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肖子孫(2 / 2)

蕭千雪推門離開時,冷風灌進,吹得燈火不停顫動,白壁上兩道身影交纏,宛若鬼魅。

微鶯垂眸,盯著這隻拉住自己的手,臉上露出茫然不解之意。

皇帝掩唇咳了咳,聲音很輕,帶著哀求:“陪一陪我。”

微鶯想起自己的任務,要讓狗皇帝滿意,隻好搬個小凳子,在床頭坐下,“陛下病了嗎?”

皇帝輕輕“嗯”了聲,“我頭疼。”

微鶯苦口婆心地勸誡:“陛下,有病要多吃藥啊!”

雲韶:“……謝謝。”

鮮少有人知道,每至陰雨天氣,皇帝便會犯頭疼的老毛病。自從六年前淋了一場冷雨,頭疼便如跗骨之蛆,永遠纏上了她,就像一個難以醒來的噩夢。

她攥緊被子,手背青筋迸出,眼裡水霧蒙蒙,望著微鶯,眼裡好像裝著另外一個人。

許久,她輕聲說:“我、我也可以喚你鶯鶯嗎?”

皇後、貴妃、賢妃……她們都可以,隻有她不可以。

微鶯沉默了。

皇帝突然的要求讓她警惕起來,連忙問係統:“統,狗皇帝現在是什麼表情!”

看不見皇帝的樣子讓她覺得很方張!

宮鬥姬斟酌著措辭,“就,很像一隻向主人討骨頭的小狗。”

仰著腦袋,眼睛黑亮黑亮的,還挺可愛。

微鶯聯想到進來時蕭千雪說的那句“你好像肉”,頓時明白什麼,瞪圓眼睛:“他想吃了我!”

宮鬥姬:……

倒也沒這麼可怕。

雲韶見微鶯久久不說話,強撐著

身子起來,明黃外袍滾落在地,被汗水染濕的墨發披在瘦削肩膀。她臉色慘白,怔怔望著微鶯,深黑眼睛似騰起團火,偏執地問:“皇後、貴妃、賢妃,她們都可以,為何獨獨我不可以?”

少女隻著一襲單薄中衣,赤足踩在漢白玉石地板上,身形削瘦,膚白勝雪,宛若一尊冰雪砌成的雕像。她一身都是蒼白的,隻有臉上因高熱泛起赤紅,汗濕的長發垂落兩側,眼裡水霧蒙蒙,像是沸著,裝一川燒開的冰雪。

清麗又熱切,纏綿而動人。

誰看了都會心動,除了麵前這個半瞎。

微鶯眼見那團黑影越來越近,心裡莫名生起股危機感,後頸的寒毛都立起來,總覺得不回答滿意,狗皇帝就會把她拖下去斬了。

於是她連忙道:“你可以!你當然可以。”

她小臉寫滿了真誠,眼裡裝著愛與和平,補充道:“你喊我爹都可以。”

雲韶:“……你再說一遍?”

微鶯眨眨眼:“爸爸也行。”

雲韶踉蹌兩步,撐住桌子,蒼白手背青筋迸出。

她都氣笑了,眼尾斜斜飛上兩道紅,身形搖搖欲墜,咬牙道:“那我代替先帝謝謝你了。”

微鶯默默退了兩步,以防皇帝倒下來砸到自己。

她摸摸嘴角,心想,倒也不必。

恰好這時,福壽低頭走進殿內,也許是剛從雨中走過,大紅衣擺染上點點濕痕。他悄悄看眼兩人對峙劍拔弩張的形勢,飛快垂下眸,對皇帝說:“陛下,那群言官從下朝一直跪在宮門口,如今已經下了大雨,奴才怕大人們的身子吃不消。”

皇帝一肚子的火氣全發泄出來,冷眼睨去,眼裡的殺氣讓福壽嚇得一抖,腿一軟差點跪下去。

“一群王八蛋,反了嗎這是?”皇帝罵了兩句:“都給我拖下去,一人杖責二十庭杖!帶頭的是誰?”

福壽低頭:“是章岢章大人。”

微鶯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來,記仇jpg。

皇帝:“好大的膽子,結黨營私,禍亂朝堂!他多杖責三十庭杖,就在城門當著那群王八蛋的麵前打。”

福壽唯唯諾諾地應了。

皇帝頭疼欲裂,氣得揪緊桌子角,蒼白的唇顫抖,哆哆嗦嗦地說:“朕、朕去看著他們行刑,給我往死裡打。”

她剛鬆開手,眼前一黑,頭昏眼花就往前麵栽。

微鶯連忙往後麵退,猝不及防與急著往前麵衝的福壽公公撞在一起,被撞得往前踉蹌兩步,恰好接住了皇帝。

福壽公公大喊:“陛下,您怎麼了啊?幸好鶯貴人你接住了陛下。”

微鶯:……還不是被你撞的嗎?

但她扶住皇帝的時候,不由吃了一驚,皇帝很輕,抱在懷裡輕飄飄的,還因為高熱渾身滾燙,簡直像個小暖爐。

雲韶支撐著站起,眼裡幾分欣慰:看上去再怎麼沒心沒肺,自己一生病,她還是會著急的……是吧?

心裡有點開心。

微鶯把皇帝給扶起來,很想撒開手,但皇帝簡直賴上她了,反攥住她,直往她身上蹭。

不過,皇帝的身子柔弱無骨,又軟又熱……就,讓她沒那麼抗拒。

雲韶喊住福壽:“不必要禦醫,準備車輦,朕要親自看看他們能捱過幾棍子。”

福壽焦急地說:“可是陛下身子今日身子不好,外麵又風大雨急,怎麼能冒雨出去呢?那群奴才,並不值得主子如此、如此損耗自身。”

雲韶冷笑:“人都說,奉君如奉父,我去看看那群不孝子。”她扯住微鶯:“你也去。”

微鶯眼睛圓圓:“什麼?”

雲韶眼裡冷意消融,帶上幾分無奈:“不是喜歡當人爹嗎?朕帶你去看看不肖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