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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驢跑山路都不能像你這麼顛, ”符樂背上的沈春眠悠然醒轉,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人中上被符樂掐出來的月牙印,沒好氣道, “再顛一會兒本座就該吐你衣領裡了, 還不快放本座下去?”

其實早在方才被符樂按著猛掐人中的時候,沈春眠就醒了,隻是為了逃避江逐風,他乾脆就垂著腦袋繼續裝暈。

要不是符樂這個人形座駕太過顛簸, 他沒準還能一路演到寢殿再醒。

符樂聽見背上傳來的聲音,立即便將身後之人放下了,麵上也轉悲為喜道:“教主, 您醒啦?”

“噓!”沈春眠一臉的鬼鬼祟祟, “小點聲,彆讓那個瘋子聽見了。”

符樂頓時會意,聲音倒是壓低了,可語氣卻仍是不太好聽:“教主,雖然說他看起來腦子是不太好的樣子,可是咱們怕他乾什麼?他想要死,咱們便送他一個痛快,也算是做了件為數不多的好事了。”

沈春眠伸手往他後腦勺上一拍, 隨口恐嚇道:“什麼好事?若他真死了, 便要毀了本座飛升的機緣, 往後修為想再進一步, 那可就難了。”

符樂一聽事關他家教主的修行,這才重視了起來, 嘀嘀咕咕地罵道:“這麼嚴重?難怪您方才都給氣暈了, 這江什麼風可真是心腸歹毒, 竟想用他那條賤命毀了您的飛升仙緣。”

他頓了頓,又關切地問:“您現在覺得怎麼樣?要不要屬下把綠玉尋來,替您再瞧瞧身子?”

沈春眠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不必,本座隻是才出關,還不太適應罷了,不用麻煩她來。”

要是真把人請來,沈春眠估計她也瞧不出什麼眉目來。

畢竟誰能想到他剛才純粹是被嚇暈的?

雖說他如今已經穿進了這個強者為尊的修真|世界,可在思想和觀念上,他到底還是一個遵紀守法的現代人。

偶爾為了劇情、為了人設值做出一點讓步,他都不是不能接受。

可殺人這種事……站在他眼前的到底是個身上流著血,有著具體思維的活物,那一刀子倘若真的捅到底了,就算江逐風皮厚沒事,他也會因此留下心裡陰影。

符樂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究竟是洞虛期的大天劫,等屬下明日得了空了,便去替您到外頭尋幾劑補藥來。”

他這些日子聽著教中流傳的風言風語,一開始倒是不信的,可等到後來沈春眠出了關,卻還沒有要寵幸爐鼎們的意思,符樂心裡不由得便開始替他著急了。

沈春眠走的乃是采補之道,若是突然變得不好色了,那還怎麼提升修為?

旁人儘可以將這當成是一場笑話來看,可他是離恨教的右護法,沈春眠的左膀右臂,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教主從此便潔身自好了?

好在他現在自覺已經洞察了事情的真相,沈春眠就是經了天劫,身子骨虛了,隻消他去煉一劑大補藥出來,保證沈春眠的好色之心又能熊熊燃燒起來!

沈春眠並不知道他心裡在打什麼算盤,隻嫌棄道:“吃什麼補藥?你要是閒的發慌,不如去把後山的荒地給墾了,那麼一大片地呢,不種菜可惜了——對了,一會兒你派人將沈溫如送回去,至於那江逐風……便也安置在琉光殿裡吧。”

符樂隻當他前半段話都隻是在開玩笑,因此便從善如流地應了聲“是”。

沈春眠一邊往寢殿方向走,一邊在心裡思量了起來。

既然這個世界的江逐風是重生的,那麼他很有可能已經多次嘗試過改變劇情,但是想必最終他還是被掰回到了正軌上。

否則他想沈溫如應該也會在替嫁前被他截下,江逐風也不會在此與他相了。

而他這回白白耗費了五千點的人設值,卻還是沒能成功將兩人送出去……再加上虛空之中的提示。

也就是說……主線劇情很可能真的無法改變,主角二人必須要在離恨待到江逐風破虛之時。

但是依照江逐風現在對他的恨意,恐怕江逐風破虛之時,也會是他身死魂消之日。

現在沈春眠能想到的隻有三個法子,其一,在死劫來臨前努力感化江逐風,讓他知道自己真的是個好人;其二,拿出高考前的氣勢,從今日開始卷起,努力在半年之內跨入化蟬之境,但這個的難度顯然有點太高了,沈春眠上回的天劫都是作弊逃過去的,自然沒什麼自信再去應對下一場天罰。

至於其三,便是直接找個犄角旮旯藏起來,讓江逐風找不到他。

可惜這第三個法子其實也不太現實,江逐風畢竟是個有主角光環的人,恐怕他就算是藏到天涯海角,也未必能躲的過這場死劫。

而且他要是真的棄教出逃,先不說旁的,光是人設值就能給他直接掉光了,哪裡還輪得到江逐風來殺他?

沈春眠一臉心煩地推開寢殿大門,然而他一抬眼,便發現寢殿靠外的那堵牆被他方才引來對付江逐風的天火燎下了大半麵,眼下他的寢殿就像是個側倒的大箱子!

“您瞧屬下這記性,”身後的符樂一拍腦袋,“方才分明還記掛著您的屋子被天雷劈壞了的事,不過修繕的事也得等到明日了——您要不先到雲公子那兒留宿一晚吧?正好還能‘再續前緣’,商量點方才沒說完的事兒……”

沈春眠沒什麼興致地搖搖頭:“本座今日乏了,隨便讓人在銷骨苑裡收拾一間屋子出來便是。”

“您既不願意去水雲榭,那去知秋公子、祁公子或者舒月公子那些人的住處睡一覺也是好的。”

沈春眠不欲開口,隻淡淡地給了他一個不甚友好的眼神。

符樂立時便知情知趣地閉上了嘴,轉身出去叫人給沈春眠收拾屋子去了。

他出去後,便隻留沈春眠一個人坐在那堵破牆之前,耷拉著眼望向那黑沉沉的夜空。

外頭雨絲如線,細密的雨珠爭先恐後地砸落在磚石地上,微風卷進些許雨霧,冰涼涼地飄落到沈春眠身上。

沈春眠忽然很輕地歎了口氣。

他是從來樂觀的人,可自從來到這個破世界,他幾乎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四處奔忙不說,連睡個囫圇覺都成了件奢侈事。

來這大半月,卻隻吃上過一頓飯,甚至都沒能吃上幾口,便又匆忙跑去為那群男寵們勸架了。

這過的都是什麼日子?

