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是心有不甘的(1 / 2)

第十一章

餘歸和程憬果然是認識的。當晚程憬見到餘歸時,並沒有露出什麼意外的神色,反倒有些不鹹不淡的,與他之前對待陸榆三人的態度大相徑庭。但不論如何,新室友的到來讓陸榆輕鬆了許多,好歹他終於不用再過和程憬單獨共處一室的尷尬日子了。

那之後又過了兩天,陸榆便拉著自己才收起來不久的行李箱開始了為期二十餘天的新生軍訓。他一大早拖著箱子離開307時,程憬和餘歸都還沒有醒來。他一個人慢慢走到集合點,十幾輛並排停放的大巴車前零零散散站著幾個早到的新生,也和他一樣拖著行李箱,手裡各拿著寫著專業名稱的牌子。見他過來,一個剛從其中一輛車上下來的年輕人問他:“什麼專業的?”

陸榆回答道:“中文一班。”

“嗬,正好。”年輕人在自己的懷裡的幾個牌子中翻找一番,抻出一個寫著“中文一班”的牌子遞給他,“你來得早,拿著吧,一會有中文的都讓他們找你集合。”

想了想,他又對另外幾個一樣拿著牌子的新生說:“你們分著點兒站,彆擠一塊兒。”

餘歸有一句話說的基本對:學中文的男生簡直就是大熊貓。陸榆整個人瘦高,長得又秀氣,整個人透著一股子文藝青年的清高勁兒,一打眼就知道是隻英俊好看的熊貓。儘管失去了通過住宿環境與同學結識的先機,可他畢竟品種稀有、品相又好、站在那兒舉著個寫著中文係的牌子,惹眼得很。逐漸聚集起來的新生幾乎每個都要往他這裡瞟一眼,找到自己的係之後,就站在隊伍裡遠遠地打量他。

陸榆忽略掉周圍有意無意的目光,抱著牌子專心充當人形指示牌。他身邊也漸漸聚起來些中文係的新生,大多是女孩子,也有幾個像他一樣文氣的男生。同宿舍的新生們自然而然聚在一起,女孩子們站在一起便很快熟絡地聊起來,幾個男生偶爾對視一眼,生疏客套地笑一笑,又轉開目光。

人逐漸到齊,陸榆才發現中文一班的男生其實比他預料的還是要多一些。全班五十人上下,放眼看過去居然也有十幾個男孩子。他們聽著那幾個年輕人的指揮坐上屬於他們的大巴車,陸榆把紙牌子放到車窗前,就近坐在了前排靠窗的空座上。

剛一坐下,一個書包落在他身邊的空位上,剛剛遞給他牌子的年輕人對他笑笑,跟他們上了同一輛大巴車便站在車廂前方開始自如地自我介紹起來。陸榆這才知道,這人就是他們文科一班的班主任了。

年輕人一邊向大家介紹注意事項,一邊活躍著氣氛,陸榆轉過頭去看著窗外急速退去的風景,先前因為程憬而被攪得亂七八糟的心緒一點一點平靜下來,漸漸地,居然也像個年輕人一樣對全新的大學生活生出了許多的期待。

班主任將他們送到基地,便又隨著車離開了。為期二十天的軍訓生活正式開始,這一屆的新生們便也初次正式地開始與自己的同學們集中相處起來。

畢竟實打實地活了三十多年,又在環境惡劣的金融業摸爬滾打了十餘年,陸榆事實上是擁有不錯的交際能力的。在徹底被上輩子的挫折打垮之前,這個年齡段的他也曾經健談而幽默,又因為自帶文藝tag,便一直是同學中的風雲人物。身邊沒有影響發揮的程憬,陸榆和大家便相處得十分自然。重生後的他一般以溫和風趣的態度待人,因此,軍訓開始兩三天,他便迅速地和班上的人熟絡了起來。

軍訓生活漫長無聊,自然是大家聚在一起聊八卦的好時光。而陸榆沒想到的是,在大一新生中最火熱的話題,居然是關於程憬的傳聞。

這人這輩子算是個名副其實的傳奇,一路順風順水人生開掛。高中時參加省內的理科競賽被選進省隊,轉年就毫無懸念地拿到了國獎,被邀請去參加z大的競賽生夏令營。

如az大這種知名大學辦高中生競賽夏令營,說白了就是要提前認領好苗子。z大相對偏重理工科,那年的帶隊老師姓李,是競賽圈裡小有名氣的導師,一見程憬就喜歡得要命,幾乎拍板就要預定了這個學生。沒想到程憬來了b市,偷偷從營裡溜走一天,轉眼就和隔壁a大一個教授牽上了線。

沒人知道這中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之後的結果不言而喻,他拒絕了z大的offer。由於和教授是私下進行的接觸,自然拿不到a大官方的預錄取。周圍人急得團團轉,當事人卻氣定神閒地回到學校繼續讀書,轉年就考了個省理科狀元,順理成章被a大收走,錄進教授所在的計算機係,開始了當牛做馬的悲慘生活。

自打這人進了a大,就一直蟬聯各種大小考試的榜首,那教授拿他當個博士生使喚。起初還有些人眼紅,明裡暗裡給他下絆子,但也從沒能濺出什麼水花來,那些個使壞的人反倒自己莫名其妙的崴了腳。久而久之,大家自然而然地把他劃進“不是人”的分類,轉頭去和其他人競爭起來。

聽著就像編的。陸榆在心裡嘖嘖稱奇。

他想起招生會上的李老師,這才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也難怪人家當時那麼不待見他。這人簡直是囂張到了一定的地步,出門都得小心被仇家一板磚從後麵拍死的那種。

可他竟然人緣還算不錯。陸榆心想。可能大家都想跟傳奇攀上點兒關係。

聽著這個程憬教科書般的人生經曆,他其實心裡是有些不甘的。

這個程憬真的很優秀,可上輩子的程憬,本來也應該享受這一切的。

程憬是陸榆見過最聰明的人,也是最傲氣最不顧規則的一個。上輩子的程憬大概是自恃聰明過人,在誰麵前都不知道收斂,每天翹掉正課泡在實驗室裡鼓搗自己的東西。有一次他和同學看著外麵春色正好,倆人窩在實驗室紮了個風箏,拿著就下樓去了操場。結果好巧不巧被遛彎的年級主任和校長抓了個現行,年紀主任目瞪口呆,質問他們在乾什麼。程憬理直氣壯地說:放風箏啊。

年級主任鼻子差點兒氣歪。

陸榆還記得,上輩子程憬給他將這個故事的時候,他靠在程憬懷裡,笑得渾身發抖。

程憬佯作失望地歎息:可惜風箏最後被收走了,那個小風箏,可可愛啦。如果有機會,真想拿給你看看。然後把他抱緊了些,陸榆在他懷裡搖頭歎息,聲音裡全是和那個春天一樣溫暖的笑意。

高中時期的陸榆自己其實也是個不省心的,非要列舉出來,大約也能說個三天三夜不重樣。他們倆在很多地方都相似,這隻是其中之一。總之都是反叛的,總之都心比天高,有著少年人特有的那種活氣。