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是清亮的刀光。
“嘻嘻……”本丸化作的霧氣竊笑著,鋒利的一刀之下它毫發無傷,轉而呼嘯著穿過了三日月。
霧氣來的很快,三日月僵住,強行收起攻勢,將人類的身軀牢牢藏進懷裡。
“哧——”
霧氣竟是腐蝕性的,付喪神再抬起頭來,明明還是人類的麵孔,但鏽跡和裂縫爬上了他的臉龐。
他手裡的刀也向下紮入泥土,從武器變成勉強支撐身形的拐杖。
“咳……”
本丸大笑,“讓我吃掉你們!”
三日月低頭確認懷裡的屍身完好無損,他麵色沉沉,仿佛什麼都不能動搖他。
但下一秒,付喪神驀然落下一滴淚來,砸在人類已經僵硬的麵孔上。
那是眼淚嗎?還是金屬腐蝕後滲出的廢液?
或者說……付喪神會流淚嗎?
在場無人會在意這個,付喪神近乎失態的行為隻會引來本丸意識更大聲的嘲笑。
“死吧!看看你狼狽的模樣!”
“!”
但這次,三日月卻沒對本丸反唇相譏,他僵住了,視線向下,睫毛遮住了眼瞳中美麗的新月紋。
他隱含憤怒的表情被打破,正驚愕地凝視著自己的領口。
懷中有什麼似乎動了動,不是錯覺,一隻蒼白的手向上一路摸索著死死攥緊他領口的布料。
人類明明失去氣息,卻僵硬著露出痛苦的神情,喉嚨在咯咯作響。
“呃呃——!”
“三……日……月……!”
……
死亡的感受並不可怕,對淺川遙而言,更像是一場從身體苦痛中解放的自由。
即便她擅長忍耐各種各樣的痛苦,在視線徹底陷入黑暗的時候也感到一陣輕鬆。
再怎麼說,短短幾日內又是發燒又是反複受到致命傷的,始終都在壓迫著人類脆弱的神經。
死了之後會去哪裡呢?
淺川遙安靜地等待著意識徹底破碎的時刻,耳邊亂哄哄的什麼都聽不清,她似乎置身於嘈雜的環境,爭辯聲在耳邊響個不停。
隱約記得有許許多多的執念和未完成的事情,但全部在死亡麵前不值一提。
哎呀……我已經死了呀?已經……什麼都不想管了哦。
淺川遙作為應當是靈魂的存在困倦地晃了晃,“轟”的一聲碎掉了。
意識向四麵八方逸散,大部分選擇落在華美付喪神的額發上。
然後等待最後的消散。
直到——
晶瑩的水滴砸在淺川遙的軀殼上。
像冬日裡淋了滿滿一桶冰水,在半空中即將消散的意識打了個寒戰,驟然清醒。
不,她還不能死!
她怎麼能死?!
【“這孩子體質特殊,能容納許多咒力,是最好的‘母體’。”
“她會誕下優秀的後代,到時候說不定‘十種影法術’也能……”
“……”
“可惜,還太小了。”
“可惜可惜,她沒有術式,也看不到咒靈。”
“……”
“遙,明天開始你就是本家的一份子,你應當感到榮幸。”】
淺川遙對恐懼的閾值很低,並不是因為不會產生害怕的情緒,而是全部被特殊的體質化為咒力吞噬下去。
她對外界的情緒反應因此也總是遲鈍的。她像一個罐子。
現在罐子被打破,而還有一根線連接著罐子,那是與付喪神的契約。
「要永遠在一起。」
隻要付喪神有那麼一瞬間有這樣的想法。
「活下去。」
隻要三日月有這樣的願望。
連接著罐子的線就會被扯動,拖拽出其中恐怖的內裡。
名為「淺川遙」的存在睜開眼,四下打量著。無數黑色的粒子在跳動,彙在一起,從冰冷的人類軀體內代替血液奔湧而出。
「請詛咒我吧。」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