不多時,符樂便再次進入殿內道:“教主,偏殿已收拾好了,沐浴的器具也已經備下了,還請您移駕。”

沈春眠伸了個懶腰,打算先舒舒服服地洗個澡,暫時把這些糟心事都給忘了,就算是在百忙之中,偶爾也得給自己放個假。

沈春眠先是在衣架上那堆色彩豔麗的衣裳裡,勉強挑了件能入眼的,而後才來到了浴桶邊上。

他下意識伸手一撫水麵,卻發現這浴桶裡的水竟還是涼的。

正當沈春眠以為這可能是離恨教傳統,猶豫著要不要就這樣跨進去洗個冷水澡的時候,卻見那捧著香花與乾淨棉布朝這兒走來的芸兒先是將手中的物件在木架上放下了,而後恭恭敬敬地對沈春眠道:“請借教主靈羽一用。”

沈春眠一時都沒反應過來什麼叫作靈羽。

見她目光所望的方向,這才恍然大悟,伸手取下了發間的那根赤羽發簪。

說來也奇怪,這發簪陪他度過了八十一道天雷,當時他的頭發都給那天雷劈散了,這發簪竟還毫毛未傷,知道劫後要自動歸位。

隻見芸兒僅僅是用那片靈羽輕拂過水麵,那浴桶中的水竟就瞬間蒸騰起了熱氣。

“教主請用,”芸兒將那發簪雙手呈還給了沈春眠,隨後道,“今日是芸兒替您更衣,還是……”

“不必伺候,”沈春眠連忙道,“你先退下吧。”

芸兒頷首道:“是。”

待芸兒離去之後,沈春眠便解衣跨入水中,緊接著又有些好奇地把玩起了那隻發簪,正當他疑惑不解之際,卻聽身後忽地響起了一道陌生的男音。

“這是鳳凰翎羽,”那人揶揄道,“不過區區熱個洗澡水的效用,哪裡值得驚訝?你這田舍漢。”

沈春眠下意識捂住要緊部位,而後急忙轉身問:“你是何人?”

“噓,一會兒將他們招進來,“他輕聲道,”怎麼,不過幾個時辰未見,你便不記得本尊了?”

見沈春眠緊捂著胸口處,他又是戲謔一笑:“放心,本尊不好男色,辱沒不了你的清白。”

聽他這個熟悉的腔調和熟悉的自稱,沈春眠瞬間便想起他是誰,他稍一皺眉,脫口道:“前輩,您怎麼……”

“這會兒怎麼又叫起前輩來了?”連青雲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那會兒甩開本尊的時候,你可是絲毫不留情麵的。”

沈春眠尷尬一笑:“都是誤會,晚輩那時不過急著出關,想著晚些時候,再請人過去接您過來的,誰知您竟自己先過來了,這樣倒顯得晚輩輕慢了您。”

“你以為本尊隻能有靠你相助才能奪舍?”連青雲伸手輕觸水麵上鋪灑的鮮花花瓣,而後輕笑一聲道,“你教中多的是走邪路的修士,雖然這些人的修為不高,八字與本尊也不太合拍,本尊用的雖不甚趁手,但借住幾日也礙不著什麼。”

沈春眠警惕地盯著他的動作,心裡一時間暗流湧動。

作者有話要說:

第22章

窗外的天色行將要大亮了, 薄紗似的日光剛透過窗紗,隻頃刻之間,便被殿內燦爛的燭火燒得不見了蹤影。

沈春眠不躲不避地對上了他的視線, 心中稍一思忖, 很快便又冷靜了下來,若是連青雲真那般神通廣大,昨日他丟下他離開的時候,他的反應絕不會那樣大。

“托前輩的福, 晚輩如今已入洞虛之境,隻是前輩舍己為人,自己卻隻能住在築基之身的皮子裡, 實在是不好意思了。”沈春眠微微眯起眼道。

他嘴上這樣說, 但威脅的意味卻昭然若揭。

他是在警告連青雲,以他如今的修為,他要是敢不知死活地對自己出手,那絕對是落不著好的。

“你若真覺得不好意思,”連青雲笑得意味深長,“不如將你的皮子送與本尊,本尊會感念你的孝心的。”

沈春眠不答話,隻是笑。

兩人都看破不說破, 各懷心思地盯著對方的眼睛, 連青雲在等他開口問, 沈春眠則在等他自己開口說。

終於, 還是沈春眠先熬不住了,他先是往後一靠, 佯出一副放鬆了警惕的模樣, 而後才開口問:“那麼連前輩, 您這樣不辭辛勞地來此找晚輩,究竟是為了什麼事呢?”

連青雲對他的提問很滿意,將手搭在那半人高的浴桶邊上:“不是什麼麻煩事,隻是本尊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沈春眠:“前輩請說。”

“本尊過些日子要去尋那另外半身魔骸,那日你閉關之時,本尊無意中嗅到了魔骸出世的氣息,隻是本尊算過了,那魔骸早在百年前便認了主,此去恐怕路途不順,還得向你借點東西來用。”

沈春眠聽見這個,心裡頓時更警惕了:“您想借什麼?”

連青雲笑笑道:“若能借用你的身子,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隻是你也不過隻是借住,本尊若將你擠出去,你恐怕就要‘無家可歸’了。”

沈春眠心說你說的倒好聽,上回天劫時趁人之危的不知道是誰。

連青雲要笑不笑地看著他:“上回本尊還未與你結識,搶一個陌生人的東西,難道還要有所顧慮嗎?”

沈春眠這才意識到他的腦子如今對著連青雲,又成了一個敞開的狀態,他敷衍一笑,順著他答:“前輩說的是。”

心裡卻忍不住偷偷想:說的好像如今他們認識了,連青雲對他就下不了手了一樣。

這些不走正道的,嘴上倒很多歪理,把害人性命說的像是理所當然的事。

“既借不了你的身子,”連青雲頓了頓,又道,“你不如就將那沈溫如借與本尊,如何?”

沈春眠沒想到他在教中逛上一圈,竟連沈溫如的名姓都給摸清了,但沈溫如是什麼?那可是主角之一,怎麼是說借就能借出去的?萬一借出個好歹來,到時候又得報在他身上。

“不行,”沈春眠拒絕道,“這個人絕對不行。”

連青雲有些不解:“本尊算了算,你與他八字相克,他是體弱命硬之人,你若非要留著他,想必最後隻會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倒不如將他借給本尊,省去這一劫。”

沈春眠意簡言賅道:“你帶不走他的。”

“這樣確定?”連青雲笑了笑,以為他是對沈溫如動了真心,“不過隻是一個捉來的爐鼎,教主後宮三千眾,難道還差這一個麼?”

