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其實在我看來啊，你做的土豆燉牛腩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了。”衛凱把手擱在奶奶的手上，十分認真地說。
奶奶卻是瞪了他一眼：“所以你的意思難道是說我這老太婆味覺不靈敏咯？”
衛凱根本沒想到奶奶會這麼想,明明他是在誇奶奶啊。
畢竟，奶奶做的土豆燉牛腩，對於他來說,早就已經不僅僅是一道菜了，還是他童年裡最美好的回憶,這也是無論什麼都無法替代的。
眼下見奶奶突然一下子生氣了,衛凱也急了,便忙說道：“奶奶，我不是那個意思……”
衛奶奶：“那你倒是吃呀。”
衛凱生怕越說就越描越黑,歎了口氣，然後果斷拿起了碗筷,笑道：“既然奶奶都說這好吃了,那我肯定要好好嘗嘗了。”
衛奶奶這才又重新麵容慈祥地笑了起來，然後筷子一動,給他又夾了塊土豆過去放碗裡：“趕緊試試。”
“好,好！”衛凱笑眯眯地點了點頭，就夾起那塊牛腩到嘴邊,然後張開口,啊嗚一口咬了下去。
他的動作和表情都做得很誇張，不過老年人就好這口兒。看著孩子把自己認為是好東西的食物吃下去，心裡頭就開心,衛奶奶也不例外，看到孫子吃得那麼香，臉上的笑容也就堆得越來越滿了。
不過,衛凱這一口剛咬下去，確實也一下子就驚呆了。
這牛腩燉得香軟可口，上頭的筋都已經變得異常軟糯，咬起來一點都不費力氣。
而且那牛肉的紋路間早就已經浸滿了湯汁，讓人一口下去，就什麼不舒心的事情都給忘了個一乾二淨，將所有的注意力都全部集中在了它那濃鬱的味道上。
不知道這家店的牛腩是用什麼燉的，味道才會那麼絕。
衛凱總覺得，這家的牛腩比他平時吃的牛腩來，都要鮮美許多，整個肉塊兒中帶著一股子十分特彆的香味，越嚼越覺得可口。
“哇，真的好好吃啊！”衛凱吃了一口，急忙抬頭望向奶奶，“奶奶，吃這方麵，果然還是你更會吃啊。這麼好吃的店你竟然都能找到，虧我在長海市呆了這麼久呢，我竟然都不知道。”
衛凱這一番話倒也並不是在純粹地在哄奶奶。除了哄奶奶以外，他自己也確實是這樣子覺得的。
這家店，真的要比他吃過的很多店子都更優秀。
隻不過可能是因為工作實在是太忙了吧，很多事情他平時都沒去關注，所以才對這個雲間客小飯館毫無了解。
衛奶奶被孫子幾下子就哄得眉開眼笑，然後又急忙給他夾了兩塊牛肉放到他的碗裡，催促著說道：“多吃點吧，好吃就多吃點。”
衛凱也連忙給奶奶也夾了塊牛腩，笑著說：“奶奶，你也吃肉吧，彆全都夾給我啊。”
衛奶奶一聽，連連擺了好幾下手：“不了不了，這個就你吃吧，我招架不住。”
她還記得上回孫子帶她去吃這土豆燉牛腩時的一幕幕。那時候還是在市裡麵的一家大飯店裡頭吃的呢，可當時她就咬不太動那個牛腩，被上頭的那牛筋硌得……
反正當時的那種感覺就那麼根深蒂固地紮到了她的腦海中。那時候就已經吃不大動這種東西了，就更彆說現在了。
現在的她年紀變得又更大了一些，牙口方麵比起當初來更不好了，現在吃牛腩的話，怕是會更加咬不動了。
然而，衛凱沒發現奶奶比起牛腩來，對土豆的興趣更濃厚，依舊興致勃勃地夾了塊牛腩，就放到了衛奶奶的碗裡。
然後，衛凱笑道：“奶奶，上次我帶你去吃的那個做得確實是比較普通，但這次的不一樣，這次的牛腩很帶勁兒，包你吃了一次，還想吃第二次。”
衛奶奶嗬嗬笑了下：“是嗎？我覺得可能還是土豆好吃點兒，什麼都沒它軟，吃著不費勁。哦，還有紅薯。”
老年人就是喜歡吃一切耙軟不廢牙的東西。
衛凱愣了一下，繼續哄著她，笑道：“奶奶，我們這次的牛腩一點都不硬，軟得很，你剛剛不是說了嗎？看著就軟乎乎的，其實吃起來也一樣軟乎乎的，試試吧，味道可好了。”
衛奶奶推拒吃牛腩其實是有兩個原因。
一來是因為她牙口確實不好，總覺得這牛腩看著雖然軟，但吃上去未必就是軟的，畢竟牛腩這個東西帶筋，吃著總歸是有點費牙的，哪怕是她當年自個兒做的。
二來則是因為她那多年來養成的習慣。現代社會大家的生活確實是都好了不止一點兩點，但衛奶奶還是習慣性想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留給孫子，讓孫子能夠多吃兩口肉。
不過，孫子這時都把肉夾到她碗裡了，她自然是不會拒絕的。
