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9 章 她不會停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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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薨了?

這四個字裡的每一個字,李治都認識。

但組合在一起,就變成了一種讓李治極其陌生的東西。

那些紙張已在此時儘數飄落在地,可這冬春交際的晴空中,卻好像還籠罩著一層陰霾,將他給掩埋在下麵。

城樓之下的報信人麵目模糊,唯獨那一句話,還在清楚地回蕩於他的腦海之中。

他確實是在說,襄王薨了。

襄王李弘過世了!

“你在說什麼渾話!”李治勃然變色,朝著信使怒斥,“什麼叫做襄王薨了!”

信使接到了示意匆匆趕了上來,抵達了李治的麵前,以更為清晰的聲音作答:“襄王感染癆瘵之疾,加之本就體弱,一時之間疾病惡化,便這樣……薨逝了。”

“這是襄王臨死之前寫給天皇天後的信,也一並被送來了京中。”

信使的聲音越說越低。

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這短短兩句話中,麵前這位天子的臉色已經急劇地褪去了血色,仿佛他隻要再多說一個字,對方身上就會多加最後一根稻草,將他給徹底壓垮。

都說陛下處死梁王李忠、許王李素節,又將前太子廢黜為襄王,在父子感情上堪稱淡漠,但他此刻的表現,分明不是這樣的。

在他臉上,一個父親失去了心愛孩子的痛苦,被展現得何其分明。

可倘若李治在此時知道這個信使所想的話,必定會告訴他,那兩個孩子和他沒什麼感情,又如何能夠和他看著一點點長大也一度寄予厚望的李弘相比。

從名字裡都能看出這其中的區彆來。

就算他已意識到,李弘絕不能擔當太子重任,也被他的糊塗給氣得一度暈厥過去,在李治的心中也隻是想讓李弘去襄陽繼續安心靜養而已,從未想過要了李弘的性命。

他是糊塗,不是真有悖逆之心,那他這個做父親的又為何不能原諒他呢?

或許在事隔一段時間,不會再有人覺得李弘能被起複的時候,他們父子還有重新把酒言歡的機會。

可現在,隨著這條突如其來的李弘死訊,所有的希望都泡湯了。

李治的指尖死死地扣在城樓的牆垛之上,試圖憑借著這份疼痛,來讓自己保持足夠的清醒。也或許是在試圖用這

個舉動,抵擋住此刻的天旋地轉。

但太難了。

對他來說太難了……

為何他這個風疾發作頻頻的身體都還沒走到油儘燈枯的一天,他的弘兒卻會被疾病帶走,甚至都沒能給他重逢再見的機會,就已撒手人寰而去啊!

蒼天何其不公!

他顫抖著聲音:“將……將弘兒的那封信給我。”

在這一刻,他甚至忘記了麵前還有其他外人,若是注重帝王儀表的話,他該當稱呼李弘為襄王,而不是弘兒。

劇烈的眩暈感讓他在接到那封信的時候,險些讓其脫手而去。

還是一旁有一隻手先一步扶住了他,也按住了那封信,才讓其沒被失手拋到門樓之下。

李治轉頭,就對上了武媚娘同樣沉痛而驚愕的麵容。

是了,襄州這個風水寶地,還是他和媚娘商定之下才選出的。

弘兒病逝,媚娘這個做母親的絕不會比他好受多少。

但現在襄王病逝,天子體虛病弱,她又不得不讓自己振作起來,接下這封噩耗。

“打開看看。”武媚娘沉聲開口。

在驟然驚聞李弘過世消息的瞬間,武媚娘也險些以為這是個笑話。

她是放棄了李弘不假,但從未想過如同對待李素節一般,以秋風掃落葉一般的方式對待李弘。

她也一直覺得,這個兒子的體弱多病,不堪大任,或許也正好能讓他避開隨後的爭權之鬥。

可誰也不曾料到,他的死訊會來得這樣早,也這樣讓人猝不及防。

沒有人能在這樣的消息麵前,完全無動於衷。

這封由李弘在病重將死之時寫出的來信,也隨即呈現在了她的麵前。

病重之時的落筆飄忽,在信的頭兩句話中就已不難察覺,但他依然選擇親筆將這封信給徹底寫完。

而毫無疑問,這是一封很長的信。

長到對於一個病患來說,最後的幾個字簡直像是在耗儘他最後一點心血寫成。

李弘在信中說,他在剛剛抵達襄州後不久,襄王妃自當地學了個釀酒的方子,便是在隆中老龍洞中取水釀酒,名為隆中酒,而後將其埋在了襄王府的酒窖之中,也算是在來到襄州後尋個修身養性之事,本想留待數年後啟封,看看能

否新成佳釀。可惜天時不與,未能見到酒水釀造成功的時候,他就已先一步病重至此。

但好像,他也沒這個資格去可惜什麼東西。

事實上,在醫官為他做出藥石無醫的評價之前,他不僅沒留意過這釀酒之事,也沒留意過其他人。

明明在廢黜太子的詔書下達之時他就已經知道,自己多年間的所作所為,和放任臣子將自己作為武器,實在是配不上這個太子的位置,就連襄州也是個好地方,他卻始終不知滿足,覺得自己遭到了莫大的苛待。

直到如今,死亡當前,他才終於有一點回轉醒悟。

隻是他已經不起沿途奔波,無法再將這些話向著阿耶阿娘說出,隻能借著這封信來略說一二。

他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世家之毒,在於無形之間。

他們鼓吹助力,讓他覺得自己僅有的三分本事也成了五分。

他們煽風點火,讓他始終對於重回太子寶座心懷希冀,又在聽聞李賢成為太子之後怒火攻心。

他甚至必須承認,直到寫下這句話的時候,他依然在嫉妒自己的弟弟和妹妹,做不到像是他的名字一般,成為道祖在人間的化身,擺脫世俗的欲望。

又或許他在寫到這裡的時候,也不過是將他原本對於手足親人的嫉恨,轉成了絕不願意讓有些人好過的報複心,而不是……不是他終究看破了自己的處境,做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所以,阿耶阿娘大可不必因為一個懦弱而平庸的兒子去世而覺得痛惜。

李賢有他這個前車之鑒,該當能夠擔任好太子的位置。

安定外有功業內修德政,在這個鎮國公主的位置上能走得長遠。

周王和太平年歲尚小,也上有兄長與姐姐遮蔽風雨,更無需他的擔心。

……

在寫到這裡的時候,他有點想念曾經了。

當時的他剛剛接到太子監國的委任,而不能直接跟隨阿耶阿娘前往並州巡幸,然後前往東都,於是一有遇事不順心的地方,就直接嚎哭出聲,最後終於能夠被接到父母的身邊。

或許,如果能在當時就讓他從這個太子的位置上退下來,他還有可能有另外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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