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生麵孔,有幾個人他似乎見過,但想不起具體姓名,隻隱約覺
得,他們似乎在膳堂裡見過?
“殿下,你近日身體如何?“
“殿下,近日膳堂來了一批新廚子,是自北涼來的。我不知北涼菜色,
午息我們一同用膳可好7“
殿下…
虞藻莫名其妙。
這些人都是誰啊??
虞藻狐疑地翹起眼睫,往前走的這段路,身後跟了一群狂熱的太學學子。
他時不時偏頭往後看一眼,這群學子跟被定住似的,眼巴巴地看他。
他納間地正回身,身後再次傳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
再一回頭,這群人再次停住腳步。
虞藻:“......
這群人乾嗎呢?
虞藻冷著張小臉,百思不得其解,忽聞一聲:“小侯爺?“
這次偏頭望去,他總算看到一個熟悉的人臉。
淩北手中拿著卷筒,見到正前方海棠樹下,一張清麗明媚的臉蛋,步履匆忙地上前。
“殿下!“他走至虞藻身前,聲音與神色才克製下來,“你近日身體可好?可還有哪裡不適?7“
虞藻才沒空回答這無關緊要的問題,他盯著淩北手中的卷筒,道:“我的功課,你可有好好幫我完成?“
淩北揚了揚卷筒,失笑道:“這正是殿下你的功課。“
他看了看四周,不著痕跡靠近小世子的身邊,又壓低嗓音道,“殿下,
這裡人多眼雜,我們一同去後院吧。“
「後院無人,也方便殿下你檢查。“
虞藻跟著淩北去了後院。
一方石桌前,虞藻忙不迭拆開卷筒,將宣紙攤開,仔仔細細地檢查上頭的筆跡。
倪師是最嚴格的學官,同樣也是眼睛最尖的,若淩北的字與他差彆過大,倪師定會一眼看穿。
屆時,他少不了懲罰。
淩北的胳腰悄悄挨了上來,與小世子的手臂貼在一起。
他喝著小世子身上的綿綿軟香,一陣回味,又低頭解釋道:“殿下你放心,在下筆前,我每日模仿你的字跡,又差人看了許多次,確保沒有差池,
才敢動筆幫殿下寫功課。“
“哪怕是火眼金睦的倪先生,也定然瞧不出端倪。“
虞藻唇角彎起,十分滿意。
這奇形怪狀的字,和他筆下字跡幾乎一模一樣!
若不是知曉這是淩北幫忙代筆,虞藻還真要以為,他的墨寶流露在外,又被淩北撿了去。
見小世子喜笑顏開,淩北嘴角路著挑起,他再一次問著:“殿下,你身體如何?這段時日,你抱病在府,我日日憂心,恨不得代你忍受病痛折磨。“
不過,小世子麵若桃花,唇色不點而朱,氣色紅潤靈動,哪兒像生病的樣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淩北的錯覺,一段時日不見,小世子那青澀純然的眉眼之間,又增添了幾分說不清的風情。
反倒勾得人愈發想要靠近。
“我身子挺好的。“虞藻隨口敷衍道,舉起一張宣紙,滿意地點點頭,
「寫得不錯。
淩北:“當真2
“當真。“虞藻道,“哪怕是我兄長來了,都無法辨認,以為這是我的親
虞藻鬆了一口氣,總算能糊弄過去了。
倪師此人古板又無聊,講課枯燥不說,又極其嚴苛,布置下來的功課也是眾多學官中最多的。
請假後的功課可以不做,但請假之前的呢?
將一本書抄兩遺。虞藻他就一雙手,怎麼可能抄得完!
虞藻將宣紙卷好,一一塞進卷筒。
他彎下點兒腰身,後方驀地貼上了什麼。
虞藻困惑轉身,淩北正目光躲閃地站在他身後,一張少年俊容在日光下泛起薄紅。
眼普緊緊盯著他不放,淩北又喚了聲:“殿下。“
“何事2“
虞藻納間地轉過身,他被困在石桌與淩北的胸膛之間。
近距離眩,淩北才發覺虞藻的唇肉似有一塊咬痕。
他的神色覲忽,耳根發燙。
這、這莫非是他之前留下來的?
