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懷裡的“冰塊”慢慢回溫,司南眼皮卻越來越沉,與平時困倦的感覺大不相同。
司南急切的呼了口氣,努力打起精神,突兀開口道:“如果——”
生機日漸流逝,不僅讓黑狼瘦削的厲害,原本順滑光亮的皮毛也開始毛糙發硬。
司南艱難的從鼻端噴灑出熱氣,像是一聲長長的歎息,意識模糊的他並未發現自己的聲音越來越輕,“將,我的皮毛,留下吧。”
不然過了嚴寒季,他的一切都會腐爛到塵土裡。
白狼炸毛一樣“噌”的站起身,氣惱的說了什麼,黑狼努力支起耳朵,但墜入混沌的思維已經不足以支撐他思考,濃烈的情感緊跟著淹沒了理智。
歉疚,遺憾,不甘……
略過二十三年平淡人生的走馬燈,被他記在心裡的隻有那個陪伴他走過最後一程,卻從未“見過麵”的小家夥。
是白狼將神誌不清的司南從雪堆下刨出,叼著後頸拖回洞穴,避免了他凍斃於蒼茫大雪,又或是被其他動物分食的結局。
日夜折磨司南的痛感如附骨之疽,此時也漸漸剝離,渾渾噩噩中,司南隱約看到了一頭皮毛雪白淩亂的孤獸僵立在黑暗中,明明沒有悲鳴嗚咽,那雙清透的獸瞳卻好似被水浸染,幽綠瑩潤。
眼前空茫一片,身體細微晃動著。
這難道就是死後的感覺嗎……
“咚!”
額頭重重磕到堅硬冰涼的物體
司南眼皮顫動著張開一絲縫隙,又迅速閉合,但雪白的燈光已經刺入瞳孔,讓人本能的皺眉,遮擋躲避。
等等……!
他記得,自己應已失明許久——
“59E居民區即將到站,請有序下車。”冰冷的機械音突兀響起,車內喧鬨之聲灌入耳膜,大腦條件反射的給出分析。
59E,地下基地五千九百米,E層。
男人睜開眼,純黑瞳仁震顫著,幽藍微光一閃而過。
還沒留疤的修長大手緊緊按著椅背,驀然起身,踩實的雙腿筆直有力,沒有任何痛感與殘缺。
指腹摸過眼眶,司南斂下眼底的驚愕,環視四周。
身高優勢讓他能輕鬆看清喧鬨的人群擁擠在熟悉的車廂,正是從前在地下基地中搭乘往來過千百遍的懸浮車。
好在周圍的人都要下車,他的舉動並未引起注意。
被人流裹挾著來到車門,司南依靠肌肉記憶抬腕,純黑手環在儀器掃過,滴的一聲,顯示出他的名字。
平民區的懸浮車站點統一修建的低矮,燈光灰暗,出站通道更是狹窄,人一多,越發悶熱擁擠。
勞碌後眾人都急切想要歸巢休息,他們大多身著相似的基地製服,隻因崗位職位不同,款式與顏色有一些細微的區分。
很容易就能聯想到密密麻麻的工蟻。
他人小聲交談的雜音灌入耳膜,鼻息間是渾濁潮濕的氣味,遠比不上白狼洞穴清爽乾燥,種種感知都不是夢,又好像曾經發生過一樣熟悉。
司南思緒亂成一團,沒有表情的英俊麵容尤為冷肅,機械的跟著人流大步前進,感受著自己這具還充滿力量的軀體。
板正沉悶的製服包裹著男人開闊挺拔的肩背,隱約可見強健的肌理輪廓,純黑封帶勾勒出勁窄的腰身,有種不必言明的禁欲感。
他每邁上一步,工裝褲的粗製麵料都會被緊繃的腿部肌肉撐起,靴帶綁住修長緊實的小腿,更顯一雙長腿筆直有力。
自站口走出,司南抬頭看到的果然不是天空,而是灰暗的穹頂,嵌著一排排隨時間變換顏色的簡易燈具,用來模擬太陽,也代表時間。
居民區的樓體蒼白而密集,在暖黃的燈光下靜默聳立,每棟五層高,頂樓剛好連接著嵌著燈光的“棚頂”,一眼看去,猶如溶洞滴墜而成。
入目都是熟悉的景象,司南漸漸停下腳步,微微顫抖著手指,輕點了下腕部的純黑手環。
“……”
無數人擦肩而過,司南凝目緊盯著手環上顯現的具體日期。
他竟然,真的,回到了進化之前,還沒有傻乎乎的鑽入牢籠,更沒有主動成為被人販賣的牲畜。
男人的喉結明顯滾動了一下,微垂下頭,挺直的肩背隱隱發顫,他想到基地內到處都是“眼睛”,便讓指尖死死扣住掌心,用痛處強壓下內心雜亂激蕩的情緒。
還有機會去改變,無論是他,還是白狼
數十公裡外——
金烏墜於蒼茫山脈,餘暉染紅了半邊雲霞,晚風拂過連綿密林,翻湧如海,盤踞山間的“銀龍”是連片濃綠中唯一的異色。
離近細看,方知“銀龍”為一條條溪流,水石碰撞如環佩叮當,濺起連片雪白的水花,魚蝦自在遊動,溪邊山石爬滿青苔,灌木叢生。
在一處溪邊天然洞穴旁,青年細膩蓬鬆的鉑金發絲垂落在肩,隨走動微微晃蕩,隻在胯間係著沾了灰的純白獸皮,裸露在外的肌膚奶白到發光,恰到好處的肌理輪廓流暢又漂亮。
拿好東西,他席地而坐——
雪白蓬鬆的大尾巴從身後探出,搭在腰側,頭頂一對筆挺毛絨的純白獸耳跟著自小臂化為雪白狼爪的“雙手”一起發力,認真的搓起一根木棍。
鑽木取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