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2 / 2)

身邊所有的人一夕之間都變了臉。

十來歲的少年終於在一個雨夜從二樓陽台上翻了出來,躲在了鄰居家的花叢裡,沉默地抱著受傷的膝蓋,偷聽二樓傳來的叮咚吉他聲。

直到——

吉他聲停下,有人把一件寬大厚實的外套披到了他的身上。

“你是誰家的小孩?怎麼會在這?”

清泉般好聽嗓音從頭頂傳來。

餘曜抬起頭,就見到了那張至今都會經常夢到的臉,鼻梁挺直,嘴角微抿,白皙如玉的膚色看起來貴氣又內斂,像是電視裡含著金湯匙出生,受過良好教育的大家公子。

可能是身上的衣服太溫暖,他甚至還清楚地記得青年臉上當時每一寸細微的神情。

回憶歸籠。

餘曜動了動手指,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第一個世界。

他神使鬼差地撥弄幾下。

磨到發白的琴弦輕輕.顫動,曾經無比熟悉的旋律就從修長指尖緩緩流淌出來,勾勒出那場落在他生命中就再沒有停歇過的夜雨。

曲子算不上精妙,起承轉合甚至還很粗糙,一看就是初學者的拙劣編造。

但旋律中充沛的情感動人又鮮活,一下就抓住了不少人的耳朵。

很多行人駐足停下。

就見那個帶著黑色棒球棒的少年正低著頭,看不清眉眼,但輕撫琴弦的白皙手指修長用力,骨節分明,好看得如同是上帝用最好的玉石精心雕琢出來的一樣。

流浪歌手的琴盒裡陸陸續續地多出了不少硬幣。

迷迷糊糊的小黑貓團子也從貓包裡探頭探腦,打著哈欠蹲上了少年的肩膀。

有的路人一看少年和黑貓的組合就覺得眼熟,但下班路上也來不及多想,錄了一小段視頻就匆匆離開。

一曲終了,餘曜把吉他還了回去輕聲道謝,流浪歌手就笑著指了指滿載而歸琴盒,邀請他一起去喝一杯。

“我還未成年不能喝酒,”餘曜搖頭笑著拒絕,“那麼就提前祝您跨年夜快樂。?[]?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滿身輕快地回去公寓。

完全不知道網上已經有人把小七還沒有鑽出貓包的前半段發到網上,引得祁望星正打算滿世界找人。

“這首曲子我隻聽二哥彈過,這個人肯定認識二哥!”

祁家彆墅裡,祁望星在祁家大伯麵前信誓旦旦。

祁家大伯一臉無奈,“認識望霄的人多了去了,說不定就有人聽過他彈過,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那怎麼能一樣!

祁望星永遠忘不了他二哥彈完曲子後眉眼溫柔的表情,還說這是自己一個很要好的小朋友譜的曲子,說他很快就會再見到那個人。

那樣懷念的神情,那樣繾綣的語氣,絕對不可能隻是普通的朋友。

但如果真的是很重要的人,二哥都車禍這麼久了,對方為什麼不上門來探望呢?

祁望星皺著眉頭說不出話。

祁家大伯就拍了拍小侄子的肩,語重心長道,“我知道你關心望霄,我難道就不疼他?你二叔家當年突遭變故就剩他一個獨苗,他就跟我的親兒子一樣,我也巴不得他馬上就醒過來。但也不能病急亂投醫不是?”

“這樣吧,你上次不是說有一個會徒手攀岩的小運動員很厲害,想簽去冰岩作代言人,我讓錢律師陪你去,順便問問人家願不願意去你二哥病床前站上一站,看看能不能有用。”

對啊,祁望星差點把這事忘了。

“謝謝大伯!”祁望星露出了個笑來。

祁家大伯就把早準備好的紅包遞給他,“彆光顧著高興,去,把這個紅包壓你二哥枕頭底下,給他添添喜氣。”

“還沒過年呢,”祁望星小聲嘀咕,“還說我病急亂投醫!大伯你不也一樣!”

祁家大伯作勢要打,祁望星才一蹦一跳地走了。

望著健健康康、就是沒個正形的小侄子,再想想床上躺著的,多災多難的二侄子,祁家大伯深深歎了口氣。

雖然不信祁望星嘴裡的那什麼曲子,但到底留了點心。

臨近元旦,祁家的人暫時還沒有找上門。

餘曜過了一個安生的跨年夜。

就是夢裡總感覺有人從後麵握著他的手,就像是當年教他一點一點彈吉他一樣,懷裡還總是熱熱的。

少年再起床時,就麵無表情地把沒洗爪爪就偷摸上床的小七拎出了被窩。

小黑貓團子搖晃著尾巴,喵嗚喵嗚地試圖求饒,但還是被摁在洗手台前一頓亂搓。

“喵嗚?”

