袖被扯破了。

“殿下。⒅[]⒅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英國公。”

張輔見他到了,就把手邊的親王交出去:“勞煩於尚書看護好殿下,老夫去止住群臣。”

於謙毫不意外,將郕王安置在身後對張輔道:“待會兒我會去麵聖向陛下陳情此事。外麵的事兒就拜托國公了。”

很簡短的對話,但兩人均是立刻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由剛剛出現在這裡,唯一沒有動手(對此於謙也心內十分遺憾,無論是李祭酒還是劉公都是他敬佩之人)兵部尚書去麵聖回稟此事。

英國公則在外製止群臣。

主要是事態也有些失控了,後麵的朝臣打不到馬順,紛紛開始投擲自己的笏板以及懷裡的東西,甚至還有官員扔出了自己早起私藏在袖內的糕餅。

然而不是每個人都有王竑的準頭,於謙剛才就差點被打到,站在前麵的戶部尚書王佐,更是已經被一塊友軍笏板誤傷,退出了戰圈。

但……這隻是表麵的分工。

兩人的言下之意,卻

不隻是如此。

見英國公去到馬順旁邊,去檢查馬順的生命體征,發現馬順奄奄一息還有口氣後,英國公就站在了馬順最近處不走了——於謙便知道他跟英國公是心有靈犀地領悟了對方的心思。

於謙進去陳此事,能把罪名都扣在馬順身上,不殃及群臣最好了。

若不能,皇帝非要保馬順的話,英國公在外就直接弄死他——難道還真等他被抬去救治,從隻剩一口氣養回來,作為錦衣衛指揮使再回頭找補禍害今日動手的大臣?

不能夠!

馬順今日,要不被冠上毆打大臣的罪名入獄審訊,要不就死在這!

這件事隻能他來做——英國公方才縱容群臣(否則以他的威望可以更早壓住現場),甚至拉住郕王殿下一起加入時,他就想好了這一步。

人死不能複生,皇帝惱火又如何:反正他七十五了,還是皇帝曾祖父輩分的,皇帝要乾的出來,就拿他給馬順抵命吧!

自從聽過陛下那鬼迷日眼的親征計劃,張輔很有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感覺這條老命,反正懸得拉乎。

他走之前,一定要帶走馬順這個禍害!

*

“我跟於尚書一起去麵聖回明此事吧。”

於謙看向開口的郕王。

經過一番拉扯推搡,郕王殿下雖未受傷,但繁複規整的親王服飾也被扯的有些歪歪扭扭,冕冠下的發絲都有幾絲垂落。

此時他表示要跟去麵聖,而且伸出了一隻手臂。

於謙有點不解,輕聲問道:“殿下?”

朱祁鈺是從方才英國公的話語,以及於尚書擠過來時都被扯破的衣袖得到了靈感。

他挽了挽自己的袖子,露出剛才背在身後擰了自己一把的手臂。

親王養尊處優的無瑕皮膚出現了一塊紅痕:“馬順忽然發瘋當真是駭人,連本王都傷著了,實在是以下犯上。本王要去向皇兄告狀!”

群臣一瞬的吃驚靜默,被王直老尚書的聲音打破。

七十歲的老尚書義憤填膺聲音,有力的如一把錘子砸實這件事:“馬順簡直是喪心病狂罪大惡極!居然敢對親王行凶!”

躺著地上出氣多進氣少的馬順,一聽這話垂死中差點驚坐起:對親王動手絕對是死罪啊。

“我沒有……”又被英國公踢回去了。

馬順的聲音被淹沒在文武百官一片“對對對”中。

張輔看著郕王殿下胳膊上略紅的一片:“那勞請殿下與於尚書一同入內向陛下奏明此事。”

快去吧,再不去這點被自己掐出來的紅痕要消失啦。

於謙伸出手,目光含著一點清亮笑意:“殿下請先行,臣隨在後。”

群臣目送兩人進入乾清宮。

無人在意處,牆上蹲著的黑色禦貓甩了甩尾巴。!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