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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浪漫過分10

◎隻要你們願意在一起◎

「午夜飛行」勉強算得上是個靜吧, 但畢竟放著電影,又不限製談話聲,這樣的小角落裡有點兒什麼躁動實在很難引起彆人的注意。

附近倒是有人看見了, 也認出季辭是季越彭帶來的人,隻不過他們沒聽見老板和季越彭的對話, 不知道這個漂亮的男孩兒不是季越彭的什麼隨便包養的小情人, 而是季家最最嬌貴的那個小少爺,所以也就當個熱鬨看看。反正這兒是正規酒吧,不會出什麼岔子。

季辭的胳膊已經被他拽疼了,既然對方不客氣, 他也就無須繼續維持禮貌,冷聲道:“放手。”

棕發對這種毫無威懾力的命令完全不感冒:“你陪我玩玩兒,我就放手, 怎麼樣?”

季辭清楚自己的力氣跟他硬碰硬是不行的:“你想玩什麼?”

“你多大了?”

“二十二。”

“那就已經成年了。”棕發笑嘻嘻地,“玩過「成年人的遊戲」嗎?”

季辭雖然沒經驗,但不傻,他已經當了這麼久的成年人, 自然知道他話裡隱藏的含義是什麼。眾星捧月的小少爺可從來沒受過如此調戲,虧得修養好, 才不至於直接罵他不知廉恥。

呼救有用嗎?會不會顯得太孩子氣?小哥能不能聽見?

他們所在的位置, 轉過去就是間沒人的包廂。棕發見他不聲響, 以為是考慮起了自己的提議, 稍微又加了點力度, 拖著他就要往房間裡走。

季辭劇烈地掙紮起來:“放手!”

棕發鉗製住他左手的動作, 卻忽視了右手, 季辭用胳膊肘給了他臉上一下, 考慮到是人類, 沒有用上太大力氣。男人猝不及防往後趔趄兩步,難以置信這小子竟然敢先對自己動手!?

季辭轉身就跑,卻被憤怒的棕發從後麵扯住,用了比先前大得多的勁摁在粗糙的牆麵上,他猛地被撞上去,咳嗽幾聲:“放、放……開我!”

棕發化了妝,眼尾還沾著豔麗的亮片,隻不過此刻精心捯飭過的臉蛋顴骨上有一塊紮眼的淤青,很明顯是被他之前的肘擊砸出來的。男人眼睛都紅了:“打人不打臉,好,你是好小子。等會我還要去見女朋友,你把我搞成這樣,我他媽今天跟你沒完!”

有女朋友還在酒吧裡亂勾搭彆人,季辭隻恨剛才收斂了力道,讓這種混球破相都是輕的!

*

小型的搭訕事件眼見著要升級成打架,這可是酒吧裡不允許的,每張桌椅板凳每件視頻都是老板精心挑選來的,愛惜得不得了,無法忍受被殃及。立刻有服務員轉頭跑去找老板

季辭已經好久沒受到過這種侵襲了,他的護身符,那串龍血手鏈也開始發燙。他有點緊張,手鏈的威力他是見識過的,直接棍掃一大片,眼前這個囂張的混球還不值得如此大動乾戈;然而紅寶石保護他完全是自發的,隻要偵測到季辭的安全受到威脅,就會釋放能量保護他,沒有開關。他不知道怎麼能讓它停下來。

除非威脅消失。

隻能換個方法,季辭著急道:“你、你快點放開我,不然後果很嚴重的!”

棕發像聽見笑話似的:“啊?很嚴重?那我好害怕哦,你萬一把我給打痛了可怎麼辦?”

龍血寶石越來越燙,季辭想甩開他的手,卻反倒激怒了棕發,捏住他的下巴:“你給我老實點!”

最開始的打算是客客氣氣跟小美人交個朋友,也沒想做什麼激進的事兒,結果小美人看螞蟻似的睥睨眼神灼傷了他,從一段浪漫邂逅變成現在幾乎扭打成一團,棕發現在一肚子都是火氣。

小美人的皮膚真叫人愛不釋手,想摸一摸,還想親一親。隻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做什麼,風水輪流轉,自己的胳膊也被誰攥住了。

用的力氣和他自己剛才用的,根本不是同一個級彆。

過度的疼痛和忽然襲來的恐懼叫他腦海一片空白,根本不敢動胳膊,怕直接就被卸掉。他戰戰兢兢回過頭,看見一張明明英俊儒雅、此刻在他眼中猶如凶神惡煞的麵孔。

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的男人一字一頓,眼中彌漫出殺意,聲音竟然還算冷靜。

“彆碰我的人。”

*

後來季越彭趕到的時候,怒火幾乎掀翻了整個酒吧,老板都快跪下來給他賠禮道歉了,但沒什麼用,這個午夜飛行,多半從明天開始就飛不起來了。

季辭沒心情在乎那些,坐在外麵的長椅上,垂著眼睛,看著麵前的男人單膝跪地,細心地給他包紮。

其實也不算多嚴重的傷,頂多有幾圈明顯的紅痕。不過男人說,還是處理一下,彆讓你大哥看見,不然何止這家酒吧,這條街都保不住了。

季辭不知道他這句話究竟是玩笑還是真心,想象總是嚴肅、卻也對自己無比嬌縱的季霖澤,好像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包紮好之後,季辭抬起胳膊在路燈下照了照,水平好湊合,起碼沒在上麵惡趣味地係個蝴蝶結什麼的。

他沒什麼表情:“你怎麼在這裡?”

小少爺滿臉寫著不開心,多半是把剛才對棕發的怨懟轉嫁到自己身上,許遊在心裡歎了口氣,自己惹到了小祖宗,能怎麼辦呢,還不是像過去的二十年一樣,乖乖照單全收。

他說:“我放心不下你,就跟過來了。”

“不可能。”季辭皺眉,“小哥不會感覺不到有人跟蹤。”

好吧,季家人的反偵察能力出神入化,自己確實突破不了。許遊隻能實話實話,把小舅子賣了:“越彭給我打電話,說你自己看電影,很孤單,讓我來陪陪你。”不過沒想到是在這種地方看電影就是了,“哦對了,今晚的電影也是他特意挑的,希望能勾起你的共鳴。所以放了什麼?”這一點季越彭沒告訴他。

季辭:“……”

太多此一舉了,哥。

季辭也不會告訴他。

*

許遊試探了一下,季辭沒有明顯地抗拒,他就在他旁邊坐下來。

長椅其實也不算長,坐他們兩個成年男人還有點兒擠。許遊為了不碰到他受傷的胳膊,隻能把自己挪到邊上。

季辭睨了他一眼,並不擔心他會不會掉下去。

時間不早了,這裡並不是酒吧一條街,大部分都隻是尋常餐廳和小商店,早就過了打烊的時間,現在靜悄悄黑漆漆的,隻有午夜飛行的霓虹招牌還亮著。

路燈孤零零地杵在原地,又高又瘦,在風裡沉默。

夜色下隻有他們兩個。

起初是一段全然的寂靜,直到季辭首先開口,不兜圈子不繞彎,正中紅心:“你想好了嗎?”

“……”小少爺還是那個小少爺的脾氣,真是一點兒鋪墊都不給。不過許遊既然現在在這裡,就不會沒有準備。他的確思量過,隻是結果也許並不會如小少爺的願意。他拿捏著語氣:“我覺得有點突然。”

季辭的眼睛黑亮,單純得像一汪澄澈的湖:“為什麼突然?”

“你應該知道,彆人在親吻前,一般會有追求、表白、答應、牽手、擁抱這幾個步驟。”許遊有點不敢看他的眼睛,“你全部跳過了,直接到了最後一步。啊,也不能算是最後一步。總之,有些突然。”

沒想到許遊還挺保守,或者說挺有少女心的浪漫主義。季辭指出他的錯誤:“牽手和擁抱,都有過。”

那確實,隻不過場合和意義完全不同。許遊不敢反駁小少爺,順著他的話問:“前麵兩個呢?追求和表白———不,我也不是十幾歲的人類女孩兒,不需要追求。但起碼,在那天之前,我並不知道你是這樣的想法。”

季辭的眼神變得有點難過:“你不知道我對你是什麼感情?”

