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1 / 2)

找錯反派哥哥後 青端 15786 字 2個月前

一步出養心殿,每個人的神色都有所不同。

方才看到蕭弄進門時,窩火得恨不得私下跟蕭弄打一架的德王麵沉如水,居然也沒發脾氣,睇了眼安王和景王,視線最終滑過裴泓,落到安王身上,命令道:“老四,過來。”

說罷一揮袖,換了個方向離開。

安王雖是德王的皇兄,但倆人的年齡差距也不大,還是皇子時就經常湊在一起,出身差的安王向來低德王幾頭,德王當眾對他頤指氣使也是司空見慣了。

安王的臉色都沒變一下,朝其他人拱了拱手,便垂著頭默默跟了上去。

淮安侯收回視線,憂心忡忡地又望了眼養心殿的方向,一言不發地往宮外走去。

出了宮,馬車就候在外頭,等著送淮安侯回大理寺。

淮安侯踩上凳子,掀開馬車簾,動作停頓了一瞬。

身後麵目陌生的車夫恭敬站在旁邊,見淮安侯動作突然頓住,抬頭看來:“侯爺?”

淮安侯“嗯”了聲:“沒事。”

便自然地彎身鑽進了馬車裡。

淮安侯府的馬車沒有定王府的那麼寬敞,不算很大的馬車廂中,方才快一步離開的定王殿下老神在在地坐在馬車裡,垂眸把玩著個東西。

看清那是什麼,淮安侯的眼角抽了一下。

是一枚小巧精致的田黃石章,大概是被盤玩久了,格外的瑩透。

他下意識回想了下自己放回侯府書房裡,那枚再也沒敢取出來的印章,確定這枚應當不是他的。

不算上一次蕭弄突然出現在大理寺,搞得整個衙門人仰馬翻的話,這還是他們倆第一次單獨麵對麵談話。

淮安侯坐到蕭弄對麵,沒有開口。

蕭弄慢慢將那枚印章收回袖中,望向淮安侯,漠然問:“侯爺不打算說點什麼?”

淮安侯坐姿如鬆,腰背板正,語氣也很平靜:“下官無話可說。”

“侯爺無話可說,本王可有得說的。”蕭弄的眼神銳利如狼,盯著淮安侯的眼睛,“鐘宴笙的確是皇室血脈?”

淮安侯不語,但蕭弄從他的表情中看到了答案。

“好。”蕭弄緩緩點頭,“本王實在很好奇,關於鐘宴笙的身世,侯爺是何時知曉的?”

倘若鐘宴笙真是皇家血脈,淮安侯又早早知曉情況的話,好端端地為何要隱瞞此事,將一個小皇子養在家裡?

嫌命長麼。

淮安侯沉默了一下,這次開了口:“迢……小殿下的這層身份,下官也是今日才知曉的。”

這層?

蕭弄眼眸一眯,抓住了他這句話中那個隱含曖昧的詞,還未開口,淮安侯拱了拱手,語氣疲憊:“殿下,下官已知無不言,剩下的,莫要再問。”

今日一早,淮安侯在去大理寺衙門的路上,突然被宮中的人截住,帶去了養心殿。

那一瞬間,他已經有了預感,猜想陛下得知了一些秘密,但沒想到,陛下的

舉措更令他錯愕。

本以為揮下來的刀此刻懸停在了脖子上,多說一句,那把刀就低下來一分。

這把刀若是落下來,掉的不僅僅是鐘家上下幾百人的腦袋,還會牽涉到更多人。

淮安侯府一脈曾被下入私牢,淮安侯比誰都要清楚,養心殿裡那位看似和藹的老人有怎樣的手段,尤其……陛下對鐘宴笙的態度,也是在警告他,往事絕不能再提。

他相信蕭弄會護住鐘宴笙,但絕不敢將幾百人的性命,係在這位心思莫測的定王殿下手裡。

蕭弄麵無表情地盯著淮安侯看了會兒L,點頭:“那你隻需要回答本王一句話。”

“鐘宴笙當真是所謂的十一皇子?”

