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學校發的這三百塊,對江森來說,也就隻夠買點生活必備的洗漱用品,還有耗費很大的紙筆,再有省下來的錢,就是他放假回家的路費。
至於吃飯——就隻能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這些經濟上的困境,江森並沒有再去跟老色批校長說。這跟要臉不臉的沒關係,主要是既然問題已經得到解決,就沒必要再欠人家的情。而且更關鍵的是,從高中入學到現在,他的學習成績,也一直沒達到校長的預期,這種情況下再去要錢,這樣的事,江森乾不出來。
而且他甚至懷疑,如果他高二再考不出好成績,校長完全有可能讓他提前結業。
好歹是一年4000塊的學費,十八中又不是扶貧單位,他這個需要甌順縣教育局擔保才能走出大山的特困貧困生,說不定真有可能被十八中勸退,被塞回青山自治鄉的鄉中學去。
而那破地方,可是連張期末考試的卷子,都需要向市裡借啊!
在學習資源本就已經幾乎枯竭的環境中,江森自問光靠自學,他真的沒把握再重新考上一次重點,眼下十八中能提供的這些資源,已經是他利用少數民族身份,能抓到的最後一根稻草了。至於他那個少數民族的身份到底是真是假——江森隻能用他跑了幾十裡山路,跑到縣城教育局後,跪在教育門口磕頭時說的那句話來解釋。
“我家裡連個吃飯的碗都沒了,這不算少數,還有誰家能比我家更少數?”
總而言之,根據按鬨分配的原則,外加上江森還算過得去的分數,以及他家那確實聞者落淚的實際情況,江森總歸搭上了改變命運的船。
在這一整個過程中,雖然寨裡、溝裡、村裡、鄉裡、縣裡都沒人主動伸出援手,乃至還有個彆人故意拖他後腿,但他還是依然由衷地感謝縣裡的領導和東甌市十八中的校長。
不管他們是出於社會影響考慮,還是出於利益考慮,總歸,他最後獲得了眼下這個階段的好處,都是客觀事實。從這一點上看,江森覺得,包括去年在內,一直到高考結束,接下來這兩年裡,他繼續過年時去給甌順縣教育局的領導磕個頭,那也完全不成問題。
無非是膝蓋一彎,腦袋往地上一碰而已,多大點兒的事嘛!
就是隻怕今年人家領導不同意,因為去年那個頭,江森直接就磕了100塊的壓歲錢回來,要不是長得太醜,還差點蹬鼻子上臉就認了人家當乾爹。
可惜啊,這麼好的機會,卻毀在了這張臉上……
但是話又說回來,歸根到底,接下來的日子能過成什麼樣,還是得看成績。
什麼校園語言暴力也好,糟糕的經濟情況也好,如果他能長期穩定地考得跟個神仙似的,這些看似難搞的問題,必然都能迎刃而解。
有了這個光環,說不定連他這張臉,都能讓人看著稍微容易接受一點。
江森歎息著,把第二碗飯硬撐了下去,然後啃乾淨碗裡的每一塊肉骨頭,喝光碗裡的每一口湯,這才打個飽嗝,摸摸肚子站起來,端著乾乾淨淨的餐盤走到食堂門口,把盤子往收盤的桶裡一扔,迎著漫天晚霞,走了出去。
食堂外的操場上,還有一大群放了學還不肯回家的孩子在打球。
江森看著他們,忽然覺得世界真美好。
這麼多孩子,還能吃飽了撐著到處跑來跑去,消耗他們無處可用的熱量。不像他中考體育考試那天,跑完1000米的那一刻,他的胃都好像是萎縮了,餓得連站都站不住……
隻想當場跪下來,在地上寫一個大大的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