“我知道你把我看得很重要,當然,你對我來說也是世上絕無僅有的優先級。你想問我愛不愛你?當然,全世界沒有比你更讓我珍愛的存在。隻是,小辭……季辭,暫且不提我,你真的明白你對我是哪一種感情嗎?喜歡和愛都有很多種,也許你以為的並不是你以為的。”

“彆跟我繞口令。”季辭皺著眉,“我二十二了,不是十二歲。彆把我當小孩子教訓。”

“我沒有把你當孩子。”不,他的確有,“你告訴我,我對你來說,和你哥哥,你姐姐,你舅舅,有什麼不同?”

季辭不敢置信:“你認為我連辨彆親情和愛情的能力都沒有?”

*

儘管有心理準備,「愛情」這個詞落到耳朵裡還是讓他心裡咯噔了一下。太奇怪了。愛情是什麼,是私有欲,是獨占欲,他對季辭有嗎?

從前似乎沒有注意過,直到剛才在酒吧裡看見那個男人靠得離季辭那麼近,他把那個混蛋大卸八塊的心都有了。

但那和保護欲又有什麼不一樣?

如果今天不是一個年輕的、長相還不錯的人類,如果是彆的野獸,想要靠近季辭,他的憤怒有什麼不同?

許遊愛財,不愛情,幾百歲了也沒談過正經戀愛,經驗少得可憐。就算如此他也知道,愛情和其他感情最大的不同,會因為第三人的介入產生尖銳無比的醋意和嫉妒。

他對季辭,也會如此嗎?

許遊以為自己想明白了,然而現在麵對看起來無比傷心的季辭,又不明白了。大腦一片漿糊,意識到自己真的有必要再修煉修煉。

他不能讓他最珍愛的孩子傷心。

或者季辭已經不願再被看作是孩子了。

許遊長時間的緘默讓季辭的一顆心越來越往下墜。他輕聲問:“你為什麼要救我?”

不是今天,而是上一次。新年夜,大火裡,洞穴中,懸崖邊,許遊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也一定要護他平安無事。他們沒有血緣關係,甚至沒有季家的收養關係,不被任何明晰界定的感情束縛,為什麼還付出至此?

“我說過很多遍了啊。”許遊坦然,“因為你比什麼都重要。”

“所以我隻是一個物件,是嗎?”季辭聲音涼下來,“就是你需要守護的財寶?因為我是季家的掌上明珠,如果換一個人,或者不是人類,是什麼貓貓狗狗,哪怕是真的無生命體,隻要被你們賦予了附加價值,你就願意傾其所有去守衛,是嗎?”

許遊愣怔。他看著長大的孩子,有時候伶牙俐齒,卻從未如此咄咄逼人過。

“我不是那個——”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

社交場上侃侃而談的許遊,第一次體驗到張口結舌的焦灼與無奈

但他也沒能說出什麼。

季辭站起來,眼中滿是深深的失望:“在你想清楚之前,我們不要再見麵了。”

他轉身就走。

許遊站在涼薄的晚風裡,站了很久很久,終究沒有追上去。

*

季辭跟著小哥回了家,並且對忐忑不安的後者許諾,不會把今晚發生的任何事告訴大哥和小舅。

包括忽然出現的許遊。

明明是帶弟弟出來散心的,非但沒有讓他變開心,反而差點出了意外,季越彭愧疚又惱怒,惱怒於自己的疏忽。

他會讓那個棕發付出代價。

先前的混亂在季辭哪兒早就不算什麼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離開前和許遊的爭吵。其實原本不是這樣想的,他應該先表白,對,就像許遊說的那樣,要有追求和表白。

可是,喜歡了這麼多年的人,糾纏了兩次生命的長度,耐心竟然如此不足。真的見到他,隻焦急地希望對方能快點明白自己的心意。

然後所有事情都亂了套。

他回到家,去了季淳的房間。加西亞本來在陪在旁邊,見到小少爺鬱鬱的臉色,看了一眼季淳,得到後者的默認後,先行離開。

季辭忽然覺得,許遊說得沒錯,自己就還是個小孩子。不然怎麼一受傷,就想在小舅身邊撒嬌、尋求療傷。

季淳已經一千多歲了。一千多歲的龍,什麼沒見過?生理上的傷口,心理上的傷口,對他而言不過是風留在皮膚上的一粒砂。

加西亞走之前,在屋裡點了熏香。不是梨子味的,大概是某種花香,季辭聞不出。

季淳什麼都沒有說,坐在床邊,拍了拍自己的膝蓋。

季辭一下子就變成了需要人哄需要人安慰的小孩子。他默默走過去,蜷縮在他身邊,躺在他的膝頭,好像回到了十年前,第一次在學校跟寧延年起衝突時,對友情產生了懷疑。

這一次仍有疑慮,隻是不再是友情。

季辭嚅囁道:“我喜歡他,你們……你會覺得很怪嗎?”

*

他還是第一次跟家裡人坦白心事。

季淳沒有半點驚訝,早就把所有看在眼裡。

“怪?”年長的龍問,“是說你們的種族差距,還是年歲?”

“我不知道。”季辭閉上眼睛,“或許都有。”

“我不會覺得奇怪。不過,隻要你們願意在一起,那就在一起,你不用考慮我和其他人的想法,隻要追求你的愛。”季淳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發,“我們養你,隻希望你幸福,這是最大的期盼,彆無所求。”

季辭眼睛有點濕潤,為了掩蓋,講了個冷笑話:“如果我就是想要他,你們也會把他擄來?”

季淳嚴肅地保證:“一定。沒有我們家做不到的事情,純血無所不能———區區一個A級而已。”

說完,兩個人都笑了。

季辭想象一下許遊眼睛蒙著黑布、被五花大綁,還有點兒期待。

他自暴自棄地想,他倆之間要是真得做到那一步,也算是徹底沒希望了。

這段日子經曆了很多很多,有的是虛驚一場,有的是空歡喜一場。

也從不同的人那裡反反複複聽了很多,關於他有多麼重要的事情。

可他還是不明白,自己區區一屆孱弱人類,究竟為何能讓他們付出至此?

新年夜的災難,不說許遊,也不說季淳、季霖澤他們,在那種情況下,換做季家的另一個人,比如莫莉,或者其他仆人,不管是誰,他們都會毫不猶豫讓他先活下來。

“小舅……”

“嗯?”

他有些掙紮,要不要把這種聽起來有點兒傻的問題問出來,睫羽顫了顫,還是坦誠道:“我……困惑了很多年了,還是想不明白。我到底為什麼這麼重要?”

季淳撫摸著他頭發的手一頓,繼而歎了口氣:“以前不告訴你,總覺得你還小。轉眼間你也長這麼大了,是該讓你知道當年收養你的事情了。”

第72章 幕間(三)

◎如此渺小卻如此重要◎

巨龍曾經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生物, 他們強大、聰明、矯健,足以睥睨任何敵手。然而性格是把雙刃劍,自傲與貪婪讓他們忽視了其他物種的發展, 等到注意到時,地球上各個角落已經被一種名為人類的渺小生物占領了。

如果隻論單個的□□, 人類在他們眼裡不堪一擊, 和一粒灰塵沒有多少區彆;然而人類同樣聰慧,且他們更團結、更謙虛好學,很快將科技,尤其是武器發展到了龍類也要退讓三分的地步。

龍類和人類之間有過好幾次戰爭, 每次都以流血千裡為收尾。這時候,除了堅持要將戰爭打下去的激進派,巨龍中出現了希望能和人類和平相處的溫和派。兩個派彆分彆吸納了越來越多的同類, 也逐漸形成兩個穩定的大家族,分彆被至高無上的S級純血領導,也就是後來的赫定家和季家。

赫定家主戰,而季家主和。他們表麵上是對人類的理念有分歧, 實質則是爭奪龍族最高領導權。幾個世紀以來,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斷。直到三百多年前, 爆發了最嚴重的一次衝突, 季家家主季念雲, 和赫定家家主斯科特·赫定同歸於儘。

父母去世後, 姐姐季念雲就是季淳唯一的家人。隨著她的離去, 他仿佛被世界拋棄, 心如死灰。然而他還有一大家親眷要養, 姐姐還留下了兩個嗷嗷待哺的小外甥, 他必須替她將他們撫養成人———他不能垮掉。