然後，衛奶奶笑眯眯地張開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牛腩。
可就這麼一小口，衛奶奶就被它給徹底征服了。
那牛腩入口就和其他的不一樣，吃起來軟得出奇，跟她以前吃過的完全不一樣。那是一種看上去挺柔韌，吃起來卻分外鬆軟的奇妙口感。
衛奶奶稍微嚼了兩下，品了品，然後那裹滿了湯汁的牛腩就在她的嘴裡頭輕輕鬆鬆地散開了。
確實就跟衛凱所說的一樣，這牛腩燉得特彆軟，連上頭的牛筋也都特彆軟，哪怕是老年人來吃，也一點不費牙。
而且，這牛腩已經被燉得十分入味，吃起來香濃鮮美得不行。那股鹹鮮可口的滋味兒在衛奶奶的舌尖上化開後，就一下子勾住了她的心神。
衛奶奶吃得眉開眼笑的，臉上載著種滿滿的心滿意足：“你劉姨說這家店的牛腩特彆軟，我肯定能咬得動，我還不覺得不一定呢。”
衛奶奶筷尖一直撥弄著碗裡的菜：“我尋思著吧，她怎麼著都比我小上十幾歲，牙口肯定也是比我要好上不少的，她覺得軟的東西，我可不一定覺得。但是沒想到，這牛腩還真是那麼軟乎乎的，吃著又香又鮮，味道可真好。”
衛奶奶活了那麼一大把歲數，還是頭一次吃到這麼合乎她心意的東西。這種感覺就很奇妙。
衛凱也跟著點頭說道：“這個是真的挺不錯的！”
衛凱一邊說，一邊夾起了碗裡的土豆，然後一口包進嘴裡。隨著舌頭重重一壓，那軟糯香濃的土豆就被壓癟下去，然後在他的嘴裡化開了。
其實衛奶奶不知道的是，小時候的他因為家裡生活條件比較艱辛的關係，確實是做夢都想吃肉，但長大後的他比起裡頭的牛腩來，是更喜歡裡頭的土豆的。
“woc，這也太好吃了吧！”衛凱平時是很注重在奶奶麵前的形象的，一般都不會爆出什麼粗口。
但是當他今天吃到這個土豆後，頓時就被那綿軟的土豆給驚豔了，心情太過激動，就一下子忍不住說了句臟話。
他在長海市呆了這麼久，吃過的土豆燉牛腩也有不少了，但做得好的卻不多。雖說偶爾也能夠吃到一些味道好的，但大多數時候吃到的土豆燉牛腩卻都不怎樣。
有的是軟硬程度掌控得不到位，有的是土豆是土豆，牛腩是牛腩的，兩種食材好像沒有成功地混合到一起。
還有一些更離譜，選用的是哪種脆生生的，更適合切成絲來炒的土豆。那種土豆無論燉多久，味道都和他喜歡的不一樣，一口咬下去根本就體驗不到那種綿軟的沙沙口感。
但是，雲間客這個土豆燉牛腩就不一樣了。這個土豆燉牛腩，不僅牛腩燉得香軟入味，土豆也是格外好吃，兩者之間相輔相成，被完全融合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個無法分割的整體。
此時湯汁那濃鬱的味道完全滲入了土豆之中，令土豆吸飽了牛腩鮮美香醇的味道，卻又保留著土豆特有的糯香，更彆說這軟得入口即化的感覺了。
一時間，衛凱不禁想到了小時候吃土豆燉牛腩的感覺。
那個時候，哪有這麼多牛肉可以吃啊，大多數時候在那一大碗的土豆牛腩中，占比多的都是土豆。
可衛奶奶手藝就是好，做出來的土豆帶著一點肉味，他吃起來簡直津津有味得不行。
這麼多年了，衛凱一直都想著那個味兒，但是也不知道是他去的飯店手藝不夠到位呢，還是因為現在生活好了，吃什麼都沒那麼香了。
又或者，可能是自己給童年記憶添加的濾鏡實在是太強了吧，不然，為什麼他現在會再也嘗不到那樣的味道了呢。
衛凱將奶奶接到長海市後，雖說她也說過好幾次要做這道土豆燉牛腩，不過衛凱心疼奶奶，覺得這道菜做起來太複雜，始終沒有讓已經得了阿茲海默症的奶奶做過。
廚房裡頭尖銳的東西多，具備著的危險因素也很多，加上奶奶現在忘性又大，搞不好什麼時候就因為記性的關係，一不小心折騰出了什麼大事兒。
所以，他是不放心讓奶奶一個人在廚房忙活半天的。所以，祖孫倆現在做飯都是由衛奶奶備好菜，等他回來再開火，做幾道家常菜一起吃。
衛凱也在奶奶的指導下做過幾次土豆燉牛腩，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做出來的土豆燉牛腩就是差了那麼點意思，跟小時候吃的不一樣。
衛凱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心裡還是相當失落的，總想著要再吃一下小時候那種土豆燉牛腩。