定是了。
那是他第一次接吻,葳撞又生漲,隻知道在唇齒間亂攪亂撞,風度全無,活脫脫像一隻野犬。
淩北心有愧疚,於是又輕輕地喚了聲:“殿下。“
虞藻不耐煩道:“有事快說。“
他鬱悶地拿眼看了眼天,今日怎這麼曬?
虞藻睿了眼淩北,他們雖年歲相仿,但淩北的身形已逐漸朝寬闊成熟的方向發展。
他不動聲色往淩北身前挨了挨,自作小聰明地,躲在淩北身前避光。
可在淩北眼中,這與投懷送抱無異。
藏不住的心跳,與熾熱的眼神一起落下。他伸手勾走虞藻鬢邊的青絲,低聲道:“殿下,我能不能…...“
淩北深吸一口氣,換了個說法,“我幫你完成功課,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能不能…...“
「能不能獎勵獎勵我?“
虞藻拙起睫毛:“獎勵你7“
北低頭看向虞藻,活脫脫像盯著肉骨棒的狗。
翹起的睦毛之下,是一雙烏黑靈動的眼眸,裡麵盛著綿綿水光,讓淩北沉溺其中。
他尚未回神,“咕“的一聲,麵頰挨了一耳光。
這一耳光,也把淩北打懵了。
淩北怔怔低頭看向虞藻,而很快,身前的小世子路起腳尖,極快地親了親他的麵頰。
又伸手抄過石桌上的卷筒,一彎身,似一隻靈活擺動翅膀的小蝴蝶,
從他的臂下溜走了。
衣袖裙褚翻飛,陣陣軟香拂來,虞藻偏過俏生生的臉,麵上滿是惡作劇得逞的笑。
唯留下淩北一人在原地悵然若失。
虞藻抱著卷筒,心滿意足地朝講堂方向前進。
到了門口,正要拿腳踏進門檻,眼前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
虞藻納間拙頭,沒什麼好臉色道:“魏小將軍,你擋我道做什麼2“
許久不見,魏黎安臉上添了一道新疤痕,應當是校場練習時受的。
這疤痕為他增了幾分凶狠之態,在一眾文弱書生中,氣勢磅礁、更顯英雄氣概,如一座沉默卻陡峭高聳的山。
魏黎安緊緊盯著虞藻的麵龐,烈日炎炎下,他一言不發,喉結卻忍不住滑動了幾瞬。
在小世子失去耐心,準備繞道行走時,他先一步出手,扯住了小世子的手腕。
“我也能幫你寫功課。“
虞藻沒轉過弩:“什麼?
握在手心的那截手腕綿軟溫熱,比上好的羊脂玉還要滑膩,魏黎安被這過分溫軟舒適的觸感弄得頭皮發麻,他趕忙鬆開手。
一雙手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一張黑臉憨得黑紅:也能幫你。“
“湊北幫你寫的功課,我、我也行…...“
虞藻雙手抱住卷筒,眸圓了眼睛:“你還會寫字?1“
被小瞥的魏黎安一本正經為自己正名:“我自然是會的。“
又取出卷筒,“這是我的字。“
魏黎安給虞藻看了他的功課。
虞藻低頭隧著,上方筆墨龍飛鳳舞、大氣磅礁。
竟真有幾把刷子。
虞藻訕訕地拙起小臉。
他原以為魏黎安這人看起來老大三粗,定和他一樣,是個連字都寫不好的笨蛋。
結果怎麼隻有他一個人是小笨蛋啊…...
虞藻越想越不舒坦,他扮著眉,惡聲惡氣地抹黑:“你這字太醜,我擔心被倪先生瞧見,反而惹來一通責罵!“
魏黎安見虞藻生氣,手足無措地去搜虞藻的手腕。
他力氣大,不過稍一用力,虞藻那小身板便全然挨進他的懷裡。
清瘦身軀看起來沒多少肉,抱起來卻如小粘糕般柔軟,縈繞在鼻尖的軟香甜稠稠的。
魏黎安這等武癇,何時見過這樣的人?
