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2)

“遠離這棵樹……算了。”寧楓抬手,示意他們退出這棵巨樹樹根的範圍。

“你要做什麼!”縭弋最先發現青年似乎並不準備離開。

“驗證一件事。”寧楓說話間上前幾步,手臂肌肉緊繃起,忽然毫無預兆的揮出一拳,重重砸在漆黑粗糙的樹乾之上,力道之強勁,連霧氣都隨之震蕩。

縭弋瞳孔凝縮,滿是驚駭,她也在此刻意外的理解到金子所說的“溫柔”是何含義,如果大白狼用這個力道揍人,怕不是隻要一拳,對方就會骨頭碎裂頭身分離。

濃霧中林葉沙沙聲朦朧至極,青年收回微微發顫的手,鮮紅血滴順著白皙的手背指節點點落下,他麵前的巨樹仍然巍峨矗立。

霧氣依舊濃重,好似白紗將世界覆蓋,以此讓一切看起來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眾人滿心疑問,還沒想好是否問出口,就聽到一陣似清脆又似沉悶的聲響,隱隱自巨樹粗壯的樹乾中傳來。

裂紋自拳頭擊打的位置出現,很快就向著周圍鋪展開,剛剛還在為他們提供庇護的巨樹,此刻卻脆弱的仿佛一折就斷。

果然……

這棵巨樹竟然早已死亡,沒有樹葉,通體漆黑,根部自然也無法抓住土壤,所以才會形成一個凹陷的空間。

是他疏忽了,竟然將同伴安置在危險之中。

寧楓看向了越發低垂且無風自動的“藤條”,目光順著它深綠發黑的“本體”看去,想要找到它們的根,儘頭卻依舊隱沒於一片濃霧。

無根,寄生,還是掠奪?

“那麼粗的樹,斷、斷了!?”有人揉著眼睛,以為自己在濃霧中看錯了。

“是裂了。”方辰將變回獸形的糯糯抱在懷裡,一下下輕輕拍著。

縭弋走到青年身旁,一同向上看,“你認為,是這棵樹狩獵了他們嗎?”

寧楓轉過頭,眸光沉沉,沒有正麵回答,“這裡交給你,等我回來。”

縭弋微愣,在她張口想要說些什麼時,忽然想起自己曾經也向遝軺如此囑咐過。

“……好,你小心。”

其實寧楓想過直接將巨樹摧折,但是,他的人很可能被這些藤條懸掛在高處。

青年靜靜站在樹下,白皙修長的手掌主動握上墨綠泛黑的藤蔓,還在手臂繞了兩圈,而後用力下拽。

緊跟著,出現了讓眾人頭皮發麻的一幕。

原本靜默下垂的數十根藤條受到了刺激,猛然顫抖,活物般極速向上收縮,全程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這!難道鸛雀他們是被這些東西……拖走了!?”

寧楓死死拽住藤條末端,沒有神智隻知捕獵的藤條自然將他判定為獵物,幾乎沒有猶豫便把他也拉了上去。

緊貼皮肉的部分傳來一陣刺癢,寧楓眸光微閃,將藤條當做他攀岩的繩索,腰腹發力赤足踩著漆黑的樹乾表麵,再反手勾緊藤條,躲開其他藤條的纏繞,主動向上攀援。

雪白的濃霧很快就將青年的身影與那些藤條一同吞沒。

“他一個人,可以嗎?”

縭弋長長的舒了口氣,語氣堅定道:“他可以。”

仿佛她對寧楓完全信任,對寧楓的能力充滿信心。

方辰安撫著小聲嗚咽的糯糯,讓她趴在自己懷裡不看四周,餘光卻意外發現縭弋垂在身側的手正因為極度緊張而微微顫抖。

*

寧楓手臂撐著粗壯的樹乾,微微喘息著,入目滿是漆黑乾枯、肆意生長的枯枝,僅從這些殘骸就足以想象出巨樹枝葉繁茂時該有多震撼。

但此刻,鳩占鵲巢的藤條如蛇一般在漆黑的樹冠中心湧動著。

寧楓撐著略有些滑膩的樹皮站起身,指尖化為利爪將捆綁著手腕的藤條撕碎。此時霧氣似乎散去了不少,他在四處稍一搜尋,很快找到了被藤條倒掛在樹梢的小孩。

那孩子臉色蒼白,眼神空茫,隱約有淚水自眼角倒流而下的痕跡,在他旁邊,金子與另外兩人也都被倒懸在空中,同樣的神情恍惚,對寧楓的到來也沒有絲毫反應。

青年滴落汗水的下頜線瞬間繃緊,青綠眼瞳凝縮,立刻動身在樹枝間攀躍著靠近。

隻是寧楓一路攀爬而上,手臂已經過度發力,掌心還微微滲出汗水,在勾到下一根枝杈時險些滑手,還是他眼疾手快的勾住另一根枝杈才穩住了身形。

向下看去,白茫茫的霧氣迷糊了到地麵的距離,稍有不慎,墜落必定重傷。

*

天色昏暗,少說也有四個多小時過去了,但巨樹上一直未曾傳來動靜。

“頭兒,”被推出來傳話的男人麵色犯難,“白狼還不下來,會不會……”

縭弋還沒說什麼,方辰就先扭頭看了過來,目光銳利。

“想說什麼?”縭弋對自己帶來的人有信心。

她提前告知了此次行動九死一生,現在自願前來的,都是能在非常時刻自願把命交給她的人,直白來講,就是願意替她去死的人,是她最為重要的親信。

“我們也有些對付殺人植株的經驗,不如,讓大家上去看看吧。”

