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醒(1 / 2)

和在村裡能夠讓醫婆上門看病不同,去縣裡看病,那就是要帶著王青一起往縣城走了。劉月娥有些猶豫,倒不是因為在縣城裡看病的花銷會比在陳醫婆那裡多出一大筆,而是,“青兒現在還在發熱,外麵天寒地凍的,咱們在縣裡又沒個落腳的地方,把青兒背過去,再背回來,這樣一算,一整天都在外麵吹風。青兒本來就在發熱,若是更嚴重了怎麼辦?”

說得王學文也猶豫了起來。上一次女兒發燒,喂了陳醫婆開的藥,這兩天看起來也好了不少,現在雖然又躺下了,但萬一隻是病情有個反複,歇一歇就好了呢?如今的天氣,在外麵折騰一天,就是好人都有可能風寒了,何況女兒本來就在發熱?

這一猶豫,王學文隻覺得背上的女兒是放下也不是、背著往外走也不是。

最後還是劉老太道,“冬天發熱,說不好到底是大病還是小病。這兩天我見青兒不像以前似的,睡覺愛把被子裹得緊緊的,沒準是身上一直不舒服。”不過之前她一直以為王青的身體還在恢複中,就沒多說什麼。可現在青兒又燒上了,劉老太就對女兒道,“若是怕在外麵吹風,就借吳家的牛車走一趟,咱們回來多謝他一碗米就行了。”若是耽誤了外孫女的病,生生把小病拖大了,卻不好說了。

迷迷糊糊地,王青覺得她好像躺在臥鋪的車廂裡,但這車又比臥鋪車廂要顛簸一些,惹得王青本來就有些酸疼的身上更不舒服了。她睜開眼睛,隻見眼前是一片藍色的天。王青頓時就是一愣,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再一次穿越了。

她抬頭往旁邊看去,才發現自己是躺在一個牛車上,前麵趕車的是隔壁的吳叔,她爹陪著吳叔一起坐在車轅上,她娘劉月娥就坐在她的身邊。王青感覺身下有些軟,應該是鋪了褥子,身上還蓋著兩層被子,腦袋上戴著的帽子大概是她爹的,惹得王青做這個轉頭的動作累得很。

王青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目光望向坐在一邊的劉月娥,“娘?”

王青覺得自己已經把求知欲表現得很明顯了,但看在劉月娥的眼裡就是一副孩子很不舒服卻還要強撐著睜眼睛的樣子。劉月娥心裡一酸,伸手摸了摸王青的頭,將她戴著的帽子又往下壓了壓,不敢讓女兒吹風,輕聲道,“你又發熱了,可見上次陳醫婆給的藥不太管用,咱們去縣裡看一看。”不知是她這會兒太緊張了,還是在牛車上吹了半天的風把手吹冷了,劉月娥摸著王青額頭上的溫度比剛從家裡走的那會兒要高多了。

王青覺得自己的大腦裡麵一片混亂,聽了劉月娥這話,直接跳過了“思考”的過程,艱難地點了點藏在了帽子下麵的頭,“哦,那我再睡一會兒。”事實上,這會兒的王青已經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了,劉月娥看女兒眼神渙散、嘴唇上翹起的皮也越發多了,心裡焦急,但剛才出來時隻顧著收拾被褥、帽子這些,根本沒想過帶水。就是真的帶了,那水放在牛車上跟著他們走了這麼久,早就變得冰涼冰涼的了,劉月娥也不敢給女兒喝啊。現在聽見女兒說話,劉月娥也隻能反射性地點頭,“你先睡吧,一會兒就到縣裡了。”

有了這話,王青放心地睡了過去。劉月娥見女兒中間醒了一次,也沒有從家裡出來時那麼慌了,稍微放心了一些。

不過顯然她這口氣是鬆得早了。隨著縣城的越來越近,劉月娥隻感覺女兒的身體在不斷地顫抖,一開始還隻是輕輕晃動,劉月娥以為是牛車走的路不太平穩,出門在外,這種顛簸也挺正常的。可是慢慢地,王青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幾乎已經開始打擺子了,劉月娥這才慌了神,連忙喊在前麵陪著吳大樹聊天的王學文,“當家的,我看青兒怎麼好像不太對呢?”

縣城的城門近在眼前,前麵卻還有幾輛也在排隊等著進城的車。王學文伸手在王青的額頭上一摸,隻覺得觸手滾燙,也不敢等前麵的車進城了,連忙背起女兒就往城裡去。

幸虧王學文常來縣裡,對於在縣城裡看門的大頭兵們還算熟悉,也知道距離城門最近的藥店是哪個。一路小跑把女兒送到藥店的坐診大夫麵前,連坐診大夫都被嚇了一跳,麵前的女娃分明一副已經燒得沒了意識的樣子,伏在男人的背上,沒有絲毫要轉醒的意思。伸手切了脈,大夫就連連皺眉,“怎麼現在才把人送來?這病了少說得有十天了吧!”

這大夫並非不食人間煙火,不過他看麵前的一家人衣著整齊,身上沒什麼補丁,料想過來看病的花費對這一家人來說不算困難,這才開口埋怨。

王學文愣了一下,好不容易趕上來的劉月娥聽見了大夫的話,連忙開口道,“我女兒上次發燒的確是七天前,可那次我們找人給她看了,吃藥之後也退熱了呀。”

大夫有些奇怪,“找人看了?那人是哪家藥堂的?”用藥錯得這樣離譜,怎麼那大夫坐堂的藥堂牌匾竟然到現在都沒讓人給砸了麼?

王學文心中一凜,“可是之前用的藥對我女兒的身體不好?”說著,王學文還有些慶幸,之前陳藥婆給開的藥他拿了一副過來,幸虧剛才背著閨女往縣裡跑的時候帶了過來,連忙打開藥包放在大夫的麵前,“藥都在這了,您給看看?”

大夫細看那藥包裡的藥材,又伸手撚了幾味不知何種藥材的莖,捋了捋胡子,“萬幸沒有,令愛這是風寒的症狀,這藥倒是有清熱的作用,隻不完全對症。”說白了這藥就是把王青表現出來的外在症狀全用蠻力壓下去,但真正的病源並沒有得到解決,積攢著的力氣隻會越來越大,如今表現出來的症狀可不就比王青上一次病了嚇人多了麼?

大夫開方的時候還在說,“也是你們運氣好,來得及時,若是讓這女娃再吃幾副這藥,表麵的症狀再壓下去,等到病症爆發的時候,或許老夫也要無能為力了。”

說得王學文和劉月娥幾乎是一瞬間就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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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青醒過來的時候渾身都疼,這種疼痛感她可太熟悉了,就是發燒引起的免疫係統運轉帶來的連鎖反應。睜眼一看,自己還在和姥姥平時住著的小屋裡,那一瞬間,王青幾乎要以為自己隻是午覺睡醒了而已。直到劉月娥從一邊撲過來握住她的手,王青才反應過來之前躺在牛車上往縣城去的記憶不是她的一場夢。

劉月娥這幾天沒有織布的心思,隻一心守著王青,見女兒醒來,劉月娥臉上的神色有一瞬間的空白,然後才能看出些驚喜來,“青兒醒了?”

王青渾身酸軟,卻沒有心思注意觀察劉月娥的表情,而是用手捂住嘴打了個嗬欠,一邊嘟囔道,“怎麼好像睡不醒似的?”

“這冬天到了,外麵冷得很,人本來就容易乏,”劉月娥上前摸了摸王青的額頭,柔聲對王青道,“不過你也忍一忍,白天睡多了,晚上該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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