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 / 2)

找錯反派哥哥後 青端 15317 字 2個月前

得到老皇帝的允準,鐘宴笙忙不迭逃出了書房。

他在屋裡耽擱了一下,離開養心殿的時候,外頭居然還有人。

大臣們和幾位王爺自然是很有眼力見地退下了,留下來的,是慣來不怎麼受管束的蕭弄。

確切說,是被幾個禦史在怒斥的蕭弄。

常有言官集結著,有機會就跑來養心殿跪著,求陛下嚴懲目無法度的定王,但老皇帝對待蕭弄的態度,向來是寬宏大度、袒護倍加的,從來不見。

禦史們這回過來,雖然沒見著陛下,但是見到了蕭弄,一個個情緒都十分激動。

蕭弄懶洋洋地抱著手,靠著宮殿大門,饒有興致地聽著:“換新詞兒了啊?還有什麼,說來聽聽。”

幾個禦史被他那副渾不在意的流氓樣兒氣得半死:“你——狼子野心!”

蕭弄長長地“哦”了聲:“重複了。”

“目中無人!囂張放肆!”

“沒新意了啊。”餘光晃出熟悉的影子,蕭弄這才直起身,隨意擺擺手,“回去再想點新詞兒,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鐘宴笙頓下腳步,默默聽他們斥這斥那,不解地擰起眉頭。

要不是哥哥帶兵收複遼東,平定漠北,又守在邊關多年,哪來大雍這麼多年的安定,這些人也不想想他們怎麼能悠哉哉地在京城待著,不知感恩也就算了,還在這裡罵人?

蕭弄那態度,跟看一群耍猴戲的也差不多了。

禦史們快氣瘋了。

哪怕是皇帝陛下,也會因言生畏,對言官一向以安撫為上,偏偏這個定王殿下,大概是名聲已經夠可怕夠差了,像是事多不壓身,已經無所謂了。

這群禦史多半都是年輕氣盛的,熱血昂揚,給一個老禦史帶著,紛紛就要跳起來,準備實施一番以頭搶地、以死勸諫之術。

老禦史第一個跳起來,恰好鐘宴笙氣鼓鼓地走過來了,他的目光一轉,就看到了鐘宴笙。

霎時之間,老禦史怔了一怔。

馮吉看這邊的鬨劇看得眼皮狂跳,見定王殿下抱著手看過來了,後背一激靈,隻想趕緊帶著鐘宴笙離開養心殿,回明暉殿休息去,連忙清清嗓子:“諸位大人,勞煩讓一讓,十一殿下身子不適,要回去歇著了。”

聽到“十一殿下”,氣得臉紅耳赤的禦史們也都凝起眉,想起這兩日的傳聞,暗自打量起麵前華服秀美的少年。

當年因為先太子之事,整個京城混亂了好些日子,京城封鎖了幾月,不僅東宮被血洗,連朝中也被清洗了一番,與太子有過關聯的,除了出事前早早撇清關係的淮安侯府外,幾乎都沒落著好下場。

那段時日,不僅百姓惶惶不安,連百官也時刻恐懼著,每日都會有幾個眼熟的同僚,消失在朝堂上。

整個京城都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兒。

在那般境況下,自然沒人會去關注後宮裡一位後妃誕下的小皇子。

陛下尋回十一皇子的

消息傳出去後,為數不多活過了那場風雨的老臣們隱隱記起,那年好像是有位小皇子誕下了。

隻是沒聽說過那個小皇子的情況,後來才得知,似乎是夭折了,怎麼夭折的,也不清楚,隻知小皇子的母妃因喪子之痛,大受打擊,有些瘋癲了。

沒想到那個據說夭折的十一皇子,是被先太子的殘黨擄走了,還陰差陽錯被淮安侯府抱回去當世子養著。

真世子一回來,這位假世子就成了個笑話,受到各個世家子弟譏嘲,但大夥兒還沒笑幾天,鐘宴笙居然搖身一變,成了丟失的十一皇子。

這身世曲折得堪比戲文,如今京中正津津樂道著。

年輕的禦史們都在偷偷觀察鐘宴笙的相貌,隻有那個老禦史瞳孔縮了縮,停頓片刻,收回視線,冷哼一聲道:“定王殿下,當心多行不義必自斃。”

