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4 章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2 / 2)

不,或許說這是不悅,要更為合適。

李敬玄的目光當即在上首兩位陛下之間隱約對峙的局麵中逡巡,對於今日的爭端隱約有了幾分猜測。

敬懷太子和安定公主之間的懸殊對比,在李弘病逝之時應當更為清楚地呈現在了陛下的眼前。

如果說,此前陛下敕封出那個鎮國安定公主的名號,其實有兩方各退一步的意思,那麼天皇陛下似乎又重新想起,自己歸根到底還是大唐的主人,不該一味隱忍退讓,起碼也要為新一任的太子爭取出一片天地來。

這對於天後和安定公主來說或許不是什麼好消息,對於他李敬玄來說卻絕對是。

他不會愚蠢到像是上官儀一般,去貿然挑撥天皇天後的關係,就像他雖然不太支持糊名製,但也沒蠢到和蕭德昭等人合謀,一起將前太子

架在火上烤。

他也已經在上一次安定公主的陰陽下套中意識到,陛下對於他接連迎娶世家女的不滿,可能要比他想象的情況還要嚴重得多。

或許他現在還沒成為陛下近在咫尺的心腹大患,起碼沒有弘農楊氏對陛下來說更為可惡,但誰知道陛下會不會哪天因為安定公主的那句話,想起他這個人來。

與其等到那個時候再來被動應對,還不如在此時順著陛下的心意去辦事。

他認真地端詳了好一會兒,自李賢和李治的對視中看出,這應當不會是天皇天後之間表演出來試探的戲碼,而是確有其事,也已經在天皇和太子之間達成了默契,隻是需要有人響應,以圖讓天後接受事實而已,當即上前回道:“臣以為天後此言差矣。”

武媚娘目光一冷,沒想到李敬玄此人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跳出來,“你想說什麼?”

李敬玄躬身回道:“如今天皇天後坐鎮中央,民心穩固,州郡太平,並無太子必欲監國於長安之事,反倒是出征北地更有一番收獲。以臣看來,不親曆戰事,這長安城中就算有名師教導,也難以明曉軍務邊防,處斷軍機,太子是合該走這一趟的。”

“既居太子之位,也當文武兼得,方有群臣服膺。天皇有意令太子隨軍曆練,實為對太子期望之深啊!”

劉仁軌直接不給麵子地冷笑了一聲,“我說李相,要按照你的說法,太子不往北方走一趟,打一場勝仗回來,你就對他有意見?”

李敬玄怒道:“……我哪裡是這個意思,切莫歪曲我的話。”

“行,那就不拿你那後半句的文武兼得來說事。”劉仁軌很是無奈地問道,“你是哪裡來的底氣,敢說出征北地必能得一番收獲的?如你所說,既然不曾親曆戰事,便談不上明曉軍務邊防,那李相你也沒親自打過仗啊。”

李敬玄他是李治的伴讀出身,他們這位陛下的身體素質如此堪憂,無法到前線去,李敬玄自然也沒這個可能。

“臣認同右相的想法。”契苾何力也忍不住出列說道,“我方才聽陛下的意思,是要調度單於都護府的東.突厥部眾與金微都督府的鐵勒人同行,但前者自阿史德氏取代阿史那後,族中多有內亂,隻是因歸附於大唐境內才沒鬨出大事來,未必能與我軍同仇敵愾。而後者……”

“仆固部雖與我同屬鐵勒分支,但我想提醒陛下,金微都督府設立於漠北,大唐的羈縻管束並不深,自歌濫拔延過世,到如今仆固乙突接任金微都督位後,上貢天.朝的次數屈指可數。或許……他們或許還是大唐的忠臣,但要讓他們舉族之力,策應唐軍平定多濫葛部,哪怕局勢危急也能奉唐軍為上,卻絕不可能!”

契苾何力的後麵那一段話說得有些不太好聽,但這位向來寡言的將領,卻將這番話說得相當篤定。

也正是因為覺得有這個必要,他才站在了勸諫的這一麵上。

他又不是沒處理過鐵勒的問題!早年間還在流沙道、鐵勒道都當過安撫大使,可對於北方遊牧民族來說,能在一個地方割據勢力做老大,為什麼非要聽從大唐的安排呢?

