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0 章 狂瀾(1 / 2)

《[武周]穿成武則天的長女》全本免費閱讀

確實是車馬轔轔啊……

今冬不似前幾年的暴雪一般嚴寒,雖是已從北地傳來了飛雪落霜的消息,但這條順著大河而走的崤函道,還尚未到落雪之時。

相比於當年自長安起行前往泰山封禪時候,眼下的路還要更好走一些。

“何止是路好走一些,我看長安城裡山虞林衡官吏都要鬆一口氣,不必考慮京師大半官員從十一月到二月之間的木炭供給,大可讓洛陽那頭的屬吏去操心。至於沿途——”

劉仁軌看向了麵前的閻立本:“還有左相這般非要來與我同車的,正能節省一份炭火。”

他們二人一個是左相,一個是右相,所乘的車輿原本就相距不遠。

這沿途之間的車馬以百千為數,大約也沒人留意到,閻立本會突然在此時造訪劉仁軌。

但劉仁軌可不能真將閻立本的上“門”,當成是他在此時旅途無聊,故而有此一舉。

都說閻立本這位左相馳譽丹青,相比起政壇之上的高見,還是在書畫之上的名聲更大,可混跡朝堂多年,閻立本也絕非對於政論一無所知之人。

就像他此刻坐在劉仁軌的對麵,喝完了那杯架在車中暖爐之上的茶水,便自有一番若有所思的神情,像是有什麼話想要說。

不過就連劉仁軌都沒想到,閻立本這個人平日裡不顯山露水的,隻在陛下簽署詔令之時才有些存在感,居然會忽然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右相是安定公主的老師,能否告訴我,公主可有問鼎太子之位的意思?”

劉仁軌頓時目光一凜:“這話——似乎不是你這位左相該當問出來的。”

無論是以閻立本的身份,還是閻立本和劉仁軌之間的交情深淺,都不支持他發出這樣的一問。

可閻立本性情溫吞,也在建立四海行會一事上為李清月拿捏住了短板,現在非要在有些事情上尋根究底,也依然有自己的一份執拗脾性。

他輕呼了一口氣,沉聲開口:“右相不想說這個答案,其實明眼人也看得出來。從鎮國安定公主到太子的位置上並沒有多遠,若是此前還有襄王這個長兄頂在前麵,或許還要遠一些,偏偏襄王自己先失了聖心又病逝在襄陽,接替位置的雍王李賢因北征鐵勒一事被廢太子之位,剩下的周王抱病,也非帝王之

才,我看……天皇陛下能選的人原本就不多了。”

閻立本頓了頓,目光微垂地看著麵前氤氳的熱氣,有片刻的沉默,這才繼續說道:“但天皇陛下若是想要改立她為太子的話,早在襄王過世,或者是三廢太子的時候就已經可以這麼做了。那我也不得不多問一句,天皇並無此心,鎮國安定公主是否有意了。”

現如今安定公主執掌的軍權,絕不會遜色於當年玄武門之變時候的秦王,甚至猶有過之。她的兄弟也不如當年的太子李建成。

若是真到了父女之間起衝突的地步,安定公主絕對能效仿先帝所為。

不過是因為,此前沒人覺得公主也能走到這一步,才都下意識地忽略掉了這個可能性。

然而李賢被廢,李旭輪卻遲遲未能上任太子之位,總不能是因為陛下擔心此舉會讓李賢和他兄長一般憂憤離世,才存了一份憐憫之心……

朝堂之上,恐怕已有不少臣子在猜測這種可能了。但是否支持此舉,那又該當另當彆論。

見劉仁軌並未當即開口,閻立本繼續說了下去:“你也不必擔心,我是來為天皇陛下打探消息的,今日既是我先找上門來的,有些話我也該當坦誠地說。方今大唐治下雖有前兩年的災情,但遠遠沒到國事傾覆的地步,前太子被俘,戰亂也未波及關內,以我對天皇陛下的了解,他不會立安定公主為繼承人,這才是為何我敢說,天皇並無此心。”

“可我身居四海行會臨街坊中,日日所見景象裡均不難看出,安定公主有鴻鵠之誌,至於這個鎮國公主的位置能不能讓她至此收手,我也不敢確認。”

閻立本抬頭苦笑,伸手指了指車頂:“就當我也要為自己求一條生路,想提前問問右相的建議吧。今日這些話隻在車中,為你我所知,我也不可能因你所說去檢舉安定公主,所以還請右相……不吝告知。”

他兄長的女兒嫁給了當年爭儲失敗的魏王李泰,雖未因此牽連到他,但到了如今,卻未必還有這樣的幸運。

他先前屢屢落筆不成,心中憋悶不已,這才大著膽子前來拜訪劉仁軌。

無論能否從他這裡得到一個答案,在他將這番話說出來後,總算心裡舒坦多了。

劉仁軌將他這個鬆了一口氣的表情看在眼裡。

相比於閻立

本,劉仁軌更算是官場上的老手。雖然說話不太好聽,在遇上安定公主之前的仕途也並不平順,但並不代表他看不明白一些事情。

閻立本說他不是打探消息而後向李治告密的,而隻是單純前來詢問,顯然並不是一句假話。

可惜啊……

“讓你失望了,我也不知道。”劉仁軌回道。

閻立本露出了幾分詫異的神情,像是疑惑於一個教了學生十五年有餘的老師,為何會給出這樣的一個答案。

可閻立本說的是真話,劉仁軌說的又何嘗不是。

安定的成長過程和那些皇子截然不同,非要說的話,還是他這個老師為了答複她的疑問,選擇了帶她以洞察世風的方式進學。

有些時候就連他也不得不懷疑,是不是他從一開始就選錯了教授的方式,這才讓安定有了後來的種種表現。

若說不臣之舉,在遼東大肆招募軍隊和開采金礦絕對能算,但在這不臣的同時,又何嘗不是在兌現她對於當年困惑的解答。

就連此刻,當他們自長安前往洛陽再次途經這裡的時候,因道路還未和大河徹底分支而行,便還能在車馬聲外聽到江河滔滔之聲。就讓人恍惚想到,那河上的分段行船、增設轉運倉,還是當年在教授安定公主時候被她提出來的,也在隨後變成了福澤於關中的舉措。

他雖然疑惑於她的種種表現,但並不想輕易對學生下一個判斷,而是希望由她自己,將抱負與願景陳述於眾人麵前。

閻立本將他此刻的神情變動看在眼中,總覺得劉仁軌其實有很多想說的話都蘊藏在了這當中,卻並不能讓人輕易讀懂。

隻聽他接著說道:“不過左相如果不願意無功而返的話,我倒是有一件事可以告訴你。”

劉仁軌一向板正的麵容上,少見地多出了幾分愜意從容之色:“此次洛陽迎接大軍凱旋後,我會尋找合適的時間告老還鄉。”

閻立本驚道:“這麼突然?”

劉仁軌的身板硬朗,乃是朝堂之上人所共知之事,要不然也沒法坐在這個等同於是群臣之首的位置上。

許敬宗都是在將近八十的年紀,才真正告老致仕,劉仁軌現在也不過才七十出頭,何必這麼著急!

他完全可以在這個位置上再多做幾年。

劉仁軌卻搖了搖頭:“自太宗朝開始任職,我就不是個遇事退縮之人,但有些時候,身處其位,就難免身不由己,既然如此,還不如先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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