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君臣相得(二更)(2 / 2)

現下卻忽然升起了促狹心性,把這封秘奏給了於謙:“少保自己拿去問他!”

而於謙回到兵部後,王偉渾然不知自己被皇帝‘賣了’,還在裝三好下屬,湊上來主動殷勤問:“陛下是有什麼公務吩咐兵部?少保身兼數職,若分顧無暇,隻管交給屬下。”

於謙就交給了他。

王偉看清手裡的奏疏為何後,當場就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偏生頂頭上峰不許他逃避,直白問他:“王侍郎對我有什麼不滿,可以直接告訴我,不必通過陛下告訴我。”

此事一時傳為朝上笑談。

王偉:……陛下,你害的人家好苦!

但他想破頭也想不明白,陛下為什麼會這樣做!

王偉有想過陛下可能不信這封秘奏的內容,也不會動於少保的官位。

但他這是密奏啊:他隻是表個態度出來,比起聽從上峰,他更全身心忠於陛下,會為陛下盯著這位位高權重的

尚書。

陛下就算不信,也不當如此‘戲弄’他一片真心,還直接把這封秘奏給於少保本人了!

陛下如此行事……以後如何還有人敢私下向禦前告於少保的狀?陛下你真的安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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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鈺沒有不安心,但他很煩心!

哪怕過去了十年,他帶著一袖子奏疏來西苑訴苦的神情,還是差不多。

邊關事隻是導火索,究其根本,時隔幾年又出現了如此誅心彈劾於謙的奏疏,還是皇帝的態度。

朱祁鈺吃了一大塊加了三倍堅果的雪花酥,把緣故道來:“我近來確實有點躲著於少保。”

躲著的原因也很簡單:朱見深今年已經十三歲了。

而世上‘堅持’二字最難。朱祁鈺已經以‘明君’標準逼令自己堅持了十年有餘,諸事無懈。

如今看到侄子長大,朱祁鈺就忍不住先把經筵日講這種枯燥講座交給他,又把諸多禮儀事挪過去——像個轉移糧倉的鬆鼠,悄悄卸掉一些繁瑣重複的皇帝任務。

問就是“朕近來身倦,太子可代行。”

於謙發現了皇帝懈怠的小苗頭,難免提了幾次,朱祁鈺不太情願改,然後就像沒有完成作業所以不想去上學的學生一樣,有點躲著於謙。

“可此事不過幾日的功夫!那些朝臣們不在政務上用心,看人眉眼高低倒是看的快!”

“實在是等的急了。”

於少保在,他們永無出頭之日的話,那當然遇到機會就要上。

不光明朝,曆朝曆代朝堂爭鬥都差不多的。

貪官奸臣固然不是什麼好的,但有些‘清流朝臣’也隻是銀樣鑞槍頭,外麵光鮮實則一點實事也不做。

然而為國做事的時候未必有他,等到爭權奪利拿大道理攻訐彆人的時候,卻總也少不了這種人的身影。

比如於少保做事多,便是‘太專’。

而他提出選謀略之臣去鎮守邊關,竟還有人說他‘為何自己不去,而是隻披裘佩玉留在京中掌權。”

簡直是胡攪蠻纏了。

薑離想起今日璚英說的一句話:爹爹知道他們彈劾的誅心之言,也隻道:為人臣者隻管自家問心無愧,也管不了旁人論短長。

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絕大多數朝臣入仕,有的求利,有的求名。

薑離有時候想:於少保有所求嗎?

如果非要說有,那除了他自己寫下的‘蒼生俱飽暖’外,他求的也是‘名’。

不過,是問心無愧的能夠坦坦蕩蕩說出自己名字的名。

是名節而非名利。

這樣的能臣加社稷純臣,當真是百年難遇,故而……薑離就見朱祁鈺又吃了一塊雪花酥,惱道:“他們讓朕不要偏聽獨任——怎麼,朕不信於少保,卻聽他們這些見風使舵天天鑽營的才好?”

就放著大西瓜不要,滿地撿芝麻去嗎?

然後朝上天天你爭我鬥,人頭打成狗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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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離轉頭看了看自己煉丹房,啊,其實挺不願意招外人進來打擾的了。

於是笑道:“小鈺,你已經是個成熟的小鈺了。”之前王偉的事兒不就處理的很好嗎?

而且,他也該……漸漸習慣不再跑來安寧宮訴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