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1 / 2)

找錯反派哥哥後 青端 14107 字 2個月前

鐘宴笙酒量很差,半杯薄酒下肚,腦子就暈暈乎乎的,湧出些許難過。

小時候他在冰天雪地裡把裴泓帶回淮安侯府,很高興自己終於有了玩伴,把藏著舍不得吃的點心都摸出來給裴泓。

那時裴泓跟現在不著調的樣子也不同,不怎麼說話,很小心翼翼的樣子。

他們當了三日的玩伴,宮裡的人就順著痕跡找過來,把裴泓強行帶走了,來不及好好道彆一下,沒多久他也跟著淮安侯去了姑蘇。

鐘宴笙那時候以為很快能和裴泓再見,剛到姑蘇時還偷偷藏些小禮物,想給自己的第一個朋友,沒想到重逢已經是十幾年後了。

山長水遠,景王回封地後,往後就很難再見了。

裴泓往日排場極大,去哪兒都帶著一堆人被簇擁著走,今日要離京了,簡陋的送行宴倒是安靜,自顧自喝完了剩下那壺酒,便該走了。

鐘宴笙跟著起身,想送他到城門,裴泓卻拒絕了:“不必了,小笙,坐著醒醒酒就回宮裡去,昨晚才發生了大變動,這兩日京中也不算太平。”

鐘宴笙張了張嘴,猶豫了下,還是沒解釋。

衛綾其實帶著人暗中跟著他呢,蕭弄也派了暗衛護著他的。

他看似一個人,其實是一堆人。

說出來都怕嚇到景王殿下。

不過他的確醉乎乎的,站起來腦袋就更暈了,隻好扶著椅子,聽話地點點腦袋:“嗯!”

裴泓合起扇子,輕輕敲了下他的腦袋,便轉身下了樓。

鐘宴笙趴在窗戶邊,看著裴泓步出酒樓,馬車就候在那兒。

景王府的侍衛正扶著裴泓要上馬車,裴泓像是察覺到了鐘宴笙的視線,抬頭就看到樓上趴在窗戶邊毛茸茸的腦袋,一笑之後,啪地展開扇子搖了搖,彎身鑽進了馬車。

景王殿下也走了啊。

鐘宴笙目送馬車離開,縮回椅子上坐著醒了會兒酒,猜景王這會兒應當都出城了,揉了揉臉,感覺腿腳沒那麼軟了,才又起身下了樓。

剛走出酒樓,還在昏昏蒙蒙之際,身後傳來道聲音:“鐘宴笙?”

鐘宴笙遲鈍地眨了下眼,轉回頭一看,眼睛略微睜大。

身後的人竟然是鐘思渡。

上次他跟著裴泓溜出宮,也是來這家酒樓,離開的時候,恍惚見到了鐘思渡,還以為是錯覺。

這回是真的見到人了,鐘宴笙覺得,那他上次應該沒看錯。

從進宮,或者說從被蕭弄直接從景王府扛走之後,鐘宴笙就沒跟鐘思渡見過麵了,隻從裴泓那兒聽說他秋闈大放光彩。

許久未見,鐘思渡眉目愈發溫和俊雅,很有侯府貴公子的氣度。

鐘宴笙飲了酒,思維遲滯,半晌才哦了聲:“鐘思渡,是你呀。”

小半年過去,鐘宴笙似乎抽條了些,容色也愈發殊麗,看人時的瞳仁依舊是烏黑清亮的,仿佛被人愛護珍寶般,很仔細地捧在手心裡養護著,哪怕這些

日子發生了許多事,依舊是乾乾淨淨的。

鐘思渡靜默半晌,露出個溫和的笑:“差點忘了,你現在是十一皇子了。”

鐘宴笙一聽這話,臉色就嚴肅起來:“不要瞎說,我不是。”

看他臉上浮著醉紅,眼底像含著一段盈盈的水光,鐘思渡聽到這話,當他是醉了,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伸手扶他:“你自己一個人?我送你回宮?”