餘曜終於停了下來,看了看鏡子裡頭發亂糟糟的自己,又看了看還以為正在跟它玩,格外活潑的小貓,到底還是笑了起來。

腦海裡的7878也適時跳了出來。

【魚魚!新年新氣象!】

“嗯,新年新氣象,”餘曜對小係統和小七都說過之後,又對著鏡子裡自己說道。

“新年新氣象。”

已經是新的一年了,所以,那些因為所謂的每逢佳節倍思親的奇怪情緒都應該要過去。

徒手攀登的酋長岩,速降滑雪所在的死亡峰都還在等著自己。

不說彆的,冬奧會就迫在眉睫。

少年對著鏡子狠狠衝了把冷水臉,神經末梢就是一個激靈。

他收拾好行李之後,新年第二天就坐上了飛往華國北方某省會的飛機。

一下飛機,就遇見了滑雪集訓隊來接自己的人。

是個眼睛圓圓,娃娃臉,笑起來還有酒窩的高個兒年輕人,很年輕,撐死二十歲出頭,滿臉興奮地舉著個寫了餘曜兩字的大招牌十分好認。

不過集訓隊為什麼要讓一個脖子上還帶著固定器的傷號來接自己?

餘曜抱著才領回的小黑貓停步不前。

但對方顯然做過功課,看見小七的瞬間眼睛就變得灼灼亮亮,“你就是餘曜吧?㈨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帶著頸椎固定器的青年伸手要來接行李箱。

餘曜驚得一抽手,“我自己來。”

青年泫然欲泣,自來熟地正準備哭訴,“餘曜!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傷了脖子就是廢人了!”

然後就被才從洗手間出來的趙正飛一巴掌呼到了背上,“秋聆歌,能不能有點師兄的樣兒,彆天天就想著逗師弟玩!”

秋聆歌還很不服氣,嘟嘟囔囔的,“隔壁花滑的明清元天天跟我們秀,說他的師弟淩燃有多乖多可愛,我現在好不容易要有個直係師弟可以秀了,趙教你又管我!”

趙正飛一虎臉,“那你也得有點師兄的樣才行!你見過哪個師兄奧運會前能把自個摔成重傷,你再看看,你都把餘曜嚇成什麼樣了!”

師徒倆的目光同時炯炯有神地落到少年身上。

秋聆歌瞪大了眼,還真來來回回地在找自家師弟哪裡被自己嚇到了。

餘曜:……

倒也不必如此。

不過被這麼一鬨,他對未來兩個月雞飛狗跳的集訓生活就有了點心理預期。

但事實證明,現實隻會比他想得還要鬨騰。

才一到公寓,同住一套的秋聆歌就興致勃勃地過來敲門,“餘曜餘曜!昨天夜裡才下了好大的雪,我們上山滑雪去嗎!”

“哪個山?”餘曜開門。

“就是咱們集訓隊的後山!坐纜車就能上去!”

秋聆歌已經把自己的裝備摸了出來,坐在客廳地上就作勢要換滑雪服。

餘曜是想去,但看著秋聆歌的脖子就覺得夠嗆,“秋師兄,你現在能去滑雪嗎?”

秋聆歌動作一頓,轉眼間又笑了起來,“彆看我戴著這個狗套!”

他拍拍自己右邊的大腿,“我真正傷的是腿,但隻要不上高難度的空中技巧,玩點道具還是輕飄飄的。”

他輕描淡寫地說著自己不能去冬奧的原因,臉上還帶著一貫的燦爛笑意。

但餘曜卻

覺得他的眼睛好像在哭。

競技體育向來不缺這種滿是遺憾的人,餘曜還見過辛辛苦苦四年,結果剛好就因為賽季新規則修改參賽年齡而錯過奧運會的。

不過像秋聆歌這樣還能用平常心,甚至很親昵地對待自己這個替代者的,真的很少見。

餘曜突然對酒窩青年多了不少好感。

等借口回房間,問過趙正飛確實可以後,就跟著秋聆歌一起出了門。

少年走得很熟稔。

秋聆歌還奇怪呢,“我怎麼感覺你熟門熟路的,一點都不迷路呢。”

餘曜望著自己曾經訓練過很多次的雪山山頂,漫不經心道,“可能是夢裡來過吧。”

“這話說得好!”

秋聆歌很不要臉道,“那你有沒有夢見過你師兄我?”

