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覺(1 / 2)

劉老太說得輕鬆,但王青知道她口中的“求上門去”不會有這麼輕鬆。前世的王青家裡是做生意的,每逢過年,都有些平時生活無著的人捧著印在極薄的塑料薄膜上的財神畫像上門,也不說價錢,就讓店家看著給。當地的習俗,過年時有人帶著財神上門了,是不許往外推的,王父和王母就會很不耐煩地甩給那些人兩元到五元不等——其實單論做工,那樣的畫像能賣到五角都勉強。畢竟是送財神畫像的人,王父和王母不會對那人口出惡言,但若那人正好趕在店裡忙碌的時候過來,白眼是少不了的。

不過,大概在孩子的麵前,大人總要顯得自己是無所不能的吧。王青見姥姥說得輕描淡寫,就不問她見到了誰、又說了什麼,隻是心裡難免更愧疚幾分,主動道,“我去年過年做的桃紅色棉衣很好,不如今年給我做個杏色的褂子配它就好了。”

按照王家以往的習慣,過年時的新衣必定是從頭到腳的,包括棉衣棉褲、帽子棉鞋、裡衣外褂。王學文收入不錯的年份,甚至還包括劉月娥的銀簪子——有時候是銀手鐲、銀耳環,視情況而定。青兒的頭發還沒有正式留長,王學文當然不會給她買首飾,不過紅頭繩還是有的。前幾年姥姥還沒到王家,單單是三口人過年時買布料和棉花花費的錢就不少,正經是過年的大頭花費。

劉月娥聽王青這話,頓時就道,“那怎麼行?過年穿得不好,這新的一年要一直穿得不好的!”嫁到王家八年多,劉月娥到底受王學文的影響不小。即便前段時間聽了劉老太的話後想要削減開支,劉月娥也沒想過在過年的新衣服上削減。何況青兒還在長身體,去年做的棉衣已經有些短了。

就連劉老太也不讚同王青的這個提議,她想讓女兒攢一點錢應急不假,但也沒想要單單克扣外孫女。全家人過年都是從裡到外的新衣服,就外孫女穿著去年的棉衣,像什麼樣子?至於讓全家人都不做新的棉衣?不說彆人,姑爺絕對最先受不了。在王家待了將近一年,劉老太對這個姑爺也算有些了解,怕是在姑爺看來,整個冬天就隻有過年時做一套新衣服都算是少了。

想到王青剛才說的還錢,劉老太安慰她道,“你就安心養病,姑奶奶給的那些銀子,今年這個年還是能好生過的。”還能留下些錢明年買地呢。後一句在心裡過了一圈兒,劉老太到底沒說給王青這個年紀尚小的孩子。

王青是知道家裡過年時的花費的,怎麼也得有二兩銀子。而且,情況很顯然,如果這位“姑奶奶”一共隻給了五六兩銀子,那家裡是絕對不會舍得拿出一小半來過年的。王青終於忍不住對這位“姑奶奶”家裡有了些好奇,喃喃道,“這位姑奶奶家裡是什麼門第啊?”農家傳統,所有在自己馬上要絆倒時拉了自己一把的人都被統稱為“貴人”,所以雖然劉老太從王青醒過來開始就說那位姑奶奶現在家裡門第高得很,但王青到現在還真沒在這件事上花什麼心思,以為不過是客氣的說法,沒想到人家“打發人”都是一出手就是十兩銀子以上。原諒王青這輩子是個沒見過世麵的農家土妞,一下子就被震驚到了。

說起這個,劉老太就有話說了,“你曾祖聯宗的那位王大人家,聽說在沿海地方可不得了呢,所有的洋人來咱們大慶朝,都要在王老爺的衙門裡過,你說這王家厲不厲害?”

王青很給麵子的“哇”了一聲。在沒有各種高科技檢測進出口貨物質量的古代,官方的製度又不完善,對控製海關的頂級官員來說,錢財反而是最容易得的。

她對這位“姑奶奶”的娘家有了點初步印象,隱約也看到了王家祖上的風光——想要和這樣的大官聯宗,王青覺得,她這位曾祖,也是個能人啊。

左右閒來無事,劉月娥又看著王青不許白天睡多了,王青這個年紀也沒有什麼正事做,想要和大人聊天,連聊什麼都要想半天。如今有了個現成的話題,王青乾脆順著劉老太的話問了下去,有些好奇道,“姥姥往王家去,正好趕上他們家的姑奶奶回娘家?”既然說了是姑奶奶,那應該是已經出嫁了的,怎麼就正好在娘家了?

劉老太往京城去這一趟原本倉促得很,不過聽了王青的話倒是笑了出來,“如今皇爺隆恩,王老爺被點了邊任,去王家如何能見到人?我是聽說王老爺的妹子,嫁到了賈家的姑太太是個慈善人,往那裡去的。誰知又見到了這二年新嫁過去的王老爺的侄女,哎呦呦,這位可真是畫上神仙的品貌,聽說咱家裡孩子病了,求奔過去,當即就拿了錢出來。”說著,好像是想到了自己從城裡回來時王青前幾天燒得打擺子的樣子,劉老太摸著王青的臉,“多虧了姑奶奶的銀子來得及時,不然你這丫頭可不能這麼快就好了。”

畢竟孩子是大病初愈,劉老太說話已經很委婉了,實際上,以王青前兩天那高燒不退的樣子,哪裡是單單“沒那麼快好起來”?看診的大夫說得直接,再拖兩天,就可以安排後事了!

王青雖然沒有聽到大夫的親口診斷,但基本常識還是有一些的。根據自己這幾天一絲絲自主意識都沒有的情況推斷,王青覺得她這次發燒多半是燒到休克了。

王青跟著親媽和姥姥一起給那位“姑奶奶”念了好幾聲佛,劉月娥這幾天擔心王青的身體,也沒怎麼和劉老太打聽過高門大戶裡的情況,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閒心聽一聽劉老太的話,就道,“原來這位姑奶奶嫁人之後是姑做婆,想來嫁人後的日子也順當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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