架馬車的車夫不是早上從淮安侯府帶來的,而是個陌生麵孔,淮安侯知道從進宮那一刻起,他的一言一行就都會被彙報上去了,聞言心裡一跳,緩緩問:“殿下何出此言?”

蕭弄往後一靠,語氣冷漠:“本王隻是覺得,那個老東西生不出這種可愛的兒L子。”

淮安侯:“……”

外麵豎著耳朵偷聽的車夫:“……”

淮安侯隻能假裝自己聾了,沒聽到這大逆不道的話。

蕭弄準備跳出馬車時,淮安侯望了眼外麵車夫的影子,斂眸道:“如今小殿下身份已然不同,無論從前與殿下有何仇怨,也該一筆清了,往後殿下便與小殿下橋歸橋,路歸路罷。”

聽出了淮安侯隱晦的提醒警告,蕭弄沒什麼表情地揮了下手,翻身跳出了馬車。

展戎和另一個親衛一直架著馬車跟在後麵,見蕭弄下來了,立刻過來接應了蕭弄。

“主子,情況如何?”展戎多嘴問,“迢迢小公子……難道真的是什麼十一皇子?”

另一個親衛也忍不住問:“真的要將小公子留在宮裡嗎?”

蕭弄上了馬車,掀開簾子往馬車裡鑽去時,目光往皇城的方向掃了一眼,不鹹不淡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本王還能闖進宮裡搶人不成?”

他身份敏感,今日未得詔令,強行進宮,已經夠禦史台和朝廷那些官員發揮的了。

展戎和親衛頓時不敢吱聲了。

馬車搖搖晃晃往定王府去,蕭弄在馬車中閉上了眼。

鐘宴笙是裴家的血脈。

他最痛恨厭惡的皇室。

此前怎麼都查不到的,關於鐘宴笙的身世秘密,還有能為他緩解頭疾的異香……在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向有了解釋。

蕭弄按了按額心,臉上沒有表情。

十六年前,二十萬蠻人大軍夜襲漠北邊城,蕭家一脈死守一月,朝廷援軍也在路上輾轉了一月,才姍姍來遲。

彼時漠北已陷入一片混亂,朝廷大軍抵達之後,毫無抵抗之力,退了又退,最終蠻人在占領十城之後,停下了攻勢。

朝廷大軍班師回朝後,老皇帝震怒至極,責令當時的朝廷大軍主帥靖國公與監軍太監,一同打入死牢,二日羅列出無

數罪名,即刻處斬?[(,其中一項就是援馳不力之罪。

明眼人誰看不出來,靖國公隻是那個倒黴背鍋的罷了。

蕭弄也曾經以為,皇室是想拖死蕭家,解決這個心頭大患,可這些年他在漠北,逐漸起了疑心,發現了另一些隱藏的秘密。

關外的蠻人各部族之間爭鬥不斷,為何會突然集結成一團?

當年蠻人的攻勢如此凶猛,又為何隻是占據了十城就停下了攻勢?

那個隱秘的猜想,蕭弄從未說出口。

蕭家這根皇室裡的眼中釘肉中刺,讓老皇帝在皇位上日夜都坐不安穩。

所以他將蕭家的命賣給了蠻人。

焉能不痛恨?

蕭弄恨出了血。

可是迢迢偏偏就是……

蕭弄輕輕提了口氣,沒有哪一刻比現在堵心。

馬車抵達了王府,下馬車的時候,王伯已經聽聞消息,臉色凝重地候在大門外,見到蕭弄,低頭叫:“王爺。”

蕭弄的心情糟糕透了,沒有看王伯,大步流星往府裡走。

前些日子鐘宴笙在的時候,王府裡的氣氛總是輕快活潑的,這會兒L凝滯成了一片,比宮裡還死寂,總是喜歡冒來冒去的暗衛也縮在陰影裡不敢亂動了。

王伯和展戎跟在蕭弄背後,深深歎了口氣,跟著蕭弄跨進書房後,展戎詢問道:“主子,派出去查小公子的人,可要撤回來?”