性子是嬌氣的,抱起來卻是香的、軟的,讓人不願放手。
「你放開我!“虞藻護緊手中卷筒,凶神惡煞道,“你若是再不放開我,
我、我便告訴我兄長1“
魏黎安這大塊頭,他是不敢硬碰硬的,萬一真把魏黎安惹毛了,魏黎安一拳過來都能將他打扁。
他不掃打,他兄長卻是個硬茬。
魏黎安置若周聞,因皮膚炳黑,而顯得眼眸異常明亮。他似一隻黑犬,眼巴巴地潘著小世子:“殿下,以後讓我幫你寫功課好不好?你不要找淩北“
「字我會再練的,我一定會好好練,練到你滿意為止。“
被曬得泛粉的耳尖抖抖,虞藻陡然警惕。
魏黎安怎麼知道他找淩北代筆?
虞藻謹慎地盯著魏黎安,魏黎安欲言又止,就在他以為,魏黎安要說出什麼威脅的言語時一一
魏黎安黑紅著一張臉,低聲訥訥道:“我幫你寫功課,你能不能…...也獎勵獎勵我。“
虞藻:“7“
他困惑歪頭,“獎勵?“
“嘲,獎勵。“魏黎安的喉結滾動,他粗聲粗氣道,“我幫你寫功課,你也像剛剛獎勵淩北那樣。用你的手打打我的臉,再、再…...“
“再親親我。“
虞藻:…..
他錯愕地眷圓了眼,耳尖紅得能滴血。
魏黎安怎麼這都瞧見了啊…...
不過,虞藻納悶地挑起眼尾,這人怎麼回事?撞見他欺負同窗,非但不向學官告發,反而堵著他不放。
竟還要幫他寫功課,讓他也欺負欺負自己。
哪有這麼奇怪的人?
難道有人天生喜歡挨欺負嗎?
虞藻不能理解,但多一個人幫他寫功課,也是一樁好事。
他單手抱著卷筒,白淨柔軟的手拍拍魏黎安的臉。
力道不大,羞辱意味卻很強。
虞藻語氣惡劣:“是這樣子嗎?“
耳邊響起明顯的口水吞咽聲。
魏黎安的喉結滾動,好似爽到了,他壓抑著聲線以再重一點。“
“和“的一聲!
響亮的巴掌聲驚走枝頭的一眾飛鳥。
虞藻抬著俏生生的臉,問:“這樣夠重了嗎7“
魏黎安隊緊那分分合合的膳脹紅潤,呼吸急促:“不夠重。“
縱使脾氣再壞,虞藻也要悴了。
他惡狠狠地瞥了過去:“你這廝要求怎這般多?我不要你幫我寫功課了,打你我還嫌手疼呢!“
眼瞥著機會要溜走,魏黎安連忙握住小世子的腰,將小世子提到另一處角落。
“殿下,彆生氣了。“可能是剛剛那兩巴掌把他打爽了,他竟無師自通,
說起文人才會說的酸溜溜情話,“是你的手太軟,打的我很舒服。“
“我會幫你寫功課的,但你能不能之後再獎勵獎勵我?“
魏黎安眼巴巴地矚著虞藻,這亮晶晶卻十分老實的視線,讓虞藻想到他以前養過的乖狗狗。
虞藻翹著下巴尖,不說能,也不說不能,而是輕哼一聲,逗狗一般道:“看我心情吧。“
倪師的書法課,是虞藻最討厭的課之一。
太無聊了。
加上倪師本人性格無趣古板,課堂上,他的言語古井無波,說的又是文綁繪的理論知識。
虞藻不愛聽倪師的課也正常。
偏偏他又害怕倪師,畢竟這是他的老師。
好不容易熬到尾聲,臨近散學。
倪師讓助教幫忙收齊功課,他會在講堂上一一過目。
助教喊到誰的姓名,這個人便要上台,聽倪師現場點評。
點評一位,走一位。
虞藻把功課交上去後,借著混亂的時機,與一旁同窗討論等會兒吃什麼。
林觀遇給出建議:“殿下,你大病初愈,不如我們一同去下館子吧!京城新開了一家酒樓,都說色香味俱全,咱們去酒樓用午膳,淩小侯爺請客1“
“你要討好世子殿下,讓我請客,這是哪門子的道理?“淩北話鋒一轉,
