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1 / 2)

不提長滿骨刺的怪物翻找倉庫多麼奇怪,就結果而言,淺川遙如願以償拿到了紙筆。

變得怪模怪樣的三日月遞出紙筆,安靜地佇立在和室的角落注視著人類奮筆疾書,對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將三日月這位靈感源頭忽視個徹徹底底。

三日月最後放棄在亂七八糟的倉庫裡尋找,而是在其中一間閒置的空房間裡找到了人類要求的物件,那些名貴的紙筆來自於叫做歌仙兼定的刀劍付喪神……隻是崇尚風雅的刀劍早因暗墮而折斷了。

一時間,屋子裡隻剩下紙筆摩擦的沙沙聲,間或有淺川遙的喃喃自語。

時間過得飛快,淺川遙再回神,已經是天光大亮,付喪神也沒了蹤影。

她放下筆,紙上沒有付喪神的身影,條件有限本丸內沒有顏料,畫布上全部是不明所以的線條,組成詭異的圖形。

“要喝茶嗎?”消失的付喪神去而複返,在門口禮貌敲門,向淺川遙發出邀請。

期間三日月路過畫布,沒對上麵的圖案發表任何意見。

淺川遙摸摸肚子,說來奇怪,她一點也不餓,也不口渴,聯想到沒有愈合痕跡的腹部傷口,想必這裡的時間流速和現實並不對等。

坐到茶桌旁,淺川遙誠實地問出了心中疑問。

前一天的經曆似乎使一人一付喪神達成了什麼不可言說的默契,淺川遙直覺不管問什麼對方都會給出答案。

“時間……當然,”捧著茶杯的付喪神微笑,他的麵容在茶杯的熱氣蒸騰中不真切,“本丸的時間是獨立於外界的。”

“和我離開衝突嗎?”淺川遙問。

三日月放下破口茶杯。

前一夜的對話止步於這個問題,淺川遙看了眼付喪神暗自猜測對方是否會和昨夜般聽到這個問題就開啟不得了的狂暴模式。

事實上,不會。

但事情的發展向其他方向狂奔而去。

淺川遙身下一輕,深藍色的布料一下子變近了,她和距離鼻子不到半個手掌遠的付喪神胸口大眼瞪小眼。

就……挺怪的。

從小到大家族裡的男丁不是忽視就是把她當作任意驅使的仆從,記憶裡擁抱的次數約等於零,唯一一個關係不錯的表哥最多也就是把她當麻袋扛起來到處亂走。

淺川遙的意思是,公主抱這個姿勢未免太新鮮了。

仰頭就是付喪神的下頜角以及仍然不減威力的美貌,淺川遙不說話了。

“一起……”三日月說道,那微笑牢牢焊在付喪神的臉上,如固有的麵具,一切喜怒哀樂都藏在他眼中朦朧的彎月後麵。

“什麼?”

三日月頓了頓,才說道,“姬君,一起奔赴死亡吧。”

淺川遙想到了圍牆外詭異的白霧,還有口吐人言的黑狐狸。

若這位三日月先生真的沒有惡意,那麼隻能是當下的環境中另有危機存在。

幾次直麵三日月對方都從未為難過自己,淺川遙不知不覺間卸下來一部分防備,就比如現在她被抱著也完全有心思想東想西。

順便一提,能看到瘴氣的眼鏡咒具經昨晚的激情創作,早已被淺川遙扔到一邊去,她眼中的三日月便是沒有瘴氣的乾淨模樣。

淺川遙發散思維,自然沒有對三日月做出回應,沒有回應的人類落在付喪神眼裡被理解為另一重意義。

……一定是在傷心吧。

對疼痛的承受要薄弱,情感要更加激烈,對一切危險毫無抵抗力,是要小心嗬護才勉強能多活上一陣子。人類在付喪神眼中大約就是這樣的存在。

至少之前來到本丸的人類都是這樣的。

如何才能讓處於憂鬱狀態的姬君開心起來呢?三日月微微皺眉,劃掉腦中曆任暗墮審神者會喜歡的色/誘、親吻等等一係列不和諧的舉動,這些舉動通常是對其他刀劍構成的強求,沒人敢強迫似乎不受本丸束縛的三日月,即使他擁有著最出眾的外表。

三日月旁觀過許多,以他的角度,審神者本人是受到了本丸的蠱惑,其行為有多少出自本心不可知,而被索求的刀劍們自然更是百分百的不愉。

總之,雙方都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自然的,三日月回憶起一小段記憶,當本丸尚未完全展露出惡意時,他曾在時之政府下屬的萬屋,那是一處各個本丸的審神者和刀劍可以會麵采買的地方,見到另一振三日月是如何哄著自家年幼審神者高興的。

舉起雙臂,將小小的審神者高高拋起又接住,幾個起落間,年幼的審神者便展露出笑顏,可比三日月當時隸屬的暗墮審神者露出來的譏諷笑意要真切得多。

“……啊!”

淺川遙驚叫出聲,她一下子回神。

當然了!任誰忽然騰空而起、被莫名其妙地拋起來又接住都會回神的!

“哈哈哈,被嚇到了嗎?”三日月說,他的思緒也漂移了一瞬,想起這是曾經一位刀劍同僚常說的話,於是又笑了起來,“心情有好上一些嗎?

“不會好的吧。”淺川遙的膽子在付喪神一次次的縱容中大了起來,她犀利地指出,“我不是小孩子,而且傷口扯到了,很疼。”

她可不是什麼刀劍,是脆弱的人類!

腹部的傷口可不小,三日月拋起的那一下,淺川遙甚至有種腸子要飛出去的錯覺。

無法回到現實世界,看樣子付喪神也沒什麼先進的治療方案,淺川遙判斷自己活不過一周。

破傷風和失血過多任選其一,後者再嚴重點,她可能明天就得一路走好。

認識到這樣的現實,不管淺川遙有多麼豁達,都不可避免地感到一陣厭煩。

她抬手戳了戳三日月的胸口,重複一遍,“很痛,雖然我知道我早晚都得死,但我個人的意願還是想多活一會兒。”

“……您想要活下去?”他一下子就呆住了,愣愣地問。

他發現同姬君鏈接的契約時,另一邊傳來的情緒又是什麼呢?

崩潰、不甘的情緒在激蕩,最後化為虛無,無時不刻在訴說著毀滅。

那麼多的負麵情緒,不是對死亡的渴求嗎?

三日月很熟悉,過往葬身於本丸的審神者們,除了被本丸吞掉的,自我了結的不在少數。

正如他此刻的心情,然而有契約在,連死亡都成了奢望。本來他覺得和同樣心存死誌的姬君共赴死亡是個不錯的選擇,然而姬君卻親口告訴他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要是淺川遙知道三日月的想法,一定會狠狠指責對方不通人性,三日月完全搞錯了,絕望和求生欲共存並不衝突。

但淺川遙不知道,她如今隻覺得這是什麼鬼問題,能活當然不想死啊。

不等淺川遙不滿的對此表示指責,三日月像是回過神來,快速將她安置回破敗的小房間後就離開了。雖然這位離開時表情和姿態都天衣無縫,但淺川遙愣是從中品出一絲失魂落魄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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