在季念雲去世以後, 季家的家主之位自然是讓渡到了季淳手裡;同時,斯科特還沒成年的獨子是個完全不頂用的草包,其餘S級血親或死或傷或失蹤,赫定家群龍無首,正處於最容易被瓦解的時刻。

如果這個時候季淳選擇上台,令眾龍眼紅的最高領導者的寶座就能被他輕而易舉收入囊中。唯一的成年S級,所有龍都會向他俯首稱臣。

但季淳不要權,不要王位,隻要家人安康,不要悲劇重演。他以必須對人類和平為要求,急流勇退,放棄一切繼承權,帶著兩個年幼的外甥以及還願意追隨他的季家人,在森林中心隱姓埋名生活,從此季家世世代代不問政事,而赫定家也四散天涯。

自此,巨龍史上兩個最悠久、也是最壯大的S級家族退出舞台,原有的政治結構停擺,以血統論領導力的曆史改寫。

*

季淳退隱的三百年裡,發生了兩個大變化:一是季越彭從一個體弱多病的小龍崽長成了身強力壯、調皮搗蛋的成年龍。二是失去龍類打壓和圍堵的人類飛速發展,儼然成了萬物主宰。

很多龍看不得自己被欺壓,期待著哪天能和人類好好打一仗,重新奪回對世界的霸權。

兩個貴族家解體後,雖說是改成了民主製度,但龍類之間的的血統壓製不會隨著S級隱退而消失。小的事兒就算了,涉及到種族戰爭這種大事,終究是要有純血,或者說,得季淳點頭同意。

傳承了姐姐主張和平思想的季淳肯定是不會答應的,那些激進派又一直沒有新的、足以掌控大家族力量的領袖誕生,唯一能越過季淳直接發動著戰爭的辦法,就是有個什麼事端,足以激起大多數龍的野心和血性。

當然,生物鏈上並不隻有龍和人,龍想回到頂峰,必須要其他所有生物承認才行,因此他們不能主動進攻「弱勢」的人類,否則無法占據輿論高地。

換言之,最好是人類先動的手。

激進派一直明裡暗裡挑事,就是希望能讓人類先行陷入血海深仇中,失去理智向自己進攻。這樣他們就有充足的理由予以還擊,趁機一舉殲滅。

他們把目標放在了人類的某個高官身上,很快,周密的計劃出爐,各方開始行動。

先是在政府工作的龍拿到了高官的行程表,確定他要在周末去往郊區的彆墅度假,而且會帶上妻兒;接著,負責技術方麵的龍切斷一切通訊設備和交通,以防他呼救或逃跑;再然後,一部分龍負責事後消除痕跡,偽裝成意外,防止人類抓到把柄。

最後就很簡單了,甚至無須第二條龍動手,隻要一個,恢複原身,用龍焰吞噬整棟房子。

他們其實和這幾個人類並沒有直接的冤仇,可惜,想要新世界的誕生,總會有殉葬。而那幾個可憐人就是被隨機挑選出的祭品。

人類死前所看見的最後畫麵,就是傳說中的巨獸張開鐵幕一樣的雙翼,盤旋在半空中,噴出的火焰紅得刺目,頃刻間將一切化為灰燼。

如此壯麗,又如此殘忍。

*

縱火當晚。

“先生——”

加西亞罕見的神色匆匆,進門後發現季淳正在和下人說話,及時刹住了車。

季淳看了他一眼,表情未變,溫和地繼續交代事情。等到仆人離開,加西亞才走了過來,表情嚴肅:“他們動手了。”

季淳手裡拿著一本論證東西方龍族圖騰的書,夾好純金打造的書簽,把它放在一旁:“我知道了。讓悅梔和越彭過來。”

“小姐和小少爺早上就出門了。”

“打電話。”季淳的語氣也是罕見的嚴厲,“立刻回來。”

一小時後,參加同一個晚會的季悅梔和季越彭雙雙請假回來,怕達不到小舅規定的時間,進入森林以後棄了車,直接用龍身飛回來。到了城堡門口,正好趕上下雨,翅膀濕淋淋的,沒來及進去烘乾,就見季霖澤為季淳撐著傘,而加西亞拉開車門。

他倆緊趕慢趕還是遲了些,不過小舅沒批評什麼,隻是讓他們快點上車。姐弟倆對視一眼,恢複人形,坐了進去。車上烘乾的設備雖然比不上家裡的,不過也勉強能用,等頭發終於不往下滴水了,季悅梔還是沒忍住問:“這是要去哪裡?”

龍是火屬性的生物,不喜歡水,或者下雨天。尤其今夜雨這麼大,他們不像往常一樣待在家裡,反而集體出動,看樣子是趟遠門,一個個的都神色凝重。

季悅梔已經很久沒見過小舅如此緊急和匆忙了,上一次,可能還要追溯到季越彭年幼體弱、亟需銀焰花的時候。

小舅沒說話,倒是大哥回答:“去一個地方。”

這說了不等於沒說嘛!

要是往常,季二小姐一定會抱怨幾句,不過今天的氣氛怎麼看都不太對,還是謹言慎行為妙。

他們並沒有開向市中心,而是去了和森林相反方向的城市邊緣。那兒山清水秀,很適合人類度假,姐弟倆作為正當紅的明星也都應邀前去遊玩過。

難道小舅一臉嚴肅是要他們去度假?怎麼看都不像吧!

四十分鐘後,兩人停止了猜測。在他們眼前,整幢房子正在熊熊燃燒,這麼大的雨卻沒有半點要熄滅的意思,除非,那火不是「火」。

——是無堅不摧、碾壓一切的龍之焰。

*

儘管幾層樓的房子已經燒得搖搖欲墜,中間竟然留出一條通道,不知道是怎麼收拾出來的。兩個年輕的S級敏銳地感知到周圍有許多視線,密密麻麻的,全是龍,什麼級彆都有,數量難以預估。

這棟被巨龍摧毀的房子周圍,竟然吸引了那麼多龍。這到底是怎樣的密謀?季悅梔不寒而栗。

母親去世的時候她還小,記憶很模糊,隻是再模糊,戰爭的恐怖依舊是一道無法消磨的陰影。小舅今天隻帶了加西亞和大哥,往好處想,起碼不是要開戰……吧?

不過房子的主人,究竟是誰?值得同族們如此大動乾戈?

季悅梔跟著長輩走進去,看見幾具麵目全非的屍體,皮肉早已焦黑,幾乎隻剩下骨骼。

是人類。

為什麼會是人類?

是什麼人,能讓不愛在龍類視線中出沒的小舅親自到訪,能召集如此之多的巨龍?

沒人有空解釋,季悅梔也沒有不懂事到現在多嘴去問。小舅還在每一層走動,龍焰和普通的火不一樣,軌跡是可控的,每一間屋子都有一條沒被殃及的走道,好像故意留給誰參觀似的。

家具毀得看不出原貌,也許是身為雌性的共鳴,季悅梔覺得現在走到的這一間是女性人類的。她耐著龍焰的高溫,小心地轉了一圈———是的,小舅就是這樣細心察看,儘管她並不清楚他在看什麼,或者他想要尋找什麼。

角落裡,忽然有什麼一閃。

季悅梔好奇地望過去,那點閃光不是光源,而是反光。

一個有著漂亮浮雕的箱子。不知道用什麼材質做的,質量竟然好到可以扛過龍焰的侵襲!

季悅梔想把它拿起來,它卻晃動了一下,幅度之小讓她以為是自己眼花;與此同時,她的聽覺還捕捉到一絲極其微弱的哭聲。

這次不是幻聽。

她立刻鎖定出了位置———聲源在箱子裡!

難道箱子是活的?不不不,怎麼想也不可能。

季悅梔帶著猶疑找到季淳:“小舅!”

“怎麼?”

