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向來讓人不安。
天邊掛著的月盤投射出微弱的光亮,葉子緊挨著葉子的樹林在風的吹拂下時不時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七清隻要一抬頭,就能將其中一棵樹幻視成形狀扭曲的妖魔鬼怪。
更彆說耳邊時不時聽到的陰森咆哮,從遠處傳來,一路落到七清耳邊,害得他抱著粉紅的膝蓋瑟瑟發抖。
在樹的氣味下,他摸著脖子上的傷疤,膽怯萬分。他隻是被禁錮了雙手,聞生玉離開的時候也沒想過要把他從謝開身邊拉開,七清扶著樹乾緩緩站起身,一陣涼風吹過,前方立馬發出嘈雜的響動,嚇得他馬上閉上眼睛!
等了許久,不見任何多餘的動靜,他這才睜開眼睛,怯怯伸出被捆在一起的雙手,猶豫不決地走到謝開旁邊,摸了下他的臉。
死人一樣冰。
登時嚇得魂飛魄散,七清連忙後退幾步,卻不料左腳絆了右腳,跌跌撞撞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痛哼。
“啊!”
他低聲叫了一下,又慌不擇路地用手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委委屈屈地從地上爬起來。
七清很害怕:“界先生,他真的沒有死嗎?”
引導者從休眠中被喚醒,【是的,NPC謝開注射了對應的解毒劑,身體內的毒素與抗體互相抵抗,這才陷入了痛苦與昏迷。】
縮了縮手指,七清再次用花苞似的指頭戳了戳謝開堅實的臂膀,“可是,他……他都硬了……”
手下的觸感發硬,七清隻能聯想到屍僵,再加上那冰冷的體溫,饒是知道界作為引導者係統AI壓根不會欺騙玩家,也不由得擔驚受怕。
引導者的聲音冷靜:【請玩家相信係統判斷。】
【但NPC謝開當前的體溫過低,再加上傷勢過重,可能會有死亡風險。】
【若是有心,玩家可以通過自身方法來為NPC謝開維持體溫。】
“不行,他不可以死掉!”七清這才回過神,絞儘腦汁冥思苦想:“靠……靠自身……是要我自己想辦法嗎?好難啊。”
在冷風下他儘量將自己縮成一團,猛地,他就恍然大悟,小屁股朝前挪動靠近謝開冷冰冰的身體,粉紅的膝蓋擠著膝蓋,然後被束縛在一起的兩隻手朝前一摟,將謝開的頭部摟進了自己的懷裡。
謝開的身體不受控製,直接順著力道倒進了七清的胸膛上,硬硬的腦殼把他砸的結結實實,眼眶登時就紅了起來。
脾氣向來不怎麼好,但又容易心軟的七清忍了又忍,還是沒發作。不過現在他就是想發作,那也不行了。
胳膊來回動了動,七清終於發現,在這樣的姿勢下,他和謝開算是完完全全貼在一起了,動也不能動,唯一的辦法就是等謝開醒來自己從兩手之間出去。
可是!
七清膝蓋被謝開冷的如同屍體的身體擠開,不由自主的發著抖,他咬住下唇,下意識兩條腿往裡擠壓,卻隻碰到了謝開粗糙的衣物。
“界、界先生,”
他下意識向靠譜的引導者求助,一張臉羞得通紅,“我……我想上廁所……”
“現在怎麼辦……”
七清的聲音輕的如風,綠意盎然的眼睛生動的將純真自然與其融為一體,就連在旁人看來分外扭捏的舉動,也格外可愛誘人。
戀愛遊戲《CHOICES》宣發時告知玩家,他們采用的是絕對計算AI,感情模擬係統是由算法計算學會的,玩家不需要在求助時而感到羞恥。
換言之,界不是人,它的感情隻是模擬出來的。
此刻,引導者沉默一瞬,【這是玩家自身不可抗力的生理因素,抱歉……】
連引導者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七清滿腦子都是自己想上廁所的念頭,心裡的羞恥度越發上升,到了最後,連軟嫩的耳根子都跟著紅了。
呼吸也急促萬分,連帶著體溫也跟著上漲。
謝開擠在他懷裡,七清閉不了腿,條件反射的舉動被阻擋,他隻能時不時膝蓋頂一頂謝開的腰,又被那冰冷的衣物凍住,渾身發顫。
“嗚……”
鞋子裡麵嫩嫩的腳趾已經抓著鞋底蜷縮起來,他艱難地仰起頭,把手抬得更高,企圖把謝開趴在他身上的頭弄出去,卻不想直接往後一仰,後方倒空,倒在了地上!