“你既走的是這歪門邪路,便就不該動什麼真情,倘若真陷進去了,當心要賠了這一身的修為。本尊好意提醒,信不信都由你。”

“和你說不明白,”沈春眠愁眉苦臉地問,“前輩既然會算相,為何不先算算自己能否將沈溫如帶出教去?”

連青雲誠然答道:“本尊學藝不精,算得了旁人,卻唯獨算不了自己。”

見沈春眠態度堅決,連青雲主動後退一步:“不如這樣吧,咱們各退一步,本尊不要沈溫如,隻在你教之中隨意挑選幾人,供本尊在路上輪換使用。”

說到這裡,他話音稍稍一頓,像是怕沈春眠還要有顧慮,因此又補充道:“反正能承載得住本尊神識中魔氣的要麼與本尊出自同源,要麼就得是十惡不赦之輩,死不足惜。”

沈春眠:……

好家夥,這位魔頭真是精通砍價的路數,先是拋出一個他不能接受的價碼,然後再依次往下砍,如此倒顯得他很講道理似的。

沈春眠不置可否,隻是忽然問:“沈溫如是……屬於與您出自同源的那一類人?”

“當然,他那半身魔氣厚重得都要滴血了,”連青雲道,“隻是他載不動這樣的魔氣,故而才顯得這樣體虛。你既執意要留下他,那本尊也不好勉強,隻是奉勸你一句,對他還是小心點為妙,他若心中有什麼執念,到時走火入魔,屠了你的離恨教也未必。”

沈春眠被他這句“好意”的奉告,嚇得頭又疼了起來。

原著中絲毫未有提到沈溫如的身世,以及他的半魔之身,現下這麼看來,這本小說簡直就像是拚起來的全集預告,就給個大致劇情,個中細節全靠他自己來猜。

連青雲又繼續道:“當然,本尊也不是白借的,作為交換,本尊也會解開你我二人之間的神識聯係,怎麼樣?本尊已經拿出足夠多的誠意了,你還沒有什麼要表示的嗎?”

沈春眠沉吟片刻,還是不敢輕易相信他。

雖然這個交易看起來穩賺不賠,但按照連青雲這一出場就想坑他一把的尿性,顯然心裡也沒有什麼人性道義之類的東西,沈春眠不太敢冒這個風險。

“您的誠意晚輩也看到了,”沈春眠虛與委蛇地一笑,“隻是晚輩覺著,日日與人連麥……唔,神識相連的生活,反正也不是過不下去,何必非要做這些麻煩事呢?”

他話音未落,便見麵前的男人唇角忽地一揚,語調怪異道:“這可這由不得你了。”

緊接著,沈春眠便見自己身上流光一閃,一行行充滿惡意的金色咒文自他腳尖攀附而上,直到走到他的臉頰上,才終於落下了最後一筆。

沈春眠:!

他從方才就隱隱覺著有些不對,這大魔頭唧唧歪歪地在這裡和他磨了半天,還“善解人意”地對他發表什麼人生建議,原來隻是為了等這咒術生效。

“乳臭未乾的無知小子,”連青雲俯身捏住他的下巴,嘴角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意來,“膽敢與本尊玩什麼心計。”

“什麼時候……”沈春眠發現自己突然動不了了,連聲帶也變得有些滯澀,“你什麼時候動的手腳?”

連青雲一偏頭:“你猜啊。”

沈春眠立時便想到他方才曾將手搭在浴桶邊緣上的事。

“不對,”連青雲很有耐心地說,“再猜。”

沈春眠沉下眼,難道是……一開始的時候,他一邊說話,一邊碰了碰那撒在水麵的花瓣。

他那時在認真聽他說話,壓根沒去注意他這點多餘的動作,現在想來卻不免覺得有些奇怪了,連青雲一個大男人,一上來竟然先玩起了浮在水上的花瓣,他怎麼當時沒發現呢!

“還算有點腦子。”說完連青雲便從袖中取出一隻匕首,而後毫不猶豫地劃破了手掌,鮮血頓時噴湧而出,順著他的掌側滴入了浴桶內。

而與此同時,沈春眠的掌心上也傳來了一股劇烈的疼痛,破出的血花與連青雲的血交融在一起,看起來格外駭人。

“此咒雖不至於要了你的命,可卻也足夠令你生不如死了,”連青雲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兀自笑得開懷,語氣裡又帶著幾分刻意的惋惜,“這具身體毀了,本尊大不了再去換個皮子來,可那斷手斷腳的傷落在你身上,那可是實打實的,不知幾時才能複原。”

眼看他下一步就要卸掉自己一條右臂,沈春眠嚇得魂飛魄散,不顧體麵地喊:“前輩,晚輩知錯了!”

他也不裝了,立即便委屈求全道:“您要幾個教徒?隨您挑,就是將晚輩的護法帶走也無妨,特彆是叫符樂的那個。”

“識時務者為俊傑,”連青雲戲謔一笑,而後緩緩收回了那隻鋒利的匕首,“你若早這般乖巧,便也不用受這樣的罪了。”

沈春眠連忙賠笑道:“是是,您說的是。”

連青雲有意再玩弄他一會兒,隻是這咒術看似駭人,實際不僅生效時間長,而且依照他這具身體的力量,至多不過能撐上半柱香的時間。

他就是料定這沈春眠對這些秘法一竅不通,才拿此咒來唬他。

“你這張爛嘴,”連青雲逗小孩兒似的,一邊手扯著他的腮幫子,另一邊手則狠狠地往他臉頰上拍了一下,“實在很該打。”

他下手奇重,沈春眠的兩邊臉頰頃刻便紅透了,當然,連青雲那張便宜臉蛋自然也不例外,可他還是笑得很高興。

言語動作之間,很有一種:“本尊第一眼看見你,就很想這麼揍你了”的架勢。

沈春眠有苦說不出,隻能乖乖受著,委屈巴巴地裝可憐:“前輩,這洗澡水都要涼了,求您饒過晚輩吧……”

連青雲打儘興了,這才鬆開他,手中憑空浮現出了一張印著血紅色咒文的帛書來,他將那帛書送到他麵前,而後道:“這是血咒契約,若有違誓,違約一方必受五雷轟頂之罪,此罰勝過化蟬期天劫,本尊勸你不要心存僥幸。”

沈春眠立刻拿著從前看合同的心思,仔細確定過這上頭沒有什麼奇怪的條款之後,這才點了頭。

“血誓一成,本尊便放過你,”連青雲把起他那隻被劃破的手,就著上頭未乾的血水在帛書上印了一下,而後又道,“最後一列,你念一遍。”

沈春眠照著做了,他每念一句,帛書上的字便是紅光一閃,直到誓成,沈春眠才終於感覺渾身經脈一鬆——他身上的咒解開了。

“很好,”連青雲滿意地收回了那張帛書,隨後笑道,“本座還需一兩日去物色新皮子,小道友,你我改日再會。”

話音剛落,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殿內。

沈春眠不禁氣急敗壞地朝他消失的方向比了一個中指,可放下後仔細一想,還是覺得還不夠解氣,於是又再次抬起手比了兩個。

最後他看向自己掌心外翻的血肉,咬牙切齒道:“這天殺的連青雲!”