看向虞藻時,語氣神色皆天翻地覆,“不過殿下,此話也有理,你大病初愈,
是要吃些好的補補身子。但酒樓人多眼雜,我擔心去的同袍太多,會擾了你的清淨。“
「不如今日我做東,我們單獨去酒樓用午膳?“
林觀遙急了:“你們單獨用午膳?不行!必須帶上我!“
最終他們討論出來的結果是,一同去酒樓下館子。
虞藻憂心忡忡地往講堂上看了眼:“倪先生不會留堂吧2“
“倪先生從不留堂。“林觀遙低聲道,“倪先生他極為嚴苛,但性子淡漠,每次準時散學,也不會將學子叫到書房。另一位林博士才嚴格,動輒請我們去書房喝茶,一訓便是一時辰…...唉!“
林博士是負責丹青教學。
虞藻雖寫不好字,但畫的一手好丹青,加上他性子討喜,林博士格外喜歡他。
他也是太學內,唯一沒被林博士訓斥過的學子。
得知倪師不會留堂,虞藻總算放心了。
唇角小幅度往上翹翹,他忙伸著腦袋問:“酒樓裡有什麼新菜色?你快與我說說。“
「林觀遇一一林公子“
林觀遙正要與虞藻好好說道說道,忽聽助教喊他之名。
倪師要點評他的書法了。
林觀遙給小世子比了個手勢,指了指門口,意思是,等出去再說。
虞藻忙不迭點點小腦瓜。
講堂內隻剩他與林觀遇,等林觀遙的字被點評完,便會輪到他。
手心出了一把熱汗。
他還怪緊張的。
虞藻自認淩北將他的字跡模仿得出神入化,那漫草的、如鬼畫符一舫的字跡,連他自己都難以分辨。
倪師應當不會阿出來吧?
講堂上,傳來倪師嚴厲又平靜的聲線:“你的字整體是好的,但落筆太過急躁、而顯得字形生硬,下半部分運筆輕飄、結構變形,是為心浮氣躁。“
林觀遙的字不錯,不過性情過於浮躁,落筆總是沒有耐心。
倪師針對此點,給出諸多建議。
“書法切忌急功、爛作、造假。讀帖能夠養心,專注讀貼時,往往能沉溺其中,靜聽不聞雷霆之聲,熟視不睹泰山之形…...“
一絲不苟的教學態度,給出的建議專業且認真,每一條皆是為學子量身定做。
平靜的聲線如倪師本人一般刻板無趣、墨守成規。
虞藻聽著聽著,便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這時,倪師結束完林觀遙的點評,恰好抬眼望了過來。
虞藻連忙將嘴巴閉合,挺直小身板,雙手整齊叟放在桌案,眷大一雙水靈靈的眼,一副聽話乖學子的模樣。
輪到點評虞藻的書法了。
沒等助教出聲,倪師便先一步喊出虞藻的名字。
虞藻懵了懵,他頓感大事不妙,似被拎住後頸提起的貓兒,登時站起身。
雙手規規矩矩放在身側,如小鵬鶉一般上了台,乖丿低下腦袋。
倪師翻著虞藻的功課。
一張張書法,宛若翻飛的落葉在眼前掠過,最終,宣紙又被翻回至第一張。
也是唯一一張,寫了姓名的。
倪師久不言語。
他這張古板到有些無情的臉,讓虞藻心中發毛,終於,虐藻先按據不住,小小聲地噴道:“先生?“
倪師緩緩站起身。
一身書卷氣息,伴隨高大身軀的陰影,一起籠罩在虞藻的眼前:“你隨我去書房一趙。“
虞藻猛地拿起臉蛋。
一雙貓兒似的眼睦陌得圓潤,他驚詫地據住唐,瞥起來可憐見兒的。
可在師者麵前,虞藻縱使再嬌氣,也不敢隨意發作小脾性。
而是垂頭喪氣地低下腦袋,悶悶不樂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