謝開一個身高腿長的男人硬生生順著手的力道倒在了七清的身上,把他在下方壓的嚴嚴實實!
“彆!”
更難動了,甚至連身體的下半部分都被重重壓住,七清感知到小腹被衝擊,麵色更紅了,眼淚汪汪的,瘋狂掙紮著想要從昏迷的謝開身下出來。
兩條白生生的腿在地上胡亂動著,卻影響不了一分一毫,臉上的發絲也跟著散亂,都紛紛朝左右以及後方東一根西一根的散開,淩亂不已。
七清蹙著眉頭,連吃奶的勁兒都用出來了,一張紅潤的唇呼呼吐著氣,被捆束在一起的雙手在謝開後腦勺上反複用力攥緊又鬆開,十根青蔥白嫩的手指都捏紅了,也沒見自己從謝開身下挪出來。
“快點……嗚……彆壓著我的肚子,謝開!你個大頭鬼,吃什麼長這麼壯!”
常年不見光的額頭飽滿又白皙,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水,在月的清輝下分外閃亮。
七清的聲音更著急了,“謝開!快點,快!醒醒!彆壓著我了,我想上廁所!”
紛亂、可憐又無助的哀求從他嘴裡胡亂冒出來,那張紅潤的小嘴不停叭叭著,該聽的人沒聽見,不該聽的卻將其全部聽在了耳朵裡麵。
“動靜真大……”
忽然,一道影子陡然將地上的兩人覆蓋,七清聽出來這人的聲音,沒來得及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一大跳,隻記得自己滿腦子都是上廁所的念頭,慌亂求助,“張三天!快把謝開從我身上弄開!我快要憋不住了!”
他聲音帶著哽咽哭腔,遲遲而來的張三天從後方隻能看見謝開高大無比的身軀壓住了一個人,那瘋狂彈動的兩條白腿上,套著白色晃眼的小腿襪
,讓他一眼就認出了身下人的身份。
他“嘖”了一聲繼續靠近謝開和七清,影子也越來越短,終於在七情滿懷希望時,張三天一把握住了七清的小腿。
張三天喜歡裝陽光開朗好人,此時身後沒有其他人,隻有他兩個隊友還躲在後麵看情況,於是他也完全不著急,隻想要得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小腿上的肉被襪子邊緣勒了出來,張三天握在那裡覺得心裡莫名其妙有些麻麻的,腦子裡還沒想到什麼,手指就已經撬開了襪子,把具有彈性的襪子邊緣拉開,親眼看到白生生的腿上被勒出的紅痕。
張三天這才反應過來,暗罵自己一聲,飛快鬆手。
隻聽“啪”的一聲,襪子邊緣彈在了七清的腿上,格外響亮。
七清疼的叫喚一聲,聲音拉的又長又嬌,急聲問:“你乾什麼啊?”
張三天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正事上,重新作出一副擔憂無比的麵貌,問:“今天我看情況不妙就先跑了,你們沒事吧?聞醫生呢?”