鐘宴笙瞅著他,心裡忽然一鬆。

對哦,老皇帝現在已經癱在床上什麼都做不了了,先前因為老皇帝,淮安侯府不得不疏遠他,現在他可以去侯府了!

鐘宴笙眼睛亮亮的:“我想去侯府一趟,你可以帶我回去嗎?”

他這麼看著人說話,哪有人拒絕得了,鐘思渡稍稍怔了一下,敏感地注意到他說的是“去”而不是“回”,心裡冒出股說不出的滋味,溫聲頷首:“自然可以。”

昨晚的宮亂發生得突然,但蕭弄早料到了德王會反撲,派人都準備著,所以解決得也快。

變故是悄然無聲發生的,除了京中的巡防比以往嚴密了些,倒也沒影響京中百姓的日子。

鐘宴笙上了淮安侯府的馬車,趴在車窗上朝外麵看,微微醺然,飄忽忽的,看著長街上一如既往的安定氣象,心裡很滿意。

鐘思渡坐在對麵,看著鐘宴笙,許多話湧到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

當初他剛回侯府的時候,想把鐘宴笙趕走,把自己的身份拿回來,沒想到鐘宴笙本來就不想占著他的身份,等他恢複了世子身份,一回頭才發現,鐘宴笙已經走遠了。

心裡千般滋味難以言說。

喝了酒後腦門發熱,鐘宴笙吹多陣涼風後,打了個噴嚏,頓時不敢再貪涼,放下車簾子。

吹了會兒風,他腦子又清醒了點,回過頭認真地對鐘思渡道:“有句話早就應當對你說了,可是一直沒機會。”

鐘思渡的心跳漏了半拍:“什麼?”

鐘宴笙認認真真道:“對不起。”

雖然錯不在他,但的確是因為他,鐘思渡才會流落在外那麼多年的,於情於理,他都應當對鐘思渡說聲對不起。

沒想到鐘宴笙冷不丁地道了個歉,鐘思渡默然半晌,大概猜出他的意思,良久,搖搖頭:“……都過去了。”

鐘宴笙抿唇朝他笑了笑。

因為鐘宴笙先開了口,馬車裡的氣氛也沒那麼凝固了,鐘思渡也不想再談那些,看著鐘宴笙仿佛連頭發絲都被人仔細對待著的樣子,艱澀地問:“定王待你……如何?”

鐘宴笙晃晃小腿,因為酒意還沒徹底清醒,不經意就把心裡話說出來:“哥哥待我很好呀。”

哥哥?

鐘思渡的表情瞬間很難言描述。

鐘宴笙也沒發現問題,察覺到馬車停下來了,掀開車簾往外一看,見到了久違的淮安侯府牌匾,眼睛亮晶晶地自個兒往馬車下跳。

昨晚變故發生之事,蕭弄派來守在淮安侯府的

黑甲軍先一步出手,將老皇帝插在淮安侯府的人全部抓走了?[(,籠罩在淮安侯府頭頂的陰雲也似一散。

不過鐘宴笙的突然到來還是讓侯府的下人們驚大於喜,連忙去通報了侯夫人。

侯夫人急匆匆趕到中庭時,正見到鐘宴笙披著狐裘走進來,漂亮的少年被狐裘襯得格外柔軟,她的眼眶登時就紅了,捂著嘴壓抑了會兒情緒,還是忍不住伸手撫了撫他的腦袋,表情有如夢中:“迢兒?”