餘曜誠實道:“好像沒有。”

秋聆歌立刻西子捧心狀,圓圓的大眼睛寫滿熱切,“嗚嗚,傷心,太傷心了,我受到了一萬點暴擊,要看看親親小師弟來個1800才能好!”

原來是在這等著自己呢。

餘曜忍俊不禁地翹了下唇。

他其實能猜得到點秋聆歌的心思。

自己因傷錯失冬奧,本來很自責,結果突然聽說來了個新的替補者,可不就想要親眼看看這人能不能行。

雖然餘曜不能理解這種想法,覺得秋聆歌除了讓自己更加心酸沒什麼必要。

但自己占的,畢竟是秋聆歌上個賽季拚死拚活為華國掙回來的名額,倒也不是不能滿足師兄這麼個小小的要求。

少年輕輕點了點頭,秋聆歌就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一把橙子味的糖果塞到餘曜手裡。

“真乖!”青年笑眯眯的,“有個小師弟就是好,還能給他發糖。”

餘曜這下是真的相信秋聆歌很期待自己的到來了,要不然也不至於連這個隱蔽小習慣都能事先打聽清楚。

他道過了謝,然後就跟著秋聆歌招搖過市。

是真的招搖過市,遇見個人都要被介紹一下,就連小七都被迫合影了不少照片。

餘曜甚至懷疑,自己和自己的貓才到冰雪集訓基地一天,就已經要全基地聞名了。

眼見遇上食堂的打飯阿姨都要被介紹一回,少年欲言又止,但秋聆歌興致勃勃。

等到路上遇見兩個往花滑場館走的人,對方更是眼睛一亮,拉起餘曜就往前衝。

“小明!”

秋聆歌得意洋洋地顯擺,“看看看,我也有師弟了!叫餘曜!長得好看吧?這個是他的貓,叫小七,是不是也長得眉清目秀?”

明清元一臉無語,“說了多少遍了,彆叫我小明,陸教那樣叫也就算了,你跟著湊什麼熱鬨啊!”

但等轉頭看向餘曜時,青年就變得笑眯眯的,“你叫餘曜是吧,我是花滑隊明清元,你可以叫我明哥。之前看見過你比賽的視頻,很厲害哦,冬奧會加油!”

明清元對這個能接好友班,讓好朋友

高興起來的小孩相當善意,還熱情地把身邊黑發黑眼,長相精致的小少年介紹給了餘曜。

“這是我師弟淩燃,你們都是同齡人,以後可以多一起玩玩!”

容色昳麗的小少年就在師兄的介紹裡衝著兩人笑了笑,很溫和禮貌的樣子。

雖然但是,淩燃?

餘曜瞳孔微微縮了下。

如果沒記錯的話,自己在第一個世界就聽說過對方的名字,花滑圈的萬年老二,是個被穿書局臨時抓包而不自知的倒黴路人,劇情注定的失敗炮灰之一。

這個世界也有淩燃嗎?

那這個世界也會有二哥的存在嗎?

腦海中一瞬間閃過很多思緒。

餘曜麵上不顯,同樣介紹過自己後,試探問道,“淩燃你今年也要去參加冬奧會嗎?”

明清元就一副與有榮焉的神情,“那當然了!我們家小淩燃就差一塊奧運金就能湊齊單賽季大滿貫了,就是衝著奧運會去的!”

那就是說世錦賽和大獎賽的金牌都已經到手了?

劇情注定的萬年老二都能擺脫魔咒拿到屬於自己的冠軍,果然還是和第一個世界不一樣。

餘曜心裡像是被什麼輕輕刺了下。

等秋聆歌又和那兩人說了幾句,就跟著一起離開。

“淩燃是很優秀,”秋聆歌還以為自家師弟是聽說同齡人都要衝單賽季大滿貫,自己卻才拿了個全錦賽冠軍而失落,認真安慰道。

“但他早兩年就已經開始參加比賽,你的競技生涯可才剛剛開始,我相信這一次的奧運會上,你一定會在全世界觀眾的麵前大放光彩。”

餘曜還真不是為這個分神,但想到秋聆歌也是好意,就答應兩聲。

他們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兩人一起坐著纜車上山。

餘曜從纜車向下看去,就見記憶的練習場所因為昨天夜裡的那場大雪,銀裝素裹,鬆軟無比,隻有道旁的些許矮鬆,才讓整座巨大的銀白山體多了些蒼綠的雜色。

山上還是那兩條主要的雪道,一條細而窄,上麵有些拄雪杖的雙板滑雪者;另一條寬而長,顯然是便於橫切轉向的單板雪道,但現在也都被滑雙板的人占用。

為什麼連一個滑單板的都沒有?