“他是壞蛋!”七清氣死了,“把我們兩個捆在這裡就走了,你快幫我鬆綁把謝開弄開,其他的一會兒再說……嗚……我受不了了……快點……”
本來氣呼呼的聲音隨即轉成了小小的叫喚,張三天聽到聲音裡麵的顫抖,這才上手把七清手腕上的尼龍繩解開。這尼龍繩打的很精妙,既不會勒到七情,又形成了一個輕易不可以解散的結,更彆說用牙齒咬開了。
看來聞生玉也是防了一手的。
解開繩子後,張三天幫著七清把謝開移開,正要說話,就見七清突的從地上騰起,用那兩條晃眼的腿飛快跑動了起來。
他邊跑還邊拉過了張三天,謝開沒了付穩的力道,倒在地上“砰”的一聲。
“我……我想上廁所……你在旁邊守著我可以嗎?”七清側著頭,忐忑問道,現在他格外老實,也不會口是心非,“我有點害怕。”
張三天從他起來就沒看清他的正臉,聞言莫名其妙點了點頭,看他鑽進了樹叢裡,邊走還要小聲問他,確定他沒有離開。
不知道為什麼,張三天看了一眼兩個隊友躲藏的地方,又專注的去聽七清的動靜,他總想著去聽聽……
很快,紅著一張臉的七清就從樹叢裡出來了,隻是神情尷尬萬分,有些扭捏地攥緊了短褲的口袋,嘴巴張開又閉上,不知道說什麼好。
張三天笑著給他緩解了尷尬,又為自己找了個理由,“剛剛我看見你腿上有痕跡,以為你受傷了,不是故意碰你的,對不起啊。”
七清“嗯”一聲,手攥得緊緊的,仰頭問他:“那個……你能帶我離開這裡嗎?”
張三天這才看清了他的樣貌,下意識呼吸一滯。
足以吸引任何人的完美臉蛋,忐忑不安的神情,出現在這裡簡直就如同出現在肮臟垃圾堆裡的純潔天使,那張小臉此刻通紅,春水般的眸子搖曳多姿,又長又細的脖頸恰好能被手掌牢牢握住。
如此一般的存在出現在逃生
世界裡,簡直就是一場浩大的災難。
所有人都會為他著迷,張三天深知,因為人醜陋又黑暗的劣根性,向來喜歡擁有、折辱、摧毀純潔無瑕的寶玉。
他莫名不想讓躲藏在後麵的兩個隊友看見七清。可他們這一動靜夠大,這次下副本跟著他搭夥的兩個人已經出來,一個在查看謝開的情況,而另一個則在周圍仔細觀察著。
張三天現在身量不夠高,甚至比七清還要矮,也擋不住他那張小臉,於是另外兩人也順理成章的被驚豔到倒吸一口氣。
兩個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上前來:“你是那個大少爺?”
張三天擠開他向前走去,聞言眼皮一掀,“現在不要做多餘的事情,先把謝開和他帶出去吧,聞生玉肯定還會回來。”
有個人問:“聞生玉敢在這待著,肯定有底氣,我們三個人還怕他一個?”
張三天涼涼笑道:“你也知道他肯定有底氣,你不怕?”
其餘兩人這才動起腳來,隨手把謝開帶到背上,其中一個是寸頭,謝開比較重,他很煩躁,“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回來找兩個拖油瓶,帶著他們容易嗎?”
他這話說的聲音有些大,估計也沒想掩飾自己的態度,七清驀地就覺得幾分不好意思,隨即便是些許氣憤。但此時他才是那個被幫助的人,也不好多說什麼,更不好用言語去攻擊對方,於是隻能氣得臉頰鼓鼓的,像隻小鬆鼠。
他唇紅齒白,嘴角不服氣的微微撅著,被周圍人餘光一見,隻覺得秀色可餐,默默咽了下口水。
“彆擔心。”上前一步,張三天拍拍七清的肩膀,“我們和其他人一起的,就在不遠的地方,因為這些樹,那些怪物也不願意靠近這邊,我們人多輪流守著,正好還可以休息休息。”
他雖然笑著,但眼底卻沒有笑意,“但是……來找你是我一意孤行,其他人可能比較介意,希望你能諒解。”
他完全沒有掩飾其他人的態度,七清知道自從他被蛇男帶走後又回來,裡麵就有人覺得在他身邊不安全,怕他引來怪物,隻是當初有聞生玉和滕陵在,他們不會多說什麼。
可是,現在呢?
