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有想到,他們帶上了廣田佑。
原因當然不是所謂的‘父女之情’。
和當時阿部雄彥手握引.爆器,卻又挾持一個人質的原因相同,廣田正樹同樣需要一個‘保險’。
一個既可以用來威脅‘替罪羊’閉嘴,萬一發生了意外,還能拿來充當人質,讓警方投鼠忌器的保險。
這才是阿部雄彥,真正的計劃。
霧島羽香開口,為這一場真相落下最後的尾聲,
“在這個案子以前,阿部雄彥當了一輩子沒骨頭的狗,除了他的上司廣田正樹之外,大概連他自己,都以為會一直這麼持續到死。”
但世事的奇妙之處,往往又在於此。
畜生尚有舐犢之情,更遑論,一個有思想、有感情的人?
“有句話叫做,我們生命中的絕大部分美好,都源自家庭的愛,因為它維持著家庭的穩定,測驗了我們的忠誠,對於阿部雄彥來說,道理是一樣的。”()
黑發少女微微垂下眼睫,看上去對此刻的結局毫不意外,
“唯一的差彆在於,廣田佑的出現,讓阿部雄彥從一條狗重新變回了人。”
“他作為父親,選擇了自己的忠誠。”
嘛,從這一點來看,這個沒用的男人,算是有了一點出息。
霧島羽香的結論,讓露台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原來是這樣。
原來這個大小姐,當時故意激怒阿部雄彥的目的,是在這裡。
中原中也定定地看著霧島羽香,突然開口問道,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那個男人的計劃。”
明明是疑惑的句式,但赭發少年的語氣卻很肯定。
“從一開始?還是在橫濱國際大廈的時候?”
中原中也抄兜靠在欄杆處,沒有等霧島羽香回答,他就先一步搖了搖頭。
少年赭色的發絲掃過脖頸,一部分纏入黑色的脖環內,貼在微微起伏的喉結處。
“不對。”
中原中也思考了一會兒,肯定地說道,
“那時候你應該還隻是懷疑。”
現在回想起來,阿部雄彥被揭穿了‘女兒不是親生的’事實後,那個男人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是‘閉嘴,不準侮辱她。’
侮辱?
這裡的‘侮辱’指的是誰?
一開始,中原中也以為,對方指的是巽和美。
但實際上不是,阿部雄彥早就知道了妻子和老板出軌,理論上不應該出現那麼大的反應。
那麼排除所有因素之後,就隻剩下霧島羽香提到的另一個人了。
——那個五歲的小女兒,廣田佑。
而之後阿部雄彥惱羞成怒,一把將霧島羽香推下大樓頂層,原因恐怕也不是被激怒,而是想要滅口。
他不能讓廣田佑的真實身世,以及身上遭遇的惡心事曝光。
“還有呢?”
麵對中原中也的推理,霧島羽香沒有否認。
她偏了偏頭,繼續問道。
……嘖。
中原中也無聲咂舌,一種微妙的憋屈感油然而生。
儘管不太樂意,但他依舊說完了剩下的部分。
“最開始,你隻是懷疑,真正讓你確定答案和動機……是在你聽我說出了那個小女孩衣著的時候吧。”
【“新人,那個女孩子看上去怎麼樣?”】
【“……普通,和其他人沒什麼差彆。”】
普通。
沒有差彆。
乍聽之下,沒有任何異常。
但她的母親巽和美,可是情婦。
還是一個出門必定全套珠寶配齊的情婦。
試問,一個性情虛榮的女人,會在什麼情況下,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豔光四射,卻完全放置旁邊的小女兒不管?
退一萬步說,就算不能作為炫耀的‘聖誕樹’,她也可以訓練小女兒,來當做討好情人的工具不是嗎?
所以,答案很明顯了。
廣田正樹不在意這個女兒。
於是,巽和美自然也是如此。
這麼一想,廣田佑身上的衣服、頭發、鞋子……甚至是平日的生活,都是誰在打理,也就一清二楚了。
“全對。”
霧島羽香轉過臉,對中原中也露出了一個毫不吝嗇的笑容,
“需要掌聲嗎,新人?”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的眉心一跳。
看到黑發少女此刻臉上的笑容,中原中也的內心條件反射地一個咯噔,產生了一種又要被坑的預感。
事實證明,在直覺這件事上,中原重力使從來不會出錯。
“那麼,作為回報,我也告訴你一件好事吧。”
霧島羽香語氣舒緩地開口,慢悠悠說道,
“新人,在對岸的貨輪發生‘爆.炸’的時候,你問過吧?我知不知道那艘貨輪,背後的人是誰。”
“答案是——”
“我知道,並且,正是知道,才更要放上一場漂亮的煙花。”
至於這麼做的目的——
霧島羽說到這停頓了一秒。
她掀起眼睫,一雙黯淡無焦距的紅瞳微微眯起,對上了中原中也的方向,其間笑意閃動。
中原中也沒有動。
他看著霧島羽香微微啟唇,如同耳語一般,輕和地吐出了一句話,
“答案,你知道的吧,Mafia。”
Mafia。
黑手黨。
當這個詞被少女道出的瞬間,中原中也的肩膀猛地一動,鈷藍色的眼中迅速劃過一道利光。
但中原中也依舊沒有說話。
因為就在下一秒,一個氣味被風吹拂了過來。
是濃鬱的煙草氣息。
伴隨著皮鞋踏過甲板的清脆,一個高大的人影從露台的陰影處走出。
他一步步走來。
頭頂的陽光落下,照出了來人鏽紅色的頭發,藍色的眼瞳,下巴處點點的胡渣,以及——
黑色的西裝,肩上的大衣在風中獵獵作響,無聲地昭示了對方的身份。
“貴安,Mafia閣下。”
仿佛等待了許久般,霧島羽香抬起秀氣的下顎,勉強朝對方點了點頭,權當打招呼,
“還是我該稱呼您,Port Mafia的五大乾部之一,織田作之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