度過了最開始麵對未知的驚慌,大家一同在寂靜中靜坐,反而漸漸冷靜了下來。

他們懼怕殺人植株,主要是因為一旦被捕獲,就幾乎不可能逃脫,死亡變成了漫長且痛苦的折磨。

正像白狼說的那樣,主動狩獵的植物大多都是把獵物困住製造傷口,最終等待屍體分解為養料,部分植物會分泌些汁液加速這個過程,但直接“吃”的則少之又少。

事實上,植物即使進化到足以獵殺大型動物,也並沒有增長神智。

“是啊,被擄走了四個人,就算白狼救得了,萬一他們受傷了,怎麼安全從樹上下來也是問題。”話題開了頭,其他人也坐不住了。

“我也覺得……”

“頭兒,你怎麼看?”

一路上他們都是在白狼的照顧下走到現在,

見識了各種各樣的植株不說,休息時還能挖幾顆沒見過的帶回去研究,也不用吃他們自己帶的勉強果腹的炒灰粉,每天三頓肉、魚和水果就沒斷過。

他們大都活了二十來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奢侈生活方式。

萬一白狼在上麵遇到困難的時候,他們就在下麵乾坐著……揪心啊!

“你們,都這麼想?”縭弋也有些意外,沒想到才這麼幾天,她帶來的人就對白狼這麼有好感。

最先說話的男人撓了撓頭,憨憨一笑,“說難聽點,萬一白狼真的出了事,咱們也沒法安全回家不是嗎?”

縭弋有點被逗笑了,又很快恢複嚴肅,“那好,我來挑四個人——”

話音未落,圍坐在旁的八人都舉起了手。

方辰眸中閃過驚愕之色,再次對縭弋刮目相看。

漆黑巨樹之上

青年發絲淩亂的坐在足有兩三米寬的樹枝上,他微仰著頭斜靠樹乾,修長白皙的頸部剮蹭到了黑紅汙跡,胸膛、背部以及小腿處,相似痕跡更多。

淩亂的狀態與俊美的外表結合,看起來有些狼狽,卻也脆弱極了。

忽然,閉目養神的寧楓睜開眼,戒備的看向下方,沒一會,隻見某個有些眼熟的女孩咬著牙,費力爬上了一條樹枝,之後就完全放鬆的趴著不動了,看起來累的不輕。

或許是寧楓目光中的疑惑過於強烈,對方突然抬起頭,看到寧楓先是被嚇了一跳,隨後就是滿臉的驚喜,馬上坐起來將雙手攏在麵前呈喇叭狀,“頭兒!大白狼在這裡!”

寧楓:“……?”

*

天色灰蒙,四周徹底昏暗下來,巨樹枝乾恍若被濃墨浸染,肆意伸展遮天蔽日,風雨欲來的沉悶感壓的火堆都有些暗淡,繁茂的森林不知為何,竟然莫名的寂靜荒涼,

越是到巨樹森林深處,眾人就越能清晰的意識到,這裡和邊緣地帶仿佛是兩個世界。

地形險峻多變,與危機相對的是物資更加繁盛,他們這一路在地上撿的果子不分種類就足有三十多顆了。

這次寧楓找到的落腳點就是一處斜坡斷崖下的山洞,看起來從前應是野獸的巢穴,但氣息已經完全消散,不知這頭野獸是搬家了,還是變成了什麼東西的獵物。

一行人或背或抱的將昏睡過去的四人以及牛馬,還有全部物資都完好的運了過來,方辰負責準備食物,他今天格外大方,烤肉水果簡直隨意挑選。

仿佛是一場小型的慶功宴。

四人神情呆滯的狀況多多少少都有些好轉,女孩的意識還有些混沌,勉強能認出人,但是很快就在縭弋的安撫下睡著了,小孩卻死死抓著寧楓的手,眼淚啪嗒啪嗒的掉。

“沒事了,睡吧。”寧楓還沒來得及打理自己,看起來還有些狼狽,卻依舊是那副淡定的模樣,他輕輕拍了拍小孩的頭,扶著他躺在火堆邊的獸皮上。

等安頓好眾人,寧楓才在身上抹著幾處藥糊,然後盤膝坐於火堆旁,因為大家都把他放

在與傷員相等的地位,隻許他休息。

他也隻能和縭弋交流,提供一些價值。

“謝謝。”寧楓烤著溫暖的火堆,向縭弋認真道謝,他完全沒想到,縭弋會讓人去接他。

最後他的確快脫力了,因為他不僅帶回了昏睡中的四個人,牛和馬也被他帶回來了。

最初讓寧楓將注意力放在巨樹本身的其實是一個劃痕,仔細看便能發現那是一個顛倒的小孩的手指印。

是被藤條拖走時,用儘全力,在樹皮上留下的痕跡,寧楓剛剛看過了,羽的指尖都磨破了。

但真正讓寧楓確認人就在上空的正是這一牛一馬,在主人的呼喚下,它們本能的給出了回應,隻是太過微弱才被忽略了。

若是寧楓發現再晚一些,或許它們就真的不會再回應了。

“要說這個,那今天就彆休息了,相互謝來謝去,可以說上一整夜了。”縭弋笑著用綠葉捧著堅果坐了過來,與最初的距離感相比,現在的她明顯親切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