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寧楓的意思是直接把紫參給這姐妹倆,但方辰覺得既然製定了規則,剛好從這第一例開始遵守。
他提出了建議,寧楓思慮幾秒就同意了。
“所以,你妹妹的傷正常治療,治療消耗的藥草記賬。”方辰看著女孩從神情恍惚到不可置信,心中也跟著蕩起漣漪。
果然與懲戒帶來的震懾效果不同,另一條路,將從根源上解決掉致使女孩“偷換”藥草的原因。
阿月被金子扶著站
起身,她還沒說話,眼淚就再次流了下來,她將妹妹捧在心口,口中喃喃著感謝的話語。
其他人也都跟著鬆了口氣,他們或許不那麼在意阿月姐妹的結局,也不知道唇亡齒寒的含義,但他們一定知道這是件大好事。
至少他們不用擔心受傷後被拋棄放棄,也不會在狩獵或采集時事事躲在人後了。
不管是對日常生活還是領地發展來說,都會產生非常積極的作用。
就是,這幾天要再多找幾個被積雪埋住物資豐富的地點了,起碼不能入不敷出。
方辰動著骨筆,在葉片上記下這一點,上麵還有很多對於領地發展的建議條例,都等著他一一實施。
有些話還是要說。
“不用謝我,這就是老大的決定,”方辰還是那副溫和的模樣,說出的話卻不留情,“其實按照我的想法,這種事一定要嚴懲。”
眾人瞬間一靜,正開心的阿虎更是險些哽住。
“但老大說,生命是第一位的。”熟悉的話語再次從口中說出,方辰恍惚了一瞬。
方辰看著眼前這些人,自他開始複述寧楓的安排開始到現在,眾人臉上瑟縮的神態都變成了眼中明亮的希冀。
生命至上,基地也曾是這麼教導他的。
但基地中從沒有任何時候能讓他像此刻這樣,明顯理解到這句話的含義。
“我認同老大的說法,但也有幾點要和大家交代。”方辰唇邊依舊溫和的笑著,眼神愈加堅定清明。
“首先,在領地裡,白狼老大的話高於一切,永遠是第一位的。”
“第二,古樹,是我們要保護的,但凡有任何傷害古樹的行為或想法,都會被直接驅逐。”
“第,有什麼事及時溝通,有困難要說,人多力量大,總會有解決辦法的。”
“目前隻有點,以後可能會加。”
*
金子帶著阿月回到上一層的樹洞中,這裡和寧楓所住的地方空間相差不大,但卻是他們幾人住在一起。
安全,而且省炭
“糯糯,幫姐姐把藥箱拿來。”
糯糯正在給脖子上拴著鐵鏈的那隻梳理毛發,應了一聲去搬藥箱。
金毛犬他們的傷口已經全部處理好了,還煮了肉湯給他們填飽肚子,此刻正困倦的窩在一起。
聽到聲音,又警惕的抬起頭。
“今晚發生了一點意外,已經結束了,好好休息吧。”金子也湊過來摸了摸他們,這人今天下午才跟著老大回來,然後大家就都忙了起來,還沒仔細聊過。
這麼多傷,也不知道之前都經曆了什麼。
金毛犬收斂了牙齒,但還有些害怕的低聲嗚嗚著,黑熊主動蹭了蹭金子的手,盤羊有氣無力的叫了一聲。
“羽應該給你們上過藥糊了,但這種鐵鏈子我們現在還沒辦法弄開,等明天老大休息好了,我們再想辦法。”金子拿來一塊布,蓋在他們身上。
“委屈你們了
,先這麼休息一天,明天有好吃的。”
金毛與其他隻對視一眼,眼底閃過憂慮,同時又有些慶幸。
他們的藥劑時間還未過,要是真的解開了鐵鏈還是沒法變成人形,在彆的地方很可能會被當做野獸,再次被否定人類的身份。
但是白狼知道他們是人。
萬幸,有人知道他們是人
*
“現在知道腿疼了。”司南背著青年來到古樹的枝乾上,腦海中還回想著剛從樹根下出來時青年那越發蒼白的臉色,各種話語在嘴邊打了個轉,最後隻憋出這一句。
低沉的聲音幾乎融入夜色,還很小聲。
寧楓靠在他肩頭才隱約聽見一點。
司南看不到寧楓的模樣,拿不準自己是不是又乾涉過了頭了,速度快且穩的又爬上一根藤梯,沒話找話一樣清了清嗓子,“為什麼非要去看一眼,反正都是方辰傳話。”
“不看怎麼能確定是否值得救。”寧楓閉眼休息,輕飄飄的話語幾乎是貼著男人的耳廓說出。
鼻息間又聞到了那種淺淡馥鬱的氣息,他知道了來源,也就沒睜眼瞧,隻是湊過去輕嗅。
司南眸光閃動著,耳廓泛紅,心卻急速下沉,“你似乎,總是這麼幫助彆人。”
“我哪裡幫了?”寧楓依舊閉眼回道。
“……又想讓白虎留下來了嗎。”司南沉默一瞬,轉移了話題。
“嗯?”寧楓疑惑,這真是誤會他了。
讓阿虎帶人加入狩獵采集,隻是因為二十來人呢,留在這消耗的物資總不能讓金子大出血吧,放人走真怕他們死在外麵。
“我隻是在幫他們適應生活。”
司南不置可否,他覺得在寧楓這種“攻勢”下根本沒人能抵抗得住,白虎遲早會留下,趕都趕不走那種。
“你覺得我留下他們,是因為我善良?”寧楓意識到了什麼,忽然睜開眼,青綠眼瞳中閃過意外之色。
“嗯。”司南答得毫不猶豫,他甚至希望寧楓可以不那麼善良,這太危險了,混雜在其中惡意極有可能傷害到他。
寧楓像是被他這個說法逗笑了,清啞嗓音帶著笑意,“你真這麼想?”
