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2 / 2)

找錯反派哥哥後 青端 14580 字 2個月前

難怪就算是盛夏時見麵,安王也是穿得嚴嚴實實的,連脖子都遮著。

蕭弄語氣不善:“放下去。”

“我母妃去後,陛下將我放到貴妃膝下撫養,”安王放下袖子,語氣平靜,“貴妃與裴永的脾氣都很暴烈,尤其裴永,天性殘忍,在他眼中低他一等的人,都如螻蟻。除了手上這些,我身上還有許多同樣的傷。”

“本王知道定王手段了得,但本王忍了這麼多年,恐怕你也得花一番功夫才能撬開我的嘴,又何必如此?”

按德王那個放火燒山的脾氣,鐘宴笙完全能想到安王一身華服底下的身體會是什麼樣的,不由覺得他有些可憐,借著寬袖的遮掩,拉了拉蕭弄的手。

蕭弄看他一眼:“撒嬌沒用。”

鐘宴笙輕輕勾了勾他的小指頭,湊到他耳邊小聲:“真的嗎?”

蕭弄:“……”

蕭弄不鹹不淡道:“說吧,你是何時、如何知道了烏香的存在,囚瀾先生到底是什麼人。”

這些日子除了誤導錦衣衛偵錯方向,蕭弄手底下的人也在挖那個囚瀾先生,但竟然毫無音訊,至今下落不明。

蕭弄這個語氣,看起來像是答應了安王的交易。

定王一言九鼎,也不屑於騙人什麼。

安王稍一思忖,便開了口:“囚瀾是我安排到德王身邊的不錯,但囚瀾不是我的人

。他曾是德王封地裡的一個大夫之子,在德王進京之前,德王後院裡一位夫人難產,他父親被王府的人請去助產,孩子生下後,他父親便以褻瀆夫人之罪,被砍了頭。”

這個解釋聽起來很合情合理,完全是德王會做出來的事。

鐘宴笙擰著細細的眉尖:“所以他到你這裡來自薦,偽裝身份到德王手底下,想陷害德王?”

安王點頭:“暹羅這些番邦小國,向京中上供之時,都會路過本王的封地,曾有來使取出烏香,獻與本王,所以本王知曉此物的氣味。”

如此說來,就是安王在暹羅來使那兒見過烏香,回京之後,老皇帝服用烏香丸時,總會有掩飾不好的時候,烏香氣息太重,就算用發苦的藥味兒也很難掩蓋,所以安王嗅出不同,與那位想為父報仇的囚瀾合作,狠狠坑了一把德王。

不過也把自己坑進去就是了,這事情隻要細查,安王都會暴露。

但沒了囚瀾先生這個人證,安王又咬死了他隻是送德王一個幕僚,其他的都與他無關,所以老皇帝隻是將他被貶回封地,再不得入京。

前後都說得通,但鐘宴笙直覺還是有幾分古怪。

聽完安王這番話,蕭弄麵色莫測,看不出信了幾分,半晌,指尖略抬了抬:“如你所願。”

安王總是沉著的眉眼忽然就鬆快了一分:“本王應召回京,隻為解決與裴永的舊怨,宮裡發生什麼,與本王並無關係,天一亮便會啟程回封地。”

蕭弄托著腮沒說話,鐘宴笙看看他,又看看安王,眨巴眨巴眼,意識到該自己說話了,才遲疑著應了聲:“哦,那你下去領德王的屍首吧。”

蕭弄又有點想笑了。

安王沒忍住又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神清骨秀,未笑含情,烏黑的眸子極亮極亮,明透又乾淨。

他頓默了下,突然道:“當年陛下時常懷疑太子非自己子嗣,疑神疑鬼多年,暗中讓太醫明查暗查,七弟出生之時,宮裡也流言蜚語,言七弟血脈不純,他被送出宮亦有此緣由,本王也時時覺得,太子大哥與七弟真不像陛下所出,如今見到你,感覺更甚。”

七弟說的是景王。

鐘宴笙隻知道裴泓是因為臭道士胡說八道才被送出宮的,倒不知道還有這麼段往事,怔了一下,不太明白安王突然說這個:“什麼?”

安王卻隻是拱了拱手,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了書房。

鐘宴笙納悶了會兒,轉頭對蕭弄認真道:“我覺得安王還是很可疑。”

他從小到大受貴妃虐待、受德王欺負,忍氣吞聲忍耐了這麼多年,跟老皇帝年輕時更像了。

看起來貌不驚人了,卻冷不丁就搞個大的,把德王坑進死局,那再做出點什麼,也不意外。

蕭弄頷首:“我會叫人盯著他。”

安王一走,鐘宴笙就忍不住開始打嗬欠。

夜色已經很深,折騰一整晚,都快寅時了。

蕭弄看他困得東倒西歪的,還在努力撐著眼皮,禁

不住一笑,湊過去眯著眼嗅了嗅他身上溫暖的香氣,語氣溫柔:“睡吧,剩下的事交給我處理。”

今夜宮亂,德王身死,後續還需要處理的麻煩事多著呢。

雖然很想把鐘宴笙揣在身邊帶著,但他可舍不得讓小美人吃苦。

鐘宴笙本來就不太撐得住了,聽他這麼說,順勢倒在了他懷裡,坐著就睡了過去。

他累得狠了,這一覺睡得很沉,都沒做夢,再醒來的時候,天都大亮了。

他躺在明暉殿的寢房裡,屋裡炭盆燒得很暖和,迷迷糊糊爬起來,腦子裡還沒回過神,外間就傳來陣動靜聲,馮吉繞過屏風躡手躡腳走進來,看鐘宴笙醒了,才收起那副做賊似的姿態:“小殿下醒啦?哎喲,您都睡到快午時了,可要傳午膳?”

