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3 章 為時不晚(2 / 2)

對於那些參與進製舉之中的人來說,卻真是一場煎熬的等待。

二月的長安仍有些陰濕的寒意,接連下了兩場連日的小雨,直讓人在等待之中被閉塞在屋內,更覺心中焦慮。

倒是那關中的農人在田地裡接連叩了幾個響頭,仿佛是在感謝這接連幾年的旱災,終於看到了消停的希望。

不,應該說並不僅僅是關中。

當李清月踏上回返北方的旅途之時,除了官道兩旁打眼望去的新綠朦朧,讓人隻覺迎麵拂來的已是輕盈春風外,還有田中育秧的老農往來匆匆,實有一番欣欣向榮的景象。

哪怕以她如今所身處的位置,真正的挑戰還在後頭,遠不到能夠鬆懈的時候,也並不妨礙她在此時踏馬漫行,享受這一刻的荊襄春景。

楊明舒打開車窗往外看去的時候,看到的正是安定公主這副有彆於先前的閒適。

“王妃……”

楊明舒抬頭打斷了侍女的話,寬慰道:“我們既已決定了回去,那便走一步算一步吧。”

“至於回到長安之後到底有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她垂落的目光中有一縷掙紮,又因想到了李清月當日的那句話隱沒了下去,“先看看情況吧。”

她不得不承認,安定公主的手段雖然有點過於直接粗暴,但在達成目的上確然有著奇效。

尤其是她對著襄王府放的那一把大火。

對於襄州當地來說,廢太子李弘的到來與定居,顯然不是什麼榮耀,而是一個必須接受的禍端。

在李弘死訊傳出的時候,楊明舒就算懶於去打聽各方的反應,也覺那其中不會有幾人哀悼,反而勢必會有人覺得,他為何不能換個地方去死。

現在,一把大火徹底燒去了襄王府存在的痕跡,也一並燒去了當地人對於癆瘵會在此地擴散的懷疑。

那些被火灼燒的痕跡先經曆了街巷的清掃,後經曆了一場春雨,應該會很快被衝入地底。她們這些曾經住在襄王府之中的人也會被統一帶離此地,還這裡一個清淨太平。

以孫思邈為首的醫官更是在此地接連義診七日,以定襄陽百姓之心。

這等暴力卻有效的根治手段,讓裝有李弘屍體的轀輬車行出襄陽的時候,竟還得到了幾聲真心的送行。

若是旁人來辦此事,或許能讓排場看起來更為體麵,卻絕不會有安定公主所做的那般利落乾淨。

在對李弘的這件事上,她是如此表現,那麼在另一件事上呢?

她說,這偌大一個長安城,為何會容不下一個楊明舒……

“皇嫂還在擔心弘農楊氏?”

楊明舒連忙將思緒轉

回了眼前,卻發覺自己好像在方才一不小心點了頭,作為了李清月這個問題的回答。

李清月笑了笑,“有些話在當時點火的時候不方便說,現在馬車行路當中無人留意到這頭,我也不妨同皇嫂交代。”

“你看那弘農楊氏枝葉繁茂,雖有諸多旁支身份存疑的問題,但在關中的地位也確實能算高人一等,可又怎知不是富貴已然到頭。天皇陛下先認可了科舉糊名之事,本就是有意打壓世家氣焰,現在我皇兄之死還是受到了有心人的刺激,更是罪加一等!”

“若是我皇兄以襄王身份草草下葬的話,我可能還不敢做出這樣的判斷,可他終究還是被追贈了太子之位,也就是說,在陛下看來,他當日的頂撞悖逆,是被彆人給拐帶上了邪路,而不是他自己有心為之。這些話,你應該聽得明白吧?”

楊明舒點了點頭。

她和李弘接觸得太久,不得不在行路途中也戴著口罩,以至於自李清月所在的角度看去,她露出的那雙眼睛更顯溫和,卻也不難看到一種清透明白之色。

“你擔心他們會希望你以襄王妃的身份,自宗室之中為無後的襄王挑選嗣子,但我看,等到天皇天後陛下真正動起手來的時候,他們就該擔心有沒有跟你走得太近,招來更深的懷疑了。”

換句話說,自顧不暇的人,哪裡還能有這個心力去算計旁人呢?

還是先管好他們自己吧。

他們之中有不少人將族中女眷用於對外聯姻,以維係這份世家大族的尊榮,那麼現如今富貴不能再進一步,反要承擔罪責,總該是這些官運亨通之人自己來承擔才對。

至於楊明舒回到長安之後到底做些什麼?

在珠英學士走上朝堂,行將帶來一場變革的大好時候,還缺人的地方不知會有多少,她既讀過書,也比旁人高出了一個起步的位置,總不會隻能閒坐幽居的。

就算隻是幫忙編寫識字的課本,都是個好用的勞動力呢……

仿佛是察覺到了李清月此刻所想,楊明舒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手抖,想要將那道可以隔絕在兩人麵前的幕簾重新垂下來。

但眼前之人那副執掌風雲的姿態,又實在讓人想再看看,她又能有怎樣的表現。

“我明白了,多謝你。”楊明舒低聲說道。

“說謝就不必了。”李清月擺了擺手,“你若真想謝我的話,等回長安了,讓人往榮國夫人府上送一封信吧。”

李弘和楊明舒之間的婚事,原本還是外祖母自覺年歲漸長,或許很快就會到壽終正寢之時,才與天後重新提起此事,最終得以敲定。

可誰也沒想到,因為身邊沒什麼影響心情的事情,榮國夫人已活到了在李清月的認知中比曆史上更為長壽的歲數,倒是李弘先一步撒手人寰,讓襄王妃自此成了寡居之人。

為了不讓外祖母覺得,這是她這個順水推舟應允的姻親結出了錯,已經在地下的那個人是沒法說話了,還活著的那個總是可以將情況說說清楚的。

楊明舒頷首:“此事就算公主不提醒我也會做的。”

算來她也並無太多可做之事,在目送著安定公主策馬行離車邊後,她便讓人送來了紙筆,斟酌起了要送出去的信中該當如何措辭。

她本以為有些話就如同她還有求活之心一般很難寫出來,然而當真正開始提筆的時候,她卻發覺那並沒有這麼難。

隻是此前她一直將自己擺在弱勢的地位上,這才讓自己總是習慣於去遵守旁人的規矩,而現在……

道旁春風並不隻是吹入了車內,也將外頭的聲音吹到了她的麵前。

被指為安定公主駙馬的元小公子和孫思邈一道行醫問診,那些與他同來的洛陽元氏隨從則已相當熟絡地為討好公主而留意起沿途的各種事宜。

和她當年的情景好像正是一種顛倒。

那麼她是不是更不應該用父親一次次告訴她的“女流之輩”說法,來限製自己的人生。

“就先從應付敬懷太子在長安的葬禮開始吧。”楊明舒輕籲了一口氣。

她都敢讓自己去沾染那等要命的疾病,怎麼就……沒有這樣的勇氣去應付那些親人呢?

她剛想到了這裡,忽見車窗邊上有人輕輕扣了兩下,送過來了一張紙。

“安定公主讓我交給您的。”

她將其接了過來,展開就見,上頭用龍飛鳳舞的字體寫著幾個大字,“如有不怕死者,摘口罩相見。”

楊明舒愣在了當場,竟不知該不該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李弘還是多乾了一件好事的。

當然前提是,楊明舒自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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