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芸兒一走,沈春眠就手慢腳亂地穿起了衣裳,可惜那衣裳上的帶子左一條右一條的,沈春眠都不知該先往哪兒係。
好在芸兒很快便回來了,她先將那盛放著“咫尺天涯”的匣子放在了一旁,緊接著又連忙上前道:“還是讓芸兒來吧。”
讓這麼個妙齡女子給自己服侍更衣,雖然是該世界觀中的環境使然,但沈春眠總覺得心裡還是有些微妙的不適感,總感覺自己在無意中占了人家的便宜似的。
可眼下他也顧不得這些了,快些把衣裳穿好去救人才是正經事。
再說反派自小便在青雲派中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所以他不怎麼會穿衣裳,在這些伺候他的教眾眼裡應該也是正常的,沈春眠心想。
芸兒手腳麻利,不一會兒便替他換上了那套珠光璀璨的衣裳,而後她便微微抬頭,眼巴巴地望向了他:“教主……”
沈春眠輕輕應了一聲,接著故作鎮定地看向那隻匣子,然後又慢條斯理地伸手要打開那方玉匣。
可卻沒人知曉,他這看似有條不紊的動作之下,其實藏著怎樣的心慌意亂。
這該怎麼用?直接打開嗎?
眼下他就像是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土狗,對這麼個很唯心的修□□充滿了迷茫。
玉匣外的機關很快便被觸發,芸兒見狀,忙取出幾顆靈石,又將其塞入匣中,隨後才偏頭道:“教主,您請。”
沈春眠心想:哦,還得先給這玩意充個電。
緊接著沈春眠便硬著頭皮將手掌覆於那法器之上,隻見那法器似乎毫無反應,正當沈春眠懷疑自己是不是用錯了的時候,忽見那玉匣中熒光一閃。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二人轉瞬便被吸入了其中。
雲水村村口。
村民們將家裡能用上的武器都帶在了身上,而村中的一眾青壯年們手持農具柴刀,密不透風地守在村口處,一步也不肯退讓。
可即便如此,他們也心知肚明,即便是這樣的陣仗,也依然擋不住離恨教教徒的一擊。
僅僅是一個能噴火的低階法器,便能將他們一整個村子都屠殺殆儘。
兩方僵持了片刻,終於還是站在村民們前頭的一村之長率先開了口。
“諸位仙人,不是我等凡愚不肯上供,實在是今歲欠收,村子裡餓死了不少人,能活下來已是僥幸,實在是沒有銀子可上供了。仙人們若肯饒恕我們這一回,待到明歲,我們定會連同去歲那份一同補齊……”
不等他說完,離恨教這邊領頭的符樂便惡聲惡氣道:“欠收?我管你們是不是欠收,既是說好了要上繳的租子,那便一分也不能少,如若每個村子都像你們這樣說欠收,那往後還有誰肯服我們離恨教?”
跟在他身側的教徒也立即應和道:“既從地裡討不出錢來,那你們大可賣地賣房賣丫頭,哪來這樣多的借口?咱們教主那兒可還等著要銀子呢!”
符樂冷笑一聲:“彆與他們廢話了,外頭多的是人想受咱們離恨的庇護,既他們這樣不知好歹,那就也彆怪咱們要屠村換人了——放火!”
“住手!”就在此時,一道男音忽然從天而降。
眾人下意識仰目上望,隻見沈春眠忽而攜著一位女子從天而降,風卷動著他的五色衣擺,落地時宛若一朵浮誇的晶石花。
村民們對那位傳說中的離恨教主從來是隻聞其凶名,不見其惡人,因此並不知曉這位穿的比日頭還晃眼的人便是沈春眠。
而且這套在沈春眠看來俗氣萬分的衣著,在終日隻能著麻布、穿素衣的村民看來,便仿佛是仙人之裳,若有日明星光附身。
村裡有個小童見狀更是直接大呼了起來:“仙人!是天上的仙人下凡來救咱們來了!”
他這一聲喊得十分嘹亮,惹得村民們也紛紛驚呼了起來,眼裡不自覺地現出了幾分希冀與欣喜。
可還沒等他們高興多久,便見那離恨教的右護法符樂對著那人俯首道:“教主,您怎麼來了?”
“教主,他喊那人教主……”
“沈春眠,他就是沈春眠!”
人群頓時更加騷亂了起來。
村民們就像是被一盆涼水從頭澆到了尾,每個人眼中的火都滅了,個個瞧上去儘是一副麵如死灰的模樣。
沒人能想到,那傳言中無惡不作、如同凶獸的離恨教教主沈春眠,竟是這樣一個美人,一眼瞧去恍若謫仙,實在同他們心裡那位罪大惡極的壞人半點也沾不上邊。
“本座若是不來,”沈春眠輕飄飄地反問,“你是不是就打算一把火燒了本座的親人們?”
符樂被他問懵了,怔楞了好半晌才道:“什麼親人?教主在雲水村中有親人,符樂怎麼都不知道?”
沈春眠發揮自己的演技,稍一正色,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離恨教中多少弟子都是從這兒出來的,你不知道?”
他頓了頓,又繼續道:“我教中人不同於那些名門正派裡的偽君子,最是講求道義與忠心的,那幾位教徒既對我教忠心耿耿,那他們的至親便是我沈春眠的至親,又怎可對本座的至親刀鋒相向呢?”
符樂一時語塞:“教主,屬下沒有……”
難道不是您讓我們來收保護費的嗎?
“本座知道,”沈春眠善解人意道,“你也是照規矩做事,收不到租子,你也不好向本座交待。”
符樂連連點頭。
“這樣吧,等明歲雲水村補齊了今歲的租子,便將這租子作為辛苦費交由右護法,免叫他白跑了這一趟。”
沈春眠麵上舉重若輕的,可心跳卻撞得飛快,他是冒著崩人設的風險在救這一村子的人,也是在賭。
以他對反派這個人設的參悟,沈春眠認為反派的身上絕不可能隻有那些浮於表麵的張揚跋扈,不然他若果真那樣無惡不作,早讓人間朝廷聯合幾個正派給誅滅了,哪裡還輪得到主角攻來殺他?
因此他身上必然是有幾分權衡利弊的智慧在的,而屠村這件事對他來說,其實隻有害處,而沒有好處。
首先是滅了這一村人,往後便再沒人敢搬到離恨教附近住了,其次是也會在某些教徒心裡埋下禍根,成為他們背叛離恨教的導火索。
隻是他現在有些不太清楚這右護法究竟是個什麼成分,是真蠢還是假笨。
總之當務之急還是先安撫好兩方,崩不崩人設這事延後再說,反正他昨夜才實驗過,人設值是可以找補回來的。
而站在他麵前的符樂雖然還沒能摸清眼下的情況,可麵上卻已然笑逐顏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