鐘宴笙隔了會兒才想起昨晚都發生了些什麼,遲緩地唔了聲:“定王殿下呢?”

“昨晚發生了好些事,定王殿下還在處理。”具體發生了什麼,馮吉說得十分之含蓄,“王爺讓您好生歇著,晚點來看您。”

鐘宴笙爬下床洗了把臉,又聽馮吉道:“今兒一大早,安王殿下就離京了,不過離京時他馬車後拖著個東西,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據說拖曳出一地血痕,出了城引得野狗一路跟呢。”

鐘宴笙堵心:“……換個話題。”

一大早說這個,胃裡有點難受了。

馮吉就換了個話題:“景王殿下今早也主動提出要離京,不過他現在進不了宮,托人遞話來說想見您一麵,現在正等在宮門外,您可要出宮去見見?”

鐘宴笙連忙吐完漱口的鹽水:“不必準備午膳了,我這就出宮去見景王殿下!”

蕭弄好像料到了鐘宴笙醒來就會亂跑,提前讓人備了馬車。

從前老皇帝掌權,鐘宴笙是隻能老老實實走路的,最多在老皇帝心情好的時候賜個步輦。

現在老皇帝倒下了,日子都變好了,能坐馬車了。

鐘宴笙爬上馬車,十分滿意。

壞老頭,還是哥哥好!

昨夜一場大雨,將深夜裡的血色都淋散了,到宮門前時,空氣裡隻剩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宮門前的守衛也已經替換了,見到鐘宴笙,就恭敬地行了一禮,開了宮門。

裴泓就候在宮門之外,見到這架勢,眉梢輕輕挑了一下。

鐘宴笙不等人扶,自己跳下馬車,朝著裴泓跑過來:“景王殿下!你怎麼突然要走了?”

他穿得很厚,奔過來時,腳步又很輕巧,像隻圓滾滾的漂亮小鳥,裴泓愣了一下,無奈一笑:“小笙,我不適合再待在京城了。”

鐘宴笙“啊”了下,腳步一頓,抿著唇蹙眉。

德王謀反,安王離京,定王入宮。

這般情況下……景王殿下的確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留在京城了,越早離開越好。

雖然京中之人都嘲景王隻會吃樂,毫無進取心,但鐘宴笙知道,景王其實很聰明,隻是他性子瀟灑,知

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若非景王隻知玩樂,安王又做小伏低的,德王最囂張的那兩年,早拿他倆開涮了。

看鐘宴笙擰眉的樣子,景王一笑,搖搖扇子:“嘖嘖,楚楚可憐的,可彆這麼看著我,看得我心都軟了。我一會兒便該走了,猜你還沒用午膳,怎麼樣,陪景王哥哥吃頓飯,就當是送行了?”

鐘宴笙沒來由地有點難過,低落地嗯了聲,跟著他上了景王府的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的,到酒樓時,鐘宴笙發現,裴泓帶他來的,是上次那家酒樓,做的姑蘇菜很合他口味。

今日裴泓將這家酒樓都包了下來,帶著鐘宴笙上樓坐下,語氣感慨:“從前我一直想,小笙要是我的弟弟就好了,沒想到後來小笙真的成了我的弟弟。可惜,我們沒什麼兄弟緣分,又該分開了。”

鐘宴笙剛感到傷感,就聽裴泓接著說:“更可惜的是,我都要離開京城了,也沒聽到小笙叫過我一聲景王哥哥。”

鐘宴笙:“……”

鐘宴笙麻木著臉:“景王殿下,吃點菜吧你。”

裴泓好似什麼都不在乎,自顧自添了幾杯酒後,饒有興致地問:“看今日的動靜,老東西還沒死透麼?”

鐘宴笙第一反應是他膽子也太大了,隨即才想起來,把老皇帝搞成這樣的就是他和蕭弄,頓感不好意思:“嗯,還沒有。”

看他的樣子,裴泓忍不住吃吃笑起來:“小笙,以後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

鐘宴笙不解:“為什麼?”

“太好欺負了。”

鐘宴笙:“……”

裴泓扇子一合,輕歎了口氣:“小笙,我快走了,有些話便不得不說。”

鐘宴笙蒙蒙看他:“什麼?”

“小心蕭弄。”

裴泓眼神幽微,不等鐘宴笙張口就接著道:“當年太祖與蕭家親如一家,許諾共分天下,不過幾代便下了死手,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竟然就直接把這些幽暗的秘事直接說出來了,鐘宴笙抿起唇瓣。

裴泓含著笑,抿了口酒:“蕭弄是不會受人驅策,為人臣下的,遲早噬主。”

“小笙,沒有哪個帝王容得下蕭家。”

裴泓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就見對麵秀美漂亮的少年抬起眸子,眼神清亮,隱隱帶著股倔意:“我容得下。”

裴泓與他對上視線。

鐘宴笙執拗地重複:“我容得下。”

當皇帝要經常早起,天天看那堆連篇累牘的奏章,他不是很喜歡。

可是他要給父親母親、先皇後和康文太子正名。

要給哥哥一個容身之所。

聽到鐘宴笙固執的回答,裴泓表情滯了一瞬,看不出情緒。

片刻之後,他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又露出笑,抬了抬酒盞:“既然不肯叫景王哥哥,那願不願意陪我喝一杯?”

裴泓都要離開了,鐘宴笙思考了下,還是倒了小半杯酒,與他碰杯之後,喝了下去。

微辣的酒液滾進喉頭,鐘宴笙感覺胃裡熱熱的,嗓子發啞:“景王殿下,你是一個好人。”

景王這次沒有回答,看他臉上浮起桃花般的醉紅,微微一笑:“聚散苦匆匆,我是見不到明年景華園的春花了。小笙,就此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