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9 章 她不會停下(2 / 2)

但凡事本就沒有如果可言,他也始終將這個太子的位置當做是屬於他

的私財,那就注定了,他能提出這個假設,也僅僅是因為,他已經失去了這個東西。

僅此而已。

在失去了之後他才終於發現,世上有太多需要留戀的東西,其實遠比那個太子之位重要,比如他終了一生,也沒能有這個機會去看塞上風光,隻在那些邊地詩文之中得以窺見一點端倪。

所以,倘若能有這等機會的話,還是讓太子去前線體會一下與關中有彆的風物吧。或許唯有經曆過天高地闊,才不會被其他東西迷惑了心誌,也不會變成第二個他。

……

最後,唯望天皇天後福澤永昌。

不孝子李弘敬上。

……

李治的眼前已積蓄了一層水霧,在將其抹去後才能看清那最後的幾個字。

但很快,新的一層又已浮現了上來。

若非身旁還有人來,他險些要為這封信的存在痛哭出聲。

說這是一封告狀的信也好,說是一封認罪的信也罷,在李治看來都沒有什麼區彆了。

倘若李弘在信中仍舊有一番死不悔改的表現,他再如何傷痛於兒子的過世,也總要讓此時的哀慟大打折扣,可在李弘的這封信中,他還是讓悔過以及安慰父母的話占據了上風。

他說自己並不是在死前醒悟而有了良善之詞,但在李治的心中,這個兒子到底沒有完全辜負自己和媚娘對他的教誨栽培,變成一個當日朝堂之上麵目全非的樣子。

可這份醒悟才剛剛到他的麵前,李弘的死訊也已經到了。

他再無機會去看,這個兒子到底還有沒有機會成長成他所希望看到的樣子,隻能接受他已死去的事實。

以至於在這一刻,他握住信紙的手愈發失去了力氣。“為何不多給弘兒一點時間啊……”

為什麼啊!在這一刻,激烈的情緒難以遏製地回蕩在心間。

他也忽然眼前一黑,直接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就這麼倒了下去。

如果說李弘的死訊是給他的第一道痛擊,那麼這封信,就顯然是給他的第二重打擊,讓他明明還不到白發人的地步,卻已有了送黑發人的痛徹心扉。

他本就孱弱的身體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阿耶!”李賢疾步上前扶住了他的身體。

就見阿姊也已在此時扶住了母親,轉頭吩咐:“速傳太醫,都去紫宸殿。”

天後向來體魄強健,突然收到長子死訊,也還不到完全失態的地步,實在是李清月看到了二人看完信後的表情,覺得無論如何都得確保無恙。

在趕回紫宸殿的途中,她也快速將這封信給過了目。

雖不知李弘到底是因為何故才有了這段悔悟之言,但或許這已是今日最好的結果了。

至於他慫恿李治讓李賢以太子身份上戰場這件事,說不定也有些可以發揮利用的機會。

這份稍縱即逝的思緒轉圜,在她抵達紫宸殿後,已完全不可能從她的臉上看出端倪,隻有對於天皇天後的擔憂。

“我阿耶的情況如何?”

剛自內堂看診走出的醫官,就迎來了安定公主的這一問。

他心中不由暗叫了一聲苦。

原本在他們的上頭還頂著個神醫孫思邈,麵對陛下的風疾,若要做出什麼相對激進的救助措施,也完全可以由他來擔負主責。

但在年初時候陛下的病情穩定下來後,孫思邈便先回返東都那邊去主持新一輪的醫官選拔去了,等同於是長安這邊在選拔士人,洛陽那邊在選拔醫者。

按說這也確實沒什麼問題,偏偏突然傳來了前太子李弘的死訊,引發了陛下的病情加重。

“我等已經先給陛下施針平複病情了,但是……”

“你有話直說。”

醫官看了一眼安定公主這張威嚴日盛的麵容,又見一旁的天後已點了頭,隻能回道:“陛下的病情原本就不能受到太大的情緒起伏,尤其是關乎頭部的問題,本就再謹慎小心也不為過。可是這一次距離上一次病發才多少時間,又來上一次氣衝上湧,恐怕——”

“恐怕於壽數上是有損的。”

最後的這句話被醫官說得有若蚊蚋一般低聲,但已足夠讓李清月將這句話給聽清楚。

“目前情況可控嗎?”李清月又問。

醫官點頭。這個問題倒是不像上麵一個那般難以作答。

“好,你們先放手醫治,起碼先穩定住病情。其他的事情等到孫神醫回來之後再行決定。”李清月擺了擺手,“先去辦事吧。”

醫官如蒙大赦:“我們這就去。”

隻是在重新回返到內堂之前,他還是不免短暫地將視線也掃過了在一旁的太子李賢。

自李清月毫無猶豫的作答和李賢的沉默之中,實在不難讓人發覺這兩位之間的區彆。

安定公主前麵的那“鎮國”二字名號,實在是很有其存在的必要。

今日甚至本該是安定公主選駙馬的好日子,被這樣一出意外給打斷,也不知道最終是個什麼結果。

在這樣的情況下,當先展露出獨當一麵表現的,依然還是她。

或許就連同樣遭受了喪子之痛的天後,都要看起來比太子更像是此地的主心骨。

但……唉,罷了,這也不是他們該當過問的事情。

正如安定公主所說,他們目前最為要緊的事情,就是讓陛下渡過眼前的病情危機。

李治這一次的病發,在李弘死訊和他倒下之間還稍有幾分緩衝,不像是當日在朝堂上一般,直接被那出聯名上書的“逼宮”架勢給氣昏了頭,在昏睡了大半日後便已醒轉了過來。

或許也是因為幸運,讓他在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並未出現睜眼瞎的情況。

但他這個久病的人,其實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因風疾導致的頭疼,遠比之前還要嚴重得多,讓他幾乎不能沉下心來思考。更有一種說不出的煩悶暴躁情緒,非但沒有被先前的昏厥所打斷,反而以席卷而來的架勢占據了他的頭腦。

在眼見武媚娘坐在他病床邊的下一刻,他便一把握住了對方的手腕,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那些教壞太子的人付出代價!”

對於削弱世家這件事,他所做出的舉動從來都是在打擊之後還有懷柔,也更多是以禮法著手一步步蠶食。

但到了今日他才發覺,這樣的手段終究還是太溫吞了。

宰相李敬玄膽敢在先後三次娶親之中都娶世家之女,就足以證明這一點。

他自己的壽命很有可能無法長久,他和天後的第一個孩子既毀於他自己的平庸,也毀於世家手段——

這雙重因素的影響,讓他怎能不以更為雷厲風行的手段辦事。

在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再將目光放在對天後和安定地位的節製上,隻會讓那些真正的仇敵在旁謀取到利益。

也正如弘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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