等待了片刻,他聽到蕭弄道:“不。”

蕭弄幽藍的眸光落過來:“加派人手,繼續查。”

展戎和王伯都有些錯愕了,待展戎下去了,王伯佝僂著腰背走到書案前,慢慢為蕭弄磨著墨:“王爺為何還想繼續查那位小公子?他能為您緩解頭疾,與他是皇室中人應當有關。”

蕭弄並未告訴其他人鐘宴笙於他的作用,但也不奇怪王伯為什麼猜到了這一層。

這是隻屬於他與王伯之間的秘密。

蕭弄其實知道自己的頭疾是因為中毒。

他甚至知道大概是什麼時候中的毒。

但是他不能說。

當年定王府的下仆全部“殉主而死”,隻剩年邁的老管家,他回到京城,與五歲的蕭聞瀾孤苦無依,無人看護,老皇帝“可憐兩個蕭家遺孤”,便將他們接進了宮中。

蕭弄那時宛如一隻警惕的小獸,對一切都設防,在宮中從不吃離開過視線的飯菜點心,也從不喝彆人遞來的酒水,也嚴格要求蕭聞瀾不準碰那些……直到那次家宴。

蕭聞瀾五歲前都在京中錦衣玉食過著,遭逢巨變失去至親,年紀又還小,進了宮後處處被蕭弄管著,那次家宴就格外地饞,一直眼巴巴地盯著老皇帝食案上的東西,老皇帝便光明正大地賜給了蕭聞瀾一碟點心,並著一杯酒。

老人在對年幼的蕭聞瀾說話,眼睛卻是看著蕭弄的,閃爍著和善的笑意:“弄兒L在宮裡太過拘束,聽說不準聞瀾隨意吃食,幼兒L天性,怎好束縛呢?”

一刻蕭弄警鐘大作,從老皇帝眼中看出了他的意思。

這些東西不是賜給蕭聞瀾的,是賜給他的。

他過於明顯的警惕讓老皇帝很不滿,如果他不收下,今日還會有其他的東西,賜給他們兄弟倆。

蕭弄忘了自己那時是懷著怎麼樣的心情,他腦子嗡嗡的,劈手打開了蕭聞瀾的手,二兩口將賜下的點心吞下去,又喝了那杯酒。

然後紅著眼去把總是挑事找茬的裴永狠狠揍了一頓。

經年的頭疾,大概就是在那一刻埋下的隱患。

蕭弄從未告訴過蕭聞瀾這些,他那個蠢弟弟什麼都不知道,傻兮兮地在京城過他的逍遙日子就夠了,老皇帝對他不會有殺心,反倒樂得見蕭家後人蠢成這樣,溺愛縱容。

樓清棠跟蕭聞瀾關係不錯,又是個大嘴巴,蕭弄便從未告訴過他這些事。

說出來有什麼意思呢?讓蕭聞瀾為自己年幼時的不慎嚎啕大哭麼,他沒興趣聽蕭聞瀾哭爹喊娘的,吵死了。

老皇帝給他下的這毒經年日久的,大抵就想著靠這毒製衡他,知道他早晚得活生生頭疼死,就安了心了,隨他做什麼。

但迢迢是個變數。

恐怕也是老皇帝沒想到的變數。

老皇帝用的毒恐怕跟鐘宴笙有關,他身上一定還有其他秘密。

蕭弄揉了下眉心,越想越堵心。

再有什麼秘密,鐘宴笙是皇室血脈的事,八成也是板上釘釘的。

老皇帝德王安王景王……一個個都獐頭鼠腦歪瓜裂棗的,跟那小孩兒L哪有半分像,怎麼就會是一家人?

王伯瞅著自小看大的少爺臉色陰晴不定的,眼底黑沉沉一片,禁不住低聲問:“少爺,您是在想那位小公子嗎?”

蕭弄:嗯。?_[(”

想淮安侯給他的警告。

老皇帝見不得他跟鐘宴笙走得近,恐怕不僅是因為鐘宴笙的身份,還因為他能為他緩解頭疾。

大少爺的脾氣有點擰巴,驕傲慣了的人,很少會放下身段,低下高傲的腦袋,何況那小公子又是皇室的人……

哪怕知道鐘宴笙是皇室的人,王伯心情複雜難釋懷,也很難生出厭惡的情緒。

王伯憂心問:“您往後打算如何對那位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