沒想到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他以前費儘心思地尋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今天居然在雲間客吃到了。
一時間，祖孫倆食欲大開，衛奶奶細嚼慢咽，吃得十分精細，衛凱則是一塊土豆一塊牛肉，痛痛快快的往嘴裡塞，都沒怎麼再說話了。
土豆燉牛腩吃得差不多後，衛奶奶給自己盛了半碗竹蓀絲瓜湯。
咬著裡頭那爽口的絲瓜，衛奶奶禁不住地感歎道：“今天咱們算是來對了，這家的菜是真不錯。”
衛凱聽得連連點頭：“奶奶你喜歡的話，咱們下次再來。”
衛奶奶這個年紀其實已經吃不了多少東西了，所以剛剛那碗土豆燉牛腩，其實大部分都是進的衛凱肚子。
饒是如此，他還覺得有些意猶未儘，還想繼續吃，哪怕這個菜都已經吃完了，隻剩下一些湯汁在裡頭。再叫一鍋的話，好像也不太合適。
衛凱靈機一動，想出來了個點子。
然後，他為自己盛了半碗米飯，將土豆燉牛腩的湯汁倒上去，用勺子拌勻了，就繼續呼啦呼啦地吃了起來。
還真彆說，好吃就是好吃，他想再多說幾次。
可能是因為雲間客選用的這土豆是那種很粉很麵的，所以用它燉出來的湯汁就顯得特彆濃稠。
當這濃稠跟飽滿的米飯一拌，原本還比較平平無奇的大米飯一下子就也變得鹹鮮可口了，吃起來香得不得了。
就是這個味兒！衛凱邊吃邊點頭，暢快無比地享受著那種味道，無法自拔。
衛奶奶看著孫子拿湯汁就著米飯吃，臉上不禁露出了十分慈愛的笑容。
這段時間她總是記不住很多事情，很多事情做到一半就又會被她給丟到一邊去，轉而做彆的事情去。
但一些十分久遠的事情，卻像是深深刻在了她腦中一樣，無論如何都忘不了。
比如關於衛凱小時候的一些事兒。一下子，有些久遠的回憶就湧入進了衛奶奶的腦海之中。
她突然想起，衛凱小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每次吃完土豆燉牛腩後，都要用湯汁再拌一碗飯吃。
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衛凱那時候，正是吃多少都不夠的年紀。無論她往土豆燉牛腩裡加再怎麼多的土豆，衛凱也都能夠一口氣吃完，完了還要再拌一碗米飯，因為湯汁裡有肉味，不能浪費。
衛奶奶一想到這些事，就總覺得有些心酸。如果不是因為家裡條件不好，誰又會樂意讓小孩兒過那種窮日子呢？
誰不希望自家的那些個小孩兒能能過得跟公主王子一樣，想吃啥就吃啥，永遠什麼都不用愁呢？
想到這些，衛奶奶禁不住說道：“覺得好吃的話，咱就再點一份吧，現在生活好了，咱們敞開了吃。”
衛凱本來正埋頭扒著飯，聞言抬起頭來，哭笑不得地安慰奶奶：“奶奶，我就是想起小時候經常這麼拌飯吃，今天這個菜味道好，所以就拌了一下。”
衛奶奶：“真的嗎？真的不是沒吃飽？”
衛凱連忙點頭：“吃飽了吃飽了，你看，我就拌了這麼點兒。主要是這家的飯菜實在是太好吃了，讓人有點兒控製不住啊！”
然後，衛凱將碗亮給了奶奶。衛奶奶見他確實隻拌了一點點飯，這才放下心來：“那就好，那就好。”
衛凱吃完飯後，終於心滿意足。
然後，他結完賬，就扶著奶奶走出了雲間客小飯館。
在回去的路上，祖孫倆還在討論著，下回什麼時候有時間，再來雲間客吃一次飯。
——
一個晴朗的午後。
雲喬忙完店裡的一切後，正坐在大堂裡盤點最近的賬本，外頭就晃來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來者是陸秋霜，在門口東張西望一陣，確定四下無人後，才推開玻璃門，神秘兮兮地走進了雲間客小飯館。
雲喬抬眼一瞧，看見是陸秋霜來了後，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笑意，然後放下手上的事兒，望著她，好奇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陸秋霜是李望星的朋友，以前和李望星一起來店裡吃過麻辣烤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