“你來看。”她說,“這裡好像有什麼東西。”

其他人也都圍了過來。季淳站在中間,摁下箱子的鎖扣,所有人屏住呼吸,看著他緩緩打開———

*

後來,當年的許遊、伯恩以及其他圍觀巨龍,就看見純血家抱著一個人類嬰兒從大火裡走了出來,這個孩子就是當時被母親藏在箱子裡的小季辭。

激進派千算萬算,沒算到季家會出現。貴族已經不問世事三百年了,今夜毫無征兆重新出山,無聲地傳遞了一個信號:哪怕我現在不怎麼管事,但S級仍然擁有一票否決權。有我在,你們就彆想和人類開戰。

主張和平的貴族,收養了一個全家被巨龍屠殺的人類遺孤,行動微小且沉默,卻比什麼都能證明自己的地位。

很多曾經季家的擁躉以為這同樣是他們複出的信號,滿心歡喜以為季淳要回來執政,好好肅清現在巨龍高層所謂長老會的混亂局麵;可惜季淳不感興趣,帶著嬰兒回去以後繼續做他逍遙的大藝術家去了。

除此之外,激進派還有一點沒有料到,就是被鎖定為目標的「高官」,其實在行動之前已經因為貪汙腐敗落馬。那幢價值進億的郊區彆墅被收購改成了民宿,供民眾遊玩。

季辭的親生父母,就是這樣一個普通人家罷了。這個世界剛出生不久的小季辭是他們的第二個孩子,大的那個快過生日了,父親辛苦工作的錢攢下去帶著家人郊遊度假。

原本無比開心的幾天,卻成了龍類鬥爭的犧牲品,命喪黃泉。

然而他們畢竟隻是普通人,新聞媒體哀悼幾天,提醒提醒用火安全,就被遺忘在飛速更替的信息流裡。沒誰來調查火災是不是「人為」,更不會讓同胞震怒到要為他們複仇。

主戰派的期望自然是落了個空,主和派也沒能東山再起,一場大火,除了逆轉幾個人類的命運以外,什麼也沒有改變。

激進派的的行動全然失敗,想要開戰的躁動被重新按捺下去,隻得繼續蟄伏,直到下一次看見希望。

*

本來激進派就看不上季家的軟弱,這下被這麼一攪和,不僅沒了計劃還丟了麵子,更是記恨。

他們如果想要報複,一定會從小辭那兒下手。畢竟有血統壓製在,想直接對純血動手很有難度。更何況有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加西亞和季霖澤在,這輩子不可能傷到季淳分毫。

再說了,弑君可是大逆不道,季念雲和斯科特互相殘殺就算了,如果有什麼A級或更低等的龍敢刺殺受萬人尊敬的季淳,就算成功了,也隻會被當做龍的叛徒,不能使眾龍信服。

換言之,想要「登基」,必須得到季家的同意。

然而季辭就不同了,人類弱小無能,和輕輕一捏就死的螞蟻差不多。他現在又是季家的心肝寶貝,無論是直接除掉,還是用他來要挾純血,都是再好不過的計劃。

他們想得到,季家更想得到。季辭的安危牽動著的不僅是一個家庭,從某種程度而言,幾乎事關龍類與人類的戰或和。必須得有什麼辦法,或者說找到什麼人,讓他同樣成為季辭的守護者。

直到季小辭三歲那年,他們注意到一個人。

就像當初是季悅梔在箱子裡發現季辭一樣,這個新來的守護者,同樣是她發掘的,隻不過本人並不知情。

那日季淳正在最愛的壁爐邊休息,季悅梔拿著手機親昵地坐到扶手上靠過來:“小舅你看,最近有個人給崽崽送了很多東西。”

手機畫麵是她的直播間後台,算是模特工作的一部分,直播直播自己日常生活,對季悅梔來說還挺愜意。

季淳一直支持她做她想做的事情,也大概知道最近崽崽隔三差五跟著一起上鏡,成了家喻戶曉的小童星。

“哦?什麼人?”

“準確來說不是「人」。”女孩子故作神秘,“是我們的同類呢。”

*

很快,加西亞調查清楚這位榜一的身份。

姓許,名遊,超A級,沒加入任何派彆,家裡幾代經商,囤完龍類的錢又去掙人類的,很有商業頭腦,而且非常懂得社交,無論在哪個種族都人際關係一流。

簡而言之,就是個對季家構不成任何威脅的富N代。

“政治立場呢?”

“一直中立。”

許氏代代經商,祖輩悶聲發大財,一直到許遊,開始有了話語權。他在龍類社會中的地位很特殊,受到各方尊敬,能把方方麵麵的關係都打理妥當,也代表了現在大多數龍的期望———掙人類的錢,享受人類社會的便利,懶得起衝突。

如果能將這樣一個人拉攏到自己的陣營……不,也許他不會願意讓自己出現政治偏好;但是若把崽崽交給這種人,是不是會很安心?

結果,季淳還沒想好怎麼接近他,對方倒是自己主動找上門來。

唯一出現的意外是,崽崽對這個從沒見過麵的叔叔,產生了超乎尋常的恐懼,向來乖巧的男孩抗拒到大哭大鬨砸東西,怎麼也哄不好。

或許是小孩子認生,也許相處相處就會好了吧?大人們想。

其他幾個留下來哄季小辭,而季淳起身,帶著許遊去了書房。

直到很多年後,許遊都記得那天的情形。

木門,藏書,尖頂。

燭台,龍骨。

龍靈在上。

季淳倒了茶,溫聲問他,有沒有婚配,有沒有子嗣,又講自己的育兒經。

又說,我對你也有所求。

許遊一怔。

他雖算不上信徒,但季淳的確是所有龍的神祇。現在高高在上的神祇,竟然自降身份,有求於他。這讓幾乎與純血家沒有接觸的許遊如何能不震驚。

——我需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您說。

*

我帶他回家的時候,他還不到一個月大。

我給他取名叫「辭」,「辭」是告彆的意思,告彆他成為純粹人類的日子,也祈盼能就此與戰亂揮彆。

他是一個脆弱的小生命。

同時,他還是一根杠杆。

我們家的人看見他,會想到花開;主和派會把他當作複興象征;見證過那場大火的人看見他,會記得當日無聲的較量,和更早以前季家與赫定家的針鋒相對;現在還存著心思的人看見他,就是警鐘,是懸頂之劍。

無論如何,所有人隻要見了他,都會時刻掂量,掂量自己要做的事,究竟有沒有可行性、值不值得。

你可以說,兩個派彆的平衡,兩個種族的平衡,眼下幾乎維係在他一人身上。

如果有一天小辭遭遇不測,架在激進派和溫和派之間、架在人類和龍類之間稀薄的平衡,就會被徹底打破。我們幾代以來希冀種族和平的努力,無異於覆滅。你也知道,一旦發生戰爭,後果不堪設想。

若是有朝一日,災厄真的發生,你願不願意……你能不能握住他的手,不讓他掉下去?

第73章 戀愛禁止1

◎隻有愛而不得的傷心◎

那晚和季淳談話過後, 一連幾天季辭都有點兒恍惚。他一直以為自己的重要,源於小舅的疼愛,是對小寵物的喜歡, 就跟自己對龍崽和豹鯰的感情沒什麼差彆;換算成人類世界,高位者的愛寵也總是被眾人嗬護的。

可小舅竟然說, 他是掌握龍類和人類之間戰與和的那個開關, 是維係平衡的紐帶。

每一個突然知曉自己是拯救世界的超級英雄的人,恐怕都和他一樣晃神。

好在,他肩負的和什麼鋼俠、超、蜘俠、神女俠不同,他進不需要攻擊, 退也無須防守,這些都是彆人的事,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活著, 平安、健康。

季辭想,自己大概是世界上最輕鬆的超級英雄了。成天出生入死、總掛彩甚至送命的同行們,恐怕會嫉妒得要命。

當時小舅還有些愧疚,畢竟是巨龍的族群害死了他無辜的親生父母與兄長。但季辭對於這些「親人」完全沒有感覺———畢竟他三歲才重生到這個世界上, 給了這具軀體生命的那些人類,其實跟他沒有任何關係。睜眼的第一天起, 季淳、季霖澤、加西亞、季悅梔、季越彭, 他們才是他的家人。

另一件事, 還是跟許遊有關。

或許是他在「午夜飛行」話說得太重, 又或者許遊自己沒想好, 那晚之後, 他都沒再見過他。

從小舅那兒知道, 自己早在三歲時就被交托給許遊後, 他其實也能理解為什麼許遊如此震驚———自己對他來說, 一直是個年幼而艱巨的責任。類似於不畏艱險護送一顆寶石,雖然尚不知目的地,但寶石突然跳出來說我想成為你心臟的一部分,是挺奇怪。