早知道如此,他那日怎麼也應該將那把劍折斷了再走!

第23章

沈春眠這一覺睡下去, 再醒來的時候,外頭的天色已然是黑透了。

芸兒手中捧著一盞長明燈緩步走進來,而後低聲細語地開口道:“教主, 您手掌上的傷該換藥了。”

沈春眠將那半隻手掌遞交給她, 昨夜他並不想再次驚動符樂,於是便隻讓芸兒草草替他處理了傷口,也不知她在那傷口上使的是什麼靈藥,一敷上去便止了血, 而且一點也不疼了。

否則他這一晚恐怕都彆想睡個好覺了。

這會兒醒來之後,掌心倒是有些隱隱作痛,不過也還不到疼得受不了的程度。

“方才右護法遣人過來說, 今日他在正廳裡頭為教主備下了一桌子美酒佳肴, ”芸兒低頭小心翼翼地替他處理著傷口,“說是等你醒了,便讓芸兒請您過去用膳,以免晚了酒菜都不新鮮了。”

沈春眠微微偏著腦袋,不敢看自己的傷口,語氣裡頗有幾分疑惑:“今兒個是什麼日子,他沒事備什麼菜?”

芸兒緩聲答道:“嗯……好像說是要慶祝您順利出關,早些日子右護法便一直在找人排演歌舞, 護法想必對此是很上心的。”

沈春眠這會兒忽然倒覺得符樂有些順眼起來了, 在這個人類飛速進化, 而科學技術卻停滯不前的世界裡, 酒菜歌舞恐怕就已經是最頂級的享受了。

畢竟他都過得這麼慘了,怎麼說也該享受一下了, 要不然再這麼下去, 他覺得自己遲早會因為壓力過大而產生一些心理問題。

從榻上起身的時候, 沈春眠口中哼著小調,原本下意識要自己更衣,不料芸兒見狀卻連忙衝上前,搶過了他手中的衣物:“還是芸兒來吧,您手上的傷還沒好呢,若不仔細扯開了傷口,教主恐怕是要痛的。”

沈春眠稍作猶豫,便就放開了手。

畢竟本來他就不太會穿這樣繁重的服飾,這會兒手掌傷了,手上便更加不靈活了,故而也就不再堅持著要自力更生。

芸兒手腳麻利地為他換上衣裳,隨後手上輕輕一拍掌,候在外頭的女婢們便一擁而入,一時間,給他擦臉洗麵的、梳頭挽髻的、還有往他衣袖上熏香的,都井然有序地依次上前動作。

沈春眠長這麼大,還從未受到過這樣周到的服務,一時都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這些女婢們個個都是明眸皓齒,膚白似玉,指如青蔥般白嫩,行動舉止又如春風般輕柔,替他濯麵時還要柔聲問:“溫度合不合適?不會燙到您吧?”

這反派天天過的都是什麼好日子!原來隻有他才活得這麼慘嗎?

享受過一頓幾乎是封建統治者才能享受到的高品質服務之後,沈春眠飄飄然地跟著芸兒走向了正廳。

要是沒有那些煩心事,這兒的日子倒也不可謂不舒坦。

然而才剛踏入正廳,沈春眠的心態就迅速轉變了。

隻見正廳裡除了那一大桌子的酒菜,還堆滿了一群打扮得千奇百怪的美人們,這些美人身上的那幾塊破布輕紗,加起來恐怕都還不夠湊齊一套衣裳的。

這也太傷風敗俗了吧?

“教主,您可算來了,”符樂笑著湊上前,語氣猥瑣道,“您瞧這場麵、這風景!您還滿意嗎?”

沈春眠:滿意,他滿意個屁!

這要是錄個視頻下來,恐怕滿屏就隻剩下馬賽克了。

“教主,”符樂忽然盯著他的手問道,“您的手這怎麼了?什麼時候傷著了?”

“無礙,”沈春眠冷淡地答道,“昨日把玩刀器時不慎傷著了,隻是皮肉之傷,你彆大驚小怪的。”

符樂張了張嘴,看上去還想再說些什麼,可見沈春眠一副不欲多談的樣子,還是止住了口。

沈春眠剛一落座,那身著幾片輕紗錦緞的美人們便自覺地圍將了上來,毫不害羞地往沈春眠身上一坐,而後手指往他下巴上一點,嬌滴滴道:“教主,舒月可好些日子都沒見著你了,再見不到您,舒月隻怕都要想您想到發瘋了。”

站在後頭的一位美人則輕輕環住了沈春眠的脖頸,朗聲笑道:“甘舒月,你這是想念咱們的教主,還是渴望咱們教主的雨露恩澤呢?我看你這些日子想男人都要想瘋了,教主倘若再不召見,你都要逃下山去四處采花了!”

圍在他身側的美人們頓時便起哄著笑了起來。

“你少胡說,”甘舒月嬌聲罵道,“你還不是一樣如饑似渴,我就是再寂寞,也不會要除了教主以外的男人,但你素姬就不一樣了,你就是個蕩、婦!”

美人們頓時你推我搡的,沈春眠生無可戀地被他們擠在中間,避無可避地被蹭上了一臉的香粉胭脂。

而且很快沈春眠便發現,方才那點葷話不過才隻是開胃前菜,眾男寵們接下來的話,沈春眠聽著隻覺得越來越不堪入耳,雙耳不自覺地便紅透了。

“呀,你們快瞧,”一美人嬉笑道,“咱們教主還紅臉了,你們且說說,咱們這些人,幾時能見著教主害臊啊?這可真是奇了!”

沈春眠深感自己的人設值要不保,於是便蒼白無力地辯解道:“隻是正廳裡悶熱,哪裡就是臉紅了?”

美人們又紛紛鬨了起來,這會兒手上已經開始不老實了,有人大著膽子把手往沈春眠衣襟裡伸,有人則赤著腳往他小腿肚上貼。

沈春眠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行了,都走開些,擠來擠去熱的慌。”

“熱不就對了嗎?”一美人伸手撫過他的臉頰,“冷才不對勁呢。”

“教主今日來難道真是來吃菜的嗎?近來您可真是懶散,美色您不肯碰,雙修之法最忌禁欲之行,難不成您也要學那些個假正經的正派修士,去走什麼苦修之路嗎?”

