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瑾直視他的視線,微微一愣。
但靈瑾還沒有反應過來,尋瑜已經待不住了。
他一把抓住靈瑾的手,強行打斷她和臨淵之間古怪的氣氛,高傲地道:“好了,你的訴求和悔改之心,我們已經充分了解了。具體要怎麼安排你的去向,還要等女君與眾朝官討論之後,才能有決議,在此之前,你除了不能外出,還是待在藥廬裡,一切照舊。”
說罷,他拉住靈瑾,對妹妹道:“我們走吧。”
“等等,哥哥,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靈瑾看向臨淵。
她問:“你剛才說,文鰩魚一族要長到年齡才會取名記譜,那你在來翼國之前,有自己的名字嗎?”
臨淵怔了怔。
然後他笑道:“沒有。被選為童探以後,我們就隻用代號區分了。師父給我起的名字,就是我第一個名字,也是唯一一個名字。”
*
離開藥廬,返回鳳凰宮的時候,不知為何,靈瑾感覺兄長的臉色臭臭的。
她輕輕拽兄長的衣袖,問他:“哥哥,你怎麼了?”
尋瑜不冷不熱地笑了一聲,道:“我很好。”
“真的嗎?”
“當然。”
“可是,哥哥你看起來,怎麼好像是有心事的樣子?是因為臨淵的事很難處理嗎?”
“你的錯覺。”
尋瑜的語調莫名生硬。
他不屑地說:“隻不過是混入一個水族暗探而已,還不算是能威脅翼族的大事。”
“噢。”
靈瑾將信將疑。
雖然兄長嘴上說著沒事,但靈瑾總覺得,兄長和平時心情好的時候,還是有點不一樣。
她不禁擔心地看了兩眼。
不過既然兄長自己都說沒事,靈瑾也就安心下來,沒有太放在心上。
兄妹兩人一高一低飛在空中。
沉默地飛了一會兒,忽然尋瑜開口:“瑾兒。”
“怎麼了?”
靈瑾撲哧著小翅膀,抬頭問道。
卻見尋瑜半扭著頭,一張鳥臉全是煩躁。
他莫名問道:“你對臨淵,是不是有好感?”
“啾?”
靈瑾在空中歪了歪腦袋。
她不太明白哥哥為什麼忽然問這個,但還是想了想,回答道:“當然有好感,我和臨淵,已經當了好多年的朋友了。”
尋瑜說:“我不是說這種好感,我是說……男女之情。”
他又扭了一下頭,問:“……如果他出言邀請你的話,你會和他一起去比翼節嗎?”
靈瑾看向兄長,擔心地說:“哥哥,你這樣扭著腦袋飛,不會因為看不到前麵撞到樹嗎?”
“哼,我飛行技術這麼高超,倒著飛都可以,怎麼可能撞到樹。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靈瑾以前沒怎麼想過男女之情這個問題,但聽兄長問起了,她還是認真想了一下。
然後,她回答說:“男女之情,應該沒有吧。況且比翼節,我已經有兄長可以陪我了,有沒有人邀請都不要緊。”
“……”
不知怎麼的,靈瑾這句話說完以後,她感覺兄長整個人的氣場,又奇跡般地明亮了起來。
靈瑾注意到了尋瑜細微的變化,再次問:“哥哥,你現在心情又變好了嗎?”
“沒有,我心情為什麼會變好?”
尋瑜麵不改色地道。
但他頓了頓,又含糊地說:“隻是如果你對臨淵有好感的話,無論如何處置他、將來要不要送他回水國,都怕會影響你的心態罷了。”
“噢。”
靈瑾似懂非懂,但還是應了一聲。
*
半晌,靈瑾與尋瑜回到了鳳凰宮。
他們已將臨淵那裡的問題暫時安置好,現在夜已過半,幾近黎明,兩人都已相當累。
靈瑾飛回臥房,顧不得其他,便窩進被子裡睡了。
尋瑜送她回到屋子,自己也飛回寢殿中。
他從窗戶飛入室內,落地便收起羽翼,化成人身。
待獨自一人時,他逐漸擰起眉頭。
很奇怪,今天在臨淵對靈瑾說話時,他又差點沒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那種奇異的焦躁感又來了。
當臨淵赤.身.裸.體從井裡爬出來對靈瑾說話的時候;
當靈瑾說臨淵當著她麵換衣服沒關係的時候;
當臨淵對靈瑾含蓄地剖白心跡的時候;
當靈瑾回頭問臨淵名字的時候……
說實話,大多數時候,從理智上,尋瑜都知道他們這隻是正常的互動,從靈瑾的角度,那是保險起見的自然選擇。
但另一方麵,當看到他們顯得很親密時,他的情緒卻在強烈叫囂著抗拒。
他不喜歡靈瑾和其他男子過於親近,不喜歡他們對靈瑾投以關注、傾慕的視線,不喜歡這種彆人對他似有似無的威脅,這就像是……她隨時會離他遠去一樣。
尋瑜深深地凝思,這樣的情感對他來說很陌生,他既煩躁又懊惱,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
不過,為了對臨淵守株待兔,他也和靈瑾一起折騰了好幾日。尋瑜覺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或許好好休息一會兒、睡上一覺,能夠緩解這種古怪的焦躁。
於是他閉目凝神,簡單地洗漱了一下,上床睡覺。
這晚,疲倦至極,但尋瑜睡得並不算很好。
在朦朦朧朧的淺眠中,尋瑜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在夢中,他和靈瑾兩個人還在藥廬裡審問臨淵。
但是,臨淵說的話卻有些變了。
在靈瑾問臨淵,他當初為什麼要告訴她世間存在文鰩魚的時候,臨淵對她微笑起來,然後說:“因為我想讓公主更了解我一些。將來有一日,我也想帶公主去看看我的家鄉……我還想,與公主成婚,不知公主是否願意?”
在靈瑾回答之前,尋瑜的思緒已經炸開了。
他幾乎喪失了理智。
不等靈瑾反應,尋瑜已經抓起妹妹的手,拉著她跑出了藥廬。
兩個人往前一直跑,一直跑,夜色朦朧,眼前是無儘的星空。
終於,他們到了星空的儘頭,天地間隻有他們兩個人。
尋瑜不得不停了下來。
靈瑾跟在他身後,這時烏眸迷茫地望著他,疑惑喚道:“哥哥?”
尋瑜的頭腦卻還沒有清醒。
他凝視著靈瑾,渾身的血液都在表達對靈瑾與彆人成婚的抗拒。
然後,他的情感戰勝了理性。
在夢中,尋瑜一把將靈瑾拉入懷中。
她抱起來小小的、暖暖的,她仰著頭望他,卻並未表現出對他這樣過度親近的拒絕。
於是,尋瑜感到有一團火在胸中燃燒,推動著他的衝動。
他捧起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上去。
*
這一霎那,尋瑜猛然睜眼,頓時從床上坐了起來!
室內依然昏暗,窗外天色低沉,尚未破曉。
尋瑜感到自己麵頰滾燙、耳畔燒灼,整張臉都是熱的。
他睜大鳳眸,抬起手,緩緩捂住嘴唇,上麵仿佛還殘留著夢中餘下的溫度。
尋瑜感覺自己的頭腦就像被藥杵搗過一樣,亂成一團漿糊。
他震驚地看著窗外的夜色,卻再沒有絲毫的睡意,隻得呆坐在那裡,半晌不得動彈,直到看著晨光從屋簷之上一點一點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