蕭弄隨意道:“那本王誠心祝這句話早日實現。”

老禦史又看了眼鐘宴笙,一揮袖,瞪了眼身後那群在看鐘宴笙的年輕禦史:“回都察院。”

人三三兩兩地散了,這群人一向逮住人咬著就不依不饒的,今天走得如此輕易,蕭弄眉梢挑了挑,半眯起眼,察覺到了異樣。

但注意力很快被身邊的人又引走。

兩日沒有聞到過的蘭香軟軟拂過鼻尖,馥鬱而朦朧,勾著他的視線垂了下來。

小孩兒悶著臉,不大高興的樣子。

鐘宴笙不知道自己是為被蕭弄寫小紙條罵“笨”不高興,還是因為看到那些禦史罵蕭弄不高興,抑或是因為老皇帝——也許都有,隻是他沒有那麼厲害地分辨情緒地能力,一時弄不清到底是哪個緣由在作祟。

他站在宮門門檻內,與站在門檻外的蕭弄安靜相處了幾瞬。

馮吉開始冒汗了。

小殿下尚是淮安侯府的世子時,好像得罪過定王,之前還被定王抓去王府折磨過?

這這這……這可怎麼辦?乾爹沒教過。

熟悉的深藍色眼眸籠罩著自己,鐘宴笙一聲哥哥差點叫出來了,瞅到附近巡邏的侍衛和輪崗的錦衣衛,又委屈地把話憋了回去。

方才在書房裡被德王凶,他都沒這麼委屈,吸了吸鼻子,眼眶紅紅的,眸子裡氤氳起了一片霧氣。

馮吉更急了。

天哪!

定王殿下的眼神太凶狠了,把小殿下都要嚇哭了!

他捏著嗓子,想起乾爹叮囑他照顧好小殿下,顫巍巍地想要開口,就看到蕭弄一皺眉。

馮吉的話嚇得哽在了喉頭。

這、這煞神怎麼突然皺眉?他、他不會敢在宮裡打小殿下吧?

不不,聽說這位都敢當著宮裡所有人的麵揍德王殿下,他可能還真敢。

馮吉腿一軟,剛認識鐘宴笙兩天,還沒那個誓死護主的忠心呢,悄麼麼想退幾步,就看到小殿下突然垂下腦袋,跨過門檻走了過去。

卻沒能越過蕭弄。

手腕上一緊,他被蕭弄攥住了。

當著來往的侍衛的麵,蕭弄垂著眸光,擰眉看著鐘宴笙,外人看著他的表情大概覺得他這副神色可怕不耐。

鐘宴笙心口卻猛地一跳,慌亂地望著他,使勁抽了抽手。

老皇帝的人都在邊上看著呢!

手腕細瘦得跟什麼似的,單手就可以完全圈住。

蕭弄握著他的手腕,心裡愈發不爽。

不會養就不會還給他麼。

他都不用使勁,就能輕鬆箍著鐘宴笙,細細看他霧蒙蒙的眼,仿佛下一刻眼淚就要掛到眼睫上,要哭不哭的,鼻尖都紅了,漂亮易碎的樣子,惹人憐愛。

他的喉結滾了滾,若不是還有許多事沒有弄清,又毒深入骨,這一刻他幾乎不管不顧地想把鐘宴笙帶回去,鎖起來,再也不會叫旁人有機可乘,將他帶離。

“哭什麼。”

片刻,蕭弄才開了口,嗓音不高,不刻意偽裝時,聲線鬱麗而冷感,落入耳中冷冰冰的:“見到本王就這麼不高興?”

沒有人覺得蕭弄的話裡有一絲善意,周圍的侍衛和巡邏的錦衣衛視線如有若無瞟著這邊,卻沒有人出來阻止蕭弄的“惡行”。

蕭弄穿著親王的蟒袍,寬袍大袖,袖口垂下來時,遮擋著他和鐘宴笙的手。

他一邊說話時,圈在鐘宴笙腕子上的手卻在細細地摩挲,大庭廣眾之下,被一群人盯著,甚至馮吉就站在自己背後,鐘宴笙又慌又羞,耳朵惹上一抹紅,生怕被人發現,抿了抿唇,努力擠出兩個字:“鬆手。”

他極力維持著語氣的鎮靜,這兩個字擠出口,顯得硬邦邦的,語氣也不算好。

馮吉心驚膽戰。

完了完了,看來這兩位的關係是真的很差,他是不是應當馬上折回書房,請陛下或者乾爹過來救場?