鐘宴笙乖乖低頭讓她摸:“母親。”

他的娘親是母親,侯夫人也是母親。

他沒有見過生母,但他知道母親很愛他,侯夫人沒有賜予他血肉,但待他也如親生一般。

更何況當年他是早產生下來的,身子應當十分孱弱,若非侯夫人將他換走,他可能都活不下來。

鐘宴笙覺得,母親應當不會介意他叫侯夫人母親的。

侯夫人猜到了鐘宴笙已經知曉自己身份了,聽到鐘宴笙這麼叫自己,眼淚都要下來了,被鐘宴笙和鐘思渡扶著進了屋,方才穩定了情緒,擦著眼淚望著鐘宴笙。

這些日子京中的一切變故侯夫人都知道,實在叫她又是擔憂,又是驚訝,擔憂鐘宴笙會出事,也驚訝總是乖乖的、身子也不大好的鐘宴笙會與蕭弄做那些事,不到一年,印象裡孱弱的小兒子變得沉靜了許多。

又似乎不那麼奇怪,這孩子身上流淌著太子的血脈,結合著太子與太子妃的優點,本來就是個很優秀的孩子。

侯夫人摸了摸鐘宴笙的臉頰,聲音裡帶著絲哽咽,最後隻是道:“瘦了。”

鐘宴笙小小聲:“宮裡的飯不好吃……不過現在好吃了。”

聽到他的話,侯夫人沒忍住一下又笑了,拿帕子擦去眼角最後一點淚光,小心問:“迢兒什麼時候回去?要不要留下來用晚飯?”

鐘宴笙朝她彎彎眼:“好呀。”

侯夫人有許多想問的,不過關於她想問的東西,多半都跟蕭弄沾親帶故。

那位定王殿下,本來就手握重兵了,如今更是權勢滔天,聽聞他性情陰晴難測,做事又隨性毫無規矩可言,想也極難相處。

當初不得已把迢迢送去定王府,雖然定王與迢迢有婚約,但迢迢是男孩子,定王也不知道是否接受。

不過定王肯助鐘宴笙一臂之力,應當至少也是願意站在同一陣營的。

就是如今這局勢,朝中百官都覺得,定王是要篡位奪權,要麼就是意圖扶植鐘宴笙坐上皇位,真真正正當上攝政王。

定王和迢迢如今到底是個什麼關係?

侯夫人憂愁極了:“迢迢,你從宮裡出來,定王知道嗎?”

今日一早,心驚膽戰了一晚上的朝臣們也不清楚最後坐在龍椅上的人會是誰,懷著沉重的心情上了朝,淮安侯也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鐘宴笙喝著侯夫人遞過來的熱茶,完全沒意識到在侯夫人心目中蕭弄的形象有多恐怖:“知道呀。”

蕭弄的暗衛就蹲在窗

外呢。

侯夫人心裡鬆了口氣。

不是偷溜出來的,看來定王至少現在沒有將迢兒軟禁在宮裡當傀儡的想法。

鐘思渡坐在旁側,安靜地看他們倆人敘舊,幾次想要說話,最後都咽了回去。

些微因為太久沒見的生疏很快就被衝淡了,侯夫人拉著鐘宴笙,輕聲細語地說了許久,問他在宮裡的日子,南下剿匪危不危險,時間過得很快。

天色微暗的時候,下麵人來敲門稟報,說是侯爺與定王殿下一道來了。

聽到定王來了,侯夫人跟鐘思渡的表情都是微微一凝,如臨大敵。

鐘宴笙急忙往外看,果然見到了蕭弄的身影。

看來是忙完了,看他一直沒回宮,知道他在哪兒,乾脆就過來接他了。

也不知道都聊了些什麼,淮安侯的臉色很難明,見到鐘宴笙,才略微鬆了鬆,似是有些欣慰。

蕭弄做事一貫由著性子來,就算是從前被老皇帝隱隱壓著一頭,對老皇帝也沒什麼好臉,但淮安侯府不太一樣,算是鐘宴笙半個家。

思考了下,還沒等侯夫人和鐘思渡見禮,蕭弄就先非常自如地向侯夫人一頷首,勉強把表情調整和善:“小王見過伯母。”

侯夫人:“……”

這定王,果然行事怪異至極!

鐘宴笙也跟著摻和:“娘,不用跟定王殿下客氣。”

蕭弄的神色愈發溫和:“嗯,不必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