想通了這一點後,整件事就從「許遊怎麼能不愛我」,變成了更純粹的「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

季辭的憤怒已經隨著時間淡退,剩下的,也就隻有愛而不得的傷心罷了。

*

季辭正在發呆,響起了敲門聲。

“進。”

辮子上綁著蝴蝶結的女仆走進來,端起的胳膊上站著幼龍。

簌簌看見他,激動地撲騰翅膀飛過來———隻可惜高度越來越低,沒兩步就踉踉蹌蹌摔到地板上,最後還是挪動著小爪子搖搖擺擺,企鵝似的挪過來。

小龍崽已經快一個月了,體型大了一圈,沒法再蜷縮在人類的肩膀,乾脆像訓練有素的鷹一樣站在胳膊上;但它還是不會飛。

正常來說,幼龍在破殼後一周內就要學會飛行,否則往昔艱苦的環境下一個不會飛的幼崽注定是要被拋棄的,隻有等死。不過簌簌從頭到腳哪裡都不像個正常的幼龍,更何況它現在生在貴族家,無須闖天下,小時候就像豹鯰一樣做個隻會吃了睡睡了吃的寵物,等到會化成人形後,像季越彭和季悅梔那樣無憂無慮地過人類的生活足矣,也就隨它去了。

時代在變化,真好。

簌簌完全不覺得自己不會飛有什麼丟人的,高高興興:“Ma!”

季辭早就無奈地接受了幼龍非得喊媽媽———教了很多遍喊爸爸或者哥哥或者直呼其名,幼龍一概歪著腦袋天真無邪地看著他,最後興高采烈“Maa!”絕不改悔。

幼龍的鱗片迅速堅硬,不再像新生時柔軟,現在季辭要摸它還會被紮到手,也就隻剩腦袋可以揉一揉。簌簌眯著眼,享受的表情像個小狗狗。

“帶它去哪裡了?”

“有人在放風箏,就讓它呆在上麵,感受一下飛行。”女仆笑,“姿勢很標準,應該要不了多久就能學會。”

季辭想象了一下簌簌被綁在風箏上的模樣,玉色的一團飛在天上,在彆人看來應該就是充了氦氣的玩具,也忍不住笑了。

女仆叫方凝,季辭以前沒怎麼見過她;很正常,季家之前在古堡裡上上下下一兩百號人,有來有走的,他不可能都記得。新年夜之後,搬到季越彭的房子,雖然比99%的人類房子都要大,可和城堡沒法比,很多仆人就被安排住到彆的地方。

方凝是季霖澤調派過來的,專門照看簌簌,差不多算是幼龍的奶媽。

她不僅工作和當年負責照顧小季辭的莫莉差不多,就連長得也像。然而那條B級雌龍已經為了保護她的小主人,永遠離開了,埋在山穀的草長鶯飛裡,得到最長久的安寧。

斯人已逝,活著的人還要繼續。季辭對方凝微微笑:“今天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

季辭今年22歲,也就是說,季家已經十幾年沒有過幼崽了。如果在限製一下種族,上一隻幼龍已經可以追溯到三百多年前的季越彭。

有了這麼一個新鮮的小東西,又多了不少趣事,畢竟飼養巨龍幼崽和飼養人類幼崽完全不同,哪怕他們日後更多的時間都會使用人形。差彆在於,比如,簌簌可以被綁上風箏放上天,但小時候的季小辭不管去哪裡都是被抱著的。

而且被放風箏的那個還愛上了這種感覺,雖然它一飛起來就興奮地手腳亂撲騰,撓破了家裡所有的風箏。

沒辦法,作為儘職儘責的保姆,方凝隻能認命地去買。

她還真不是從季念雲小姐時期就跟著季家的,畢竟她隻有兩百多歲,是條非常年輕的巨龍。她是通過考核進來的———沒錯,如果有新人想要進入貴族家服侍,是要經曆層層考核的,五十年一次選拔,在龍類社會還是個關注度頗高的賽事。

而她是那一年的第三名,沒能駐留古堡,被派去了季越彭城市裡的房子。這裡地方小了很多,不過更自在,而且時不時能看見三少爺———家裡的女仆沒有誰會不喜歡帥氣嘴甜的三少爺。

對於方凝這樣普普通通的B級來說,能為貴族家打打工,已是光宗耀祖的龍生幸事。誰知半年前主宅出了事,家主們全都搬到了她所在的宅子;這還不算什麼,一個月前,大少爺的臨時起意,讓她的龍生直接起飛。

要知道,這個家裡最優秀的仆人不是服侍季淳(當然,加西亞除外,加西亞甚至不能算進仆從的行列),或是現任代理家主季霖澤,而是照顧全家的寶貝小少爺。

小少爺已經成年了,不再需要事事跟在後麵的保姆,更不需要什麼貼身女仆,身邊這個位置也就一直空缺;但現在小少爺帶回來的龍蛋孵出來後,照顧它,那就和照顧小少爺差不多。

她如此幸運,得到了這個位置。

*

方凝最近心情燦爛得不得了,上街買個東西也能開心地哼著歌。這條街是家裡一個廚師推薦給她的,說是人類都喜歡在這兒買點民俗的東西,她看著這些新奇玩意,很是喜歡,人類的手還挺巧的,瓶瓶罐罐,栩栩如生。

她也沒看路,左顧右盼往前走,不小心撞到人,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小心……”

方凝抬起頭,卻看呆了。

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人。

不,不是說二小姐不好看,季悅梔那也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隻不過二小姐更像帶刺的、嬌豔欲滴的紅玫瑰,而麵前的這個,則是高山上晶瑩遙渺遠的雪蓮。

皮膚白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到像畫出來的。一頭長長的卷發閃著銀白的光澤,穿著同樣淺色的長裙,美得毫無保留,且動人心弦,看起來根本不屬於這個喧囂的塵世。她走到哪兒,就是所有人目光的焦點,人人不自覺屏住呼吸,怕驚擾到那捧雪。

這就是仙女下凡吧,方凝想。

美人瞳孔的顏色也很淡,看著人時會有非常涼薄的感覺。不過她聲音溫柔:“你沒事吧?”

方凝眨了眨眼,沒想到她會主動問自己,回答得結結巴巴:“我、我沒事!”

美人衝她微微笑,好似什麼奇跡在陽光下盛開:“那就好。你來買什麼?”

“風、風箏。”

“風箏?”她好奇道,“自己玩嗎?”

現在快入夏了,放風箏一般是春天的事情。方凝搖搖頭:“是給家裡的小孩子。”

“你看起來這麼年輕,都有孩子了?”

啊啊,要怎麼告訴她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隻小龍崽呢?方凝想了想,繞了個彎:“是我們家小少爺。”

美人了然地點了點頭。其實都是再普通不過的表情,偏偏在她臉上就顯得無比優美,自己要是會畫畫,方凝想,每一個鏡頭畫下來都是傳世之作。

她有點兒遺憾,這麼漂亮的人,也隻能現在偶遇一下,以後再也見不著了。

結果美人卻說:“好巧,我也很喜歡風箏哦。我叫凱拉,你呢?”