他們在漠北動兵出現的人員與物資損失,唐軍大概也無法彌補回來。

但好像,這個勸諫的話已經有人說過了,在李治這裡並沒有能夠起到多大的效果。

李治回道:“涼國公說的前一個問題我有過考慮。”

他解釋,這就是為何他要派出阿史那道真從旁策應。

以突厥內部的血統劃分,王族阿史那氏的地位遠在阿史德之上,倘若阿史德氏無法有效統轄部從,那便讓道真來試試。

而對於後一個問題……

“金微都督近日有一封信送來長安。”

那原本是一封恭賀新年的書信,但因送出得晚,加上沿途的耽擱,等到送抵天子禦前的時候,已經到了此時。

“仆固大將軍在信中提及,有意上貢兩千好馬,請求朝廷賜予三萬人所用棉衣,以應對北部骨利乾部的南下襲擾。倘若朝廷對此仍有疑慮的話,也願意將子嗣送來長安進學,以朕看來,此人忠誠無需多言。”

至於契苾何力話中所說,關於仆固部兵馬能否在交戰中儘全力一戰之事,李治也覺不必擔心。

正如他先前所說的那樣,擊敗多濫葛部需要花費多少人力呢?

或許憑借著大將軍高侃手下兵將,再加上東.突厥部眾,就已經足夠了,再拉上金微都督府的兵卒,也不過是李治希望能讓李賢此次統兵的名號對外聽起來更加威風,也再進一步確保他的安全而已。

“可……”

契苾何力還

想再說,就被李敬玄先一步打斷在了當場。

“我大唐包容兼蓄之心,在涼國公身上便可見一斑,金微都督得朝廷敕封大將軍,又有世襲官職爵位之恩,既見太子北伐,必定鼎力相助,何必憂心。”

契苾何力深深地朝著李敬玄看了一眼,見對方隨即朝著上麵那位天皇投去了一個潛藏邀功之色的眼神,心中不由一沉。

大唐自顯慶年間開始,對外征討從無大敗,就算有小輸,也都被隨後的大勝給彌補了影響。負責統兵的主帥更是時至今日也沒滿二十歲……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才讓有些人產生了作戰如此簡單的想法。

若是龍座之上的天子如同先帝一般,是從統一天下的征戰中走過來的,或許還能及時對這些想法予以約束,可對於今日的李治來說,權力必須緊握在手的迫切已經讓他忘記了,在他最開始登臨天子位的時候,連一個阿史那賀魯都敢在邊境作亂七年啊!

他其實早已下定決心了。

劉仁軌以眼神示意契苾何力先彆多言,自己則走上前來,朝著李敬玄問道:“若此戰何其安全的話,我倒是有個建議,不如李相也跟著太子走一趟。”

李敬玄茫然地將目光挪到了劉仁軌臉上,不知這又是怎麼扯到他本人的。

卻見劉仁軌振振有詞:“李相擔任吏部尚書,主管天下任免、勳封、調動之事,若如你所說,以你過往履曆,該當隻知中原官吏所為,不知如何品評戍守邊防的流內官員。這便著實不妥。”

這不是李敬玄自己的邏輯嗎?

長安城裡的將領沒法做好太子的老師,讓他知道天下軍事情形,必須親自往北方走一趟,才能知曉實情。

按照他這個經驗來自於實踐的說法,為了避免他在處理武官勳封、邊防官員調動的事情上出現差池,不如也效仿陛下對太子的安排一般,往北方走一趟再說。

劉仁軌從容不迫地對上了李敬玄難以置信的目光:“李相以為如何啊?”

此次製舉的卷子已經基本上批閱完成了,按照天後的意思,這些通過製舉的士人會接下來經曆第二次考核,其中的佼佼者更是需要在大殿之上應試,如此算來,接下來的官職調度絕對不小。

李敬玄是絕不應該在此時離開長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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