“那未免也太傻了。”

“就是,就是。”

美人們你一言我一語,鬨得沈春眠腦瓜子嗡嗡的,心裡不禁懷疑這些男寵們真的是被反派擄來的嗎?他怎麼覺得是這些人自己上山來踴躍報名的呢?

沈春眠下意識避開他們的親密碰觸,好在他曾經係統地學習過表情管理,眼下麵部的表情倒還不算太糟糕,頂多是看起來有些吃不消。

在要開口之前,沈春眠艱難且匆忙地察看了一眼自己的人設值。

隻見他那人設值就像是電池嚴重損壞的手機電量,一晚上的功夫,就在他睜眼閉眼之間,那人設值竟然就直接掉到了兩千,連個零頭都不剩。

沈春眠頓時覺得自己一夜之間便成了個特殊意義上的窮鬼。

因此那原本打算脫口而出的硬話也被他咽回了肚子裡,沈春眠搜腸刮肚地轉移話題道:“本座有些餓了——符樂不是說你們還準備了歌舞嗎?”

一直站在旁側的符樂連忙笑道:“教主要看歌舞,各位公子們還不快些準備好?”

美人們頓時便嬉笑著一哄而散,沈春眠好容易從那堆略顯駭人的美色之中掙脫出來,劫後餘生似地鬆了口氣。

此時,侍立在一旁的符樂連忙上前,殷勤地獻上了一壺用白瓷酒壇裝盛著的美酒:“教主,這可是時下最時興的佳釀,外頭如今可是一杯難求,好在去歲您說喜歡,雲公子便在後院桂樹下埋了好幾壇,若非說是要獻給您的,他可一滴都不肯給呢。”

沈春眠不好吃酒,不過勝在酒性甚佳。

他原本是想推脫,可一聽符樂說什麼反派去歲曾說過喜歡此酒,為了挽救一下自己的人設值,沈春眠還是打算小酌一杯。

而且他倒也挺好奇,這修真界裡所謂一杯難求的佳釀,究竟是個什麼滋味。

“先替本座倒上半杯吧,”沈春眠夾了一筷子冷碟裡的菜,故意說道,“本座手上刀傷未愈,不好多飲。”

“是。”符樂一應聲,隨即朝那下頭道,“雲公子,咱們教主叫您呢,怎麼還不動呀?”

沈春眠順著符樂的目光望去,隻見那下首角落裡竟還坐著三個人,方才他一來便被那群鶯鶯燕燕們擋住了眼睛,壓根沒注意到那下頭竟還坐了三人。

這其中一人,自然是盛裝打扮的雲疏棠,至於另外兩人,則是看起來一臉不情願的江逐風和沈溫如。

特彆是江逐風,沈春眠總覺得他臉色陰沉得恐怕下一刻就要打雷了。

沈春眠以一種複雜的目光看向了符樂:“你請他們來做什麼?”

“教主大喜的日子,他們吃咱們教的,喝咱們教的,怎麼都該來慶賀一番的,”符樂理所當然道,“而且他們在琉光殿裡待著也是憋悶,不如也來看看歌舞宴席,這才是離恨教的待客之道。”

沈春眠:……

他收回前麵覺得符樂有些順眼起來的傻話,他要是能乾件好事出來,天都能直接塌下來!

下回他什麼時候再碰見連青雲,一定和他好好商量商量,讓他把這個礙事的護法也打包帶走算了。

說話間,雲疏棠已經翩翩然走了上來,他先是輕車熟路地往沈春眠身上一坐,而後纖指輕輕扯開衣領,露出漂亮的鎖骨。

隨即他偏頭看向符樂:“還不快給教主滿上?”

符樂立即上前,將那酒壇裡的酒小心翼翼地倒進了雲疏棠的鎖骨溝裡。

沈春眠:???

離恨教難道窮的連酒杯都沒有了嗎?

雲疏棠斜倚在他懷裡,然後朝他一笑,看向他的目光裡似有柔情萬千:“教主,您怎麼還不用啊?”

沈春眠眼下渾身僵硬,就連表情管理也岌岌可危,他偏頭輕咳了一聲,正想編些拒絕的話,卻不料那雲疏棠卻忽然又自己湊了上來,裝著酒的鎖骨直貼到了他嘴邊。

另令沈春眠驚訝的是,他分明做了這樣大的動作,可那裝盛在他鎖骨中的酒水竟分毫未灑。

沈春眠咬咬牙,正打算推開他,卻聽雲疏棠忽而又軟聲道:“那日您與棠兒鬨的不歡而散,棠兒這幾日倒也仔細想過了,這事兒想來都是棠兒的過錯,是棠兒不得您喜歡。”

他說的可憐極了,嘴上說著是自己的過錯,可卻叫聽的人心中也覺著愧疚。

“您若肯喝下這杯酒,”雲疏棠垂眼道,“就算是原諒棠兒了,您若不肯喝,棠兒就隻能當您還在生棠兒的氣。”

他這一進一退的路數,沈春眠著實是招架不住,一時間心裡閃過諸多念頭,嘴裡想要推拒,可又想到雲疏棠此人不好輕易得罪。

於是猶豫到最後,他還是硬著頭皮喝了。

那佳釀究竟是何滋味,沈春眠壓根不知道,隻下意識透過雲疏棠脖頸邊的間隙往下首一掃,卻見那江逐風依舊是冷著一張臉。

不同於方才,沈春眠總覺得他眼裡更多了幾分嫌惡。

第24章

一杯酒畢, 堂下兩道成排的樂師開始齊聲奏樂,緊接著,方才那些在沈春眠跟前露過臉的美人兒便宛若一尾接一尾的遊魚, 腳步輕盈地點落在布置好的舞台上。

因著他們身上少說也有引氣入門的修為, 故而這踏出來的舞步身姿簡直堪比耍雜技的,看的沈春眠一時間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說話間,雲疏棠又送過來了一杯酒,隻是這回倒是老老實實用琥珀色的琉璃酒杯裝著, 而不是再用他那鎖骨盛著。

沈春眠用手背輕輕推開那杯酒,隨後推脫道:“本座還不渴,你還是自己留著喝吧。”

雲疏棠一撇嘴, 不輕不重地往他胸上推了一把, 而後嗔怪道:“您這是嫌棠兒倒的酒不好喝嗎?您若是嫌這酒喝起來麻煩,不如讓棠兒來喂您吧?”