餘曜奇怪地多看了幾眼。

秋聆歌就摸著自己的腿解釋,“新改的規定,單雙板交替室外,這個星期剛好趕上單板室內,所以就沒什麼人。”

他見餘曜的視線落到那個有很多連綿起伏的小雪包的雪道上,就訝異地笑了起來,“你想用單板上蘑菇?”

蘑菇道,是對這種起伏不平的雪道的特有稱呼,具體還可以分為不規則雪包的野蘑菇和雪包彼此對應很規整的拉鏈蘑菇。

很好玩,不過一般玩蘑菇的人都是雙板,滑行起來整個人和彈簧似的一彈一彈的,被稱之為貓跳,很少有人用單板上的。

“不行嗎?”

餘曜還以為那是雙板隊專用

的。

秋聆歌頓了頓,“可以是可以,但是你滑蘑菇做什麼,咱們不是要參加大跳台比賽嗎?”

餘曜一眨不眨地看著那條明顯是隊員們滑行軌跡拚出來的野蘑菇,“蘑菇道有深有淺,正好可以鍛煉一下路線規劃和身體的反應能力。”

這是想滑大山和樹林的野雪所不可或缺的。

秋聆歌卻以為餘曜是想借此熱熱身。

這點小要求,當然是要寵著師弟了,他下了纜車,就帶著餘曜自來熟地去跟雙板隊的教練打商量。

玩單雙板的雖然彼此經常看不順眼,日常彆苗頭,但到底是一家。

雙板滑雪隊的教練柏振興本來就為自家隊員意外撞傷秋聆歌而很是愧疚,一聽是單板那個能跳出1800的小選手餘曜想滑,當場就答應了下來。

不止答應了,還把雪道上放風的運動員們都叫過來看,美其名曰相互交流經驗。

餘曜沒想到自己隻是想滑個蘑菇都要被這麼多人圍觀,人都麻了。

不過一想到隻要還跟著這麼個大大咧咧的顯眼包師兄一起,以後這種場景還多的是,他很快就擺爛了心態。

在雪道邊草草熱了身,就站到了蘑菇雪道的頂端。

可還沒來得及開始,就被柏振興緊急叫了停。

“等一下!”

“柏教練?”餘曜不明所以。

柏振興卻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他既怕餘曜第一次滑這種蘑菇沒經驗摔了,又想故意顯擺顯擺他們雙板有多厲害,高聲把道邊上一個穿紅色滑雪服的青年叫了過來,“小秦,你先滑給餘曜看看!”

餘曜:???

不是,這種蘑菇道還需要人演示嗎?

但想想今天到底是雙板主場,少年客氣地退開讓道。

那個紅色滑雪服的青年也確實厲害,從雪坡頂滑下的時候,雙腿膝蓋如彈簧一樣,有節奏地一蹦一跳,手中的雪杖也不斷輕點雪麵卸力控製平衡。

靈活如貓跳的動作引得道邊的隊員不斷哈哈大笑。

“秦哥厲害了!”

“太可愛了哈哈哈哈!”

那位姓秦的雙板隊員一口氣滑到雪坡末端才停下,等回來後,就湊到自家教練身邊嘀嘀咕咕。

柏振興皺了皺眉,走向餘曜,“小秦說這條道雪包太緊湊,單板怕是不太好滑,餘曜,你要不換另外一條?”

他指了指隔壁很多大雪包連綿起伏的那條。

但是說實話,餘曜其實兩條都想滑滑試試。

大雪包有大雪包的開闊,但小雪包也有小雪包的促狹,自己坐了好幾個小時的飛機和車,正合適鬆快鬆快筋骨。

“那你悠著點!”

柏振興不放心地關照了好幾回,話裡話外都是不太相信餘曜用單板也能滑得了這麼密集的蘑菇。

一旁的雙板隊員也都投來不信任的目光。

尤其以那個姓秦的紅滑雪服為首,眉頭緊鎖著,一臉的不讚同。

秋聆歌麵上笑嘻嘻的,心裡也有點擔心,但短短半天的相處,他多少也摸到點少年的性子,知道勸是不可能勸住的。

再看看雪道的鬆軟程度,估計就算是摔也摔不疼,這才鬆開拳頭,站在旁邊扛著貓,手舞足蹈地給少年打氣。

“小魚加油,你一定是貓跳得最可愛的那個!”

餘曜:“……謝謝。”

他在各式各樣的不看好目光裡走到雪坡頂端,小跳一下調整方向,板頭就一往無前地撞向了第一個蘑菇雪包。

小七檸檬黃的水潤貓瞳當場放射出激動的光。

嗖得一下從秋聆歌肩膀上跳到雪道邊緣,跟著雪板左右搖擺的少年一起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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