七清的腳步微微一頓,不想回複張三天的這句話,但出於禮貌和無所適從,還是有些為難地點點頭,低下頭去隻留出一個乖巧的發旋。
他完全沒有理解張三天的意思,隻以為張三天是在提醒他不受歡迎,卻沒有勘破張三天的隱晦意義。
來討好我。
張三天挑了挑眉,沒想到他這麼不識趣,但也沒放在心上。
三個人的動靜不大,有了人引路開路更是走的舒服,所以要不了多久就找到了其他人所在的位置。
七清悄悄巡視了一遍,果真沒有看見保鏢滕陵,看來他也和剩下來的眾人走散了。
現在這些親身體驗過一遍逃亡,甚至在夜晚之前還遇見過怪物變身的人們,一見到七清的身影,就不由自主黑了臉,他們把怪物接近發現營地的事怪在了謝開和七清
的身上。
如果不是這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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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還能安安全全等到救援隊的到來,哪裡用的上這麼狼狽?
遠遠看見他們的身影,眾人完全沒有給什麼好臉色。
直到七清一行人完全走近,餘下人才第一次看見他的正臉,甚至有人不由分說地擠過來,想要摸他幾下。
然後在張三天的視線下渾身一冷,把手退了回去。七清從回來開始就一直低著頭,眼睛也盯著地麵不放,沒看見周圍人的眼神,自然也沒注意到那人的動作以及周三天的插手。
他還在想究竟要怎麼才能融入這個團體。但想來想去也沒得出個結果,隻能破罐子破摔先賴在這兒了。
為了不發出大動靜,眾人隻能龜縮在這裡,希望不被怪物獸人們發現。
他們中沒人吃過任何一丁點東西,七清自然也沒有,此時蹲坐在草叢邊上,有些不舒服地摁了摁胃部。
一些人已經從自己兜裡開始撈東西出來自覺補充體力和營養,一天的消耗下讓這些人都進食很是瘋狂,三兩下就解決了口糧。
七清的東西都在之前換下的衣服裡麵,全被聞生玉拿走了,身上也沒什麼吃的,隻能眼巴巴看著彆人吃的津津有味。
之前那個想要摸他的男的趁張三天去和彆人商量事情後悄悄靠近他,這人對著七清笑的諂媚,話卻不好聽:“很餓了吧?我這還有點吃的,給我親一口?”
他的手已經在往七清的腿上摸了,火熱的手掌覆上被風吹的冷冷的大腿,把七清給嚇了一跳,直接跳起來推開他,震驚無比:“你乾什麼!”
男人被推開倒在地上,有些微惱:“現在可沒人替你說話了,把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彆人想吃還沒有呢!”
“像你這種什麼也做不了,隻有一張臉能看的花瓶,這時候不就隻有這種用處了嗎?”
“有必要這麼清高嗎?看你身上那痕跡,又不是沒被弄過!”
七清被他這話弄得啞然,又是羞憤又是不敢置信,他往周圍一看,其他人竟然也是種默認的態度。
手心已經被攥出月牙的形狀,指甲深深陷入皮肉裡,正當七清想要教訓對方的出言不遜時,張三天和他的隊友已經聽見聲響過來了。
張三天的表情很是擔憂,問:“怎麼了?現在還在吵吵,很危險的。”
他一來,加上他旁邊那兩個體型壯碩的隊友,男人頓時臉色不好看了,支支吾吾找著借口,說自己好心給七清東西吃,卻被對方給推倒了。
張三天訝異:“怎麼會有這種事?”
他這話說的對方一愣,什麼叫怎麼會有這種事,張三天不相信嗎?
卻見張三天歎了口氣,憂愁:“同伴之間要好好相處才行,不如就從你先開始吧,先把吃的都給七清,兩個人要友好交往才行。”
男人心知張三天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了,心裡罵了幾句這個笑麵虎,麵上卻隻是微微惱怒,但也照著話做了。
七清什麼也沒做就得
() 到了吃的,
頓感無措,
推脫半晌,才在張三天開口時收下了。
他問張三天,“這樣真的好嗎?”
張三天揚起嘴角對他一笑,反問:“這不是同伴之間的互相幫助嗎,為什麼不可以?”
隨即他突然捂住七清的嘴巴,麵色一凝,右手衝著還在低聲絮語的其他人一動,示意大家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