說著他便要將那酒杯往自己嘴邊送,儼然是要嘴對嘴地親自來喂他的做派。

沈春眠沒有這樣好的胃口,連忙接過酒杯,而後迅速將那杯酒一飲而儘。

這回他倒是嘗出了這酒的味道,隻是這味道於他而言,實在無法歸進好喝的那一類。

沈春眠隻覺得這酒咽下去的時候略有些辣嗓子,濃重的酒味裡還含著些許奇妙的中藥味。

“隻這最後一杯, ”沈春眠道, “彆再倒了。”

等他再看向堂下時, 舞台上的那群美人們已經到了開始搔首弄姿地跳脫衣舞的階段了, 一群人把身上本就沒兩片布料一摘,便隻剩下白花花、明晃晃的□□了。

沈春眠半遮著眼睛揉了揉眉心。

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有些被晃暈了, 可再一定神, 卻發現自己好像不是被眼前這不堪入目的歌舞表演給晃暈的, 而是他真的開始頭暈目眩了起來。

他低頭看向懷裡柔情似水的雲疏棠,而後者則立即回應了他一個千嬌百媚的目光,接著又勾著他的脖頸,低聲哄誘道:“教主這就醉了呀,往日裡可不隻有這個酒量吧?”

緊接著沈春眠便發現,一股莫名其妙的熱流從他的腳心升起,隨後又徑直衝湧到了頭頂,這會兒他不但感覺到了頭暈,還覺得自己整個人仿若被點著了一般的熱。

“符樂!”沈春眠才覺出不對勁,立時便扭頭逼問他那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右護法,“你給本座喝的到底是什麼酒?!”

符樂驕傲一笑,還頗有些樂在其中的意思:“教主,您那日不是說,自您出關以後,您就倍感身子虛弱嗎?於是屬下便連夜去靈市上購入了幾味補腎益氣的靈材,讓人趁夜煉製了,添入佳釀之中,也算是為您助興了——您現在覺著如何?有沒有效用?”

他像隻把主人的家拆完了,還舔著臉搖著尾巴來向主人邀功的狗,隻是一個眼神,便能讓沈春眠看的鬼火直冒。

沈春眠氣的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什麼時候說過自己身子虛弱了?還他現在覺得如何?他現在隻覺得符樂這人真是不能留了!

沈春眠推開那依偎在他懷中的雲疏棠,而後起身徑直往廳外走去,台下的美人們見狀也停下了那離奇的舞步,一串串地攀附上來。

“教主,您這是要去哪兒呀?”

“教主,您彆走啊,我們的舞還沒跳完呢。”

“是啊,哪有才剛來就要走的道理?”

美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可頭暈目眩的沈春眠卻隻覺得他們的聲音與麵容都越來越扭曲。

“滾開,”沈春眠不耐煩道,“都給本座滾開。”

可這些美人們卻依然十分賣力地充當著他的四肢掛件,寸步也不肯讓。

沈春眠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身上的內力也隱隱有些不受控製的征兆,在警告過的下一刻,他便用內力一把將這些人震開去,很快甩開他們,旋即便沒入了廳外的黑暗之中。

符樂見狀,連忙便跟著追了出去,正廳內隻留下了一群不知所措的美人們。

“教主這些日子怎麼奇奇怪怪的?”一美人狐疑道,“方才咱們分明都使出渾身解數了,可教主竟然還無動於衷,若依著從前時候,咱們這身上還能留著這一片料子遮屁股蛋嗎?早讓教主給扒乾淨了。”

“就是說呀,虧得今日那台子上的毯子還是用赤兔絨織就的,真是白瞎了這樣一張好床榻……”

方才緊跟著追出去的符樂眼見著沈春眠跑沒影了,於是便又折回來,趕忙對廳內眾人道:“在這嘀嘀咕咕什麼呢?還不快去追啊各位!教主方才用了那樣烈的助興酒,今夜誰能追到他,就是誰的福分了。”

他話音未落,廳內的美人們便一哄而散了。

而外頭的沈春眠為了逃避這些人的追趕,隻能委屈自己藏在樹叢中隱匿身形。

說實話,他長這麼大,還是人生第一次和這麼一大群人玩躲貓貓的遊戲,而且貓的數量數不勝數,然而可悲的鼠卻隻有他這一隻。

不知道是不是用了那藥酒的緣故,他眼下甚至無法順當地操縱靈力,來使用從前他信手拈來的隱身術。

沈春眠往樹叢中一矮聲,而後抑製不住地輕喘起來,與此同時,他忽而聽見林外似有一陣腳步聲,正悄悄地朝著他這裡靠了過來。

隨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沈春眠簡直汗毛聳立,正當他打算撲上去用手上那剛塊撿來的石頭把人打暈之時,卻聽那人忽然開口道:“你若膽敢將那塊石頭砸在本尊頭上,本尊一定讓你生不如死。”

聽見這熟悉的腔調,沈春眠竟略微鬆了一口氣:“前輩……”

他艱難地請求道:“您快帶我藏起來。”

連青雲麵上似有幾分不明所以,但卻依然沒忘了要調侃他:“所以外頭那麼些不著|寸縷的人,都是來找你的?”

“您快彆說了,一會兒他們該循著味找來了。”沈春眠含糊道。

“本尊若救了你這一回,你打算用什麼來回報本尊?”連青雲輕巧地架起他的半隻胳膊,不慌不急道,“倘若是沒有利益的事,本尊可不乾。”

沈春眠眼下已經燒的一個頭兩個大,大腦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心頭隻剩下了那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獸|欲。

他咽了口口水,而後道:“您要什麼靈丹仙藥、旅途上所耗用的盤纏……隻要是離恨教中有的,晚輩都可以贈與您。”

“還不夠。”連青雲道。

沈春眠眼下有求於他,因此便隻好客客氣氣道:“那您說,您想要什麼?”

連青雲開門見山道:“本尊還要你發間的那片鳳凰翎羽。”

沈春眠眼下急火燎心,根本沒精神再去在乎這些身外之物了,故而毫不猶豫地便取下了發間的那根赤羽發簪,慷慨道:“拿去!”

發簪被猛然抽走,連帶著他方才挽起的發髻也散落了下來,烏黑的長發如綢緞般披滾而下,又被夜風輕輕抽動起發絲。

連青雲這才輕輕一笑,痛快道:“成交。”

“抓緊了,”連青雲攬住他的腰,“一會兒若是磕著碰著了,本尊可概不負責。”

沈春眠聞言,立即便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肩頭,兩人迅速穿梭在小徑之間,不多時,連青雲便將他送進了一間小小的廂房內。

這件廂房陳設簡單,隻有一榻一矮幾,以及一個體積不大的衣箱。

連青雲介紹道:“此處是本尊暫住的地方,雖然簡陋了些,但勉強還能住人,你若嫌棄,不如怪你自己苛待教中的普通教徒。”

沈春眠眼下隻想找個地方好好吐一場,沒接他的話,隻艱難開口問:“你屋裡有盆嗎前輩?”

