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彎腰又咳了好一會兒,才直起身子來道,“叫你送信兒去丞相府,可送進去了?”
那嬤嬤連忙道,“送進去了,可是皇上不讓夫人帶大夫來,說宮中的太醫自然是最好的,民間的大夫哪裡能比的。夫人正在想辦法呢……”
皇後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躺到床上去了,卻也不睡,隻瞪著眼睛望著上方,眼睛一眨不眨,一會兒,便流下了淚來。
嬤嬤瞧著,忍不住轉過身去,暗自擦了擦眼淚。
又過了幾日,皇後的病又重了幾分,終是傳到了寧帝耳中,寧帝冷冷一笑,不多言,隻聽得外間傳來丞相求見的呼聲。
當日下午,丞相夫人便帶了丫鬟進了棲梧宮,一進內殿便瞧見自己的女兒似木偶一般躺在床上,眼睛空洞,似是失了魂一般,當即便瞧得丞相夫人落下淚來,連忙拉過一旁的嬤嬤走到皇後床邊道,“皇後娘娘,皇上不讓臣婦帶大夫來,臣婦實在是無法,不過幸好尋了個女杏林,醫術也是不錯的,這才將她扮作了嬤嬤帶入了宮,娘娘讓她給你瞧瞧吧。”
李依然轉過頭來望向丞相夫人,愣了許久,才似乎聽清她的話,緩緩伸出了收來,那嬤嬤打扮的人上前一步,給皇後把了把脈,良久才道,“皇後娘娘怒火攻心,傷了身子,好好將養便沒事。隻是不宜再過傷懷,不然身子遲早會壞。”
過了許久,才又有些猶豫地道,“皇後娘娘可是吃過什麼虎狼之藥?民婦方才一探,竟發現,皇後娘娘身子元氣損害嚴重。如此,皇後娘娘更是不可再多傷心了,不然這身子恐怕承受不住。”
皇後的目光乍然一冷,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你說什麼?你說本宮的身子怎麼了?”
那婦人連忙跪倒在地,聲音有些顫抖,“皇後娘娘莫非竟然不知?臣婦瞧著皇後娘娘似乎損害了身子已經有些時日了,所以才提醒一下。”
皇後在這後宮中這麼些年,自然知道她是什麼意思,身子顫抖得厲害,良久才平息了下來,“本宮是不是,永遠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那婦人遲疑了片刻,才點了點頭。
皇後聞言,手緊緊握住床沿,目光中帶著一絲茫然,慢慢地蔓延成了絕望,最後卻竟然哈哈大笑了起來,“好啊,好得很啊,本宮一直以為這宮中處處隻有本宮算計彆人的份,卻不知道,本宮連自己不能再有孩子了都不知道。”
丞相夫人也是被驚著了,一直道,“怎麼會呢,怎麼會呢?”隻是見皇後那般樣子,卻又心驚得不行,深怕皇後做出什麼傻事來,隻是見她笑過了之後,卻又麵無表情地坐在床邊發起了愣,心中更覺淒然,眼中也有些發酸,“都怪老爺,我好好的孩子,怎麼非得送到這吃人的後宮中來啊,這可是作的什麼孽啊……”
一時間棲梧宮中哭成了一片。
清心殿裡,雲裳聽著淺音的彙報,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皇後娘娘此時必定嘗到了什麼才是誅心的滋味兒了吧,哈哈。”說著又轉過頭對著琴依道,“淺易給皇後把了脈之後可安全出了宮?”
淺音聞言,連忙冷冷道,“那丞相夫人看著無害的樣子,卻也是個厲害的,倒是安全出了宮,隻是在半道上,丞相夫人故意讓馬車駛到了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想要對淺易下手,幸好淺易警覺,有驚無險地逃了。那丞相夫人是沒有料到淺易會武功的,所以帶的也不過是尋常會幾下子的家丁,倒也不費勁。”
雲裳點了點頭,噙著笑闔上眼,想著方才皇後聽到這個消息時候的表情,心中自是暢快無比,華鏡入了獄,繡心死了,如今又突然知曉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孕,這樣的滋味想必是十分的好吧。雲裳覺得,這是自己這兩輩子以來,過得最好的年了。皇後正一點一點兒的失去自己想要的東西,華鏡如今在獄中聽說因為丞相照拂著,日子倒過得不錯,隻是雲裳卻知道,華鏡肚子裡的孩子正在一點一點兒的長大,而過些日子,倉覺青肅便要到皇城了,到時候,華鏡也會一點一點兒嘗遍誅心的滋味。自己看著自己的仇人越來越不痛快,又豈能不痛快呢。
淺音微微一笑,又道,“公主,靖王爺方才使了人來傳話,說想請公主一起去遊湖。”
雲裳聞言,皺了皺眉,站起身來,走進內殿,“不去。”
淺音聞言,忍不住捂住嘴偷偷笑了起來,公主方才的樣子,實在是太有趣了。
隻是,雲裳沒有想到,皇後在經受了那些打擊之後,竟然沒有一蹶不振,反而比之前更好了幾分,之前因為受到寧帝的懷疑,一直不怎麼吃飯,身子也不大好,如今卻開始吃得下東西了,病也漸漸好了,也不再在棲梧宮裡關起門哭了,聽說每日裡隻是看看書繡繡花兒,似乎日子倒是過得清閒了起來。
雲裳皺了皺眉,不知道她心中是如何打算的,便派人仔細盯著,卻也沒有發現異常。雲裳倒是忍不住佩服起她來,果然是經得起大風大浪的,隻是,這平靜中定然在醞釀著什麼……
日子平靜,倒也過得飛快,一晃眼,便已經人人都除了冬衣,穿起輕薄的春裳來。
三月三,踏青節,靖王便又使了人來邀雲裳去郊外踏青,雲裳本不欲去,卻聽見來傳遞消息的人道,“公主,靖王爺說,夜郎國三王子二月二十五便已經從夜郎國的都城出發了,約摸再過個半月左右便到皇城了,王爺請公主前去商量事情,王爺說,此番關係到華鏡公主的終身大事,還望公主務必前往。”
雲裳一愣,一晃眼竟然就是春日了,自己盼了許久的倉覺青肅,就要來了,夏國的使臣恐怕也要到了,這朝中這麼多大臣,能夠拉出來撐場麵的也就隻有李丞相和靖王。
這般看來,皇後和華鏡自由的日子恐怕不遠了,雲裳想到此事,忍不住撇了撇嘴,皇後母女恐怕不知道,自己祈求了這麼久才得來的自由,卻是災難真正的開始。
雲裳勾了勾嘴角,頓時心情大好,便應了靖王的約。
三月三一大早,雲裳便起身熟悉好,換了一身素白的裙子,外麵披了一件藍色的紗衣,梳著飛仙髻,叫人移不開眼。
一早去勤政殿辭了父皇,便出了宮,靖王府的馬車已經在宮外候著了,隻是靖王卻不在車中,雲裳有些納罕,卻也沒有多問,便上了車。
淺音和琴依正與雲裳說著話兒,馬車卻顛簸了一下,突然停了下來,讓裡麵沒有防備的主仆三人,險些摔出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