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紀念(1)(1 / 2)

暗湧 焦糖白茶 8792 字 6個月前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在我剛剛和周霧寧出門吃飯的時候,你在我家對麵租了一個房子?”

蘇離抱著手臂,站在玄關。頂燈橘色的光芒打在她的臉上,明明暗暗,看不清她的表情。

“說謊也編個像樣點的。”

“你知道我從不說謊話,”林川仍然笑著看著她,“你很清楚吧,我說的是真的。”

“誰知道呢?”蘇離輕輕哼了一聲,“這麼多年沒見麵了,誰知道你是不是變了?”

“我有沒有變,你是最清楚的。”

林川忽然向前一步,逼近了她,很近的距離。她比蘇離高出半個頭,微微低著頭的時候,兩人的視線才會撞在一起。

隻是一秒,蘇離已經偏過了頭,她的聲音很低,說:

“好了,我知道你不會變。你這個人就是過多少年都沒變,不管是十六歲,十八歲,二十二歲,二十五歲,三十一歲……你都是這副樣子,你永遠不會變。”

“你記得很清楚嘛,和我見過麵的每一年,”林川輕輕的笑了,“為什麼記得這麼清楚?”

“不關你的事,”蘇離回答,“既然你住在對麵,那就趕緊回去,彆跟我說什麼你無家可歸。”

“蘇離,你先回答我,為什麼用我的生日做開門密碼?”

蘇離猛地抬起頭,注視著她的眼睛,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林川,我不記得你是在意這種事的人,”她說,“也不記得你在什麼事上對我步步緊逼過。”

她伸出手,指著走廊上的燈光,問:

“那你今天問我這些,又做這些你根本不會做的事,又是為了什麼?”

林川沒見過她那樣的眼神。

冷得可怕,像是亙古不化的冰川,帶著一點惡毒,一絲一絲的滲進她的腦海,仿佛正在幸災樂禍,等待著她的失態。

“林川,你同樣無法回答。”

漫長的對峙中,蘇離先歎了一口氣,說:

“彆問了,回家吧。有空記得過來取衣服,我剛幫你洗了,還沒晾乾。”

林川沒來得及給出自己的答案,她被蘇離推出了門。走廊裡的燈是白色的,像是皎潔的月光,永遠掛在她們兩人的頭上,冰冷曖昧,沒有終點。

她提著剛從樓下買來的生活用品,回到自己剛租下的新家,將它們扔在茶幾上,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連日的手術消耗了她的體力,而後主動放棄了休假,跟隨著教授們來到多年未曾踏足的城市,參加討論一項前沿項目的研討會。

之後,見到了未能順利赴約的初戀女友,但是很顯然,對方對她意見頗多。

她是很想敲開對麵的門,把剛剛的話說完的,可惜困意襲擊了她,讓她不得不先休息一陣。

早晨六點,林川的手機準時響起,這是在任醫生的基本素養。

今天可以稍微多睡幾分鐘,畢竟研討會九點才會開始,隻是沙發實在算不上柔軟,一夜過去,她像是被人打過一般,渾身上下都是酸痛。

林川握著手機,略微思考了幾秒。

現在最合理的方案,是她先起床,簡單的吃過早餐,去研討會安排的酒店取行李,順便換過衣服,完成今日的工作後,再徹底搬過來住。

她還穿著蘇離的衣服。

柔軟的毛衣裙,顯然是她的風格。林川還記得,在剛認識她的時候,她穿的全是一些很素淨的裙子,白色灰色,棉布質地,看起來與雜誌上的文藝少女彆無二致。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蘇離換上了色彩更為熱烈的衣服。

在有限的幾次見麵中,蘇離每一次出現在她麵前,都與之前的模樣不同。隻是很奇怪,無論是什麼模樣,林川都不會覺得陌生,更遑論驚訝。

但昨天看見蘇離時,她確實產生了一絲驚訝。

蘇離穿著一身毛絨睡衣,很可愛的款式,帶著兩隻小狗耳朵,明明是與冷酷毫無聯係的式樣,她卻莫名感受到從未在她身上出現過的銳利。

在她的記憶中,蘇離一直是溫和的人,甚至到了有些怯弱的程度。

林川不知道過去的這幾年發生了什麼,蘇離對她語焉不詳,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過往的歲月中,不管她們分開多少年,至少在重逢的時候,蘇離會告訴她究竟發生過什麼。

拜此所賜,她感受不到時間的洪流,總覺得蘇離一直在她的身邊,從未離開過。

隻是現在,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那種不同。

蘇離仿佛正在離開她,去往某個她不知道的地方。

*

研討會進行得很順利。難得一見的前沿項目,竟然有不少人提出了有效見解,林川本來不打算發言,但在熱烈的鼓舞下,到底是說了些自己的意見。

茶歇時間,她被幾名教授絆住腳步,花了些時間才能脫身。

不知道怎麼回事,林川有一種急切的心情。

她想回到那扇門前,抓住那個可能會出現的人。

短暫的車程中,林川想起一些舊事。她很少想起這些,太多的數據和資料塞滿了她的腦海,占據了她的大腦內存,仿佛她的腦海之中,沒有留給感情的那一塊地方。

但是很奇怪的,那一年暑假的事情,毫無預兆的出現在她的腦海。

北京的天空永遠布滿霧靄,畫室的半空中仿佛飄著一層鉛筆灰,靜物台上擺著白布和水果,沒什麼意思的搭配。

林川沒什麼興趣練習,但她想從畫室溜走的時候,卻發現身邊的少女畫得正是入神,連水彩顏料沾濕了裙擺都沒有發現。

“蘇離,你裙子上有顏料,”她說話一向直白,“這有什麼好畫的?你還沒畫夠啊。”

“我喜歡畫,”蘇離細聲回答,“裙子我回去再洗就行了。”

林川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蘇離,弱氣得像是一隻兔子。

隻不過是會呲牙的兔子。

“等你畫完回去不就難洗了?要我說,我們該去畫晚霞,那紅色很漂亮。”

“晚霞很難畫。”

“你該試一試,你畫出來會很漂亮。”

“我不會畫那些東西。”

“你都沒試過,你怎麼會知道?”

那天她們究竟有沒有去畫晚霞,林川已經不記得了。

她隻記得那天她們回來得很晚。公交車已經停運了,她牽著蘇離的手,走在漆黑的街道上,天上有一輪皎潔的月亮。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也聽見蘇離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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