連青雲一捏鼻子,遞給他一個用來濯麵的銅盆:“滾遠點吐,臟死了。”

沈春眠已經走不動了,接過盆再往地上一跪,這就抱著盆嘔了起來。

隻是嘔了好半晌,也沒見他吐出什麼來。

“前輩,”沈春眠狼狽道,“我不會中毒了吧?”

沈春眠努力整頓思緒,半哀求半威脅道:“若是您再不出手相救,以至於我被毒死了,到時候血契也失效了,虧得不也還是您嗎?”

“放心,你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連青雲麵上半點也不意外,坦然道,“隻是你是極純的火靈根,又用下了那些仙級的火係靈藥,若不及時尋幾個爐鼎來將藥性中和了,隻怕這藥性會與你經脈相撞,到時損傷修為不說,恐怕憋到最後,還會危及性命。”

沈春眠坐立不安地抱著盆在屋內走動了起來,他把玩著連青雲的話,忽然間,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扭頭問:“您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你……”

“沒錯,是我,”連青雲毫無愧疚之心地笑了笑,“不過也不全然是本尊的意思,昨夜你的右護法恰巧令本尊陪他前去靈市,本尊不過‘好心’提點他幾句,又親手為你煉製了這一味藥。”

沈春眠:……

果然世上就沒有打個瞌睡就有人給送枕頭的好事,連青雲的出現根本不是巧合,都是他設計好的!

為的就是從他這兒再坑走一些東西。

“你若不想去找那些個爐鼎大戰七夜來解毒,本尊這兒倒是還有一個法子,”說到這裡,連青雲刻意頓住了,像是故意要吊他的胃口,“隻是……”

“隻是什麼?”沈春眠扯住他的衣襟,口不擇言地威脅道,“你若再唧唧歪歪地不肯說,當心本座拿你當爐鼎煉了!”

連青雲放浪形骸地一笑:“好啊,反正本尊也不吃虧,被你抽乾了修為,再去換一具軀體便是。”

沈春眠立即便躲遠了,猶豫道:“你不是不好男色嗎?”

“本尊的確不好男色,”連青雲似笑非笑道,“可本尊好美色,美人是男是女,都不影響其美色,不是嗎?”

沈春眠簡直無語了,可他到底有求於他,隻好繼續低聲下氣道:“好前輩,您就彆再戲弄晚輩了,您有什麼法子,您就快說吧。”

“不急,”說著連青雲便又從袖口中抽出了那張血字帛書,“你先起個誓,本尊怕你解了毒,便要反悔將這鳳凰翎羽搶回去。”

沈春眠眼下險些就快急死了,可眼下還沒從他口中套著話,因此也隻是敢怒不敢言地將火氣憋下了,乖乖在那帛書上又加了一條。

連青雲不急不慌的將那帛書疊好塞回去,這才慢悠悠道:“既然你火靈過盛,那便去找個單水靈根的,至於特殊的冰係,更是替你解毒的上上之選,若有個冰係替你解毒,至多不過一夜的親近,保證就能解的乾乾淨淨。”

沈春眠的意識已然有些鬆動了,他喃喃問道:“親近?”

“還需本尊給你詳細解釋一下嗎?”連青雲道,“一個大男人,做什麼一派‘寧死枝頭不墜塵’的樣子,也不嫌丟人,朝廷難道會因此給你立一塊貞節牌坊嗎?”

沈春眠一咬牙:“可晚輩現在去哪裡尋水冰係的修士呢?”

連青雲像看傻子一般看了他一眼:“你那琉光殿裡不就住著兩個現成的嗎?一個水靈根,天生體寒,一個百年難遇的冰靈根,你自己挑一個,或是兩個都要了,想必隻半夜功夫就能解了毒了。”

沈春眠:……

一個主角受、一個主角攻,他選個屁!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周三要上夾啦,所以周二停更一天,然後周三晚上十一點雙更補上~

感謝大家的支持!

第25章

正當沈春眠糾結萬分之際, 站在他旁側的連青雲忽然輕聲一笑,口中緩緩吐出四個字:“有人來了。”

“誰、”沈春眠的後背抵著牆,已經有些喘不上來氣了, 咬字也含糊不清, “誰來了?”

連青雲將那隻剛從他手上騙來的發簪藏入了懷中,而後俯身在他耳畔低聲:“還能有誰?想是你藏在琉光殿裡的那隻冰靈根的爐鼎聞著味來了,你還不快起身去接待一下?”

沈春眠不自覺地扯了扯衣襟,有些沒反應過來。

連青雲聽外頭那腳步聲漸近, 於是便起身道:“本尊就不打攪你們小輩的好事了,教主今夜好生享受,你我改日再會。”

待沈春眠反應過來抬頭的時候, 連青雲已經跑沒影了。

沈春眠已經快將自己的衣領都給扯破了, 可他卻還覺得熱,身上的汗濕了他一層裡衣,厚重的衣裳貼在身上,更叫他覺得煩躁難耐。

以他洞虛期的敏銳五感,方才連青雲開口後,他便已經覺察出外頭有個人了,似乎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外。

一方麵,愈燒愈烈的熱毒讓他越來越不清醒, 他原本還算清明的大腦逐漸被一種原始的衝動與念頭所占據了;可另一方麵, 他卻始終還殘存著幾分道德感。

有一道聲音一直在提醒他, 那可是江逐風, 是與他水火難容的仇敵,更是主角攻, 他有自己的愛人, 也有愛他的人。

可隨著藥性的起效, 後一道聲音卻越來越弱。

沈春眠的心裡忽然又出現了另一道聲音:你都快死了,還管什麼道德不道德的?這不是有病嗎?

下一刻,沈春眠便踉蹌著身子走上前去,而後一把推開了門。

門外,江逐風果然就站在那裡,他手持那枚追靈玉,看向他的目光裡有幾分不可控的驚訝。

兩人隻對視了這一眼,失去理智的沈春眠便一把將他拉進了屋內。

木門發出了一聲急促的“吱嘎”聲,而後又重重關合上了。

緊接著,沈春眠便猛地將那江逐風撲倒在了榻上,這兒到底隻是一間普通的廂房,榻上也未有鋪設軟墊,隻聽“咚”的一聲,江逐風的後腦勺便實打實地撞上了實心的床板。

倘若他是個普通人,眼下隻怕已經罹患輕微腦震蕩了。

江逐風欲將他推開,可沈春眠卻像張狗皮膏藥似的,牢牢地扒在了他的身上,半邊臉頰全貼在他半敞開的胸膛之上,嘴裡黏糊糊地說:“唔……好熱,讓本座抱會兒,彆動。”

