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當沒聽過這些話!你這不是賭命!是在找死!”女人說著,便準備動身帶著女兒離開這。
但鐘藝忽然拚儘全力的抬手,抓住了女人的手指,她虛弱的幾乎無法說話,“媽、媽媽……”
司南眉頭微挑,攤開手,起身遠離,表示自己什麼也沒做。
女人身體僵住,低頭去看女兒,低聲細語,“囡囡,我們不賭,媽媽帶你回去,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鐘藝緊緊抓著母親的手,她的力氣很小,女人隻要輕輕一動就能掙脫。
但女人舍不得。
“我……想……”鐘藝的嗓音沙啞虛弱。
司南站在一旁看著,基地對地麵的監控本就力不從心,更何況嚴寒季風雪交加,他根本不用擔心車廂內發生的事會被基地發現。
“囡囡!”女人連連搖頭,聲音哽咽,“不行!媽媽不同意,我們這就回去!媽媽來想辦法!”
鐘藝依舊緊緊的抓著女人的手,沉寂的眼眸煥發光亮,“媽媽…我想……”
女人安撫的話語哽在嗓子,沉默的仿佛一座雕塑。
“你應該明白,活著對她來說就是受刑。”司南突然開口。
女人像一個漲到極致的氣球突然被尖銳的針尖刺破,身形頓時萎靡下來。
“打開麵罩,”司南低語,攤開雙手為這兩人描述未來,“她活下來,日後便健康無恙,若是死去,對她來說亦是解脫。”
防護服後,孱弱的鐘藝眼
眸閃動,更加握緊了女人的手指,含糊的呼喚,“媽媽……”
男人拋給他們一個非常合理的選擇,鐘藝選擇摘掉麵罩,既是求生,也是求死。
她對得起母親,也對得起自己。
這就是鐘藝唯一的機會,她絕對會抓住。
司南看著隱隱顫抖的女人,離了基地,沒了權勢,她隻是她自己,“據我所知,你的女兒已經十九歲了,她有權自己做決定。”
女人僵硬的低下頭,努力隔著防護服去看女兒的臉,聲音帶上哭腔,“囡囡……”
“媽媽…沒有、辦法了,”鐘藝撐起虛弱的笑容,努力抓著女人的手指,“我想,試……”
鐘藝努力呼吸著,痛苦依舊纏著她。
昏昏沉沉,極度虛弱,艱難呼吸,無孔不入的痛感侵占了她的全部感官,這就是她十二年來的生活。
她不舍得母親難過,可她這麼努力的熬著,生命也快要到了儘頭。
司南站在一旁,靜靜看著鐘藝艱難的抬手,用顫抖的手指去摳頸側的麵罩鎖扣。
女人顫抖著想要阻攔,又不知自己能說什麼,身體頹廢的微微彎曲,似乎是在流淚。
恰逢風雪間歇,仿佛一切聲音都在此刻靜默,隻有“嗒”的一聲輕響,鐘藝勉強摳開了麵罩的鎖扣。
就當鐘藝顫抖的手即將掀開麵罩,泣不成聲的女人忽然握住了鐘藝的手。
“不、不行,”女人抱緊鐘藝,壓抑的哭泣著,“囡囡,媽媽不會讓你死的,你再相信媽媽一次……”
“再相信媽媽一次,好不好……”
女人還是無法看著麵罩打開,看著鐘藝就這麼死在她懷裡。
靠著車廂抱臂而立的司南:“……”
男人被通感手套包裹的長指點在手臂,有些不耐煩。硬要說,他也能理解這母女二人難舍難分、相互包容的情感,但司南不想調動感官去理解。
他也不需要去理解。
司南隻想快點把這件事解決,快點回到古樹下,他在基地逗留的夠久了,回去路上還要六七天的時間。
他很擔心白白會不會生氣,隻希望帶回去的東西可以讓白白高興些。
“恕我直言,”司南神情冷淡,他心情不好,言辭便愈加犀利,“她在治療儀內躺的這十二年,與死亡的唯一區彆就是能感受到痛苦。”
女人驀然愣住。
“你以愛為名將她困在地獄,連她自己都不得解脫,現在她已油儘燈枯,你還不讓她自己做一次選擇嗎?”司南說的凜然,即使他並不知道鐘藝揭開麵罩後到底是死是活。
他也不關心。
女人默然半晌,仿佛被重錘擊中,沙啞呢喃著,“囡囡,對不起。”
“不、不是的,”鐘藝隔著防護服,握住了女人扶在頸側的手,“媽媽…不是這樣…對不起……”
十二年前,鐘藝七歲生日當天,如果不是她非要爸爸帶她去書店,就不會遇到輻射泄露,爸爸也不
會為了保護她而死,媽媽也不會如此勞累,所有的一切都不會是這樣。
鐘藝想要贖罪,她不能放任自己輕鬆死去。
司南:“………………”
司南看著母女二人互訴衷腸抱頭痛哭,忍不住開口,“輻射外泄是基地的問題,和你一個七歲的孩子有什麼關係。”
鐘藝微愣。
……基地怎麼會有錯?
“現在,你隻需要思考,要不要打開麵罩。”司南很不耐煩。
母女二人又猛然沉默。
司南忽然邁步靠近,似乎想“幫”鐘藝一把,女人立刻警惕起來,摸出一把小巧的□□。
麵對黑洞洞的槍口,司南麵不改色的與女人對視,“我問過你是否懷疑我包藏禍心,當時,你是怎麼回答的?”
女人握槍的手頓住,眼瞳顫抖,她當然知道司南不是有意要害她們,可是,她能接受女兒無藥可醫的結局,卻無法看著女兒主動走向死亡。
這對一個母親來說,太痛苦了!
“哦,”司南聲音含笑,似乎瞬間輕鬆下來,“你的女兒,比你更有魄力。”
女人猛然回頭,鐘藝正努力的打開麵罩,隻掀開一絲縫隙,她的眉毛眼睫就迅速凝了霜,慘白的臉也被凍得發紅。
寒風還在呼嘯,這一刻卻在女人眼中無限拉長。
鐘藝很快支撐不住的閉上眼,艱難推著麵罩的手臂脫力的垂落,“咚”的一聲,墜落在車廂底板。
“囡囡!”女人猛然拔高的聲音明顯顫抖,她死死抱住鐘藝,洶湧而出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喉嚨艱澀,再也說不出話。
司南神情淡然的觀察著鐘藝的情況,走近兩步,目光在鐘藝凍到發紅的麵頰上掃過,不知看到了什麼,淡色的唇忽然微勾。
和他猜的一樣,上一次,鐘藝死的很冤。
“你哭早了,”司南在鐘藝的另一側蹲下身,大手將凝霜的麵罩完全打開,用變魔術般的語氣開口,詭異又輕快。
“看,她還在努力呼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