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機……】
中原中也安靜地注視著霧島羽香。
下一秒,他的眸光忽然一動,偏過頭看向了露台下方,恰好捕捉到小小的女孩躲開了親生父親抓來的手,奔向阿部雄彥的一幕。
中原中也定定地看著,一瞬間,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原來……
這個,就是動機。
“哎呀,看來你知道了。”
像是預料到了身邊人的反應,黑發少女繼續開口,
“沒錯,答案就是這麼簡單。”
“那個男人,阿部雄彥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軟骨頭,一生惟命是從,從未反抗過作為上司的廣田正樹,但有的時候,世事又是如此有趣。”
“人是一個立體的生命,有一麵,自然會有另一麵。”
而能讓一個沒出息了半輩子的男人,稍微有那麼一回,展現出作為男人的誌氣,也隻有一個理由。
……
…………
阿部雄彥,48歲,隸屬於廣田化工集團。
他給現任集團董事長廣田正樹當了大半輩子的司機,也當了大半輩子的……狗。
在最開始,阿部雄彥的身邊還是有那麼一兩個朋友的。
他們看不過眼,不止一次皺著眉頭,提出了建議。
而每到這個時候,阿部雄彥總是駝著背,苦笑地搖頭——
“我都明白,但無論發生什麼,我是不能和廣田先生作對的。”
“像我這樣的人,能有現在這一份工作,這一點生活,全部都是因為有了廣田先生作為後盾。”
“……我就是靠著這樣,像一條狗一樣,阿諛奉承,一步步有了今天的日子。”
“所以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像是這樣的回答,理所當然的也隻能得到‘沒出息’三個字。
於是時間一久,阿部雄彥的身邊,自然沒有了朋友。
沒人願意和一條沒骨頭的‘狗’保持友誼。
這是自貶身價。
人們嫌棄他,看不起他。
而作為司機的阿部雄彥,照樣彎著背,沉默地接受了這一切。
直到某一天,一個新的生命誕生了,成為了阿部雄彥的全部。
……
…………
“——阿部雄彥,喂!阿部——!就憑你,就憑你這個下.賤的狗也敢背叛我!!”
大棧橋國際碼頭,屋頂廣場
廣田正樹被警察狼狽地羈押在地上。
他的雙臂後背,腕部固定著手銬,整個人像是待宰的青蛙一樣,毫無往日的形象可言。
然而即便如此,男人依舊掙紮地昂起頭,雙眼赤紅,死死地瞪著不遠處,護著女孩的阿部雄彥。
被一條踩在鞋底的狗反咬一口,這對於自詡上等人的廣田正樹來說,是莫大的恥辱。
這比殺了他,更讓他憤怒。
“沒骨頭的死狗,你連女人都隻能撿老子施舍的,竟然敢背叛我?!睜開你他.娘的狗眼看清楚!那是老子的種!老子的女……!”
“小佑是我的女兒!我的!”
一個嘶啞的嗓音從阿部雄彥的喉嚨破出,生平第一次打斷了主人的嗬斥。
“……你說什麼?”
廣田正樹一怔,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片此起彼伏的閃光燈中,那個永遠駝著背,活著像狗一樣的阿部雄彥抬起雙手,捂住了小女孩的耳朵。
他把女孩護在懷裡,不讓相機拍到臉。
“我說、我……小佑,小佑是我的女兒!”
老板惡狠狠的視線,讓阿部雄彥害怕得渾身顫抖,連喊出的話,捂著女孩耳朵的手指都在發抖。
但這一次,他沒有退縮,幾乎拿出了一輩子所剩無幾的骨氣。
“我不管、我不管你們怎麼說。”
“老烏龜也行,沒出息也無所謂,但是小佑,小佑是我的女兒!”
“在醫院等她出生的是我!她第一個握住手指的人,是我!給她講故事的是我,第一次被喊‘爸爸’的……是我!都是我——!”
“你們從來沒有在意過她……她什麼都不懂,你們卻在她的身上——”
“這是我的女兒啊!我的!”
阿部雄彥大聲吼著,似乎要把一輩子的勇氣都吼出來。
他渾身發抖,上下牙都在‘咯咯’打顫,但依舊堅定地迎上了廣田正樹,直視自己的‘主人’,
“我、我會指控您的,廣田先生。”
“我會作證,我會把您以前的那些事,那些和黑手、和他們交易的名單,全部抖摟給警察!我不會、不會讓你們帶走小佑!”
他是個沒出息的男人。
但是他的女兒五歲了,很快要到念幼兒園的年紀。
以後,以後還有很長的人生……
她會考一個最棒的大學,在朋友和戀人的關懷下幸福生活。
如果他能活下來,或許有一天,他還有機會挽著女兒的手臂,陪她走過教堂的紅毯。
他的女兒的未來還沒有開始,他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女兒被這樣帶走,一路流亡進地獄。
所以——
“廣、廣田先生,請你們,你們一輩子呆在監獄裡吧。”
“我不會再讓你們,傷害小佑的。”
“她是我的女兒。”
……
…………
“——這就是動機。”
大棧橋國際碼頭,露台上
霧島羽香背對著阿部雄彥的自白,輕聲道出了真相,
“阿部雄彥要監護權,但他很清楚,自己爭不過作為母親的巽和美,以及老板廣田正樹。”
更何況,隻要廣田正樹還在一天,他就永遠不可能擺脫對方的控製。
所以,阿部雄彥選擇了‘叛變’。
他故意把集團走私炸.彈材料的消息泄露給媒體,又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去當‘替罪羊’,混淆警方調查的視線。
沒猜錯的話,阿部雄彥打算把自己和老板、以及妻子巽和美一起送進監獄裡。
和身為主謀的兩人不同,阿部雄彥隻是從犯。
他完全可以辯白自己是被脅迫的,再加上有‘汙點證人’這一層功勞在,還有額外容情的機會。
在這以前,小佑則被他拜托給了在老家的父母。
阿部雄彥算好了一切。
但他遺漏了一點——
廣田正樹的心狠。
他以為危機在即,自己的老板會立刻帶著情人逃跑,隨後在碼頭的出入境大廳被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