方凝怎麼也想不到她會主動想要跟自己認識,瞪大眼睛張了張嘴,好似剛剛見證了一場不可思議的花開。

*

季悅梔和季越彭進到季淳房間時,後者正在換新的燭台。

也許和埃隆·哈瑞斯的步步緊逼———嚴重點可以用「圍剿」來形容———有關,也許是因為季辭種種成長的煩惱,從來遠離塵囂、淡泊如禪的小舅也不得不操勞。

他最近睡眠不太好,就像當年的小季辭一樣,得有香薰安神。不過他對氣味並不挑剔,無須特定的花果或是龍涎香,隻要裡麵加一點凝神的精油就好。

當然,元老所需的精油不是人類劣質的工業產品,加西亞尋覓了很久,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兩個年輕的S級都已經打扮好了,深紫晚禮服的那個嫋嫋娉娉,淺灰西裝的那個玉樹臨風,姐弟倆不愧是當年人類爭奇鬥豔的娛樂圈裡的佼佼者,怎麼看都是美的享受。

季淳滿意地望著他們,自己算是把兩個不懂事的小龍崽拉扯大了。

但想到讓他們馬上去的地方,心情又沉重起來:“如果有的選,我真的不想讓你們摻和進去。隻是,有些時候,就連我也是無奈的。”

聯想到最近時不時聽聞的消息,應當還是和時下飄搖的局勢有關。姐弟倆對視一眼,反過來安慰他:“沒事的,小舅,我們明白。”

“是啊,我倆都這麼大了,也是時候為你分憂了。”

做了幾百年季家無憂無慮的大少爺大小姐,安穩年代裡可以不問世事,如今動蕩,肩上總有推不掉的責任。

他們畢竟是這世界上除了季淳以外,絕無僅有的純血,今晚的場合,主辦方點名要他們兩人出席。

*

三個小時後,兩人到達會場。

今天有所不同,全部都要蒙上眼睛,由戴著麵具的使者引領入席。不像其他晚宴一樣有餐點、可以隨意走動,與其說是一場聚會,更像是在漆黑的劇院,等著主辦方亮相。

巨龍的五感比起普通人類有極大的強化,蒙蔽了視覺,其他幾種感官隻會更敏銳,這是所有龍都清楚的;但主辦方執意如此,或許通過形式想傳達的信息重要度,遠大於真正剝奪視力、隱瞞路線所取得的效果。

來人皆是B級以上的巨龍,大多數在外都是精英,很少有誰受到過這種對待,或多或少都有抱怨。不過好處在於互相不知道左鄰右舍何許人也,無須端著———高等級的巨龍對於低等級的血統壓迫是可以選擇抑製的。

入座後,燈光依舊沒有亮起,全場漆黑,唯有每個人都戴上的麵具塗著熒光材料,是無邊黑暗中唯一的亮;就是麵具花紋詭譎,看起來像某種和黑市交易。

兩邊甚至放了音樂,音質非常好,仿佛交響現場,就是旋律不太正常,聽著有點陰間。

季悅梔遺憾於出門前認真化了妝,誰能想到來了會是這樣子的「晚宴」。現在不僅妝容顯得毫無必要,就連精心搭配的晚禮服和首飾也不會被任何人看見。

會場是按照血統分的座位,就跟人類買不同價位的票差不多。季悅梔和季越彭兩個絕無僅有的S級不坐在普通的樓座或是池座,他們有專門的VIP包廂,享有優越的視野和隱蔽性,有點兒高居塵上的意味。

即使是他們的位置,也看不清下麵黑壓壓的都坐著誰。不過,也沒誰有心思再去猜,所有的人目光緊緊盯著台上。

觀眾已經就位,主角即刻登場。

紅絲絨幕布緩緩拉開——

第74章 戀愛禁止2

◎沒有生氣的純白木偶◎

聚光燈打在舞台上, 首先出場的是主持人,同樣戴著麵具,隻不過是金色的, 也沒有熒光的紋路。他自我介紹,說了一個名字, 在場的很多人都聽過, 赫定家族曾經的對外發言人。

家族發言人的職位,說高,遠比不上家主;說低,又能從某種程度上代表和傳遞家主的意誌, 沒有聰明人會看輕它。

季念雲執政時期有自己的禦用人選,季淳的過渡短暫,親力親為, 現在遞交給季霖澤,後者也有親手打造的團隊。

赫定過去是風光無兩的貴族,隻不過在家族衰敗後,發言人也就隨著其他成員泯然眾人。沒想到今天竟然舉辦了這樣一個大型的聚會, 還自報身份,是想要表達什麼?

難道是赫定家要東山再起了嗎?

台下躁動起來, 議論紛紛。反應在主持人意料當中, 他滿意地做了個手勢, 讓大家安靜:“接下來, 有請我們今天真正的主角——”

發言人沒有否認, 那麼他們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即將亮相的, 就是赫定家的某位。

可是, 會是誰?

普通家眷, 或者籠統地說,所有不是S級的巨龍都不足以引起如此轟動,將各大家族的主要成員召集在一塊,有些人已經看見了季家的那兩位。

然而赫定家有姓名的幾個,家主斯科特已經死了三百年,妻子的屍骨也在幾十年前被找到;兒子倒是還活著,但他頭腦空空,有人說早就被嚇成傻子,連句話都不會講。

除了他們,還有誰?還有誰可以代表赫定家?

*

一抹燦爛而高潔的銀白突兀地映在視網膜上,甚至沒人注意到它是何時出現的。

準確來說,是……她。

長長的卷發披在身後,閃爍著銀色的光芒。五官冷豔,神情淡漠,穿了雪白長裙,明明如此美麗,卻像一塊冰,隻可遠觀。

她是全場唯一一個沒有戴麵具的人,明明是更正常的裝扮,可當身邊所有人都戴上麵具後,她才是那個供觀賞的異類。

像一具沒有生氣的純白木偶,不知又活在誰的操控下。

然而眾人還沒來得及細細欣賞她的美貌,幾近窒息的壓迫感陡然襲上所有人的心頭———血統壓製,那是個S級!

全場隻有同為純血的季悅梔和季越彭沒受到影響,一時沒反應過來,吃驚地看著周圍的服務生和台下觀眾難受地攥緊胸口前的衣服。那是他們這輩子也無法體會到的、高純度的對低純度的支配,血液在四肢百骸沸騰、燒灼。

被季淳用善意與愛養大的孩子或許不會知道,真正的高階巨龍,能夠跨越一個及以上等級,向下支配龍血的流速與方向。

舉個例子,A級巨龍可以不借助任何外力,單憑共振讓C級流速減緩,甚至能直接凝固D級的血液。那麼,換算過來,S級則可以掌控所有A級以下的龍。

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然而,絕對力量有人驚懼,就一定有人著迷與臣服。

“也許已經有人認出來了。”主持人的聲音裡充滿了傾慕與崇敬,“她就是我們赫定家的二小姐———伊迪絲·赫定。”

台下倒吸一口涼氣。

也許伊迪絲這個名字並不是那麼響亮,若提起二小姐這個名頭,記憶又回到眾人腦海:斯科特的確有一個孿生妹妹,隻不過和總在季念雲身邊的季淳不同,他的妹妹像是被養在水晶瓶子裡的木偶,美麗,卻沒有任何自由。

伊迪絲不掌權,不開口,幾乎不怎麼出現在公眾視野中,所以赫定家覆滅以後,很少有人會想起她。

卻在這個猝不及防的夜晚,重新回到眾龍視線中。

時隔空蕩蕩的三個世紀,世界上的第四位純血,出現了。

*

通道狹長彎曲,成年人走在裡麵並不舒服。她沒有抱怨,默默跟在發言人身後。

雖然剛才在台上顯得很熱情的樣子,下了台他們兩個並沒有什麼交流。發言人倒是挺想跟這個新任家主攀談攀談,不過伊迪絲像一塊冰,即便對他也不會融化分毫。他試過,無果,也不想再自討沒趣。

從這裡隱約聽得見其他人散場離去的腳步聲。二十分鐘前,宣布了伊迪絲的身份後,他們並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也沒給嘩然的觀眾提問時間,似乎把他們召集過來就隻是聽這麼一句話罷了。

儘頭的包廂到了,發言人甩了甩腦袋,清空不合時宜的想法,為女王拉開了門。

房間裡很暗,隻點了一根蠟燭,還沒什麼造型,就是最普通的白蠟。它幽幽地亮著一點火光,沙發上的男人盯著它:“你來啦。今天辛苦你了。”

她沒說話,站在他對麵,居高臨下,目光依舊冷淡,好像能凍住人。

不過男人倒是好脾氣地問:“今天收獲如何?”

“都按照你說的做了。”

“他們的反應呢?”

“……”

“好吧,不問你這麼需要描寫能力的問題。另一件事辦得怎麼樣?”

伊迪絲遲疑幾秒,回答:“見過了。”

“哦?”男人來了興趣,“那是個怎樣的人?”