他腦子裡剛冒出這個念頭,就被蕭弄察覺到了似的冷冷瞥了一眼,霎時寒徹骨髓,僵成一片,不敢動彈了。

蕭弄緩緩摸索著那片生嫩的肌膚,那雙充滿異域風情的藍色狹長眸子微微眯起來,低下頭更靠近了點鐘宴笙:“本王就是不放呢?”

鐘宴笙:“……”

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逗他!

哥哥到底是生氣了,還是沒生氣啊?

不過看這個樣子,至少哥哥沒有厭惡他吧?

鐘宴笙的心一會兒踏實落地,一會兒又高高懸起的,忍不住往養心殿內瞟,生怕老皇帝會突然出現,小聲道:“你、你快放開我,一會兒陛下出來看到……”

“陛下看到又如何。”蕭弄盯著他眼下的青黑,“昨晚睡得不好?”

手腕那一圈都要被蕭弄帶著點薄繭的手指磨紅了。

又一隊錦衣衛路過,鐘宴笙心跳快得快昏過去了,撇開腦袋,不敢看蕭弄的眼睛:“睡得很好。”

“本王府裡有個大夫。”蕭弄的手指停下摩挲的動作,圈著他的手,感受著那片薄薄的肌膚下跳得厲害的脈搏,慢慢道,“他擅長用藥材製安魂香,配好的藥

材裝在香囊中,放在枕邊可助眠,小殿下需要的話,本王叫他給你做一個。”

原來那個香囊是這個作用嗎?

香囊不可能說變就變出來,哥哥是昨晚就準備好的香囊嗎?

鐘宴笙的心忽上忽下的,抖得厲害的長睫毛輕眨了兩下:“……不必了,多謝定王殿下。”

嗅了會兒幽幽的蘭香,心口的火氣也散去了點,蕭弄淡著臉色收回手,語氣不鹹不淡的:“小殿下在宮中也要保重身體,可彆叫本王擔心了。”

落在周圍其他人耳朵裡,跟陰陽怪氣似的。

而可憐的十一殿下氣得臉都紅了,話也說不出來,垂下頭一聲不吭的。

馮吉感覺小殿下可憐極了,待到蕭弄終於抬步走了,才吐出一口氣,連忙想過來扶鐘宴笙:“小殿下,沒事吧?哎喲……您的手腕都紅了!”

鐘宴笙皮膚白,細膩生嫩的,容易留痕跡。

蕭弄沒怎麼用力,隻是略微卡著摩挲了會兒,就留下印記了。

令人安心的苦澀冷淡氣息遠去,鐘宴笙怔怔地看了會兒自己的手腕,慢吞吞地把手收回袖口:“沒事。”

馮吉為方才自己的退卻羞慚不已,忙著表現:“定王殿下簡直欺人太甚!小殿下,奴婢陪您回養心殿告狀!”

鐘宴笙搖搖頭,一副很好欺負的軟脾氣模樣:“不必了,回明暉殿吧。”

鐘宴笙跟蕭弄的“衝突”很快飛向了京城各處,被添油加醋地宣揚了一波,全京城都知道定王殿下當真討厭極了那位十一皇子,把人家堵在養心殿門口就欺負了一頓,欺負得人家小皇子眼淚汪汪的。

自然也落入了老皇帝的耳中。

隔天鐘宴笙再被喚到書房中時,老皇帝安慰了一番鐘宴笙:“定王從小爭強鬥狠,在朕麵前都不怎麼收著,沒人管束得了,小十一是不是受委屈了?”

鐘宴笙輕輕地點點腦袋。

昨晚他抱著陶塤和香囊,難得睡了場好覺。

隻是他膚色白膩,眼上的青黑不容易褪,瞅著還是很憔悴的樣子,活像是做了一晚上噩夢。

老皇帝含著笑,又寬慰了他幾句,旋即拍拍手,外麵走來一個年輕人,跪下恭敬行禮:“微臣見過陛下、見過十一殿下。”

鐘宴笙循聲望過去,眼眸微微睜大。

他認識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