交談間,兩人已經回到了寧楓的樹屋前,司南沒再回答,隻是將寧楓由背到抱的送回獸皮毯上,默默整理著屋子,將炭火點得更旺。
沉默已經表達了司南的想法。
寧楓看著男人忙前忙後的照顧自己,直到司南小心翼翼的解開繃帶,檢查他的腿傷。
“你一直在旁觀,竟然隻看到了這個。”寧楓有些分不清這大黑狼是真的清澈愚蠢,還是被什麼蒙了眼。
“……?”司南疑惑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繼續包紮傷口。
還好沒有大事,就是這幾天算是白養了,司南還是要繼續看著寧楓,不要隨意走動。
雖然寧楓真的要走,他根本勸不動。
司南挫敗的皺眉。
反
觀寧楓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傷,平靜的扳手指舉例:“如果我們進去的時候,有人和金子叫囂他們沒有錯,糧倉裡的東西都是他們應得的,或者有人說交易的不合理,他們想要更多,更甚者群起去搶糧倉——我描述的或許沒有條理,你能理解嗎?”
司南點頭,他當然能理解,那種情況就是被救回來的人起了貪念,煽動或利用了其他人造勢,想要鳩占鵲巢。
“我會殺了他們。”寧楓神情淡淡,語氣也很平靜,眼神卻認真的很。
“……!”司南捏著繃帶係蝴蝶結的手指微頓,他先是一愣,慢了半拍才確認自己聽到什麼,猛地抬起頭。
寧楓眨了眨眼,一瞬不瞬的看著神情變換的男人,很好奇接下來會有什麼反應。
其實寧楓還隱瞞了最後一部分,他非要自己走著去樹根洞穴一趟,不止是看阿虎他們是否值得救,也是在表明他的傷並不嚴重。
寧楓不會示弱,哪怕隻是彆人的臆測。
他聽過金子和方辰誇讚他強大,善良,溫柔,但沒人知道他“善良”的前提是有能力解決“善良”所帶來的一切意外。
將危險扼殺在源頭,這也是保護他人的一種方法。
對於同類,寧楓是真的一視同仁,他會保護同類,並不是單純的保護某個人。
在他眼中唯一有區彆的就是金子、方辰、羽,以及現在這個大黑,因為他投入了情感。
這也是為什麼寧楓對同類都很寬容的,有什麼無傷大雅的錯誤他都可以原諒
但是如果寧楓確認了某人是“惡人”,放走他就會威脅到其他良善的同類,最好的辦法自然就是將惡人殺掉。
最初見到大黑狼,寧楓就想過趁黑狼虛弱直接殺了他,後來是因為主觀上的原因決定放棄。
這是寧楓主動的選擇,自然也做好了解決意外的準備。
司南終於從這衝擊力極大的一句話中回過神,他先轉頭看向了遮擋嚴實的獸皮簾和石板,然後看向寧楓,聲音不自覺的壓低,就行在密謀什麼一樣,“那你,也不能完全信任他們。”
寧楓眉頭微動:“……?”
司南按耐著極速跳動的心臟,他似乎見到了寧楓更為真實的一麵,卻一點沒覺得幻滅,反而有種莫名的愉悅充盈了身體。
他說不上自己現在是什麼感覺,隻覺得耳邊轟鳴,耳根隱隱發燙,“人都是會變的,或許下一次他們之中就會有人變得不可理喻,總之,不能放鬆警惕。”
如果背叛的人出現在寧楓信任的人之中,傷害就是成倍的。
這是司南自己體會過的感受,那種認知破滅的感覺,能讓人對自己都產生懷疑。
“嗬……”炭火的微光映照著青年麵白如玉的俊美麵容,眼角眉梢的笑意愈加耀眼奪目。
這家夥……真是白長著一張聰明英俊的臉
寧楓心情好得不得了,他坐起身,主動靠近了跪坐在他腿邊的男人,“那你呢?”
“你會變嗎?”
近距離看到青年的笑顏,司南已經感覺到耳根的熱意蔓延到了臉上,他抿緊了唇,突如其來的反問更讓大腦一片空白。
“……我也會。”
司南透藍的眼眸中有微光閃動,他想要錯開目光,但又不想從寧楓的笑顏上移開,嗓子乾啞的他喉結多次滾動著。
但即便腦子亂成一團,司南也知道這是一個不能錯過的機會。
很好的,拉近距離的機會。
寧楓眉頭微挑,他倒想聽聽這人還能說出什麼,“你怎麼變?”
“我不是,寵物狼了,”司南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的這種難以啟齒的話的,他忍耐著自己逃避的本能,嗓音喑啞的說道,“我想,成為你的同伴。”
起碼、起碼要以一個人的身份,留下來。
寧楓嘴角微微上揚,又被他很快壓平,“你可以走了。”
“……!”司南愕然
但沒等他開口,寧楓皺眉繼續道,“是我疏忽了,你已經不是單純的獸類,金子會給你安排獨立的位置休息。”
“你救過我,我也很信任你,以後你就和金子他們一樣。”
“這樣,可以嗎?”
“……”司南呆愣在原地,整個人都石化了。
他從沒想到會這樣!
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