“很普通的B級。”

“是B級啊。不過能做那種事情,終究是不同的。”

燭光跳躍了一下,男人抬頭看了看麵無表情的純血,又低頭繼續研究那個沒有任何特彆之處的蠟燭:“之前交代過你的,繼續去做。然後,把那個人拉攏到我們這邊來,你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伊迪絲沒有說話。她是巨龍中最尊貴、受萬人敬仰的S級,卻在這裡被指手畫腳地安排。

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兄長在世時,她雖是被桎梏的金絲雀,尚能衣食無憂;後來動亂的三個世紀,在大戰中受傷的她也就昏迷了三百年,直到幾十年前被這個男人喚醒。

她也隻是在他麵前不能做公主,今夜過後,又是眾龍之首。

“好了,沒什麼彆的事,你就先回去吧。”

——儘管彆人眼裡的王,不過是個提線木偶。

*

“阿辭,這邊這邊!”

天氣早就熱了起來,不知道學院領導怎麼想的,竟然挑了個一天中最炎熱的下午拍畢業照。季辭算是不怎麼出汗的體質了,還是熱得難受,聽到有人喊自己,轉過頭一看,寧延年和小溫在樹蔭底下等他。

他們是三個是不同的院,拍照時間也不同,今天那兩人是專程來看他的。季辭按照學院的規定穿了學士服,所有男生都這樣,加上氣溫太高叫人倦怠,笑不出來,往那兒排排站,仿佛工廠趕製出來一批沒有感情的假人。

即便如此,季辭在人群中仍然出挑,白淨清靈,不染塵埃。

他走到樹蔭下,稍稍緩解了點,寧延年遞給他礦泉水,細心的女孩子還買了一束花:“畢業快樂!”

“謝謝。”這麼熱的天不呆在家裡吹空調,就為了來看他拍照,季辭還是挺感動的。

他在人類中算是性格淡漠的那一類,不愛交際,朋友不多,唯獨這兩個人,陪著他從初涉人間懵懂無知的十幾歲到今天,見過他的高峰低穀,攜手走過生死。

人生得一二知己,足矣。

其他人拍完照大多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了,隻有他們三個傻子似的還在室外待著。但是沒辦法,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得避人耳目。

“不是說今天會帶簌簌過來嗎?”寧延年誇張地東張西望,“在哪裡在哪裡?”

季辭指了指自己鼓鼓囊囊的口袋:“這裡。”

就是個普通的衣服口袋,學士服要稍微寬鬆一些,沒那麼顯眼,就是如此還是能看見凸起。誰看了都會以為裝著手機,誰能想到竟然塞了個「巨」龍進去。

“啊?!”寧延年和小溫異口同聲,“這麼小?”

*

樹精阿爾瑟說過,龍蛋普通人是看不見的,隻有被龍靈承認的人類才能看到,比如他們三個;但是孵出來後的龍就不同了,普通人不僅能看見,還會引起轟動,不然,當年許遊為了從車禍中救他、展開龍翼,就不會被人類目睹,也就無須進到火山內部進行審判。

現在不是想許遊的時間。季辭看了看周圍,確定沒其他人後,從口袋裡掏出縮到隻有巴掌大的迷你龍崽。

它現在倒是睡得正香,剛才拍畢業照的時候動來動去,從來沒見過這麼多人,總想出來看看,搞得季辭隻能一次又一次麵上僵硬微笑,摁下它躍躍欲試的小腦袋。

跟豹鯰年年類似,簌簌可以隨心情變大小,也就方便了季辭裝進背包、甚至隨手塞進口袋裡就能帶出門。

這是它和其他巨龍的又一個不同。隨著小家夥的成長,它的特殊之處也愈發明顯。

可以說,它和現存的任何巨龍都不一樣。若不是每個部位怎麼看都和比它大個幾十倍的巨龍一模一樣,季家甚至要懷疑它是彆的物種了。

簌簌現在已經一個半月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也越來越認生,對陌生的氣息尤其敏感。除了季辭,彆人已經不能在不被允許的情況下直接抱它。龍類可沒有乳牙恒牙之分,滿月的幼龍牙齒迅速長起來,現在也會齜起小尖牙威脅彆人,家裡許多仆人都不敢貿然接觸。

不過寧延年和小溫是它的救命恩人,還是「乾爹」「乾媽」,龍崽是記得的。被戳醒後先是有點兒起床氣,等看清了誰,開心得不得了,繞著他們撲騰來撲騰去,像隻快活的小鳥兒。

它現在飛得越來越好了,雖然還有歪斜,不過好歹能騰空。照這樣下去,不出三個月,就能自由自在地飛翔。

*

季辭他們院是最後一個拍畢業照的,結束以後休息了一會兒,衣服也不用換,直接去禮堂參加畢業典禮。

他和小溫都是優秀學生代表,得上台發言致辭,多少雙眼睛和攝像機盯著,不能冒險帶簌簌上去,就交給寧延年塞進背包裡。

後者倍感任務艱巨,關嚴了怕它在裡麵鬨騰、或者憋壞,留個口吧,誰知道它能變小到什麼程度,會不會看見季辭激動地飛上去———萬一直接往大熒幕上撞,真是現場直播了。

他們學校也是國內頂尖高校了,每年畢業典禮都會有很多媒體關注,弄不好那就是在全國人民麵前官宣:有龍,真有龍!

寧延年覺得在那之前自己會被季家一口吞掉,徹底抹殺錯誤。

禮堂規模很大,比得上演唱會場地,下麵人山人海,千篇一律穿著學士服,麻木到分不清臉孔。季辭候場時往下看,完全找不到寧延年在哪裡。

不過家人們的VIP區域倒是顯眼,季悅梔和季越彭還稍微喬裝了下,人家化妝都往年輕了化,他倆隻能把自己畫老二十歲,但也足夠引起媒體轟動:當年沒有征兆忽然退出娛樂圈的姐弟倆成了多少人心頭白月光,如今又猝不及防出現在大學禮堂裡,立刻竄上熱搜。

和小溫對好稿子準備完畢的季辭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出現在#國民兒子長大了#的頭條,落落大方上台,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遞到每個角落。

今天是他大學畢業的日子,今天也是個裡程碑,跨過去後,又是一段全新的人生。

幾千個同學和幾百位老師坐在下麵,他的家人們來了,重要的朋友也在,連小龍崽都沒落下。

唯獨,沒有許遊。

第75章 戀愛禁止3

◎也許認識些新人就好◎

#季越彭現身高校畢業典禮#

#XX大學畢業典禮#

#季悅梔 女神不老#

#季越彭複出#

#季辭是誰#

#國民兒子長大了#

#X大優秀學生代表般配#

許遊的手指一路滑過熱搜, 停在了最下麵那個詞條上。他當然知道今天發言的學生代表是誰,也知道這種熱搜純粹是為了博眼球,還是鬼使神差點了進去。

掛在最上麵的是X大的官博, 配的文字很簡單,「我們畢業了(心)」, 發了九宮格照片, 幾張領導的單獨照,一些撥穗的抓拍,一些台下集體照,還有一張就是季辭和小溫的合影。

兩人穿著一樣的學士服, 郎才女貌,風華正茂,一個是代表理學的灰色領, 一個是文學的粉色領,完全符合傳統印象中的情侶人設,看到就讓人想到「般配」二字。

底下的評論區也很熱鬨:“這個女孩子是XXX電影裡的那個女二號嘛!!好漂亮!”

“男生是季辭嗎?我姐那個年代特彆火的童星誒。”

“我去,他倆好像是我初中同校。”

“他們一直是好朋友哦, 從十幾歲開始。我還有以前的合照呢【圖片】。”

“青梅竹馬,細水長流, 陪你到宇宙儘頭……”

“已腦補二十萬字青春校園小說。”

“太太, 遞筆, 您請。”

“是誰狠狠嗑到了!!”