他的眉頭緊鎖,第一個念頭便是要拔劍,可他才剛動心思,沈春眠那洞虛期的內力便鋪天蓋地地壓了下來,江逐風很快可悲地發現,他又變得動彈不得了……

該死。

他此行可不是特意來與沈春眠見麵的,而是方才在宴席上見他離廳而逃,下意識便想跟來,然後找個機會對他下手。

方才沈春眠忽然凶神惡煞地打開屋門,江逐風還以為今夜免不了一場惡戰,可誰知……

見沈春眠遲遲未有一下步的動作,江逐風漸漸冷靜了下來,這才發現壓在他身上的那人渾身上下竟無一處不是燙的。

他的體溫已經遠遠超出了正常人能承受的閾值,倘若隻是因傷寒發熱到這種程度,恐怕已經可以準備辦喪事了。

可江逐風很確定他不是害了什麼熱病,因為沈春眠的某個位置,正無賴地貼在他的身上上。

江逐風心頭頓時泛湧上來了一股生理性的惡心感,可低頭看著沈春眠的那張紅透了的臉,他又莫名地感覺到了幾分疑惑。

他恨透了沈春眠這個人,可自重生以來,每次看著這張臉時,他卻總覺得有些陌生。

上一世……沈春眠真的也長著這樣一張臉嗎?

正當江逐風疑惑之時,沈春眠忽地又睜開了眼,手上開始毫無章法地撕扯他的外裳,因著修士身著的衣裳多少也是特殊的料子,沈春眠扯了兩下沒扯破,便又擰起了眉:“你穿這麼多做什麼?你又不怕冷……”

江逐風卻忽然捉住了他的手腕,看著他的眼睛問:“你真是沈春眠嗎?”

“是啊,”沈春眠的咬字含混,可好在他到底是有台詞功底的,還不至於讓人聽不清,“我是沈春眠,我從小就叫這個,我爸媽給我取的。”

說到這裡他忽然笑了笑,幾不可聞地自言自語道:“他們說是想替我取一個有詩意的名字,可他們隻有小學文憑,又不肯用功讀書,那時候還能想起來的詩左不過就那兩首,本來想叫覺曉的,但我是大中午生的,不太襯景,那時剛好又是春末。”

他頓了頓,又道:“我爸就說,剛好,春天要睡下了,就叫春眠吧。”

江逐風不解地看向他,隻見他麵頰通紅,眼裡有一種孩子般的依戀。

而後這方才還要伸手扒他衣裳的人忽地低下了頭,額頭沒輕沒重地砸在了他的胸口,撞的江逐風不禁悶哼一聲。

“你……”

他剛要說話,卻忽然聽見了沈春眠低低的嗚咽聲,緊接著這人的眼淚幾乎是瞬間便把他的衣襟給打濕了。

“我想回家,”他像個孩子一般低聲呢喃道,“明明說好了拍完這部劇,就湊錢買個大房子,把他們接到市裡住的…….”

江逐風有些聽不懂他的話,這都什麼跟什麼?

他方才便意識到沈春眠興許是被人下了藥,眼下正在說些胡話,可人在意識不清醒的時候說出的胡話,能編的這樣具體而……動情嗎?

懷裡的人一邊哭一邊抖,看起來是真的很傷心。

原先的那位蛇蠍心腸的離恨教主,真的會這樣哭嗎?

“你撒謊,”江逐風冷聲道,“彆以為你在這裡裝裝可憐,我就會心軟不殺你,你要扯謊也不知道要先過過腦子。”

他說的話,江逐風一個字也不信,在他眼裡,沈春眠也和他一樣,是個重活過一世的人,他那樣的人,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被人下藥?

隻可能是他故意設局,再事先背好一些錯漏百出的故事,來他這裡扮可憐,博得他的同情。

給自己下這樣的藥,虧他還真的下得了手。

“沈春眠哪來的父母?你母親是花館的妓子,你是個一出生便被生母遺棄的棄嬰,沈春眠這個名姓是沈弦驚替你取的,你想回家?回到哪裡去?青雲派早不歡迎你了,你那花館裡的生母二十年前就病故……”

他話音未落,沈春眠卻猝不及防堵住了他的嘴,江逐風一時不知動作,竟然就這般愣在了那裡。

沈春眠的吻急躁又毫無技巧,燙熱而柔軟,壓根不像是一個坐擁三千後宮的男人。

等江逐風反應過來以後,立即便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沈春眠吃痛退開,罵罵咧咧道:“你是文明人嗎你?青雲派大弟子,怎麼還咬人?”

江逐風一時失語。

上一世的沈春眠雖然荒淫無度,可還是挑人的,對待江逐風這一款的,他是半點也提不起興致來,更彆提這樣與他親近了。

他還記得上一世的沈春眠將他一腳踹進冷泉裡,而後一臉嫌惡道:“滾遠點,本座看見你就覺得惡心。”

“這張臉長在這樣一具身體上,真是白瞎了。”

不是覺得他惡心嗎?為什麼還要這樣碰他?

可那目光迷離的沈春眠卻再一次貼了上來,情迷意亂道:“你怎麼不抱緊我?我好熱,你身上那樣涼,怎麼也不肯分我一些?”

江逐風毫不留情地推開他,可卻架不住他一次又一次地黏上來。

“你若是不救我,我就要死了,”沈春眠眼下又扣著他的腰耍起了無賴,口中說著糊塗話,“我要是死了,符樂他們肯定能玩死你和沈溫如,你信不信?”

江逐風:“他們不正是你教唆的嗎?”

“屁!”沈春眠憤恨道,“本座是好人,大大的好!”

江逐風還想繼續再往下追問,可接下來沈春眠卻又喘了起來,麵色看起來也很痛苦,再套他的話,他便什麼也不肯說了。

“我難受呢,你彆和我說話了,”沈春眠斷斷續續道,“你有閒工夫廢話,怎麼不肯碰碰我?”

又回來了。

江逐風這會兒忽然暫時打消了想要一劍捅死他的心思,甚至破天荒地給他度了口冰靈真氣。

這口真氣對於沈春眠來說,那就是久旱逢甘霖,內心的渴望與欲念被猛然撕開了一道口子,他立即便貪得無厭地回吻了上去。

在他覆上來的那一刻,江逐風的心裡忽然浮起了一個詭異的念頭。

如果沈春眠在清醒過來以後發現,他被他自己曾經覺得惡心萬分的人給睡了,那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呢?

前一世的沈春眠從來傲慢,隻有他睡彆人的份,沒有旁人來壓他的事。

曾經這樣覬覦過沈春眠的,死狀都很慘烈。

可沈春眠如今殺不死他,他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成為自己活著的屈辱。

“江逐風,”沈春眠再次低聲哀求道,“你碰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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