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104章 加諸我身諸多罪孽(2 / 2)

雲韶看了眼瑟瑟的西太後,低了低頭,嘴角挑起一個笑,抬頭時,她麵上一片淒惶之色,黑眸蒙上層迷蒙水霧,輕聲問:“哥哥是不是沒有死?”

西太後冷笑,“你造的孽,你自己還不明白嗎?”

雲韶半跪在地上,兩行淚自眼尾滴落,鼻尖發紅,輕輕啜泣著,說:“我不明白娘親在說什麼,從小,娘親便喜歡哥哥,不喜歡我……”

西太後瞪大眼睛,恨恨看著她,“所以你就害死了你親哥哥!你怎麼能這樣惡毒?”

雲韶搖

了搖頭,流淚道:“不是的,為何娘親會這樣想呢?是我親哥哥,是我在世上,除了娘以外唯一的親人了,我如何會害他?”

西太後:“是為什麼獨獨你活著來了?”

雲韶垂著眉眼,看上去泫然欲泣,心裡卻在默默思量著。

從前被她用匕首刺了一刀的人一直沒有死,竟是跑到了北厥,躲在暗處伺機報仇,甚至與太後取得了聯係。是,母後剛才的話可知,她並不知道當年火場的內情。

也許是細作美人帶的話,那人沒有告訴美人當年的秘事罷,手足相殘,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於是雲韶抬手揩了把淚,繼續更咽著說:“我如何會這樣做?是一夥黑衣人將行宮圍住,想要放火燒死我們,我僥幸才逃脫一劫。”

西太後攥緊佛珠,依舊不肯原諒她,“那時你們長得這樣像,為何你不肯替你哥哥去死?當初養你不就是為了你代他死嗎?死了,你還頂替你哥哥的身份……你好惡毒。”

雲韶苦澀地笑了一下,抹了把發紅的眼睛,低聲道:“那時我和哥哥是在行宮兩側,我發現著火時,已經來不及去找他,又被黑衣人追殺一路,隻能先跑出來。”她抽抽搭搭地說:“我以為哥哥有龍氣庇佑,自不會出事的。”

太後高聲道:“當然有龍氣庇佑,才是真的真龍天子!”

雲韶眼睛一亮,柔聲問:“哥哥果然沒有死,是嗎?”

太後猶豫著沒有說話。

於是雲韶繼續更咽道:“若是哥哥還在,這帝位我自當雙手奉還,我為女子,本不該坐上這個位置,若是被人識破,便是萬劫不複……當年,我也隻是為了自保和保護娘親,才不得不女扮男裝代替哥哥入宮。”

她的雙肩小幅度地聳動著,低著腦袋,像是在輕輕啜泣,“這些年來,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何嘗有過半日開心的時分?每夜我都睡不著,想著,要是哥哥在這裡就好了。”

西太後表情微微鬆動:“當真?”

雲韶含淚道:“娘親想一想,這個萬人之上的位置,對我而言又有何好的呢?滿宮佳麗,我一個女子,如何消受?朝堂宮黨攔路,後宮太後專橫,我夾在中間、夾在中間……日夜難安。”

西太後這年都在佛堂禮佛,加上雲韶刻意為之,她並不知道今年的新政,以及朝堂尖銳的形勢,隻以為雲韶說的話都是真。

皇帝似

第104章加諸我身諸多罪孽

乎從小就很有騙人的天賦,情真意切地啜泣著,看上去是為這些年的遭遇委屈到落淚。

西太後沉默片刻,輕聲問:“若你哥哥回來,你真的會將這個位置讓給?”

雲韶抬起水波瀲灩的雙眸,斬釘截鐵地回道:“當然,娘親,你信我一,好不好?”

西太後歎了口氣,“是的,雲山他福大命大,還活在世上,而且已經娶了北厥公主,為駙馬爺了呢!”

雲韶心跳了跳,緩緩笑開:“真的?”