根據微博湊熱鬨和愛八卦的算法, 大部分圍觀群眾都是從#X大優秀學生代表般配#的熱搜點進來的, 關注點也自然在他倆。

季辭原本就有人氣基礎, 而逐漸步入娛樂圈的小溫也已經積攢了一波粉絲。好事者扒出他倆初中就認識後, 立刻湧現出一大波新鮮的CP粉, 跟原來的唯粉抄起鍵盤混戰, 再加上更多的圍觀群眾插兩句,好不熱鬨。

一時間,季辭和小溫的名字在全網被緊緊聯係在一起。

*

這一切都被許遊看在眼裡。

他其實去了現場,不過沒有露麵。一方麵,給不了答複的自己,季辭可能並不想見;另一方麵,季辭下台後被迷弟迷妹們團團圍住,還有等著為他慶祝的家人朋友,自己根本排不上號。

在看到這個熱搜的標題時,許遊沒覺得自己會受影響,畢竟小溫和季辭是什麼關係他很明白,他也算看著這兩個孩子長大。更重要的是,季辭心裡的人究竟是誰,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然而在看過好事網友對他倆的臆想和編造後,許遊忽然意識到,這兩個孩子確實很般配,長相、家境暫且不提,兩人一同長大,還並肩出生入死過,感情也深厚。

如果沒記錯的話,啥都往外說的寧延年還講過小溫當年是喜歡過季辭的,隻不過季辭沒這個意思,後來也就不了了之。

許遊不知道十幾歲的季辭拒絕小溫是什麼原因,但二十幾歲的季辭,多半是因為自己。

如果沒有他橫亙在中間的話,許遊想,不管是小溫,還是彆的男孩兒女孩兒,季辭和他們在一起都會順遂得多。

一個人類,一個年輕的人類,才是季辭應有的歸宿。而不是自己這個幾百歲的龍。

他拒絕他是對的,否則在一起後隻會有更多磨難。多到即便是活了六百年的他也無法想象。

伯恩坐在旁邊剝玉米,他最近從哪兒搞來這麼個興趣愛好,不為了吃,單純修身養性;老管家邊剝邊唉聲歎氣:“少爺,您可彆怪我多嘴,您真的舍得把季小少爺拱手讓人?”

“你說的這叫什麼話。他又不是我的私有物。”

“您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季少爺對您一往情深,我想不通您有什麼理由不接受。”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家夥這麼八卦呢。許遊煩躁地拽了拽頭發:“你不懂。”

“您難道擔心許家配不上貴族?那不至於,以元老對小少爺的寵愛,就算他找個負債累累的人類,隻要能對小少爺好、小少爺也真心喜歡,季家都會接受。更彆說咱們家,就論錢吧,也就差個幾個零嘛,沒有相差很大。”

“……”伯恩還在叨叨:“您該不會覺得,小少爺是您看著長大的,所以下不去手?”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

“行,我不說,不說了。”伯恩舉起玉米棒揮了揮,“不行,我還是要再說一句———少爺,可彆忘了,我們是龍,龍哪裡來的道德感?龍的原則———喜歡就要占為己有,哪怕是從彆人手裡搶來。”

他說完,帶著一大盆黃燦燦的戰利品離開了房間。

許遊沒說話。

「喜歡就要占為己有」……嗎……

窗外蟬鳴響徹,夏天早就開始了。

*

寧延年張著嘴,仰頭到處看來看去,完全沒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有點兒傻。畢竟他也是第一次在頭等艙休息室等候,感受一下撲麵而來的金錢氣息,誇張點就誇張點吧。

他們一行七八個人,都是剛畢業的學生,用一趟旅行來紀念大學生涯的終點。雖然長大的城市臨海靠山,西邊是原始森林,東邊是一線都市,什麼風景都有,不過總是想見識一下彆的地方。

小溫現在說不上炙手可熱,也是個頗有姓名的小配角了,一個想請她的廣告商負擔了這次旅行的大部分開銷,比如往返機票、住宿、景點,每個學生們隻要象征性地付一點三餐費用就行。兩個小時的航班選翻了幾倍的頭等艙是有點兒奢侈,不過反正也不是自己掏錢,他們當然樂得體驗。

除了大學生,還有一兩個是小溫在劇組裡認識的朋友。有一個又高又帥,打扮清爽,笑起來格外陽光,演的也基本都是校草一類的角色。剛來的時候大家還以為是小溫的男朋友,寧延年雖說早就放棄了對溫女神的追求,不過一看自己和男生的各方麵對比,還是感到了世界的參差。

這種參差很久以前就在季辭身上體會到了,不過人一旦熟悉起來就沒了界限感,寧延年差點忘了自己的多年好友才是真正的、普通人無法想象的世家公子。

這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校草哥並不是小溫的男朋友,對小溫也沒那方麵的想法。

他感興趣的,另有其人。

飛機飛上平流層後,校草哥解開安全帶,跟前排的人換了個位置,微笑標準地露出八顆牙齒:“嗨……”

季辭本來在聽歌,見他確實是在跟自己打招呼,才摘掉耳機:“嗨……”

“接下來就是一起玩的同伴了。我姓鄒,叫我阿鄒吧。”男生伸出手,“你呢?”

“季辭。”他們這個年紀的男生女生見麵了可不會用這麼正式的禮儀,儘管有些說不上來的怪異,季辭還是和他握了握手。

相較於校草哥的熱情,季辭的反應可以用冷淡來形容了,不過阿鄒並沒在意,在接下來的整趟航程中都在和他聊天,時不時說兩句,情商很高,講出的話題都恰到好處,倒也不算討厭,就是讓不愛交際的季辭覺得有點不自在。

但他既然答應了和不認識的人一塊畢業旅行,就是承擔了社交風險。反正離開象牙塔總是要麵見更多人的,季辭在心裡小小地做了個深呼吸,讓自己聆聽阿鄒侃大山的表情再真誠幾分。

*

他倆的一舉一動都被後麵的寧延年儘收眼底,自從知道季辭喜歡許先生後,寧延年的世界觀就被從頭到腳重新洗刷過一遍。現在看阿鄒堪稱獻殷勤的模樣,怎麼看都怪怪的,還是沒忍住發消息給小溫:【你那個朋友,什麼情況?】

【哪個?】

【校草哥。】

【這什麼鬼稱呼啊,你是說阿鄒嗎?】

【好像是。他還特意跟辭哥旁邊的人換了位置誒。】

這條消息發出去之後好久都沒有動靜,寧延年忍不住伸長脖子去看小溫,後者也轉過頭看他,眼神複雜,對他做了口型,讓他過來。

小溫旁邊的位子是空著的,同行的女孩兒大概去洗手間了。寧延年其實懶得解開安全帶再係上,不過此刻八卦之心壓過了懶惰,在季辭看不見的高度貓著腰過去。

小溫用那種一言難儘的目光看著他,低聲問:“你真的想知道?”

“你對我還賣關子!”

“那你得保證不能對任何人說。”

寧延年舉起左手,屈起拇指:“我發四。”

小溫附在他耳邊:“阿鄒……想追他。”

“啊?!”寧延年震驚了,“這不是才第一次見麵嗎!”

他們前後左右都被這一聲吼吸引過來目光,包括季辭和阿鄒。小溫拍了他一下:“小點聲!你準備全機廣播是吧!”

寧延年對其他人做了個抱歉的表情,收斂音量:“到底怎麼回事兒啊?你不會帶他來就是為了說媒吧?”

“什麼叫說媒啊……之前有次在劇組給大家看了我朋友的合照,他就一直想來認識季辭。這次聯係廣告商就是他出的力。”

“哦,原來是我的金主爸爸。”寧延年恍然大悟點點頭,又覺得哪裡不對,“可是辭哥不是心有所屬了麼?許先生……”

小溫的神情有些憂傷:“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季辭怎麼會鬱鬱寡歡幾個月呢。”

寧延年一愣。

他們進入秘境森林、找到銀焰花救回來許先生已經是幾個月前了,後來發生的事情也聽季辭零碎說過一些,但前段時間的畢業照和畢業典禮,許先生都沒有來。

當年高中畢業進入大學,許先生因為「失蹤」而缺席,尚能說一句情有可原,現在他好好地躺在家,也沒什麼大事,仍然選擇了錯過季辭的———用網絡熱詞來說,錯過了他的人生高光時刻。

是的,許遊選擇了……錯過。

其實不是不能理解,畢竟他和季辭一個是六百多歲的巨龍,一個才是剛剛二十多人類,怎麼看也不搭。若真的在一起,才叫人咂舌。

他們平日裡隻站在季辭的角度看他對許遊一往情深,卻沒有想過,許遊是否懷有相同質地的感情,還是隻把他當做看著長大的孩子呢。

寧延年似乎是剛剛才意識到,感情這回事,並不是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的單向通道就能走過去的。

兩情相悅,或許是比尋找銀焰花更困難的幾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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