西太後點頭,“也是那個宮的美人告訴我的,她帶來了山兒的信物,確實千真萬確。我看和北厥也不用再打仗了,讓山兒回來坐皇帝,大盛也是他的,北厥也是他的。”

雲韶微微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西太後臉上充滿自豪,“當然,我家山兒本來就該是天下之主,我早就知道!若是當年他當了皇帝,現在宮家根本不足為道,哪能這樣猖獗!”

雲韶沒有說話,眉目舒展,微微笑著。

西太後對上她的笑容,心裡莫名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彆開了臉。

雲韶慢慢擦乾淨臉上的淚珠,笑著說:“母親,你知道嗎,我一直很後悔。”

西太後不明所以:“後悔什麼?”

雲韶道:“後悔那日火場之中,我還是不夠勇敢,不夠堅定。”

西太後以為她後悔沒有衝回去救下兄長,抿了下唇,“你當時看見你哥哥陷入火海,確實應當去救。罷了,雲山活著就還好了,現在也算因禍得福。”

雲韶歪了歪腦袋,手指比著唇,突然格格笑起來,笑聲清脆,表情天真,一如當年在火場中,用最無辜的麵容,做最惡毒的事情:“我真後悔,當年刺了哥哥一刀以後,就以為他一定會死了,沒有補一刀。”

西太後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雲韶聳肩:“誰能想到呢?都已經中了一刀倒在地上,流了那麼多血,還是叫他活下來了,不愧是真龍天子龍氣護體。”

西太後嘴唇慘白,微微哆嗦著,“你、你……是你……”

雲韶笑起來,溫柔地說:“沒錯,是我哦,哥哥想讓我代替他去死,可他沒想到,我也早想他去死了呢。”

西太後抬手一個巴掌扇過來,結果揮到一半,手腕被一把抓住。

雲韶一把握住太後的手腕,笑容溫柔聲音更溫柔,輕聲道:“我就主動向哥哥說,要代他去死,隻要哥哥抱我一下,好感動呢,都快哭出來了。然後我就……”

她做了個拔出匕首的姿勢,另一隻手抵在太後的小腹,“就這樣刺過去了,這兒又沒有骨頭,很容易就刺進去啦。一刺進去,血就冒了出來,跟泉水一樣,血濺在我的手上,是滾燙的。”

西太後身子瑟瑟發抖,瞳孔緊縮,“你這個瘋子、你親手殺了你哥哥,你不得好死!”

雲韶笑笑,又道:“可惜,沒有殺功,要是當年我在匕首上淬毒多好。罷了,殺一遍就是了。”

西太後隻知道重複:“你弑兄,你不得好死!”

雲韶笑容溫軟,紅唇輕啟:“何止呢?父皇也是我殺的哦。”

西太後瞪大雙眸,臉色驚惶,似乎不認識眼前的人,“你是個披了人皮的惡魔。”

雲韶:“母親該感謝我才是,若不是早早把父皇解決了,按照宮如意那瘋女人天天吹枕頭風的程度,現在皇位早沒我的份啦,那母親也早就被瘋女人給害了吧。”

她鬆開西太後的手,重新站起來,不管被嚇到隻知蜷在地上喃喃的女人,而是抬頭望眼頭頂諸天神佛。

佛堂金碧輝煌,十八羅漢橫眉怒目,三世菩薩冷眼旁觀。

檀香嫋嫋自鎏金銅爐升起,像那日行宮裡的滾滾煙塵,她站在地獄燃起的血紅業火中,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似瘋似魔,如癡如狂。

西太後蜷到牆角,拿起鎏金香爐擲向她,“弑父弑兄,你這個惡魔!瘋子!我要告訴所有人!我要揭穿你的真麵目!”

說罷,她朝門口衝去,然後門前不知何時出現兩個披甲是侍衛,擋住了她的路。

雲韶對太後的尖叫謾罵置若罔聞,垂眸,撿起滾落在地上的香爐,重新放回供案上,恭敬地插進三支香。緊接著,她跪倒在蒲團上,對著漫天神佛,虔誠地

閉上眼睛。

“弑父弑兄、滿身血腥,願諸多罪孽,加諸我身,勿……勿傷鶯鶯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